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肉与骨的先知》（九十九）| 长篇科幻连载

前情提要

在大瘟疫时代，肉类成为奢侈品，无中生肉有限公司与A集团旗下的吹牛美味，在人造肉市场展开竞争。A大陆的核心养殖农场忽然爆发了疫情！吹牛美味和无中生肉两个团队，开始鼓动了一场全方位舆情事件。然而，当这些事情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的时候，全球各地忽然出现了一种神秘生物“围城者”。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作品出版。

肉与骨的先知

九十九 白吃围城

全文约54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

一

和平就像是空气一样，当你意识到你闻到了空气里有臭味的时候，你身边很大一片区域就都已经被臭味包围了。

当你听到枪响的时候，和平已经消失了。

南溺水等人正在办公室里迎接孙白糖等人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以第一实验农场为中心点，附近数个城镇有数百辆车从不同方向向这里行驶过来。

看那些车辆的车型，有重装皮卡，HUV，越野车，还有敞篷吉普车，很多红脖子扛着枪，还有一些黑人和原住民，坐在后车厢里，扛着球棒等简单的武器。

就像南溺水等人猜测的一样，围城者和催眠地带的消息在全球各国发表后，政府下令封城，很多人很快就意识到，物资要紧缺了，而且，城市警力不足，维持治安的能力也不足以震慑他们了。

那些在和平时期，原本处于半地下状态的组织，最先作出了反应——是抢劫的最佳时刻到了。而且，这些年来，因为华人的经济力量在全球不断壮大，很多人都盯上了华人的财富。

保卫品选牛的工作做得过于良好了，很多平时不怎么看新闻，不关心自己城镇之外的生活的老派匪帮，也知道了吹牛美味有限公司在这里有间巨大的高档牛肉养殖场。

最初，是一个白人至上组织首先在当地的渠道上发布消息，“让华人把A大陆的财富还给A大陆的人民”，很快，很多帮派组织，民粹组织，甚至原本的社区联防队，都发出了响应。

“我们要吃高档牛肉！”

“封城就是他们引起的！”

“华人和围城者一样可恶！”

怨恨，嫉妒，傲慢，贪婪，这些根植于人心深处的邪恶，如此轻易就会被激发。

很快，那些帮派组织，失业游民，零星暴徒，都行动起来，从车库里拿出墙纸，在厨房里翻出武器。有车的人直接开车，沿路招募闲散人员入伙，没有车的人，也在向这里的路上行进，他们知道，很快就会在路上遇到同行的暴徒。

暴乱如同风暴，会裹挟所有对现实生活有不满的人。

第一农场的保安是很负责的，北浮游对安保工作一直很重视，第一农场配备的保安队伍，是他特意收集的退伍军人，而且，其中的核心骨干，原本在部队上就是一个营的士兵——这种行为几乎是游走在国家安全警戒线边上了，成建制的退伍军人集团，是各个国家机构都会尽力打散的组织。

第一农场的六十人保安队，有十五人都是一个部队的，以他们为核心，这支安保队伍几乎就是一支军队。因为A大陆政府有都能对第一农场采取暴力行动，农场的安保队原本就绷紧了神经，处于半武装状态。所以，农场瞭望塔的哨兵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景，当他发觉数公里外，有很多车辆向这里集结，立刻就提高了警惕，并向队长报告。

“队长，看来那些老外又想玩零元购了，这次，他们盯上咱们了，我通过望远镜看到，他们有枪。我们是不是也要启动武器库的使用权限了？”

队长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说，“我先请示北浮游先生，也会让副队长安排，我先给你启动无人机侦查的权限，把无人机都放出去，把雷达也打开，如果那帮王八蛋放无人机来刺探农场的情况，授权你可以把靠近农场的无人机都打下来。”

“收到！”哨兵兴奋了，虽然他知道情况紧急，但是，在部队上这么多年，错过了实战的机会，即使是一场小型的治安防御战，也让他十分兴奋，觉得兵没有白当。

二

保安队长把有武装人员和车队在向第一农场集结的情况通报给了北浮游，北浮游在办公室里，看着大家，皱紧了眉头。“糟糕了，这附近的暴徒想要来洗劫农场，我低估了局势了，这里并不安全啊。”

南溺水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没法赶去最近的催眠地带了。”

孙白醋插话说，“我哥带了礼物来，你可以直接和轻禾联系，不用通过催眠地带的低效梦境体验设施。”说着，她用手肘撞了撞孙白糖的胳膊。孙白糖拿出了那盒耳环，递给南溺水。然后想了想说，“南工，我劝你先不要进入这个耳环联系的梦境，如果有人保卫农场，你保持清醒最好，也许我们需要逃亡的。我们要确保所在环境安全，才是最优先的。”

车进三这时问北浮游，“农场的保安力量怎么样？保安都有持枪证吗？有猎枪吗？我自己早就考了持枪证和狩猎证，但是，我的枪没带来。”

“别担心，安保力量应该足够，在外国做生意，不带枪，不是等着被抢嘛。只是，确实不知道这次到底会闹多大。还好，我们手上还有媒体的人，能给我们是自卫作战做个证明。”

