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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锋刃》第四章(上)

2020-07-04 18:21 作者:摸鱼校尉恩斯特  | 我要投稿


第四章

第一滴血

 

施塔勒上尉的军营,瑞克领边界,

距阿尔道夫190英里

 

里切茨带着宿醉醒来。从营火边离开后,他又从行囊中倒腾出了两瓶米登领烈酒,喝光了它们。马斯布莱克特的存在,及其对宗教的热爱,激起了他一些不愉快的回忆。茅草燃烧的噼啪声,凄厉的尖叫,以及皮肉灼烧的恶臭,闯入了他烂醉的梦中。他的束腰外衣和长筒袜都湿透了,汗水并非因酒精而出。

“来走走,里切茨,”一个声音低吼道。

无情锋刃的鼓手抬起头来。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了卡尔利克,拿着烟斗坐在根树桩上。军士的脸色和他的衣服一样阴郁。

“是,长官,”里切茨回答,惊讶于自己声音的沙哑,然后补充道。“卡尔利克?”

军士喷出一大口青烟,望着他。

“你没睡觉吗,长官?”

“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士兵。来,走一走。”

里切茨遵循了命令,朝着营地里隐隐飘来食物气味的方向走去。他怀疑沃尔克已经起来,在行军前准备早餐。清早还有几个钟头闲暇,或者更短。里切茨会尽可能吃些,保持清醒。

卡尔利克看着他的离去,抽了一大口烟斗,让自己的神经平静下来。他一直注视着猎巫人,直至其和牧师说完话,穿过围墙进入村子。在那之后,他找了个树桩坐着,在外面等了一夜。瑞克瓦尔德的树枝在风中摇曳,他在黑暗中看见恶魔,听到过它们在微风中对自己的低语。当然,这些都并非真实,只是他过去的幻影,像往常一样,在他周围的世界安宁时闪回讥笑他。

你得不到安宁,费德。安宁需要争取,而你还未付出代价。

他又在那儿呆了一个小时,,直到营地的追随者来收拾帐篷,为辎重车清理场地。在一个地方待了太长时间,搞得他浑身僵硬,卡尔利克活动着自己僵硬的骨头,揉搓着腿,让血液重新循环。他抹去眼中的倦意,用一只手捋了捋灰褐色的头发,开始朝无情锋刃的驻地走去。

在路上,他看到营地比之前更加忙碌。在夜里,几个从北方而来的兵团前来集合。他们的旗帜低垂,被黎明前的微风吹动着。卡尔利克认出了卡隆堡的红与黑,他们是著名的大剑团,以及米登领的深蓝色。在能看到北方人之前,他就听到了他们的吹嘘和自夸。

“剑士......”他低不可闻道。他注意到他们在对着一群民兵猎人吆五喝六,带着那种趾高气扬、傲慢无礼的冷漠态度讨要熟野鸡。

“小子,你是在为帝国做贡献,”一个身材魁梧的米登领人对着一个下巴上满是细密绒毛,而非浓密胡茬的猎人说道。这男孩大约有十六岁,显然很畏惧满脸胡子的北方佬。值得赞扬的是,这个年轻人并未退缩。

“你自己去找肉,”另一个勇敢的男孩说道。“这是我们的,我们抓住的。”

“扪心自问一下,”头发灰白,裸露的下巴上留着长胡子的另一个米登领人说道。他是兵团的中士。“当我们在去米登海姆的路上遇到兽人时,谁才是战斗的主力?”

年轻人摇摇头,把肉护在胸前,此时第三个米登领人开口了,他留着金黄色的胡子,剃着光头。

“把它交出来,孩子,”他用低沉的声音警告道。年轻人仍在抗拒,白胡子就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还是夺走了肉。

“现在全归我们了,”那个灰白头发的中士低声说。

“坐着别动,”一个猎人打算站起来,强壮的米登领人命令道。又是四个北方佬从他们的营地走过来,把煮熟的野鸡和猎人在黏土盘上的东西全带走了。一个猎人愤怒地提高了嗓门,但他刚把短剑从鞘中拔出一半,就感觉到冰冷的米登领钢架在自己脖颈上,他顿住了。

“别逼我让你流点血,老农,”白胡子说道。

卡尔利克快到了营地,正准备介入,这时有人抢先一步。

“还过来,”沃尔克说道。他和里切茨和艾伯在一起。

“这是为帝国的战士准备的,”灰头发冷冰冰地解释道。卡尔利克看到米登领人的手按在了剑柄上。“童子军和老农要什么食物?”他补充道。“战斗开始时让他们吃一顿就行了。”

“不要让我重复一遍。”沃尔克拍了拍腰带上的短剑。

灰头发笑了。“你打算拿那玩意儿干什么?削掉我的拇指?”

