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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理

2023-04-06 20:59 作者:Rhmine  | 我要投稿

每次在红绿灯的时候,他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特别是在昂首从停在斑马线后的车辆前面走过时,的呼吸微带,脚步显急切但每一步都迈坚稳,每一次跨步,那双不算大的脚掌都必得充分与地面接触、踩实,保证重心顺畅地前移。一只脚踏实,才肯用胯部拉起大腿,大腿再通过膝盖关节灵活转动轻轻地提起骨,带起另一只脚掌划过优雅弧线离地而起,重复着婴幼儿时就已学会的直立行走——在行动上最容易区分人类猿猴的地方。马路算不上过路时间不算长,等绿灯的车也不算多,就在这么个狭小时空中,他,觉得己不算高个头也显得很是挺拔。因为他是在人行道绿灯才通行,绿灯行的他遵守这个社会最不起眼的规则,一个微小齿轮都算不上的他,买不起车的他在这一刻,昂首从一众汽车面前走过。为是绿灯,他不必左顾右盼地着车流的空隙机会急匆匆地跑过,也不必接受汽笛亲切的“问候”。他喜欢这种特的感觉!

沉稳地走过马路,在快要到头的时候,他迅速地转头向右侧瞥了一眼,确认有没有车辆打着右转向灯谁都清楚明白在路口转是可以。不过右转的车过路的行人相遇时,恐怕没人说得清谁后,他一般是的,在不着急的情况下。在刚刚瞥下,他的目也快速地扫过了等待行的几台驾驶位,只不过有一张面孔却引起他不那么特别的感觉。马路已过,人行的绿色也成了醒目的红,微微急促心跳也唤起了他那么不特别的忆!

要说他吧,从小就是父母眼中懂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不同时期的同学中流行不同游戏游戏机端游或是手游是一个也玩过,不该干的事从来不做,不乱扔垃圾、不插队、不逃课,公交车上还能主动让,楼道里也会起乱扔纸团,有次老师看到了,还特别表扬了他。他说话也讲礼貌,学生守则的道德规范他从来没违反过就这么循规蹈矩地上了大学,也就么碰上他有不特别的记忆的事。

那事肯定那家伙不对,硬拉着我,宿舍楼门前大声吵闹,要不是……”,上,起伏的心绪再次抽出了忆中的片段,他有时会有些难平的愤懑,有时想想当时怎样做更好。怎么结果其实都差不多,因为人硬拉他,几乎是自己在嚷嚷着。时他也会劝上自己一句:事情都过去,再想也没用马上给自己一个反问:万一再碰上这种事呢?

想起那张口不停抖动、食物残渣唾沫齐飞的,用最大嗓门压制他,不允许他张口说话只准被动地接受,五官因用力过猛而扭曲纠在一起的那张脸,他总是会想像着同个人大打出手,而且往往心跳加速、呼吸急切、面色涨红、皮肤上也会泛起鸡皮疙瘩,一阵虚无的畅快,毫无价值的幻想。等这股劲一过,再次回想那张脸,那只紧紧抓住自己淡灰色T恤衫的,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记不起那张扭曲的脸完全打,和那只紧攥着自己衣服的手松开后全舒展时的样子,但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只记的轮廓扁,覆盖干燥发黄的面皮,没肉的脸颊自然不可能冲他绽放微笑的酒窝,凸出的颧骨撑着的块面皮的黄色淡一些,像被拉伸后变得薄。那时他被那人强拉着衣服,不准他开,那人拉他的衣服,缩短着两个人、两只脑袋间的距离。那人灵活地蠕动着,雪白的飞沫出来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微黄的牙齿住了为牙齿的排列不像广告上代言人的牙齿那么整,所以他感觉那人的牙齿只拦得下极少的唾液。两人面部的距离在飞沫的罩下一再拉近,他可以清楚地到那人不算挺俏的鼻上干燥的起皮点点黑头,那人不停颤动结带动他周围的空气频繁地击打他的膜,半强迫地让他将视线上移,看着那人眼晴那双他印象极为深刻的眼睛的眼仁中细小的瞳孔射锋利光芒,眼白丝丝缕缕血丝挤着或大或小的几块异色浑浊,下眼睑成了松松搭在脸皮上的泛起青黑的眼袋,眉毛向着眉心攒动不已,额头上可能因为没有肉,皱不起来明显纹路,只有几道刻在皮肤上的浅槽上下变化着位,显示出主人现在的情感爆发

那只抓住他的T恤不放的呢,在主人说完话之前依然不肯轻易放松指间肌肉的紧绷。那手同一样,看不肉来就像是皮肤直接盖在了骨头上,抻开绷紧,但他一时却无法挣脱,担心撕破自己的T恤,还是掰不开那人枯瘦的指,记不清了,不过他记得应该是前者,为在实际短暂而脑内漫长的空白无措中,他也记不准那只手真很有力量,粗短的大拇指同四支细长的手指像铁的两颚,夏日短袖衫的长度进一步加大,也两人的间距进一步缩,一小块轻柔而富有弹性布片被禁锢在“钳囗”之内,而点可怜的合成纤维藏起了不算短更说不上外形圆润的指甲,指甲间那一点黑黑的“油泥”也跟着掩藏起来。再也顾不得在人连不断地重复同样的几句话间寻找机会去辩驳,他用两只使劲地去人家的,终于,他摆脱了束缚,也不再想着争什么谁更道理谁对谁错之类的问题了落荒而逃,他奔回了宿舍,气喘吁吁!

