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四天的行程 / 记忆婚誓

从睡梦中，察觉到异常的温度。

睡眠结束了。

少女轻嘤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窗帘。

明润的阳光倾落，身体上传来炽热的感受。

她眨了眨眼睛，原本朦胧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窗外天空蔚蓝、阳光剧烈，已然是午后时分。

“嗯……是时候起床了。”

少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小小的睡衣飘起，露出腰部稚嫩的肌肤，以及纯净、微微泛着粉色的肚脐；

在午后的阳光下，少女的身体，覆盖上一层柔和的鹅黄色，看上去格外细腻、温软。

随着动作幅度渐渐增大，睡衣覆盖不住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阳光一点一点蔓延过肌肤，身体也愈发温暖——

“好诶……”

少女尽情舒展身体，

最后，翻过身子，又一次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她的左手，轻轻掀起睡衣，

轻薄的衣料一直向上，滑过腰部，滑过胸廓间一根一根纤细的骨骼；

渐渐地，隐约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粉晕——

直到这个瞬间，少女的动作停下了。

“好舒服~”

发出了一声慵懒的呻吟。

说是不检点也好，露出癖也好，

她喜欢阳光晒在肌肤上的温度；

每次醒来、如果能看见阳光，

就想让自己的身体，尽量沐浴在其中。

日光浴，是她每日的动力源泉。

几分钟后，她猛然坐起来，

睡衣自然下落，覆盖住大部分的肌肤，

由于凌乱的缘故，还是稍微露出了肚脐。

不过，她不在意这些了。

少女踩上拖鞋，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卫生间。

“哼……哼……”

纤细的鼻音，哼出不知名的曲调。

她站在镜子前，

望向镜面中的自己，

体型十分娇小，只有一米四左右的身高，

柔顺的黑发丝丝散落，垂到腰际；

尽管整个人刚刚睡醒，衣冠不整，

却仍然表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精致感。

少女向前一步，

这一刻，镜框仿佛幻化成古老的木质画框，

细节慢慢溢出，精细的纹理悄然呈现，五彩斑斓的蝶形碎光环绕其上。

她抿起稚嫩的唇角，弯出一道青涩的弧度。

就像从画中步来的精灵，

就像枕边童话中，天真、可爱的公主。

“爱丽丝，新的一天，也请多指教了。”

……

花了一个小时，爱丽丝整顿好了自己的仪容。

从家门里走出来之后，已经是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JK双马尾萝莉了。

在下午炫目的阳光下，爱丽丝眨了眨眼。

接着，从小小的兔子挎包里，取出手机，毫不犹豫地调整成最高亮度。

打开备忘录软件，她很认真地读出，今日的行程规划。

“今天要做的事有：

“去南区餐馆，品尝周三限定的水果蛋糕；

“采集郊外的稀有花草，用来炼制委托所需的药；

“揍几个史莱姆，把等级提高到LV15，学习‘戏剧师’的新被动技能，‘表情管理’；

“做完这些，应该就到晚上了，到时候去吃顿烧烤吧。”

读完之后，爱丽丝觉得，这份日程，执行起来的难度变低了。

“虽然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吧……”

她对自己吐槽了一句。

然后，迈出无忧无虑的步伐，向着村镇的南部走去了。

一路上，偶有淳朴的村民打招呼，爱丽丝也很开朗地回礼。

随着见过的人越来越多，

内心中，有一个想法不断膨胀：

“我真的……和周围的人不一样……

“真的，穿越到了RPG游戏的世界里……

“也是真的……变成了一个身体健康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爱丽丝一阵恍惚，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幻觉般的画面：

苍白的病床、没有温度的阳光、飘荡在窗外的流云……

渐渐地，喉部缩紧，窒息感涌了上来，

仿佛身体浸于深海之中，正在沉溺而下。

世界一点点变得冷清，

昏暗，压抑，绝望。

“啊……”

爱丽丝痛苦地悲鸣一声，逐渐回神。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四天，

下午时分浓烈的阳光，正一股脑地倾倒在身体上。

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摇了摇头，把纷乱的思绪尽数放空，

而右手攥住自己的衣角，越来越用力。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我来到了这里……

“但是，我会珍惜的。

“这一次健康的人生……”

