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多》

那天夜里，他被推进了河水中。 他胡乱挥舞着手臂，搅得河水翻滚打旋，一串沉闷的气泡浮出水面。但是没有人关心，所有人都在参加盛大的祭典，隔岸灯火通明，人和妖们欢聚一堂，没人听得到他的声音。相应的，因为求救的呼喊太激烈，水流汹涌地灌入了他的肺部，他几乎要呛死。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你听说过市场神的传说吗？ 对于人类来说，卖掉东西很难。即使给了谁，也会留下是那个人送的东西这样的信息。不管是扔到垃圾箱里还是非法扔到山里，都会留下是谁扔的信息。 失去所有权是不容易的。但是有做到这种事的地方。人唯一能交换东西的地方，就是集市。只要在集市上卖出去的话，就可以完全失去所有权。她是掌管此事的神。 市场是一种商业行为自发聚集起来的现象，也是一种祭祀活动。 “祭典在三天后开始，对吧？” 两个身影在河岸上，正对着落日西沉。 “嗯，预计当晚的湿度刚刚好能产生月虹，应该能看到市场神显灵了吧” 蹲在右侧的河童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边敲打着手头某种经由打字机改造的接收仪器。 “也许如此，那么，你真的相信市场神的存在吗？” 对方把话题一转。 “我信，或者不信，其实对我生活并没有太大关系，不是吗？”河童调整了一下帽檐“只是不想看到山里面那帮猴子从中得利了，看到他们拿我们零利润的东西转头就卖了个更好的价钱，实在是比吃了屎还难受” “有意思，有意思的很呐。”丰聪耳双手持起笏板，遮住了自己的嘴角。 一轮半满的弯月正挂在另一侧的天穹。 “快来快来，有人来了”物部布都气喘吁吁地飞奔入殿，一路上冷冽的烛火因此晃动起来。 “第一批商铺已经入住了，人们对于重建月虹市场的热情很高呢！” “这么快？我不信，明明还有三天才能正式开市”说话的是端庄的苏我氏贵族，一袭绿袍宽袖的怨灵屠自古。在尸解仙的过程中，她失去了自己的腿部，如今只好悬浮在半空中，化为令人畏惧的仙鬼。 “稍安勿躁嘛，我都做过调查了，对此很有信心。布都你停下来好好说说”丰聪耳端坐在台上，谁也分不出他到底是在正经论事，还是准备拿布都开涮。 “那么，神子大人，接下来是已经决定合作的商铺名单。。。。。” 报告完毕，大殿里一片沉寂，随后是神子先开了口。 “是这样，来的人到底是越多越好，毕竟这是我们在人里传教的重要一环，可不能出现纰漏。那么，屠自古，你怎么看？” “我觉得”屠自古侧目看了他一眼“神子大人，您莫非是真的相信市场神吗？别说人里了，就算在天狗那边都属于是非常冷门的传说，靠此积累的信仰，我对此抱有怀疑态度。“ “那屠自古你的眼光就太狭隘了，不是吗？“丰聪耳微微一笑，随后拿起笏板遮住”收集的信仰与其所树立的神像并不对等，我完全不相信市场神的存在，但我依旧可以借此扩大自己在幻想乡的地位呀“ “神子大人确实高瞻远瞩，是我拙见了“ ”神像乃我造，市场乃我建，虽人拜异教，亦是助我仙” 真有意思啊，到处都是迷人的欲望。她想 在人间之里的村口有一株高大而向侧面生长的小叶榕树，小伙子杨林正坐在其间，听到村口的骚动便起身而下。那是一只妖怪山童在招呼兜售商品。 “瞧一瞧，看一看，正宗市场神赐福过的能力卡牌——看一看了啊，哦，您好，它的现价是三文一张，不过数量有限，所以现在开始收藏以后还能增值——是的是的，确实是市场神亲自祝福过的，能保佑你在集市上的店铺走大运挣大钱，又招客又揽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 他从榕树东部常待的侧枝上爬下来，在小小的神龛门口停下，拍了两下掌。这似乎是一种神圣的仪式，就像最近不知何人要开始举办的市场神大典一样，人们供上日常生活用的商品，换下来金钱。这隐约间就像一种祈祷，但他此时还并不能清楚地理解这一切。 