“赶紧报警吧！”孙白糖提议。

车进三和北浮游都摇了摇头，“报警肯定是要报警，但是，现在的局势，警察能不能赶来，都不好说。当年，美国那几次城市动乱，都控制不住。更别说A大陆这个政府经常瘫痪的破国家了。”北浮游说，然后特意叮嘱南溺水，“你拿好耳环，等我的消息，如果是普通的零散暴徒，我们的保安队是有把握打退的……现在的麻烦是，农场太大了，六十人的保安部队，如果面对散兵线一样的持枪暴徒，分散开来反而危险。所以，只能集中保护办公楼和品选牛基地，整个农场的其他区域，还是有可能被入侵和破坏……”

北浮游又想了想，然后，给保安队长下命令。

“马上通知那些媒体和新媒体的人，让他们小心自己的车辆。他们可以选择，在十分钟内离开农场，或者留在这里，我们只能保卫他们在办公楼内的安全。”

那些暴徒还在靠近的路上，办公室里的众人心情都焦躁起来，现在这个时候，整个世界变革的层面，围城者扰乱了整个世界。吹牛美味和无中生肉的公司层面，在平安京的众人就要和A集团掀桌子了。

而在众人面前的最现实问题，就是可能在几十分钟后展开的枪战。

三

整个第一农场都忙碌了起来，办公室的人商议了一下彼此的分工。

孙白糖跟着保安队长去安抚和安排那些媒体人的去留。车进三和保安队副队长去武器库，整个保安队的全体队员获准持枪。北浮游和南溺水赶往顶楼的安全层，在楼顶有直升机，如果农场真的出现了最糟的失守局面，直升机可以带驾驶员之外的六个人撤离。

孙白糖跟着保安队长来到了职工宿舍，那些媒体人有的人已经在打包行李了。他们看到管理人员来了，就有人说，“我们现在要赶往前线去报道围城者，附近的城市交通管制了，你们这边能给我们开个证明什么的，或者向当地政府申请了特许令吗？我们社里要和当地政府沟通，得转好几个弯，恐怕来不及。”那些媒体人都在说着自己的诉求。老牌媒体主要是希望得到吹牛美味与官方的协调，新媒体的众人则希望公司这边能配合他们来硬的，把他们送到机场，反正吹牛美味以及和A大陆的政府杠上了。

“大家安静一下，局势比大家预想的还要麻烦，附近的暴徒正在向这里集结，欧美常见的城市暴乱开始了，我们这里就要被抢劫了。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保安队长迅速解说了情况。

媒体人们互相看了看，老牌媒体中很多人都兴奋起来了，“有新闻，我们肯定留下，你们能确保我们的安全吗？”

新媒体的人则意见各自不同，有人决定马上走，“那给我们的车加满油，我们马上走。”还有人好奇问细节，“如果我们留下，能给我们发枪吗？”“我们开直播，什么距离合适，能拍到枪战，还不会被对方的流弹打到？”

孙白糖决定把事情尽快解决，于是大声说，“时间紧急，估计半小时左右，这里就被包围了，要走的，马上去停车场集结。要留下报道的，把车里的重要东西赶紧搬进办公楼，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尽量配合，但是我们也人手有限。”

保安队长则说，“我们不能发枪给你们，如果发生枪战，真的可能死人，我个人建议你们如果离开，也要组成车队，直奔机场，中途绝对不要停车，遇到路障，从野地开过去，也不要停车。诸位在国内待惯了，以为守法是常识，我要提醒大家，A大陆原本就是大英帝国流放囚犯的地方……”

帮助媒体人员疏散的工作，琐碎又反战，孙白糖能感到保安队长是尽量想让这些人都走。最后，还是有老牌媒体的六十多人留了下来，新媒体的人也有二十多人留了下来。

其他人组成了车队，一个脑子灵活的老牌记者恳求保安队长给他们两把枪，来确保路上安全，并且愿意拍摄视频证明，这属于紧急征用，以自己的新闻媒体品牌担保出了事情，单位会出面抗。

孙白糖觉得这个记者想得周到，真要在路上遇到阻挠，还是能还击两枪比较安全。保安队长最后也没办法，只好给了他们一把猎枪和一把手枪。孙白糖和保安队长一直把车队送出农场大门，十几辆车向机场方向迅速飞驰而去。

看车队走远了，孙白糖才问保安队长，“他们路上遇到抢劫的机率大吗？”

“他们其实比留在这里的人安全，来抢劫农场的人，组织起来了。哨兵刚才通知我，他们在农场北面五公里外的一处森林前集结了，应该是打算所有人一起来包围农场，而不是零星送上门来。估计，其中有被我们教训过的人，知道我们这边的保安部队不好惹。车队奔机场的路，相对比较安全。”

“敌人组织起来，我们的压力是不是更大了？”

“组织起来反而比较好，如果是按照军事行动部署，我们还好应对，最怕无头苍蝇一样乱来。如果暴徒组织起来，再选出领头者。我们反而有谈判交涉的可能了，当然，让他们坐下来谈判的前提，是要打疼他们。”