“不,你的喉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森然道。

米登领人们一看到刀锋架上他们中士的喉咙,立刻拔剑出鞘。一些人在喊叫。白胡子只是瞪着布兰德,眼神中杀气腾腾。更多无情锋刃和米登领人在赶来。再过几分钟,就会引发一场兵团间的斗殴。被施塔勒发现的话,他会把罪魁祸首全绞死。

只有卡隆堡人对这事态无动于衷,他们坐在几英尺外的己方营地,抽着烟斗,喝着热气腾腾的肉汤,一边安静地交谈。他们本可以随时出面调停,很可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斗殴升级前将其平息——没有哪个脑子在线的士兵会挑战巨剑士——但他们选择了独善其身。

“布兰德!”卡尔利克喊道。“收起你的刀,不然就等着审判,”审判的威胁毫无意义。卡尔利克知道布兰德并不在乎军纪,但中士希望他尊重自己,按自己说的做。

布兰德不情愿地将剑刃从灰头发的喉咙处移开,举起双手后退了一步。

“还有你们其他人,”卡尔利克补充道。“回自己营地。拍拍屁股准备行军。我到的时候,你们都得全副武装。”

沃尔克似乎不愿离去。布兰德仅仅无动于衷地注视着金胡子。他会随自己的戟兵兄弟而动。

“快点!”

沃尔克照办了,他们一同离去,一边走,一边向那几个米登领人投去恶狠狠的一瞥。

从布兰德的剑锋中解脱出来的灰白头发的北方人走到卡尔利克面前,仍然揉着自己喉咙上想象的伤口。

“如果他想切,早就切了,”瑞克领人对他说。

米登领人笑了笑,松开了手。“你好,”他边说边伸出手。“万卡·斯登博德。”

卡尔利克拒绝握手。

“费德·卡尔利克。”他简短地回答道。“介意告诉我你和你的人在干什么吗,中士?”

斯登博德垂下手。他战友们的情绪也随之而动。

“只是玩笑,中士,仅此而已。当然,作为一个战士,你能理解的。还是说瑞克领人都开不起玩笑?”

“对,我们有玩笑,我们也有像你和你的人这样的混蛋,所以我不会以你树立的榜样来评价你们整个行省,”卡尔利克回答。“把猎人的肉还给他们。为了面子起见,每个人留一块,剩下的全留下。”

斯登博德的脸沉了下来,他压低了声音,只让卡尔利克一个人听见。

“我们之前从没见过,瑞克领人,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所以可以把刚刚的话当做误会,”他说。“不过你要是再敢对我和我的人说这种话,你就会明白北方对你这种南方佬有多不友好。”

卡尔利克保持沉默,盯着他的眼睛,他的人走后,他被米登领人包围了起来。

斯登博德又瞪了他一会儿,但很显然卡尔利克并不打算转移视线,斯登博德转向他的人。

“钢铁长剑!每个人留一块回营地,”他吼道。“把剩下的还给他们。”

当其他剑士收起剑刃,在不满的抱怨声中向营地走去时,黄胡子的脸已经阴沉得可以灼烧钢铁了。

“你也是,托维尔。”

那面色冷峻的米登领人放下剑,大步离去。

“他不喜欢让步,”当再次转向卡尔利克时,他解释道。“我们都不。”

在斯登博德转身离去时,卡尔利克还在考虑这是个解释还是威胁。

其中一个猎人朝瑞克领中士的方向简短地点点头表示感谢,卡尔利克也向他致意。

境外兽人的事已经够糟了,现在无情锋刃又得面对内部的敌人。在离去的路上,卡尔利克想知道里切茨是否还有酒。他现在需要来杯烈酒。

在回去的路上,卡尔利克路过巨剑士的营地,注意到了他们的首领。

“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他问道。“他们没人敢挑战一位巨剑士。你可以在一切开始前就制止他们。刚刚差点闹出流血事件,他们可能会在战友的剑刃和绞索下送命。”