据说这树洞中时不时会出现辉光，村民们遂以为有神明在里面供奉，据说也确实有人看到过。 人们开始往榕树的树洞里投掷硬币，一分二分，仿佛其中真有神明居住在此一样。 是啊，金钱，金钱。 抛下那些最近招摇起来的叫卖声，杨林往河边走去，这里是人类聚居区和河童聚集地的分界线，平时的静谧已然不在，水花四溅，水流翻腾。河童和人类都在加紧时间忙碌。 他来到河岸上，看到两个付丧神正在蹩脚地吹着劳动号子。他认出来，一个是负责祭典上击鼓的堀川雷鼓，而另一位是负责跳舞祭神的面具灵，秦心。自然，她们也认出了他。 “嗨，杨林，干嘛呢“ “没什么，只是随便逛逛，你们呢“ “我们在尝试新的乐器，这次祭典应该会很忙，雷鼓小姐借来了小号，但是学的比我还慢“ “那么其他人呢？“ “她们在练习新神的祭乐，我们比较空闲，就来帮忙吹劳动号子来了“ 秦心作为面具灵自然学不会正常人的表情和情感，而雷鼓则是毫不在意他人的存在，但这样很明显的排挤还是让秦心的回答里附上了些许失落。 ”那么，你想要来试试看吗？“ 在幻想乡各地，人们都喝着便宜的烧酒喝到烂醉，在月光下唱着请神的颂歌唱到嗓子疼，夜复一夜，每个人都对着市场大神祈祷。有人说她叫天弓，有人说她叫千亦，她将跨过满月时分的天虹之桥，为天下的人们投掷金钱叠加成的祝福。穷人不穷，而富者更富。 “不了，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杨林继续向前走去。 而此刻，人里村内的村民正工作得热火朝天。男人女人们爬上妖怪山长长的阶梯，在守矢神社的福源墙上留下自己的心愿。队伍是如此拥挤，以至于不得不让白狼天狗们镇守两旁把守秩序，以防有人试图跨小道进入山区重地。 焚过的香丢在尚未完全熄灭的余烬上，美妙的香氛伴随着人群的窃窃私语，随着山风弥漫开来。信徒们一路丢撒的硬币纸钞和一些贵重的遗失物品，都由白狼天狗们用布匹打包收集起来，挂在道路两旁的红漆木柱上，好让人们对着它们投钱“供奉“，胆敢顺手牵羊的俗人们则会被呵斥。 “真是奇怪啊，明明是为了奉承另一个神明，却还要在泄矢这里祈祷，乞求得市场神的青睐。这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吗？“ 鸦天狗射命丸蹲坐在神社门口的朱漆长木上，对着下面的白狼天狗吐槽。 “你这么说话，神明大人是不会喜欢你的喔“回应她的是一句没好气的抱怨。 “抱歉啦，现人神风祝现在正在忙着接客呢，你就先替她听我乌鸦嘴八卦两句不成？“ “随您便” “村纱，醒醒，你好点了吗？” 只能看到一片虚空，她尽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黑暗如同一种液态的浓雾，即使醒来也不曾散去。 “饿——” 到处都是水，整个房间都是湿的，到处都在渗出水来。 脱离了水的船幽灵大汗淋漓，过量到异常的水渍把身下的床褥浸得透明，头发湿漉漉地沾在额头，面孔的皮肤也变得发蓝。 “不管诵了多少遍经文也不管用啊。。。。” “白莲先生，谢谢你之前为我做的一切，我想我现在只是大限将至了。”船幽灵的嘴角微微颤动“我可能就这样了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没有谁是不可被拯救的”被称作白莲的女士似乎有些生气，但随即恢复了冷静。 “我们命莲寺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的” 生不能生，死不让死，村纱水蜜躺在被褥上，想着这一切。 无力感让她觉得浑身关节发痛。 “求求了，有什么神明来救救我吗？” “那么，二岩，您觉得这场闹剧如何？“ “对我有无好处另说，先观望着事态发展吧，我的小弟已经在收集情报的路上了。“ “不愧是老妖兽了啊，端坐事外，就能站着把钱挣了“ “那你接下来又有什么计划呢？鵺？” 二岩回过头去，刚刚与她并排坐着的那人已消失无踪。 “真是好耍” 村里每个人都会告诉你，自己曾亲眼见过市场神。她披着长袍，拖曳着尾迹从月亮上落下，光顾了自己家的店铺。