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 036【麒麟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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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林子诚追着上官云来到了汉宫麒麟阁废墟之下，见到神秘人上官珑。此人野心颇大，一副“玲珑天下”棋局令人震撼不已。
林子诚详细观察红子在地图上对应的位置，发现长安及其周边的红子最多，约有十来颗；次多的红子分布在天水郡境内，在天水城偏西南方向的莫名之地；其余红子数量不多，零散分布在益州、潼关、燕京、洛阳、江南、西域、大理乃至最远处的东瀛……
“这些红子都是什么？”林子诚问道。
“红子，当然是我的人了。”上官珑道。
“都有谁？”
“当然不能都告诉你了。但你只消知道，连你也是这红子的一颗。”
林子诚眉头紧皱，非常不愉快地道：“我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你的棋子了？你给我说清楚喽。”
上官珑引他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你不觉得，当时你在潼关赈灾的时候，有人在暗中帮你吗？否则你一个生瓜蛋子，资历低微，又不谙人心，怎能让郭协那个芝麻县令突然就帮你了？他为什么就非得鼓动一帮灾民，去济潼仓闹事？”
“凌大哥在帮我。那县令郭协的县衙着火了，是我和凌大哥灭了火，又救了他儿子，他才改过自新的。”林子诚话虽这么说，但郭协当时究竟为何态度大变，他也没想出来。只是之后的事情都太顺，他也没再苦思冥想了。
上官珑摇头晃脑道：“那是我安排的。是我让凌兄截下了济潼仓主事给丞相的求救信，换成对你有利的话。也是我让郭县令去闹事的，那个老狐狸有更大的把柄握在我手里，就算县衙不着火，他也得给我去赈灾。我还知道你一路都在尾随户部侍郎刘津，收集罪证。丞相府派去保护刘津的暗哨本已发现你的行踪，但本公子黄雀在后，把那些暗哨做掉了。”
“什么？”林子诚眉毛皱成一团——原来从自己到任至今，每一环都是被这人算计好的。他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竟都跳进去，简直成了眼前这个怪人的提线木偶！难怪明明是自己和郭协主动在济潼仓带人闹事的，丞相竟然未察觉也未怪罪！林子诚突然觉得上官珑其人真是非常可怕！他盯着“玲珑天下”棋局，猜测着每一个红子的指代，陷入沉思……
“你不要这幅神情，”上官珑笑着，带林子诚退出这间密室，回到刚才凌桥枫和上官云调息的所在，“这些都还是小事。就连凌兄出任御林军统领，还有刚才的兴农坛祭典刺杀，也都是我安排的。”他说罢，还给林子诚细细解释了一番，说是自己先派人游说西域各国首领，令其发兵劫掠兴国境地，让兴帝不得已派凌樟领军西征；再请了一位深谙兵法的人在西域军中当参谋，与凌樟对战，拖他个一两年，让凌樟不得回朝；待到御林军统领之位长期空缺，凌桥枫又突然回兴国的时候，兴帝和丞相都只能让他们俩都还将将信得过，又武艺高强的凌桥枫来任职了。这样一来，等凌桥枫立下一两件功劳，就算凌樟回来了，统领之位再还给他，凌桥枫也能当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
林子诚摇头撇嘴，不敢相信朝堂背后竟然真有这种黑手。他转而问凌桥枫和上官云：“我向来敬你们两位大哥都是英雄好汉。难道你们，你们也自愿做他的棋子吗？！”
上官云兀自疗伤，仍然闭目不答；凌桥枫静道：“其实做棋子并不可怕，关键看做谁的棋子，做来干嘛，是为善还是为恶。”
“正是！”上官珑道，“做我的棋子就很好！嘿嘿，你要不要做呀？”
“不想！我不是任何人的奴仆，不想让命运握在别人手里。”林子诚虽然嘴硬，但心里知道，不管他主观上愿不愿做，事实上他已经成为了上官珑手上的一枚棋子。
“你就是因为这副倔脾气，才被逐出玄门的吧？”上官珑随口道。
林子诚惊得心脏好似坠落腹中。先前上官珑说中的都是些公开之事。但自己玄门弟子的身份，和如何被师父贬黜下山的经过，所知之人甚少。难道上官珑真有如此通天的本领？！他四肢僵硬，眼珠子乱转，心慌意乱之余只好佯装不屑道：“你说这么多，就是用来炫耀自己聪慧过人？”
“我本来就很聪明，无需炫耀。我爹生我时，有个算命的道人说我有玲珑之心，智力异于常人，所以我爹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的。”上官珑非常自豪，或者说，非常自负。
“你仗着能耐过人，在这里窃人私隐，行诡谲之道，实在非大丈夫所为。”林子诚向来光明磊落，至少希望自己是光明磊落之人。所以他直斥上官珑，丝毫不惧。
上官珑却道：“行事分明暗，目标更是要分善恶。你不去论我的用意，却只是批评我的手段，算不上高明吧。”
“好……那你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林子诚见他不再抓着自己的过去不放，赶忙扯开话题。
可上官珑却道：“你问了我半天了，我现在来反问你一句——你觉得这个世道，好是不好？”
“当然不好！兴帝好战又大兴土木，导致国力渐竭，灾荒四起，民不聊生。你若是跟我一样看到了那些官道上的灾民，这话连问都没必要问。”林子诚道。
“那燕国呢？你在那也待过了。”上官珑追问道。
林子诚又道：“燕国虽较为富裕太平，但宦官当道，党争不断，政局混乱，人心思危……我早就同凌大哥说过，天下一朝二分，终究是没有安稳世道的。”
上官珑突然大声道：“正是！天下现在的状况，简直就是一坨狗屎！苛政、冤杀、天灾、人祸，这哪里是人能活下去的？人人惶恐，而我恰好是最不满的一个。我毕生的抱负，就是要改天换地，还人间一个太平清明！这便是我上官珑经营之事。”
他的这番慷慨陈词，倒是正合林子诚素来的抱负。但要让林子诚通过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监视别人来实现抱负，他可实在办不到。此人虽然狂放不羁，但兴许也是一位心系天下之义士。这让子诚对他的印象稍有改观。“那你想要的世道，是怎样的？”林子诚欲探究竟。
“君正臣贤，国泰民安，天朗气清，百业俱兴。”上官珑学着子诚的套路，也用一组四字词形容出来。
林子诚笑道：“你真这么厉害，能搅弄江山，怎么不自己去当皇帝？”他觉得上官珑要是真有自称的那般经天纬地之才，那不早就能坐在龙椅上了嘛？可是这位上官公子，却一直缩藏在地下，还是在一片废墟的地下。
上官珑顿了一下才道：“我天生顽疾怪病，体弱不堪，连在日光下久处也会十分难受，所以必须躲在地底下。刚才提到那个给我算命，说我有玲珑之心的道人，他也断言我只能活到四十岁。从现在算起来，还剩下不到八年……我恐怕是来不及看到天下统一了。所以我只能找到一个贤君明主，为他铺垫好一切，让他实现我的抱负。今日本可以顺势杀掉杨俑，但时机未到。此刻杀他，还不能有另一方正道之势填补皇权之空缺，必招致天下大乱。今日行刺，也不过是在为新君铺路罢了。”他说这话时，并不显得很悲，只是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生死，也早已超然了。看来他那日在妓馆里花天酒地，并非不知节制，实在是已无多少节制之必要。
林子诚愕然，原来他已经是待死之躯。看来天妒英才、过慧易夭，这些话果然没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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