巨剑士站起身来。黑色的金属板甲使他看上去魁梧而威严。他剃光的脑袋上留着灰白的胡茬,银色的茬须一尘不染。皮制作眼罩使他看上去有些苍老,表现出他百战老兵的身份。“不是我们的战斗,”他简略地回答道。

卡尔利克皱起眉头,继续上路。

“狗日的卡隆堡人...”他嘟哝道。

 

浓烟升腾在艾维领的地平线上,过于浓密和乌黑,并非炊烟。前方某处,青草遍地的山坡上,一个村庄正在燃烧。

正如中士所预料到的那样,施塔勒的军队在黎明时分越过边境进入艾维领。营地已经拆解,所有的帐篷和装备都固定在简陋的行李车上,除了民兵外,其余的部队都由他们的军士组织成行军队列。

一条小溪上的小石桥把他们带入这个以骏马而闻名的开阔平原省份。艾维领的大部分地区地势平坦,鲜有起伏。这为骏马的培育提供了绝佳环境。但到目前为止,他们却没见到什么马,除了两具身上爬满苍蝇的腐烂马尸。几乎和瑞克河般宽阔的大河挡住了通往艾维领的道路。大部分的桥梁和渡口都被烧毁或废弃。有人认为这是艾维领人为阻遏追击或是阻止敌人从斯提尔领方向渡河采取的措施。对施塔勒和他的部下来说,这让路更不好走了。他们所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渡口和桥梁都不适合通行辎重车,于是在命令下沿着河流顺流而下,寻找一座更坚固的桥。

他们行经处不止有死马。成群的难民从不设防的村庄涌出,带着他们微薄的财产,沿着河流的航道,艰难地向边境进发。一个小女孩,她的脸被烟熏黑了,紧抓着一个木制玩具不放。大火造成的破坏太严重了,很难说到底是什么情况。米登领人无视了他们,像对待脚下的草地和晒在脖颈上的阳光似的鄙夷这帮可怜虫。

马斯布莱克特和伦克曼试图去帮助艾维领人,但被卡尔利克制止了。他允许里切茨离开队伍,大声向他们指示边境的方向。鼓手有一个好嗓子,声音洪亮。但即使如此,难民看上去也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仍漠不关心地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

士兵们看到其他艾维领人挤在路边的神龛旁。一位莎莉亚的女祭司照料着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领着他们向她的女神祈祷。迄今为止,莎莉亚的慈悲似乎并未垂青这片土地。惨景震惊了所有人。在军队中,包括施塔勒在内,谁也没有料到绿皮会如此迅速地深入帝国。它体现出这些野兽不为人知的决心和目的性。他们推断这是支先遣队,如若绿皮果真是一支完整的军队,那么他们将很快遭遇。

不久后,瑞克领的猎人们发现了浓烟。又前进一英里后,他们都能看见它了,它如雷雨云般阴沉与黑暗,但昭示着的是死亡,而非风暴。

“所以,我听说你和北方佬打了交道,”瓦维特淡定地对布兰德说道。骚乱爆发时,老兵还在睡觉,但伦克曼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你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中士,”布兰德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把刀架在他们中士的脖子上。”

“啊,对,他们的中士......”

布兰德瞥向瓦维特,以为自己会受到训斥。

“真遗憾我错过了,”老兵轻笑道。

布兰德的嘴抽动了一下,以他的标准像是微笑,然后被中士的声音所打断。

“你闻到了吗?”卡尔利克问伦克曼。

旗手坚定地走在队伍的前面,每排有三人,他和里切茨就走在中士的两侧。他用力嗅了嗅。

“不管是什么,闻起来就像扔在阳光下的旧靴子,”里切茨说,他也闻到了臭味。伦克曼点点头,皱了皱鼻子。它来自前面,和烟雾同一个方向。在无情锋刃们看来,它就发源于烟雾所在。

“你是说比艾伯的脚闻着还糟?”沃尔克从后面两排人中间插话说。

卡尔利克回头看了一眼。“或者你的口臭。”

