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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位人偶

2023-09-03 22:04 作者:9hz-  | 我要投稿

第十位人偶

 

1,

在前天晚上,魔理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杀死了我的母亲。

也许不是梦,因为做这个梦的时候我才刚刚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睡眠的深度应当不足以支撑梦的产生,而且,我对外界还保留有相当的知觉。对吧,那天晚上的天气是个大雷雨,我切切实实,一阵一阵地听到窗外的雷声和雨声,就在做这个梦的同时。而且,这个梦的逻辑极其混乱,不像是梦该有的,一种合理的叙事。据说梦体现了做梦者的愿望,我的愿望怎么可能会是杀掉自己的母亲呢,我那么爱她!

总而言之,尽管它富有实感,但我认为那绝对不会是梦,更像是幻觉一类的东西。我在临睡前吃了太多的蝴蝶梦丸,永琳医生说过如果吃了太多就容易引发幻觉,可能这就是原因。

好吧,先不管它到底是什么。这个梦的开场是这样:我在雷雨中身体被淋湿了,跑到我家院子的时候,我听见家里似乎传来了音乐的声音,隐隐约约的,藏在哗哗响雨声背后,让我听不真切。于是我站在屋檐下,耳朵贴着门仔细聆听。音乐声是从二楼传来的,一会是钢琴的声音,一会又换成了小提琴,一会又变成了鼓或者镲,旋律是很动听,可是乐器变换实在没有规律。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半边身体还在被雨淋着的情况下,鬼使神差地在门外听了好长时间。也许我被这声音给催眠了也说不定。更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吵闹的雷雨声突然又消失不见了,尽管我知道我是被雨淋着的。魔理沙,我说过这个梦是缺乏逻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意识到,可能是有人在我出门的时候闯进了我的家。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的家里什么时候又有乐器了?当我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忽然又换了一身整洁的睡裙,身体干爽,站在玄关处了。我听见乐器声从我的房间里传来,而我面前正好就是楼梯。我毫不犹豫地上楼,进入房间,才发现声音其实是从天花板传来的,或者说从天花板上的阁楼传来的。

我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的阁楼。我从魔界搬来幻想乡,在建这座小小的二楼洋房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把阁楼利用起来,也没有修建上到阁楼去的楼梯,那是个完全封闭,黑暗的世界。我从来没有登上我的阁楼看过,但是我想,它里面应该充满了蜘蛛网和灰尘,并且年久失修。我看见一块木板缺失了两根铁钉,从天花板垂下来,露出阁楼的一点缝隙,而音乐声还在继续。

我把那块木板拆了,搭了梯子,爬上去。当我的视线触及阁楼狭窄的黑暗时,眼前的镜像却突然变成了我母亲的房间。是的,是我在魔界的那个家。房间的布置和我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除了多出一圈我叫得出或者叫不出名字的乐器之外。

我看见我的母亲坐在那一圈乐器中间,面对着我,在弹钢琴,叮咚的琴声犹如春天的泉水般潺潺流出。这是一曲完整的音乐,当然钢琴是主音,但不止有钢琴。我只看见我的母亲在弹钢琴,其他的乐器也没有任何动静,不是附丧神那样会自己动起来。

这很奇怪,不是吗,魔理沙?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否会演奏乐器,我之前以为她是不会的——好吧我的母亲就是不会,我确信这一点,这个梦把我有点搞糊涂了,跟我太久没有和母亲见面也有关系。我在魔界的家没有任何与音乐有关的东西,乐器啦,音乐理论的书籍啦,这些统统都没有,我和我的母亲都是不识五音的,也不会唱歌。

如果硬要说我家里有什么和音乐有关的物什,而且是我比较印象深刻,有可能出现在梦里的话,那应该就是那个蓝色的笔筒了。那个笔筒分成两个部分,上半部可以旋转,侧面画满了夜空和天鹅。旋转它的话就可以让它放出音乐,有一点像蓄能,转越多圈,就可以放越长时间的曲子,是《致爱丽丝》,天鹅也会随着笔筒归位的旋转起舞。

