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战争】深深庭院〔2022〕

    3月2日，我们接到情报，一处居民区盘踞了罗马尼亚军。这是一处视野开阔、易守难攻的据点，大部队没有办法绕过它，必须将其摧毁，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先炸平那个作为弹药存放点的庭院。为防止敌人用伤病员甚至平民做肉盾对我军造成负面的舆论影响，我奉命带上一支小队对他们进行监视，收集情报，而一旦确认庭院里没有这种人士，我们将引导空中武力对其发动攻击。

    

    当天中午，我们携带着基本的武器进入了预定位置，进行了持续的侦察。由于政治谈判造成的进攻停滞，我们的任务可能要延长一段时间，在这此期间，我们需要随时报告罗军的动向，并时刻准备对其发动攻击。这样的战法未免太束手束脚，在那些位于居民区的战斗中，由于对平民财产的无理侵犯都是不被允许的，我们甚至不能直接破坏那些一直为罗军提供监控画面的摄像头，只能用手掰偏它们。为此，我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对庭院的监视中，我注意到他们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这些庭院里的守军还是畏手畏脚不敢放开行动。这可能是因为我军愈演愈烈的轰炸行动把他们给吓坏了。在昨天，由MiG-31战斗机发射的“匕首”高超音速弹道导弹已经精确毁灭了罗军的一处前线弹药库，各种被普通炸弹、导弹摧毁的大小目标更是数不胜数。但是，我军明确表态过不会滥杀平民和伤病员，他们也非常清楚并经常利用这一点偷袭我们。

    

    因此，我们一致认为庭院里应该没有无关人士，但是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承担这推测错误的后果。这是我赖以为生的工作，我需要用它养活我的孩子，我不能失去它。据说由这次“特别军事行动”所导致的国内生活状况的恶化已经激起了无数民众的反战游行，而当局指责他们是“受到了西方和托洛茨基卖国集团的蛊惑”，是“受到了愚弄的可悲群体”……我只能说，幸好我还有一份比较好的工作。

    

    在第三天上午，我们发现庭院里的罗军有些异常，他们似乎经常在藏匿弹药的大棚旁边殴打什么人。我不知道那是一个被俘的我军人员，还是为了混淆视听、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工具——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确实成功了。在此次任务中，我们被命令不得主动开火，所以无法施以干涉，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注视、观察，最后对他们的精神状态和士气情况做出评估。

    

    第四天，他们还是在殴打什么，但我们已经看清，他们殴打的，是一个穿着罗马尼亚军服的家伙。我认为这种反常现象需要向上级汇报，但我的副手阿利耶夫中士认为这种事是他们内部的矛盾，应该没必要弄进报告里。不得不说，阿利耶夫就是个怕麻烦的懒鬼，他生怕上级滔滔不绝的问询，所以我没有和他猜拳或者掷硬币——我们有带一些罗马尼亚的货币以便买点舒缓身心的小玩意，而是直接整合在了报告中。

    

    第五天，一如既往，第六天，还是一样，只是两辆军事卡车往庭院里卸下了士兵和弹药箱。一切都很平静，似乎我们这一条战线已经停战了，但我相当清楚，这一轮谈判已经谈崩了。据我们的排长说，空军的轰炸行动又开始加强了，那些超低空跑到敌军头顶丢无制导铁炸弹的飞机又被打下来了一架——他叫我们不要声张，他不想因为影响士气被送上军事法庭，只是把我们当兄弟才跟我们说的。

    

    虽然一直有在跟上级汇报他们殴打自己人的反常行为，但上级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只是图省事般的直接把这些行为归类为“罗军士气每况愈下，精神已出问题”。我不知道那些亲临前线的将军们是否会关心这种小事，但从我一个普通人的角度上看，我还是挺希望这些从高级军事院校毕业的高材生能得知这种事的。就像任何贫苦大众都会希望那些达官显贵能正眼瞧瞧自己，把自己也当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来尊重一样。

    

    第七天，排长跟我们说，其他方向的部队已经打了一阵子了，我们也应该很快要出发了，他想要我们做一个最终的“判决”。于是我跟他说，我认为庭院里面没有无关者。那些军车来来往往，没有一辆是涂有红十字标记的，没有一辆上面下来了伤病员或者平民，那些车辆卸下的，永远都是一箱一箱的弹药和一队一队的士兵。

    

    不过我们还是没有发起进攻，因此第八天的时候，我们还是待在原来的位置进行侦察作业。我们看着他们在庭院里放肆猛揍那个倒霉的家伙，就像是在看一场完全代入不进去的三流电影。与之前几个人围殴他的场景不同，现在这场霸凌已经扩大至了一群人，陆陆续续有二十几个人参与了暴行。这要是丢一颗炸弹下去那他们全得玩完，可惜我们现在并没有这样的权限，我们的任务是确定庭院里面没有平民和伤病员。

    

    虽然很想与大家讨论一下这位可怜虫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会导致如此可怕的暴行，但我们需要集中精力执行任务，不能到处乱想。然后，在这天下午的时候，我们果然接到了明天八点即将对这里发起攻击的通知，要求我们做一场正式的“最终审判”。毫无疑问，上级肯定也像我们一样都在祈祷庭院里面不要有什么无关人士，不然出了意外，他们的官运可能就会有点问题了；至于我们，我们只是不想被他们当成替罪羊，我们还要在这个偌大的联盟讨口饭吃。

    

    然后在这第九天的上午七点，一件事发生了。庭院那里突然传出了震天的枪声，听起来似乎是一支步枪在那疯狂扫射。我们急忙用望远镜查看，发现一个身着罗马尼亚军装的人正提着一支步枪对他的战友大开杀戒——他的外形看起来挺像那个遭到暴行的家伙的。这个疯子冷酷无情，见到人就开枪。我们还看见，一些在其他地方的罗马尼亚士兵正在携着武器往这边赶，这位朋友估计要危险了。

    

    我们向上级报告了此事，然后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能把对方全部炸干净的机会。我说我们也许可以活捉那个发疯的士兵来做一场公关，以加强我们行动的正当性博取更多的同情，可他们认为这片居民区防御严密，再加上他们不认为那伙计在犯下了如此罪行之后能被他的战友活捉——所以，在问了最后一遍是否有发现无关人士并得到没有的答复后，他们告诉我们，轰炸会马上开始。

    

    我们继续观察敌情。这位朋友的杀伤效率无疑比我们要高太多了，我们都没看到庭院里还有活人，庭院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的罗军士兵。这不免得让我想起，上一次看到如此密集的身躯还是在蜂后疫情事件的照片上的。那个疯子抗住了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在大棚附近抵抗，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这已经不太重要了，因为我们的两架Ka-52直升机此刻已抵达了天边。

    

    地面上悄然拉出了一缕白烟，打头的Ka-52马上偏转航向脱离了目前的敌军火力范围，将来袭者置于自己的侧前方的同时还释放了成片的干扰弹，接着第二架Ka-52发射了两颗导弹，这两枚拖着长长白烟的火箭一路冲刺，精准地命中了存放弹药的庭院大棚。从那足足有四层楼高的巨大火光看去，它无疑引起了连环爆炸，聚拢在这里的许多士兵都被炸倒了，而那个已经撤到大棚里的家伙估计当场就上了天堂。

    不幸的人！对于这位可怜人，我也只能这么说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的遭遇看着确实挺叫人怜悯的。

    

    ——本文创作于2022年3月20日，由“Никита Ivannnovich Плеханов（尼基塔·伊万诺维奇·普列汉诺夫）”撰写，标题为《一场可能不会为人所知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