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听过了太多次，已经彻底相信了她的真实性，只是对于她具体降落的是哪户人家抱有怀疑。大家都相信，市场神光顾的地方绝对是稗田氏的大宅邸，不然何以显得如此富裕。 然而事实上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市场神的本体，每当问起，稗田家的人总是会摇摇头谢绝回答。一方面他们确实不曾见过，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想断绝人们对他们的猜想，正是靠着村民们这种鸡犬沾光的消费迷信，他们当前的生意才能如此蒸蒸日上。 那么，那些愿望实现了吗？ 确实如此，但只实现了一部分。 夜深人静，布都潜入了命莲寺，在寅丸星的房间里找到了她下属在这几天搜刮而来的各色贵重珠宝。 布都检查了一下布袋中的宝物们，发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村纱水蜜的名字。她把它从中检出。 随后倒入了稗田家门口的那口枯井里。 “运气真好！瞧瞧啊，因为自己虔诚的信仰，稗田家又得到了市场神的眷顾！“ 这天天亮，屠自古就在人里的主街上高声宣传，丰聪耳闭目遮嘴，不苟言笑地跟在她后面。 “无论是什么样的愿望，无论是什么样的欲望，丰聪耳神子大人都能听到，并让市场神帮你解度生活中一切苦厄！“ “学习稗田，慷慨解囊，付出越多，收获越大！“ “神子大人的木制雕像！亲自赐福！水逆退散！“ 杨林正在人群中看着热闹，但是他体格太小了，只能被人们挤在最外围，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随后，他听见一声细小的叹息，就在他的身边。 “我想要的，只是三十一岁的生日啊“ “鵺，感觉如何？“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你还要对此干什么呢？这一切已经够混乱了“ “非也，你知道熵的含义吗？混乱只是一副颜色不同的多米诺骨牌而已，不要被它的表面所欺骗了，这种大而不实的东西，只要在更深层次之间推倒第一张。“ “我会阻止你的“ “嘛，谁知道呢，也许根本用不着我动手，他们就能自己探索到这一层面的道理“ “至于命莲寺那里，现在如何了呢？“ “船长是船幽灵，这种饿是灵魂根源上的，得吸收被水淹死的怨灵才能保持存在下去“ “否则？“ “否则就念大悲咒超度她去吧“ 于是，灵庙门前堆满了更多的财宝，人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信仰神子大人和稗田家族，而命莲寺则是一分钱都没见着。时不时的，神子会拨出一部分财产，让布都和屠自古跑腿去实现一些更近切的愿望，好让传言继续流传下去。 村民们也各有各的愿望。不计其数的愿望，不计其数的欲望。五花八门的愿望，五花八门的欲望。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罩住了所有人。 每个人都需要有欲望，才能有信仰。 就连妖怪们也有着自己的欲望。 鸦天狗射命丸的愿望是得到爱，现人神的爱，同行或是下属的爱，不行就换成爱的感觉，再不行给个抱抱也行，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稗田家族的御阿礼之子阿求，体质原因让她不能活过三十岁，所以阿求的愿望就是能过上三十一岁的生日。 堀川雷鼓想要得到一支唢呐，管乐器也想试试看呢，她想。 河童想要山童的东西卖不出去，山童想要河童的东西造不出来。现人神的风祝还是想要更多的信仰。 屠自古想要属于自己的腿。 面具灵秦心想要学会表情，想要理解他人的情感。 船长村纱水蜜希望自己能吃饱，但她不希望有人受伤，但是她想要活下去。一个死人想要活下去。 