沃尔克脸上的笑容消失,陷入了沉默。当走在他身边时,艾伯开玩笑地戳了戳他的肋骨,这引起了侦察兵的不满。凯勒保持着沉默,这对他来说很不寻常。他与瓦维特和布兰德走在第二排。他把马斯布莱克特落在沃尔克那儿的第三排,其他无情锋刃的兄弟们跟在后面,伴着里切茨的鼓点行军。

戟兵们在行军队伍中排第三位。在他们前面的是来自格伦堡的火枪手们。米登领人——钢铁长剑——与施塔勒上尉领头。无情锋刃后方的是五十名伯根哈芬矛兵,他们的矛尖指向烟雾缭绕的天空。巨剑士们作为后卫,这无疑是纵队中最危险的部分。卡尔利克现在知道他们冠军的名字是赖特·冯·罗肯,他的部下们被称为“卡隆堡少数人”。这描述对他们来说恰如其分。除了在慢腾腾的辎重队边列队行进护卫的民兵外,卡隆堡人是军队中人数最少的团,只有十八人。这并未减轻他们的可怕程度,也并未增减卡尔利克对他们的观感。罗肯及其部下本可阻止他的手下和其他北方人之间酝酿的冲突,但他们并未如此。这个污点被记在这瑞克领人的小本子里了,他不会轻易将其划去。

“这闻起来不像我吃过的任何肉,”艾伯说道。恶臭此时实在熏天,顺着微风如瘴气般传来。无情锋刃跟在火枪手之后踩着草坡向上。卡尔利克注意到有些格伦堡人已经开始停下来呕吐了。不久,他又听到另一个人吐出自己早饭的动静。

“因为这是一种任何人都不会尝试的肉......”瓦维特翻过山头,看清了是什么困扰格伦堡人后,面色严肃道。

前面的道路两边排列着八根由烧焦的木材制成的木桩。一开始,很难分辨出每一根上都固定了什么,因为它会在阳光下晃动。

“腐肉,”布兰德说道,仿佛这就解释了一切。行进中的纵队停下来了,包括博根哈芬矛兵在内的几名后排的士兵开始抱怨这一停顿。

“让你的人闭嘴!”卡尔利克厉声对伯根哈芬矛兵的中士喊道。其他瑞克领人的眼神让矛兵的首领明白,自己应该照做。

羽毛。在木桩上移动的是羽毛,主要是乌鸦和古怪的渡鸦。就像布兰德说的那样,食腐鸟。

当伦克曼意识到它们挡住了什么时,他也吐了,只撑住没把早饭吐出来。在高地下面的山谷里,施塔勒上尉从米登领人的队伍中走出来,向空中开了一枪。

活动的黑色幕布被黑火药所惊动,鸟群四散,露出八具护路员的尸体。他们显然已经死去,被食腐的乌鸦所啄食。每个人眼窝的位置都是空洞的。眼睛总是第一个被咬掉的:好吃,充满营养,啄食简单。留存下来的黑暗空洞仿佛亘古长存,昭示着这种死亡方式将使他们在地狱中永受折磨。木桩中间有一道横木,护路员的双臂悬在其上,看起来像可怕的稻草人。他们外表的惨像并未被卡尔利克忽略。无论如何,尸体已经勾引了饥饿的鸟群。

粗大的铁钉被钉在男人的躯体上,有些甚至钉在腹股沟上;还有手腕和脚踝。他们有部分被剥皮,身体被腹部下方一道粗糙的刀片划开,杂乱的内脏洒落出来。卡尔利克希望这最后的折磨是在他们死后进行的,他听到马斯布莱克特目睹这种堕落景象后对西格玛的低声祈祷。

“拿斧头来!”面色疲倦的施塔勒上尉从谷地喊道。“把它们砍倒……把它们全砍倒。”

民兵们带着斧头来了,和一些瑞克领与米登领兵团的志愿者们一起,将死去的护路员放倒。辎重车上的战壕兵和工兵们在尸体旁边挖了一些浅浅的墓穴,深度正好能避开偶尔刨食的掠食者,然后将他们就此埋葬。因为军队里没有牧师,马斯布莱克特在尸体旁说了几句。里切茨没有在这个简短的仪式中到场。

之后,帝国军队继续上路。在平坦的艾维领平原上,村落依然清晰可见,尽管烟雾像葬礼的面纱一样缭绕着它。和可怜的护路员尸体上一致的臭味也从那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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