四

第一农场的主办公楼有十一层，并不是特别高，但是单层面积非常大，类似于超级购物广场那种扁形建筑。

在保安队长的规划下，哨兵把观察哨与贯彻设备都撤到了九楼，所有安保人员也都回到了主办公楼三楼，留了三个三人小组做机动队伍，其他四十人勉强才能把办公大楼环守一周。

车进三也换上了保安的制服，拿了一把霰弹枪，守在对着大门的方向。

媒体众人都被安排在了五楼，其中有长焦镜头或者无人机的媒体，也分担了侦查任务。主司令部设在了六楼，北浮游和孙白糖坐镇这里，南溺水和孙白醋在九楼。

一切都安排妥当，暴徒的队伍还在集结处，并没有开始向农场移动。不过，他们倒是试着派了几架无人机想过来刺探一下农场的防卫情况，然而，他们的无人机不过是民用机型，还是多螺旋翼的类型。农场保安队配备的是近乎军用型的双翼式无人机，还配有轻型冲锋枪，很快就把来刺探的无人机扫落。

北浮游让当地的农场经理给警方打了报警电话，警方的态度倒是很好，爽快答应尽快出警，只是，因为现在城市内也发生了一些治安问题，恐怕短时间内无法赶到……

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等待暴徒们靠近农场，尽快确认彼此的火力强度。保安队长猜测，如果能迅速压制对方火力，打伤二十多人左右，就能摧毁敌方斗志，就可以尝试进行谈判了……毕竟，农场这方尽量不想击毙暴徒……在这个要和A集团做切割的阶段，吹牛美味要尽量避免恶性刑事案件和激起民愤。

孙白糖想了想，忽然北浮游问，“农场太大了，不好防守，如果我们直接袭击对方的集结地点，直接把对方打散……会不会更有效率一点？”

“你别乱出主意了，自古以来都是能守城，守阵地，就避免野战，除非有坦克……暴徒的人数可能超过二百人……还是等他们来围攻吧，我们从楼内打楼外，优势会更大些。”

“来了！”终于，哨兵的声音，在众人的通讯器的频道内响起，众人通过不同的观察设备观看敌情。司令部的大屏幕与哨兵的系统有数据连接，可以直接投放多角度的视频信息，各防守点也有通信屏幕可以分享信息。

敌人分成了三路，最大一路冲向农场大门，另外两路包抄农场外围，似乎打算摆成军事教科书上的品字形围攻阵势。

保安队长看了看暴徒们的动向，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看来这里面真的有军迷啊，那就比较容易谈了。火箭炮小队准备好，等他们到了农场门口，就来一轮火箭炮问候……如果是军迷，应该知道，凭着他们那些猎枪和步枪，最多有几十条冲锋枪，是对抗不了火箭炮的。”

保安队长的发言，在通信频道里传遍了全楼，那些新媒体的人，听说保安部队竟然有火箭炮，都兴奋了。要不是之前早就严令禁止他们去三楼，而且，保安队长并没有说火箭炮部队布置在了哪里，他们一定会想去火箭炮小队的方位进行直播。

大概过了五分钟，近百辆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冲向了农场的大门方向，开路是十几辆车，都是有迷彩涂装的越野车，看起来就杀气腾腾。

它们到达门口的时候，有几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站在一辆皮卡的后车厢上，举着大喇叭大声喊话，“农场里的混蛋们，把钱和农场交出来，把车和牛都留下来！我们可以放你们离开，不会要你们的命！你们别想抵抗，我们中可是有大量的海军陆战队人员！”

几个大汉喊了十几分钟，基本就是各种威胁和侮辱，整个车队也试着散开成扇形，包围农场外侧。

保安队长看着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估算了一下那些车辆彼此的间距，终于决定下令。“火箭炮小队，可以倒数发射了，把车队最外围两侧的六辆车都打翻，中间的车辆，隔着三辆车开一炮，尽量轰击车地盘，不要轰击驾驶室……现在开始倒数……”

一分钟后。

在楼里的众多新旧媒体人都紧盯着外面的车队，忽然听到空中发出撕裂空气的巨响，紧接着就是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反应快的人这才发现，火箭炮小队是从外面包围农场的车队后方发射的！

正如保安队长的安排一样，车队最外侧的几辆车被掀翻，车上的人惨叫着，努力爬出车厢，被夹在中间的几辆车也被掀翻。

那些没有被掀翻的车的车主，见势不妙，就想逃，但是，车队因为爆炸产生了混乱，虽然车辆本身没有爆炸，但是，附近的车辆随时可能爆炸，自己的车随时可能被击中的恐惧感，席卷了暴徒的车队，场面极其混乱。

新旧媒体人都忍不住喊好，在自己的直播视频中，开始了狂吼。

“看到了吗！老铁们！现场轰炸车队啊！如果不是关注了我哈尔滨二踢脚，你们这辈子能看到这名场面吗？”

正在众人兴奋狂喊的时候，哨兵发出了警告，“队长，糟糕了，其他两队车队，在四处放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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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俘虏国度》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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