尽管是很小的时候母亲送我的礼物,但我不太喜欢它,一直都觉得有点幼稚,也从来没有往里面放过笔。我唯一用到它地方,是我开始上学,做作业,碰到比较难,需要思考的题目的时候,我会无意地把它抓起来,拼命旋转直到它的极限,然后松手。我不是想听音乐放松,魔理沙,我说过我用它是无意,完全是在潜意识地旋转它。那个笔筒永远只会播放《致爱丽丝》的前四个小节,那种不断循环的旋律好像可以让我静下心来思考。

然后突然不知道某一天,啪,笔筒用来旋转的轴被我转断了,优雅的白天鹅就像被人拧断了脖子,倒在地上呻吟,再也发不出优美的歌唱。每次都转到它的极限——好吧我承认,有时不注意就会超过它的极限——迟早都要坏掉的,我对此毫不意外,母亲也没说什么。那只是一个廉价的玩具,我只在意我的数学题是否做到完美而不出纰漏,母亲也在意这个。

说回我的梦。我就站在母亲面前静静地站着听,母亲的脸埋在钢琴里,我不确定她是否有注意到我。当乐曲达到高潮处,我的手中恰好也出现了一把小刀,就是我用来制作人偶的小刀,刀锋上还沾有一丝一丝的线绒。乐曲仿佛海浪一般不断的迭起落下,我随着节奏一步一步地向母亲走近。母亲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我一眼,依然低着头。我握紧手中的小刀,依然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曲子结束了,我正好也走到了母亲的身旁,在那一刻我的神经彻底变得混乱而混沌,我觉得必须要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乐曲一起结束。于是我握住了母亲的肩膀,轻轻地蹲下身,好让我能够拥抱她,把我的双手藏在她的腹部,然后灵巧,冷静地运动手指,把小刀从正手换到反手,斜向上插进了她的心脏。

 

2,

滚烫的动脉鲜血从创口处喷涌而出,顺着刀柄流到我冰凉的手腕上,刺激着我的神经,也让我清醒了一些。我从梦中消失,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睛。

我看见在工作桌上放着一具人偶,或者说,一些人偶的部件,这就是我在睡觉之前正在进行的工作,和忙碌一天的成果。肢体,躯干,头部,什么都做好了,只差把它们全部拼接起来。我想,嗯,差不多完工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于是我吞服了一大把蝴蝶梦丸,就睡觉去了。我不知道我吃了多少,挺多的,每次我失眠之后都会在第二天临睡前吃掉比之前更多的蝴蝶梦丸。这当然是个坏习惯,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保证自己尽量每一天都有充分的睡眠,第二天才能继续精力充沛地制作人偶。

那个人偶……好吧,我说它完工了是哄我自己去睡觉的,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凌晨两三点,很迟了,再不睡第二天一定会很糟糕。其实它根本没有完工,我觉得它缺了某个东西,一个极其微小,但是又极其关键的东西,所以我不能够把它拼接起来。否则,即使我把它做好了,也只不过是在重复我以前成百上千次制作人偶的过程,没有任何创作的价值可言。如果我把它勉强做好了,它也只不过会成为另一个上海或者蓬莱,上海和蓬莱当然是我曾经做过的最好的人偶,可是那样不够,我需要某个东西来更进一步,让它有区别于上海和蓬莱。我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只好去睡觉,第二天去查阅我的笔记或者去图书馆找到这个东西。

重复就是死亡,是创作的大敌,魔理沙,你不懂创作才会问这种问题。我家里还有大半间仓库的失败品等着我把它们全部烧掉呢。

说到失败品的话,我有时候会从中挑选一些可能受孩子们喜欢的人偶,就像刚才在大街上那样,用来表演人偶剧。我觉得人偶剧其实没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们会愿意喜欢它。我表演它纯粹是因为我在幻想乡生活需要一些钱,然后购买制作人偶的材料也需要钱,这是来钱很快的方式。人偶剧的剧本都是我从故事书上抄来的,毕竟我不可能会有空余的脑细胞和空闲去创作什么剧本。做人偶才是最重要的事,是我人生的全部意义,母亲也会喜欢的。

