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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柏林 ——(一)

2023-03-18 23:40 作者:MY-Twotiyes  | 我要投稿


少女见那城市庞大的虚影,渐渐让马车停了下来。
拉着车的是一匹特殊的马,少女曾听它的主人说过,国内已经再也没有能完全记住从帕西厘镇到柏林全程路径的马了。
它在这条未曾修缮过的泥路上,竟不知奔赴了多少个来回。
低头看去,它的蹄铁闪着独特的银色光亮,至于不时用它们敲击地面的声音,更是令人能够感觉到这副“功名”的重量。


老爷是战争中下来的伤军,胸前得过几枚上级颁下的徽章。
少女十分有幸在来到这里的一个星期内,就看到了在博物馆玻璃柜中的它们。
倘若少女不会在意仓皇的过去,她会痴迷于这些集整个国家艺术设计为一体的小玩意的。


马等不及,开始用蹄铁敲击着大地。
它想要再次见到那座不一样的城市。
少女也为之而来,只不过是以一位游客的身份。


城郊的空气新鲜,却比不过城内。
这几十年来,人们不再把视野聚焦至这个国家曾有的一段晦涩,而是秉持着漠不关心的情态,或在城内享受独特雅致的生活气息,或在夜晚攀上为数不多的高楼眺望远处的灯光——这并不是时代带给人们的改变,而是人们的眼界顺应了城市的活力,共同推了陈,出了新。


这座城市,有个来源于奇怪词根“Berl”的名字——柏林。
少女和这里的许多人都一样,并不懂当地的语言。
但没人在意过这些问题,他乡的生活简直与在家没有两样。
20世纪的现今烟火气,在这里似乎还没有过多的普及。
可若是你着迷于城市雨中迷幻的街道,行路间,眼前的景色就会变个模样。
从未有游客步入过那片充满沉寂的钢铁树林。
虽同属于一个城市,但两片区域带给无暇者们的印象总是不同的。
看看车下吧,亲切的市民们会迎接每一位驾车来到这里的客人,无论你来自于何方。
如果在这其中有一位游客恰好懂德语,那他将是十分幸运的。
他会在接下来的几日内一次又一次地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



——“欢迎来到新柏林。”





《牧神午后》,作于1892-1894年,取材于马拉美的同名诗作,印象主义音乐的经典作品。                         ——克洛德·德彪西




少女坐在马车上,车内则只有她一个人。
活力的新柏林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阵雨,此时窗外天气正好,少女可以看到两边的房内,那些身着简单衣冠的人,双手大多捧着自家种的些许小植物,并慢慢将它们放到窗台之上。
城市的街道整齐干净,同少女印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那般样子的印象:至少自从她记事以来,是绝对没有来到过这个国家的。


不少孩子们在街上玩耍,他们的家长一见到马车驶来,便用大手拽着孩子们的衣领,用劲般拖到一边。
少女短叹一声。


“收拾收拾东西。”
“你要把我送去哪?”
“不是我把你送去哪——”
壮硕的男人指着一旁陌生的车夫说道。
“哦,对,还有,到那里了不用担心什么问题,目的地一到,下车先找客店,新柏林里唯一的一家客店十分显眼,那边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你的这趟旅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但,你已经不小了,什么事都有自己决定的权利,我给你——3个月,你觉得如何?……”


“3个月?”
少女为之感到不安。
她仍未成年,那份资格要直到18岁才能拿到,而那距自己似乎也恰好不过3个月。


少女的父亲在不久前的一天清晨,突然叫醒了睡梦中的她。
她们那时生活在帕卡普斯镇里 —— 一个距离帕西厘镇大概有8天路程的小地方。
少女云里雾里地就被收拾好了行李,单一个人坐上了离开的马车,驶向西边。

至于父亲的情况,恐怕就需要依靠电话或书信才能知道了。


少女的回忆被迫终止,走下了马车。
地面是石板铺以的,踏起来有些干硬。
那马大概也是不习惯这突然的改进,在进入市区内后明显放慢了速度。
她下意识摸了摸那马的鬃毛,它的主人说,虽不甚会产生什么情感,但尝试去摸摸总不会有什么损失。
少女不懂,并没有从那里感受到任何的东西,她松开手,让那马得以自由移动,回到它该回的地方。


“……你不想回去吗?”


