第一章 但愿他不是
“放肆！镇宁王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先帝托孤的顾命大臣！”
桌上的瓶瓶罐罐被年幼的天子一扫而空。
贴身的大监猛地跪倒在地，浑身抖似筛糠。这位小皇帝的真面目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天子12岁时，就设计抓了他家满门，从此将他牢牢的控制在了股掌之中。此后的4年，贴身的侍奉皇帝的众人，都逃不过他的算计。
殿中一人跪的端正，脸上毫无惧色。
“臣刚刚所言句句属实，柳相确实与北方胡族在密谋造反，其子柳寻萧是他安插在陛下身边的耳目。”
小皇帝冷笑一声，瘫坐在床。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是他让别人心寒，如今自己竟也尝到了这样的滋味。
大监在一旁跪着，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柳寻萧是什么人，整个宫城谁人不知。名义上他是天子伴读，实际上他对天子来说如父如兄。
殿中寂静良久，小皇帝默默开口，声音好似没有灵魂的鬼怪。
“朕知道了，多谢十三王叔。”
殿中之人缓缓起身，“姜尘戍边十余年，如今身患重疾，命不久矣，此生唯愿我姜氏王朝不倒，望陛下明察。”
小皇帝眼睛猛地睁大，满脸的无辜和委屈，泪水瞬间凝满了眼睛。
“十三王叔，兴儿错了，兴儿不该疑心您。”
镇宁王看向皇帝，半晌后，嘴角轻轻掀起。小皇帝的话，他当然不信。北境偏远，自己的这个子侄竟然有本事给自己的儿子下药，此番种种足矣说明，这个皇帝的手段之深。
“陛下放心，今日是臣最后一次替陛下做事，臣回北境后，自会禅位给世子，臣从此避世不出，陛下可以安心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后天子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夜深了，朕派人送王叔出京。”
姜尘看着身边的暗卫，不禁笑出了声。纵使自己已经表明了禅位的想法，自己的这个子侄还是不打算放过他，呵，这就是帝王心术吗。
姜尘望着黝黑的深夜，仿佛看着天子的眼睛。他突然释然一笑，也好，有这样的后继之君，是天下人之幸。
殿内的天子爬上了宫墙，脸上的幼稚之色褪尽，漆黑的瞳孔深深地望着姜尘的背影。
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叔叔，他尊敬他、爱戴他，但如果他的存在威胁到了他，那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他。
“咳，咳咳……”天子的脸热的发烫。
一旁的大监拿出一个外袍，披在了天子的身上。
“陛下，该安歇了，明日还要上早课。”
姜兴嘴角轻笑，这个大监是他亲选的，他最喜欢的就是他点到为止的劝谏。
明日早课，他一定会见到那人的，他真的是柳相的耳目吗？姜兴满目漆黑，浑身的寒意骤起，但愿他不是，如果他是，那自己怕是会疯。
天子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寝殿，纤薄的背影显得落寞又孤独。
翌日，大监慌慌张张的跑进天子寝殿。
“陛下！陛下该起了！”
一句话说的磕磕盼盼，一点不像他往常处变不惊的样子。
“黄立有，你如今越发会当差了。”
天子声音沙哑，满脸惨白。昨日的风寒已好，但也折腾的他几乎一夜无眠。
黄立有猛的跪倒，“陛下，柳公子到了。”
姜兴猛地起身，窗外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吗？完了，偷懒在哥哥那里可是重罪。
“怎么不早叫朕！”
黄立有有苦难言。他叫了啊，什么办法都想了，就差掀皇帝的被子了，可是皇上就是不醒，他有什么办法。他前脚刚去找太医来，后脚柳寻萧就到了，没办法，他又赶紧折回来叫皇上。
“陛下，微臣柳寻萧求见。”
门外熟悉的声音响起，字字句句尽是贤臣的口吻，然而门外的脚步铿锵，丝毫没有停下来等皇帝回应的意思。
咯吱一声，大门应声打开，门外之人毫无顾忌的闯入了皇帝的寝殿，坐在房间的正位之上。
殿内的小皇帝正慌慌张张的穿衣束发，见到来人后，便停在原地不再挣扎。
一旁的黄立有见这阵势，急忙默默地退至殿外，顺便关了门。
姜兴整理了下衣袍，缓缓走到柳寻萧的面前。
“寻萧哥哥。”一句哥哥叫的百转千回，在柳寻萧的面前，他惯会撒娇。
柳寻萧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姜兴偷偷抬眼看柳寻萧，见他脸色阴沉，也是不再挣扎，一下跪倒。
“我错了，不该晚起，兄长别生气。”
“手。”这是柳寻萧进殿后说的第一个字。
姜兴想解释，他昨夜发烧了啊，但是见哥哥满脸的怒意，一肚子的话又都憋了回去。
小皇帝默默的伸手过去。
柳寻萧抓起他的手就是狠狠的一戒尺。
“唔！”
这一下打的毫不留情，姜兴的小手瞬间肿起三指宽的痕迹。
柳寻萧也不看他，接着又是狠狠的四下。
“啊，啊，呜呜……兄长……”
姜兴被打的眼泪流出，却还是钉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是敢躲，那哥哥只会打的更惨。
“起来穿衣，去上早课。”
啪的一声，柳寻萧将戒尺重重的拍在桌上，随后起身走到寝殿外，再不看屋内的人。
姜兴默默的吹了吹**的左手，满眼都是委屈的泪水。哥哥没有来哄他，说明这场惩罚没有结束。想来是哥哥不忍太傅久等，所以要等早课过后再罚他。
小皇帝默默起身穿衣，肿着一只手，穿衣束发都十分不便，可是他不敢耽搁，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自己。
开门，柳寻萧已经消失不见。
“柳公子呢？”
门口的黄立有冷汗就没断过，刚刚柳寻萧那怒气冲冲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
“回陛下，柳公子去授业殿了。”
姜兴暗叫不好，急忙跑去授业殿。
刚到门口，就见一熟悉的背影跪在殿中，正是柳寻萧。
殿台下，一个白胡子的老者正拿着戒尺站在柳寻萧的面前。
姜兴见状急忙跑进殿中，向老者深深一拜。
“朕错了，请先生息怒。”
老太傅回礼，“参见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