我的目标是创作出一件最完美的作品,一件和我一样的作品,我为此每天都在努力。我的母亲常说我就是她最完美的作品。梦子和幻月也是她的作品,但她们都不是最完美的,是“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但都是我的孩子”——我母亲总是这么说。我小时候经常看见她莫名其妙地微笑地看着我,就是那样,在远处蹲着或者站着,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看着我,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我有几次察觉到这种目光的时候,还感觉有点慌张,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不过现在我理解了,完全理解了,那就是欣赏自己最得意,最喜爱的作品的目光。我做了一件很好的人偶,也会经常把它放在手上仔细,反复地观摩,就是那样的感情。

不过,说起小时候的话,我记得以前我的身体也是很小的,但是现在变高了。也许成长也是制作一件完美的人偶的必需要素,回头我把它记在笔记本上。

有时候夜里躺在床上,或者在洗澡的时候,我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每一寸雪白的肌肤,随意运动手指灵活的关节,我也觉得我确实就是一件完美的作品,在生活种也处处注意我走路,或者摆弄一些物品的姿态,这让我感到满足。可惜手指上的老茧,或者有时候被针刺,被小刀划的伤口,就不那么漂亮了。不过想一想,这些不好看的东西是制作出完美的作品所必需要承受的,而不是我故意伤害自己的身体,也就释然了。而且这些伤口背后的意义也使我变得更加完美,不是吗,魔理沙?我很爱惜我的身体,我知晓它并不完全属于我自己,也属于我的母亲。

说回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看见了工作台上的人偶,思考着缺失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也许是类似人类的灵性那样的东西,但我不确定。就在这时,蝴蝶梦丸的药效终于发作了,我的意识慢慢地融化在喧哗的雨声中,但是,我突然从雨声中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

我立刻意识到在梦中出现的乐器声可能不是幻觉,而是现实中的一部分,被我带到梦中去了。我集中最后的一丝注意力去仔细聆听,发现它的确是从天花板上传来,但在这之后,我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缕阳光从天花板木板裂开的缝隙中倾泻在我的脸上。

 

3,

那是境界,魔理沙,一道不为人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从幻想乡通向外界的境界。境界也总是与缝隙相关。

我撬开那块木板,然后就和梦里一样,搭梯子爬了上去,然后从一间书房的地板钻了出来……应该说是好像是书房的一个房间,我不确定。那里有一扇很大,很大,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上的落地窗,窗子上吊篮挂着一株小小的紫藤萝。我看到了远处的东京铁塔,窗外就是一片茂密的东京城市群落。我数了数对面的楼层,我想我现在应该是在八九层的位置,正好又是外界的人们工作的时间,所以很安静,只能听得见鸟鸣。

我右手边的书架上,放着两株盆栽,一些布偶玩具,以及最多的,各种各样的书籍。我不认识那些书,从书脊上看,我只能猜出来它们中的有一些属于小说,漫画,哲学以及音乐理论,墙上贴着复印的两张五线谱,我也看不懂那些小蝌蚪似的音符。

左手边是一台电脑——就是霖之助告诉我们的那种机器——和一架钢琴。那台钢琴上有很多按钮,所以我猜它应该也是用电力驱动的。电脑没有关,我轻轻地晃动鼠标,屏幕就亮了。

这间屋子,应该就是外界的人们所说的那种单元房或者公寓。我走出书房,轻轻地在客厅里迈步走了一圈,估算它大概的面积。屋子里没有锁着的门,我一边慢慢地踱步观赏,一边想。我猜这座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位音乐家,或者至少是从事音乐相关工作的,而且离群索居,一个人住。只有一个人的房子里,各个房间是不需要锁门的。我有点喜欢它,一座小而精致的屋子,还有着很好的厨房。重要的是很安静,很适合专注地做一些什么事情。适合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一起住,再多就很勉强了。