马站在喧闹的人群里,虽然身后有让出的一条空道,但其还是显得有些窘迫。
少女不在意,它应不止一次地来过柏林了,更应知道自己来这么一趟的目的,少女知道它背后,也有故事。
可惜它没有一张可以诉说的嘴。


“……”
少女转身离开,她要去做应做的事了。
不算太重的行李,包裹却很大,她不太容易地把她抗在肩头、顺势又挂在了身上,尽管那看着有些怪。
客店不算难找,归功于它“膨胀”的躯体形状不说,它似乎也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迫使不熟悉城市构造的人们,主动向着它一步一步靠近。
街边的建筑大多连为一体,高度上却又参差不齐,加上城市的绿化稍显过火的原因,建筑便也不像是建筑了。


那样子,活像是及天巨树拦腰折断后,留下的躯干。
而立在城市内这一处僻静之地的客店,更像是这树底部的木桩。

少女的双眼直发亮,这种风格的城市,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


推开这木桩的门,铃铛便随之被撩起,一放开手,回头见金色的铃铛,发出的声音似乎也是带着颜色的。
客店的大厅里正播放着一首歌剧,在寂静的氛围下可以听得很清楚。


“你好?”


少女用自己的语言低声说道。
随后她立马反应了过来,并在内心中默默祈祷不会有人做出答复。

大厅里不算昏暗,不如说,灯光的华丽程度简直令人无法睁大眼睛。
但是少女转遍了这里,却也还没见到过半个工作人员。


“什么情况……”


少女无奈,只好重新走出客店的门。


“……这里还有其他的……嗯?”


刹那间,一个衣着板正的人从她面前快速闪过,碰到了少女的行李,把它向前带去——还没待自己反应过来,少女就因此摔倒在地。


“什么……啊……真是,东西都掉出来了……”


少女嘟囔着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地拍拍衣服,弯腰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的物品。


“手套、围巾……现在还是夏天啊……给我带这些东西是想——”


少女的手已经触及到了落地的最后一件物品。
但再转过头来伸手一探,那东西便如突然被别人抽走了一般:少女抓了个空。


她站起身来,见不远处的人群中果真有个方才起身的男士。
少女向那个方向挤去,渐渐感觉不大对劲。
——那家伙,居然朝着自己的反方向跑了。


“小、小偷……?什么玩意,说好的民风淳朴……”


少女不通语言,同时也碍于自情,并没有当即就呼救。
反而转念一想,大概率不会是不可缺少的东西,之后报案也不迟——若其本就是别人掉在地上的物品,那便更解释不清了。
少女不急着追回他,而是反身向着客店走回去。


“假设……人要是都回来了呢……”

少女自唱戏般推开那门,没想到……



“——Willkommen, was können Sie Ihnen helfen?”

「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这样的一声答复,令少女吃惊中带有焦急。
不管了,听说外国人对于语法错误不甚在意的…


“额……Ich…… einfach……?”

「我……只是……」



“好的,楼上的房都空着呢,虽然都一个样……但挑一间你喜欢的吧,孩子。”



《摩西与亚伦》,作于20年代初期,一部未完成十二音歌剧作品,取材自旧约的出埃及记。                        ——阿诺尔德·勋伯格




少女没有心思去挑,甚至没有直视那位老板的勇气。
用钥匙打开房门后,少女也没有多想,直接就在床上瘫了起来。
她努力要求自己忘掉刚刚那可能会成为一辈子笑柄的经历,同时脑子里也在进行对于某种问题的无聊思考,一片混乱。


