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剑（3）

（放假期间会加速更新）

第一章 日落之处

壹、夜幕已沉    承元十四年 八月四日 上京

一场仅有沉默的对峙，漫长的等待延续到最后一缕日光即将落下。大殿的皇座上没有人影，阶下的使者兀自面对着难耐的沉默站立了两个时辰。

礼部尚书沈锋最终用轻声的咳嗽打破了僵局。这是不含言语的逐客令，大乾的皇室不会接受无理取闹一般的要求——即使加上北方声称的武力威胁。职方司数月前就已将府兵调至边境，绝无可能让战火烧至京畿——不，卫戍部队不会让边境的兵戈在内地作响。

使者坚称皇帝陛下定会赞同这份提议——将四年前停止挖掘的北方交界处的遗迹由北国的摄政府接手并管理周边土地，摄政府愿以四倍的土地作为交换。一份蜜糖粉饰的诱饵，用辽阔的土地换取毫无作用的一小块边境领土，但且不谈尚在纸面的四倍回礼，那用以交换的已经饱受摄政府摧残、毒害的土地对于大乾而言更是一份耻辱。

沈尚书那已经经过甲子之年的头脑非常清楚，皇座的主人再也不可能作出任何回应。皇帝陛下留下的唯一印记只剩下寝宫里那高贵的遗体在大床上压出的凹痕与留给幼子的帝国。在动荡的风暴前夕接受这样舍弃领土的条约，无异于将国家的尊严拱手奉上，倘若敌手有所风闻，不知还要有多少动荡。

沈锋望了眼沉思的左都督杨乂，他的眼神早已和尚书达成了共识。当然，更不用谈那遗迹并非简单的残垣断壁。

脚步声在空荡的宫殿中回响，伴随着盔甲的轻响，两个卫兵把使者妄图抗辩的话语堵在喉里。年迈的尚书需要一点时间供他已不再灵活的大脑思考。

使者的身影被卫兵拽出了殿外，尚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两个时辰的对峙还是挑战了老人步入暮年的身躯。从不惑之年从政而今，他的思维从未如此灵活。尽管渺远的距离抹杀了尚书对于北国的认知，他不知道在辽阔的疆土上不只有摄政府一个势力，但他明确知道——驾崩仅仅二日，千里之外的冻土不可能知晓这个威胁的良机。而驻京的使者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就能接到命令妄图倾覆这座楼宇。

内鬼。尚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心声，不止一个。他望向身边坐立不安的杨乂——今天的使者的言语只会有他们二人知道。

“都督，请下令给京卫指挥使和北峦指挥使，老拙必须尽快见他们一面。”

上京的黄昏即将降临，城墙的阴影逐渐笼罩了这颗帝国的心脏。报时的兵卒敲打的锣声随着熙攘的人声徐徐远去，商贩如往日一般准备晚市的货物，酒肆的喧嚣如往日一般吵嚷。今日唯一的意外似乎只剩下不合时宜而又毫不起眼的意外事故——摔破了头的信使尸体被禁军从小巷里抬出，似乎只是他的马不幸受了惊罢了，甚至不值得作为京城酒后的谈资。

围观的人群聚拢又散去，散落的几页文书被不计其数的马蹄和布鞋匆匆踏过，再难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