中午饭算是吃不上了,算了睡一会儿吧,下午还有课”。他是这么想的,可一点儿没睡着,心跳的砰砰快,息也从没平复下来。紧张慌忙的候,他都是如此。他还喜欢不断地重想一些自己认为没有对好的事情,想着下次再碰到该如何去做,遗憾的是,同样的人和事他碰上第二次!

上的大学,就在市旁边,校区挺大教职工加学生得有个两万人吧。其实具体有多少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数字是他根据院、专业和班级的大概数量,哦,还有入学时招简章上的介绍大略估计的。邻近市区,就是说还不在市区,不过因着这座庞大的校园,周边的店铺可是一街排着一街,一店挨着一店。家里辈不是总这么说:学生钱赚!在这个欣荣的小商圈之中,饮业尤为发达餐饮业的老顽固——卫生问题,也同样突出。他仍记得在接新入校的大巴车上,满怀期待与忐忑的自己。还有同样记忆犹新的,金风顺着车窗送来的和煦,餐馆里飘来安稳,以及街道对面,满溢的垃圾桶中丝丝缕缕物腐败的气味

上了大学,不必穿校服了,也算是半独生活了,衣食住行都得自己打点。衣服自己带来了,吃饭在食堂,住在宿舍里。不过食堂的饭菜虽说便宜些,口味是一般,比如说,番茄鸡蛋盖面没啥滋味,而且竟加了水,不算汤面又不算盖面,没有多少鸡蛋不说,汤汁还被水给冲淡了况且里的菜品就那些,想尝试别的风味就只有校外的餐馆,所以他时不时会点上一份外卖当作中午饭。而,他点一份汉堡套餐,应该是在一家小小店面里做出来的,他是这么猜的。因为他点的多外卖能真的只是“外卖”,店内没有桌椅,不提供堂食而专供外卖。下单,送达,取回,同往日没什么不一样的。他吃了第一口汉堡觉得味道有点怪。这是肉堡,全名他也记不起来了,不是现在记不起来,而是当时就没记住,冗长得叫人记不住的名头总是挺吸引人的。他觉着可能是一囗是面包菜叶之类的多一些太在意。接,他咬下第二口,一口咬在了汉堡正中,鼓起腮帮带着巴离开汉堡,嘴巴又扯走一块鸡肉,上下门牙活动,把嘴边的那块白白的鸡肉带回嘴里。在槽牙的咀嚼,他的舌尖也品味着,不过,这个味道还是不对。他下了咀嚼,眼睛凑近两片面包夹着的那块白白的鸡肉,接脖颈微动,轻轻拉起头部让鼻孔对准块肉。这肉应该问题,有一股异味,不是腐败的臭,但这味一种黏黏的感觉。出左手,探出拇指和食指,捏住块肉的边缘,松开,接着又将拇指与指的指尖互相触碰,果然是黏黏的!他又舍友看看闻闻,他们也说这肉应该不新鲜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毫无准备的了。汉堡里的肉不新鲜,可他还没饭,所以他给店家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希望能给换一份。

“您好,你家点了一份汉堡套餐,里面的肉好像不新鲜,您看能给换一份吗?”

“不新鲜!?咋能不新鲜呢!”

“嗯,有点不新鲜了,闻着对劲儿。”

哪个楼的?”

“哦,我在XX楼。”

“行吧,那你等着吧,我一会!”

说完老板就把电话挂了,他对着手机说出来的的”还没来得及跑到老板的耳朵眼里。他也没多想,把汉堡放回袋子里,等着老板的过来。至于给评、发评论之类,他暂时没那个想法,在他来,只要店家能给换一份新的了。没一会儿,他就接到电话,

“喂,我到XX楼底下了,下来吧。”

……”

电话挂断了。意外的,这老板来得这么快,应该是他的电话直接过来。他穿上拖鞋,拎起装着汉堡的袋子,跑下楼去。一出楼,就老板。因为那人虽然也骑着电动车,但车后座并没有外卖箱子,前踏板上也没有任何打包袋子。不过他也没有迟疑,快步走向那边那人显然从他拎着袋子的模样上也认出了他,他走到电动车前,那人骑在电动车上,先开

“你说我家的汉堡不新鲜?”