少女用余光扫了一眼房间。床的右侧就是一扇采光良好的大玻璃,可以用以遮其的是一扇布满灰色花纹的窗帘,摸起来十分顺手。
房间的布置也饶有风味,除了这占了不到整个房间面积1/4的床以外,还有些少女从未见过的独特桌椅,甚至于是挂在墙上装裱起来的十分逼真的描摹制名画——比起说整个房间是由艺术品组合起来的,更不如说整个房间本身就是件优秀的艺术品。
少女对艺术品甚感兴趣,如果有时间的话,她会希望再去一次那家博物馆的艺术展厅的。
不过目前还有些问题需要解决。


第一,少女身上的钱本就并不多——在包和口袋里翻来覆去也只有不过约够正常人4星期生活的钱,更何况她住的是客店,每日均需收费,就算吃喝方面俭用一些,3个月也是绝对撑不过去的。
第二,因为没有钱,所以目前看来唯几个能获得钱的方式,便是和父亲询问去向或在市内随便做点工。但两者均谈和容易?手头没有通讯的条件,自己因未成年也未必能获得工作的资格……
第三,父亲把自己送到这里有什么目的,这三个月到底要以什么方式度过去?它们还都是未知数,少女如同坠入了谜题的深渊一般无法理解这一切。


思考几个问题过后,没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反而天还慢慢黑下来了。
照亮房间的不再是阳光,而是微弱的来自街道边上的灯光,少女知道,在距此不远的市中心处,一定还是如同白昼的。
少女小憩了一会,便沉不住气了。


“如果照你那件标准客房来说的话,每晚是约60柏林马克。”
“……有没有更便宜的,现在换还……”
“来得及。41柏林马克,8楼704号房间,这里是钥匙,请。”
“8楼……”


“额……客人,你看起来很累,需要什么服务吗?”
“有没有什么服务……是能帮我把那该死的行李搬到上面的?”
“当然有,我们会为你办好的,只不过——”
“很好,快,让站在旁边那家伙现在就和我来……”
“——只不过那家伙会要点「小费」。”


少女就这样无缘无故多交了约18马克的钱。


“切……这房间也没什么不好嘛……哪有便宜的道理?”


从此处的窗户处,便可以大致一览新柏林最繁华一段的夜景了,城市的喧闹似乎与她这个身外之人毫不相干。
收拾完这边的东西,接下来就要去干正事了。


“啊……你需要电话……?抱歉,那玩意我可不知道在新柏林的哪儿有着一台公共的——不过如果你幸运的话,可以……”
“去借?那可不行,得了,换个问题问你……知道哪里还缺工人吗?”
“新柏林永远不缺少那样的人,不过我相信他们会欢迎以劳动为己任的人的,尤其是那种新鲜些的东西。”
“不,说来惭愧,我手头……比较紧而已。”
“那没办法,小姐还是另请高明吧。”
“……”
“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少女先不考虑搭话,便开始在街道旁寻找张贴在墙上的传单。
听说新柏林的就业机会十分富裕,领域也十分开人眼界——的确是这样的,光是几趟来回,她所见到的招聘职位就完全没有重复的。


少女之所以没有当即选下那些令人缭乱的选项,不仅是因为对陌生的首要排斥,但新柏林的魔力似乎已经再一次显现在这一位客人身上了:在城市的交巷深处,有一张最不惹人起眼的海报,上面展示着整个新柏林唯数空席的特殊职位,并时刻向人表达出它所蕴含着的无限机遇。

少女一手贴在石墙上,没有把那张海报撕下来,而是用手指,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指下来读,因为她害怕自己念错其中的任何一个文字。
实际上,她可能最终确实是读错了。
新柏林会带给人们想象,自然也包括在荒诞这一点的体现。
少女不知为何认识上面的字。
她逼着自己再一次,慢慢地,慢慢地读。


“新柏林、都市、调研报告、世界、战争与和平……”


简直扯淡。
这是谁的恶作剧?
新柏林是座活力的城市,但少女此刻对它有了另一个印象。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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