我能感受到这座屋子里有人的存在,所以我的一切动作都很小心。最后我推开了卧室的门,看到了正在熟睡的他,一个男性人类。

我有一点想向他表示感谢,尽管是个意外,但毕竟他为我演奏了他正在制作的一首曲子,给我带来了梦中的母亲,而且还让我擅自主张地参观了他的住所。而这一切他全然不知。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坐在他旁边,静静盯着他胡子拉碴的脸。在那一刻我有种奇妙的感觉:我觉得我变成了我的母亲,而这个人类就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就像是揭开一幅神秘画作的帷幕,我突然看到了“那个东西”,那个最关键,最核心,造成“差一点点”的差异的东西是什么。所以我决定,我要以他为原型,用他身体的某个部分作为材料,制作一个人偶。

魔理沙……非常抱歉,我杀了他。不过这没有什么,在幻想乡里杀个人也不比杀只鸡难多少。更何况这只是个外界人,不会对幻想乡造成影响,所以我也不会得到惩罚。

我杀了他,用我早已准备好,在爬上梯子时就已经带在身上的小刀。我一刀捅穿了他的喉咙,下手精准而冷静,因为在我看着他的脸的时候,我已经找准了下刀的位置,锋利的刀刃很快就割开了他的颈动脉。他还做不出什么反应,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他捂着喉咙,可爱的哼哼声随着喷涌的鲜血一同从嘴里流出,我想我不会忘记他的声音的,真的很有趣。

我取走了他的大脑,也就是人类身上最富有灵性的部分。我一直在思考,人偶与真正的人类之间,最终极的区别是什么。我目前的结论就是大脑,以及大脑所带来的思考的能力。因为无论我把人偶做的怎样精巧,怎样让它们的运动栩栩如生,它们也无法做到自主的思考。所以假如我能够把人类的大脑用某种方法和人偶拼接在一起,我也许就可以得到最完美的作品,来讨得妈妈的高兴。

我期待着,我将我的母亲取而代之,以我自己亲手创作出的最完美的作品。

我把他的大脑放在我的工作台上,那块软糯,香甜,雪白中遍布着黑色血管脉络的大脑。接下来就是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持续工作。我必须尽快找到方法把它和人偶拼接在一起的方法,否则它就会腐烂而失去作用。我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搞定了,我当然不需要什么休息,在制作这个人偶的那两天里,我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兴奋状态。当人偶的最后一针缝完之后,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的相当可怕。

但是,如你所见,我还是失败了。“那个东西”不是人类的大脑,我必须要向他道歉。我曾经是多么地喜爱他,喜爱我手中正在制作的人偶,并且在他的尸体前发誓,这会是我最后的作品。但当我完成之后,那个人偶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还是差一点点,于是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非常遗憾,现实就是如此。

“魔理沙。“爱丽丝说,”魔法使的大脑应该要比普通人类更精密,更富有灵性,对吧?“

 

0,

人偶剧《仲良村的十位伙伴》结束了,可是魔理沙只看到了登场的九位人偶,演绎的故事也和以前的《仲良村的九位伙伴》没有什么不同。

当魔理沙向爱丽丝询问第十位人偶在哪里的时候,爱丽丝闪身让出了一直藏在她背后,为人偶剧演奏背景音乐的人偶。她告诉魔理沙,她一直觉得在人偶剧中加入一些音乐会更具有吸引力,所以在前两天抓紧制作出了这个以准备这一天。可惜的是粗枝大叶的魔理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背景音乐的存在。

爱丽丝邀请魔理沙到她家坐一会,顺便向她讲述了制作这个人偶时发生的故事,从那一夜的雷雨和梦开始讲起。在讲述的过程中,魔理沙始终没有发现爱丽丝的双手背在身后,并且手中握着一把制作人偶的小刀。

再后来,爱丽丝的房子燃起了熊熊大火,而爱丽丝则不知道所踪。经过灵梦的调查发现,大火是从爱丽丝堆积人偶的房间里烧起的。另外,帮助救火的人们从火灾现场中抢救出了两具烧了一半的尸体,一具是魔理沙,另外一具则是一位不知道姓名的外界男性,两具尸体均缺失了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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