爱丽丝轻轻抬头，

蔚蓝的天空上，游离着几缕云丝；

忍耐着过于强烈的光照，她慢慢睁大眼睛，

视线缭绕住烈日，阳光穿透过瞳孔，

她的身，她的灵，全然变得清澈无暇。

唇角抿起，

流露出和煦、透明，

充满阳光香气的微笑。

……

来到村镇南区，一块沧桑的地标前，

爱丽丝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仰视着比她还高的厚厚石板，上面写着两个字：

南区。

“该说不愧是日式RPG的世界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但还真是草率啊。”

这块地标的年头一定不小了，

歪歪斜斜地嵌在地里，上面花草丛生。

轻声吐槽着，

爱丽丝伸出手，抚摸过石板上生长的小花。

指尖轻轻移动，

一点点感受花朵的绵软触感，

缠绕着的藤蔓的细韧质地，

石碑上深浅不一的刻痕，

以及缝隙间一粒一粒细碎的砂石；

“这就是这个村镇的历史，也是这个世界的历史。”

爱丽丝这样想着，眸光层层流转，映出温柔的世界。

感慨一番之后，爱丽丝离开地标，

径直向村镇南区之中，最具标志性的餐馆行去。

那里就是她现在的目的地，她将在那里解决今日的第一餐。

“我还从来没吃过水果蛋糕呢，好期待……”

前世的爱丽丝，是个身体孱弱的药罐子，孤零零地在医院里度过了五分之四的人生。

别说水果蛋糕了——

薯片、炸鸡、汉堡、冰淇淋、巧克力、方方面……

即使是再寻常不过的食品，也一直没吃过。

在医院中生活的那段时间，病弱的少女有一个心愿。

那就是，

变成健康的女孩子，到处吃好吃的！

“水果蛋糕，这只是咱美食之路的起点。”

爱丽丝愉快地点点头，眼睛里浮现出无数颗小星星，闪闪发光。

她幻想着水果蛋糕的滋味，有些心不在焉地向前行走。

不知走了多久，在眼角的余光中，忽然冲来一片残影。

那残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何况爱丽丝还在走神，

所以猝不及防之下，爱丽丝直接被撞倒在草地里。

等等……草地？

一个疑惑的念头，冒了出来，

还来不及深入思考，身体就被疼痛感笼罩。

“呜，好痛……”

爱丽丝悲鸣着，摇摇晃晃地支起身子，站了起来，

她忍耐着强烈的晕眩感，打量周边，发现四周尽是纤细的花草，蝶翼纷飞，磷光细碎。

原来自己因为走神，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爱丽丝这样确认了自己的处境，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向面前凝视起来。

“让我摔倒的罪魁祸首哟……咱可不能轻易放过你……”

稚嫩的口中，隐约发出细弱的嗫嚅，语气幽怨而飘忽。

爱丽丝略带婴儿肥的可爱脸颊，仿佛被深深的阴影所覆盖，眼睛里的高光也一点点暗淡下去。

顺着爱丽丝的视线，向前望去，

一只纯白无暇的……猫耳萝莉，正吃力地在草地上挣扎着。

“猫耳？白毛？”

爱丽丝一愣，然后眼中光芒流转，阴沉的神色顿时褪去了大半。

谁还不是个猫耳白毛萝莉控呢？

心里肯定了自己的性癖之后，她点点头，继续观察草地上的猫耳萝莉。

小小的身体，纤细的四肢，纯白色的长发，湛蓝色的瞳孔……

确认无误，是纯天然的萌萌萝莉。

而那一对让爱丽丝很在意的，纤薄而颜色明润的猫耳，则是被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绕了起来；

由于蝴蝶的骚扰，猫耳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像是想把这些烦人的家伙赶跑，又害怕会伤害到对方，于是只好作出这样不痛不痒的反抗。

“哇啊……这是什么……好可爱！”

不知为何，爱丽丝如遭雷击，全身僵直，唯有口中还发出着仅有自己能够听见的感叹。

如果有系统提示的话，这时一定会弹出一个警示框：

被奇迹般的可爱暴击了！

带着一丝朝圣般的狂热心理，爱丽丝用有些炽热的目光盯着前方。

猫耳萝莉仍然躺在草地上，

沾染着尘土的小手四处抓动着花草，好像是想着借力，让自己能够坐起来；

可是，她的动作太笨拙了，直到四周的植物都在她的摧残下，渐渐变得一片狼藉，她还是没能支起身体，始终保持着躺倒的姿势。

好像觉察到了自己的处境，遇见了自己一个人没办法解决的困难，

她慢慢停下了一切动作；

幼女般的细小嘴唇，紧紧抿住，

湛蓝色的清澈瞳孔中，一缕一缕升腾起层叠、迷惘的水汽。

伴随着从鼻尖发出的，间断的泣音，

流下了委屈、无助的泪水。

望着抽泣的猫耳萝莉，爱丽丝的心情也随之下沉。

直到这时，她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可是把人家撞倒了！

爱丽丝，你太过分了……心里不断回响着自责的声音，爱丽丝连忙向前，俯下身子，轻轻把猫耳萝莉抱住，从草地上扶了起来。

“不哭不哭……”

