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不负

        时值民国。上海滩某弄堂里。一地狼藉。

        “看什么，看什么？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乌泱泱的人群被这些凶横的黑衣人吓得连连后退。

        随后进来一个人。步履匆忙，仿佛很急的样子。男子环顾四周看了看，低沉出声：“大爷我今天心情不错，就是缺点钱花。怎么个意思，不给是吗？”这声音，着实嚣张了点。可看着这张脸，却又好像能为他这无赖的行为找到点理由。

        一张刀削精刻的脸，眉眼飞扬，神采非常。挺鼻薄唇，只是唇紧紧地抿着，明眼瞧着不高兴。与其他站着穿黑色长衫黑帽的人不同，他施施然拉把破椅子坐下了。只是这坐姿，也太不讲究了些。本是贵气逼人的，平白增添些痞气。手随意地一搭下巴，倒不像是这个年纪常见的公子哥那般病态的白，追求西方不见天日的上层感。仿佛经常在阳光下奔走，泛着些小麦色。脚尖一点一点的，带着点不耐烦。

        “白少爷，白大少，您行行好，小的真的是没钱了。这不黑泽少佐前脚刚走，您后脚就来了。小店几乎所有积蓄都交上去了，实在是拿不出一分钱来孝敬您。”穿蓝色长袍年纪稍长的男子，边用袖子抹着眼泪边呜咽着告饶，听着确实凄楚。

        人群后边有微微骚动，有人按住了另一个人。小声说着这人惹不起，不要多管闲事。

        白川指尖扣了扣扶手，意味不明地说着：“这样啊…你的意思是我来得不凑巧喽？”“这…小的没这个意思…”在酒楼老板看来，白少爷显然是会错了意，不解释清楚麻烦可就大了。

        “太欺负人了！”突然，一个略带青涩的女声闯了进来。人们面面相觑，毕竟敢和白大少爷呛声的人，这天底下可没几个。这女人，不，应该说是女孩准确些。她穿着蓝底衬衫，黑色布裙，一副学生打扮。她坚定地穿过人群，朝他走来。气冲冲脆生生地问：“老板都说没钱了给你了，你还冲他要钱，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你还讲理不讲？”

        “哦？这倒是有意思。小妞，现下这世道，偏偏是不讲理的。这钱，我今天还就要定了。”男人语气平常，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简单。

        “白大少，白爷爷，小的真的没钱了。只有老命一条，您要就拿去吧。”老板涕泗横流，任谁看了都不忍心，真真可怜。

        而这个叫“白大少”的男人也真真可恨。“你，你欺人太甚！”女孩脸颊气得更红润了些，比那熟透的蜜桃差不了多少。“嗤，你的命我可瞧不上。这样吧，你，对，就是你。过来给我捶捶腿捏捏肩，我就放过他。”白川指着女孩，漫不经心地说着不正经的话。

        “你！你，你…”女孩显然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天下还有这般无耻之人。她愤愤地咬咬嘴，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这人有权有势，跟他讲道理更不可能。眼下自己也无法拿出一大笔钱来，真是白白给他当软柿子捏！兴许这人吃软不吃硬呢，但愿他说话算话。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假模假样的捶了起来。“欸欸欸，你用点儿心，服软就得有服软的样子，再使点劲。对对对，就是那儿，再重点，真舒服。”嘿，这男人！给他捶就不错了，还这么多要求，没见过这么坏的！于是她把怨气都积聚在手上，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捶他，还暗暗掐了他一好几下。这男人真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一点都不疼的样子。

        就这样“折磨”了他几分钟后，她手上没力气了，节奏也缓了下来。他也正好出声了。不知是真的受够了这个“折磨”，还是别的什么意思：“行了行了，你伺候得本大爷挺可以。今天就暂且绕过你，下回，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她缩回手，悻悻地退到一旁。男人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起身，大大方方地走了。那些黑衣人便也狗腿地跟上，带走了这场闹剧。

        刚才按住她的大爷找到她，叹了口气：“唉，终究拦不住。幸亏今天白少爷不计较，不然你可遇上大麻烦了。”她怅然地回：“这世道，真的不仁。谢谢您。”随后帮着老板收拾残椅散桌去了。

        “这帮小鬼子太可恨了，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又是打又是砸的，迟早有一天，咱们得让他们跪下求饶…”老板絮絮叨叨的讲着，她却半分没放在心上，光顾着回味刚才的事了。那样锤他不疼吗？她暗暗用刚才的劲掐了掐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这男人，是铁做的吗！真不是人，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