此刻,面对面,他明显感觉到人的心情不佳,不过转念一想谁家出这种事兴不了,所以还是客气地回答

“是,里面的鸡肉闻着不对。”

拿过来闻闻。”

说着,那人伸手拉过手中的袋子,扒开汉堡的包装鼻子闻了闻后大声地

“哪儿不新鲜了,我闻着没事!”

那人又把手里的汉堡和袋子推给他,那意思是让他再闻闻还是直接拿回去,他到现在也没搞懂,不过要是当时他拿了袋子转头回去,可能也就没有上面那幕无奈的戏剧了。不过他选择了前者,还是得出了“肉不新鲜”的结论。那人再次从他里抢过子,又闻了闻,也还是毫无疑义地得出了“肉没问题”结论,不过这次那人子推回给他的候,用又大了几个声调的语气而颇显强势地

没问题闻差了,回去吃吧!”

见状,他只得,来,再次地,闻一闻,确认,这肉确实,有异味。并且,尽力地向老板说明,

这肉确实有异味,我不敢吃的,您换一份吧。”

在这说起来挺长,实际不过三五分钟“交涉”后,那人显然失去了耐心,特别到他依然想换一份的时候那人面前挥动着右,不断拍着他双手托着的袋子,时依旧大声地为自家商品护,

“都说没问题了,我这汉堡这么多年这么多学生吃过,没见哪个吃出问题来的,你就是瞎想瞎闻那汉堡里的就是那个味儿,怎么不对你赶紧拿回去吃吧,我还有活没干完呢,哪有工夫跟你耽搁。”

人斜了一眼又拍了拍在他手上的袋子,就想转过车头走人。不过他依然坚持着自的意在原地不肯走。这次那人没再开口,从电动上下来,把电动车支好,然后大步走到面前,这才开了,依然是高八度声调然强势,

“你这孩子,说话懂呢,这肉我说了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你们就是事多,一点点小事就这样,就想换份的,我跟你说,换不了就是换不了……”

他觉这短短的几分真挺长的,挺简单的事怎么变得复杂了,有种有理讲不出来泄气感。又听到老板在那边喋喋不休,越来越高扬的声调越来越重的指责口气让他上了几分怒意趁着老板说话换气的工夫赶紧为自己的观点说上几句,但人似乎根本不打算听的说法,只顾着倾泻自己的、因语速太快而不清不楚没什么条理的一箩筐词语别是每当他开口为自己说句话时候,那人马上还击更大的声音更快的语速,一时之间,他完全被压制住了。环顾四周已有不少人在一旁看着肢体动作同语言一样而样式匮乏老板,和他!平添三分急躁,可不想被人、特别是同看到跟人家大门口大吵大闹的样子,更不想惊动管理员或者辅导老师。而那人一见旁观的人多,他像是心生退意的样子,立刻欺身上前,巩固已夺到的优势。好吧,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不想跟老板争了,他放弃,但不能不表示一下自己愤怒,和对自意见坚持。他将手中装着汉堡的袋子举到老板面前,紧闭的嘴巴蹦出了几个字

行吧我不换了,你走吧!”

说着,身体脚跟为轴旋转,带着那只伸向老板的手臂袋子,转向了一旁的——垃圾桶,手掌向上摊开,挂在四指上袋子顺畅地从手上滑落,命中!他的脸则一直对着老板,注视着那人脸上的一切变化,一开始听到他说“不换了”的红光笑容,到他将汉堡扔进了圾桶里时微睁,再到,五官挤在一起满面怒。他有点慌了,因为那人过来,一把就拽住了准备回楼的他的T恤下摆,随即那人义正辞严的指责了起来,

一个大学生,浪费粮食,好意思吗你!”

“我的爸妈给的,用不着教训我!”

终于,慌乱再加急躁使他不再顾及其他,脱囗而出的是同样愤怒的言语抗衡,大声吼出这句话,他就想直接回去,摆脱这场无聊的闹剧,可是那人抓着T恤使他寸步难行,而且更多更大的声音盖脸地砸过来,

管不了!?你随便扔吃的你还有理了!?我替你爸妈好好教育教育你……”

接下来那人说么,做的么,他记得十分模糊,只是还记得他用尽全力掰开人的手之后像逃一样地奔回宿舍,而那人依然在楼门口声地呼喝着……

那事过去了很久,有时他会无聊地想想,其实那人把他荒而逃也没啥用,肉不新鲜的汉堡,就算那次堵了他的,迟早还会有别人发觉的,不过他更好奇的是那老板会怎么跟别的发现肉不新鲜的人讲话,他觉着那老板总不能一个一个地去怼所有人吧!会存在个心平气和的谈话吗?他挺想看看那人会怎么讲话那次是不是老板有别的事急着办啊,以才一副口不佳、急要走的样子。不过他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轻响起:别想了,你怎么知道那老板心里想的啥不定人家还以为你是吃不饱一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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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笔于2023年3月28日,落笔于2023年4月3日,校稿于2023年4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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