同时，用温柔的声音，安慰着对方。

左手也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背部。

因为猫耳萝莉只穿着一条洁白的连衣裙，露出了背部的肌肤，

所以抚摸的时候，手中便缭绕着娇嫩、细腻的触感；

这就是，幼女的肌肤……爱丽丝如此笃信。

渐渐地，仿佛自然而然一般，二人的侧脸轻轻地贴在一起，

一种格外柔软的感觉，从肌肤相触的地方，慢慢向全身蔓延，

慢慢渗透进肌肤深处，慢慢汇聚到心脏之中，慢慢流淌在全身上下的血管里……

很奇怪地，爱丽丝的脑海中，

突然浮现出刚才，猫耳萝莉笨拙、无助的画面。

她叫小喵……一种直觉一般的想法，悄悄占据了爱丽丝的内心。

爱丽丝温柔地注视着记忆之中的小喵，发现了更多当时没有察觉的细节。

小喵的整个人都非常僵硬，不够灵活，所以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轻易地支起身体；

力气也很小，尽管草地看上去很凌乱，但一点断裂都没有……

“小喵的动作很笨拙，眼神却格外地认真呢……”

爱丽丝深深地看着小喵的眼睛，

既心疼，又感到欣慰。

因为即使是这样的小喵，

也在倾尽全力地去做之后，发现事不可为之后，才挫败地哭了。

而在小喵泪眼朦胧的目光中，

爱丽丝读出了委屈，读出了痛苦，甚至读出了一丝不服输的劲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怨恨这个世界，怨恨把她撞倒的人。

“她哭过之后，还会再次尝试的……

“再一次不成功的话，还是会哭，但是不会放弃……”

爱丽丝怔怔地轻语，语气中有一点费解，

她不明白，

她不理解，

也完全想不通，

为什么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干净的人；

难道是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现实？

——她清楚地记得，她自己在住院的时候，心里积攒了多少不甘心的怨气。

——正因如此，她才明白，

身体很差、在生活中时常碰壁的一只幼女，流露出这样纯洁的眼神，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小喵得有多么……天真呀？

爱丽丝愣神之际，脑海中的画面，仍在持续播放，

就在小喵哭泣的时候，感到无助、不安的时候，

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了。

是陌生的女孩子，小小一只的身躯，留着长长的双马尾，身上也穿着小喵从来没见过的奇怪衣服。

“是奇怪的人……”

这一瞬间，爱丽丝仿佛与小喵深度共情了，

一种不安的感情，自爱丽丝的心底浮现，耳侧也似乎响起了小喵的心声。

在记忆的画面中，爱丽丝看见，

随着“那个自己”不断接近，小喵慢慢闭合上了湛蓝色的眼眸，纤细的眉毛微微皱起，神色间还残留着些许胆怯，

像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充满不公平的命运；

在最后一刻，一向爱哭的小喵却没有流泪，

反而将唇角抿起，浅浅地笑了起来，

那是充满了稚童味道，能够净化一切的清澈笑颜。

片刻之后，小喵重新睁开了眼睛，

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想了很多事情，

但在旁观的爱丽丝看来，不过是一次稍微漫长的眨眼；

直到这一刻，两个人的心灵互相融合，

爱丽丝才明白，那一次眨眼，包含了小喵对这个世界，全部的思考，全部的眷恋。

爱丽丝静静地，静静地凝视着，

小喵的眼神，变得更加剔透、澄澈，眼角弯弯的，像是蕴含着一丝笑意；

仿佛在感谢着……这个世界：

没有给予她健康，却给予她一身的阳光；

没有给予她朋友，却给予她耳侧的蝴蝶；

没有给予她幸福，却给予她容易满足的心灵；

没有给予她放声大笑的能力，却给予她哭不完的眼泪，让她随时能够涤去委屈。

“不要、不要、不要呀……”

和那一刻的小喵对视着，爱丽丝陡然感到巨大的失落，一种剧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笨呢……”

爱丽丝唇角蠕动，最终紧紧一抿，

泪水从眼眶跃下，缄默着轻轻划过脸颊，

流进口腔中，满是咸涩的滋味。

“小喵……恨我呀，快恨我呀，都是我的错，让你摔倒，让你害怕……”

爱丽丝的视线被泪水濡湿，一片模糊，

筑建多时的心理防线，也随之一溃千里。

她慢慢地伸出手。

这一刻的爱丽丝，仿佛和记忆中的自己重叠起来，

将纤弱的小喵紧紧抱住，两个人的脸颊，再度紧紧贴在一起；

每一次深深呼吸，鼻尖耸动，

吸入的是，小喵的体香，

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逐渐被小喵所充盈；

而呼出的是，所有的负面情绪，

自己从身到灵，尽皆被小喵影响，正在变成和她同样干净的状态。

爱丽丝发出了细微，却十分甜蜜的笑声。

小喵，小喵……

宛如一只刚刚出生，还什么都不明白的幼小稚猫，

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也没有血亲陪伴在身侧，

在生活中总是碰壁，总是孤零零地，流下无助的泪水，

即使如此，仍保持着纯洁的心灵，不会去怨恨哪种事物，

散发出惹人怜爱的气质，天真而脆弱……

不知不觉，

爱丽丝放下了，环绕着小喵身体的双臂，

携带着一丝忐忑的心情，轻轻地合上了双眸，

无比安静，无比虔诚，仿佛在等待着一件大事的发生。

像是过了许久，

又似乎仅仅是一个刹那；

湿润、柔软，散发着一种幼稚香气的纤细双唇，

轻浅地擦过爱丽丝的侧脸，吻去脸上的泪痕；

擦过爱丽丝的鼻尖，留下一缕草莓般清甜的香味；

最终，印在爱丽丝的双唇之上；

从中伸出细嫩的舌头，略带笨拙地钻进爱丽丝的口中，

两个人的舌尖，在一刹那的互相接触之后，就很快分开，

如此，爱丽丝的初吻，被轻巧地夺走了。

还来不及留下什么实感，小喵的舌头已然收回，嘴唇也随即向内一缩，害羞地逃离了。

望着小喵怯弱的眼神，爱丽丝感到恍惚，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虚假的幻想，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爱丽丝抿起双唇，口腔中还蔓延着清甜的草莓香气，

这一刻，她流露出满足的笑意。

而小喵看着爱丽丝的笑颜，也不禁效仿着对方嘴唇的弧度，

抿起嘴唇，流露出同样满足的微笑。

冥冥之中，一种奇特的羁绊产生了，让生平陌路的两个人，紧紧连结。

爱丽丝忽然想起，

这个世界的书上说过，兽人会将第一个真正对自己抱有善意的存在，经由某种神奇的仪式，彼此相认成血亲。

“好像是叫作……‘记忆婚誓’？”

这种仪式没有任何副作用，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只是会放大彼此内心中的情感，让彼此能够更直观地了解对方，更清楚对方对自己所抱有的感情，

同时，将关于自身的信息，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传达给对方。

倘若兽人认同了初次相遇的“血亲”，

便会对其作出，自己记忆中，最能够象征亲密的行为。

而值得一提的是……

这种所谓的“亲密行为”，是和兽人本身的性格紧密挂钩的；

对小喵来说，最亲密的举动，就仅仅是接吻了，

但对其他兽人而言，却不一定是这样……

爱丽丝继续回想着有关“记忆婚誓”的记载，脸颊悄悄染上一丝粉晕。

在那之后的记载，已经涉及到大人的领域了。

不过，无论如何，

经由记忆婚誓，连结起来的伴侣，几乎都非常幸福。

片刻后，爱丽丝从回想中脱离，眨了眨眼睛。

小喵依然坐在草地上，安安静静地凝视着爱丽丝，眸间含笑却不发一言，

原本不时耸动的猫耳，也轻飘飘地耷拉下来，五彩缤纷的细小蝴蝶落在上面，

小喵的头上，就像戴了一个个蝴蝶结，微风拂过，蝶翼微微地翕动着。

爱丽丝对上了小喵的目光，

看见小喵眼中，浮现出毫无保留的信赖感，

纤细的唇角抿起，满足而幸福。

浓烈的阳光始终不曾离去，不遗余力地倾落而下，

将这一刻的画面，渲染得温馨、烂漫。

仿佛色度明艳的颜料，泼墨开来，

落到画纸上，形成色彩轻明的油画；

仿佛一首吟颂春天的风物诗，

用大段的文字，勾勒出一个纤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