寅丸星企图消去自己过去千年的罪行和悔恨。 就连丰聪耳神子，她都有自己的欲望，虽不信神，亦不敬神，己就是神。但在此之前，还是想要一睹神的真容，或许，成为神才是她真正需要的。 唯独杨林他没有心愿，从来没有。“要是我有什么心愿能实现就好了“这里并没有什么真正值得他动心的事物，让他产生欲望，他从来只是在人群里擦肩而过。其他人在乎的一切，他们的争执与烦恼，他们的犹疑与徒劳，他们的热闹与拥抱。。。他看在眼里，不为所动。 “活在世上，却只能忍受一连串没有深意的经历，永远没有出人意料的奇迹。。。“ “是你的相反面呢，鵺“二岩打趣道 “一切都是秩序的道理，不觉得太过无趣了么？连妖怪都会被他的剖析给吓到自我分解的” “嘘，你看下面，他过来了” “今晚他怎么不睡觉啊，是太兴奋了吗？算了，猯藏小姐，我跟着去看看他吧“ 一阵风刮过，二岩又变回孤身一人。 “我总有股不好的预感啊。。。。。“她喃喃自语。 在这一业，杨林失眠了，他悄悄摸出门，来到村口的榕树旁。远处的河田上，人们和河童们依然在干活，村里也仍有夜行妖怪的店铺叽喳不休。 他仰望星穹，那么宽阔，那么遥远。 什么是愿望呢，什么是市场呢？人们为何会觉得金钱能解决他们的一切苦难呢？明明他们连市场神都没有见到过。 “哇啊——“ 正当杨林在思考之时，一只伞妖出现在他身边，把他的思想拉回现实。 “吓到了吗？““没有喔” “真是烦人呐，怎么都吓不到人，我好久都没吃上饭了”唐伞妖怪扫兴地蹲在一旁。 是的，人和妖怪一样，都是要吃饭的。但人对于物质性的依赖要远高于妖怪，所以才会祈求神明救济吧。 尤其是金钱的神明。 我大概知道自己要取什么愿望了。 杨林蹲在地上，从衣兜里拿出五十文钱，在旁边妖怪困惑的目光下，朝它鞠了一躬。 再起身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的身旁正是市场神，的木制雕像。 在越来越近的交谈声中，杨林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于是他本能般地钻进了雕像一旁的榕树枝条上，在夜色的掩护下，蹲在里面，一声不出。 丰聪耳神子善于听取人们的各种欲望，在他们错综复杂的欲望形象之中，他选取了一个更加综合性的形象，并打造了一尊无害的神像。她希望所有人觉得这就是市场神，她亲手塑造了神明，她便自认为是神明的造物主。 杨林躲在那里偷看，过来的正是白天在人里大肆宣传的物部布都、苏我屠自古和丰聪耳神子。三人在市场神像旁停下脚步，距离他不过几厘远。他不敢呼吸，只能从树叶的隙间中听到零星的片段。 “。。。绝不能引起怀疑，做的一切不应予人发现。。。”“。。。但是这样的愿望还要实现多少。。。”“是的，神子大人，河童的预测失败了水分不够，已经取消她们的商铺位置了。。。”“。。。那么剩下的钱呢，今天很可能不会出现月虹了。。。”“。。。空缺位，我只能借此做人里的唯一教宗。。。“ 也许是因为杨林早上对榕树洞中未知未知神明的祈祷，也许是因为他从众多事物中擦身而过所形成的业，也许是在他身后同样蹲坐在同一枝条上看戏的封兽鵺的原因。 总之，榕树洞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本能地往后一退，枝条断了。 杨林从树上摔坐下来，头晕眼花。 “什么动静？”丰聪耳一惊。 “找到了，在这里”屠自古从断裂掉落的枝条间揪住了他的衣领，强有力的提了起来“这家伙在偷听！说，你在干嘛？” “我，我没干嘛”杨林因惊慌而有些结巴，此时远处已然走远的唐伞妖怪得到了久违而奇异的满足感“我只是在想事情” “半夜蹲在树上想事情？有我的风格” “布都闭嘴，他蹲在这里到底多久了？” “连我也听不见他的欲望，如此无欲无求，怕不是命莲寺来的僧侣奸细”神子思忖 “那就是说，我们的谈话全被他听到了？” “不仅如此，倘若他把这些事情都说出去，我们的名声，到现在为止的努力，乃至信仰，将会全部白费，甚至连之前收集的信徒都会被遣散”神子语气低沉。 “不、不，我真什么也没有听到，求你们。。。”杨林的声音小的如同蚊蚋，不停地道歉着 “不能让他有机会毁掉这一切，让霍青娥来。。。” “可霍青娥她。。。。。。 刺啦一声，在神灵庙众人注意力转移的间隙，杨林使劲撕破衣领，挣脱出来，一转身便开始撒丫子，不要命了的狂奔。 “市场神的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抓住他“ ”是“ 杨林在狂奔，跑过白天围满人群的稗田宅邸，跑过河道旁蜿蜒的小路，跑过鵺和狸猫妖怪蹲坐过的屋檐之下。 “难说了“二岩还是坐在屋顶，深吸了一口烟杆。 杨林双脚普通踩在水里，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在无人的河边，走投无路。而身后则是与他年纪相仿，却带着深不可测气息的物部布都。 祭典已经开始了，神子在祭台上举行着盛大的演讲。 “你听我解释“他一边哭一边向后退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河面已然没过了他的肩部，杨林浑身湿透，衣服沉沉地把他往河心带去。但对面的布都衣冠飘带，水流像经过了一个幽灵一般，不能沾湿她，也激不起一点旋流。 “孩子，你知不知道并不重要“布都的嗓音苍老而浑厚，带有自古而来的杀意”你也不需要逃，只要交给霍青娥就够了，她人很好的，只是最近有点孤独罢了“ 随后，杨林踩中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块，身体快速地向下沉去。 不要！不要！不要！市场神的木雕矗立起来，众人欢呼雀跃，仿佛实现的是自己的愿望。 加油！加油！加油！火光点亮夜空，烟花爆裂飞溅盘旋，金钱华丽丽地洒落一地。 救命！救命！救命！成千上万的灯火同时通明起来，奇迹缀满夜空，巫女风祝和妖怪们在这盛大的宴会上相聚，凯旋，人们互相握手拥抱，眼含热泪。 “救命！救救。。。咳！“布都想伸出手去，却拉不住他，只能见得杨林的身体越飘越远，随后剩下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布都愣了一会，收回了手，走上岸去。 机率也是神之伟业的一部分。 尽管只是出自他人的预测。 当长期饥饿后吃饱喝足的唐伞妖跌跌撞撞回到人里的时候，她不小心触碰到了祭典的火台，高空盘旋取材的射命丸见此情况，立马俯身而下想要帮忙之时，她翅膀引发的一片旋风在恰当的时候翻腾升起，一瞬间就引燃了四米高的市场神像。 火光点亮了夜空，方圆几里都能看见那巨大的浓烟，在火光升腾的最晦暗处，在市场神塑像侧边的丰聪耳神子惊讶地看到了此前并未出现过的巨型月虹。因为一系列空气折射原因，烟尘的颗粒飘散到了高空，填补了云层中本不充盈的水气晶粒，才恰好促成了这一奇观的出现。在其上的月阴处是一团巨大无比的浓烟，神子恰好看到了让她最不敢相信的身影，实现了最异想天开的夙愿。 被火光照亮成天蓝色的短发，月白色披风内侧的星辰闪烁跳跃着，跨越数千万种颜色的光阶拼接而成的长袍。随后，不堪重负的神像倒塌了下来，点燃了神子金光熠熠的仿制披风，她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这一重大事故立刻登上了报纸，由于当时想要搀扶唐伞妖怪，离她最近，射命丸拿到了独家的发行消息，随后就得到了顶头上司的提拔。她那直系上司饭纲丸龙由于最近在市场神祭典上的投资工作失利，差点在开除的边缘，还好手下有着射命丸报纸销量的提升扳回一点成本，才免于降级。回到工作室，她立刻给了射命丸一个的拥抱，这也是一种爱吧，射命丸想。 因果律也是市场运行的一部分。山童的市场遭到了重大打击，被迫和河童双双歇业。 到处都是愿望，愿望，愿望。大家信仰了市场神，也同时信仰着泄矢神能够抄上近道给市场神传话。风祝的赛钱箱里，充满了信仰的铜币。 在杨林举行葬礼的席会上，堀川雷鼓得到了她之前心心念念的属于自己的唢呐，但她却还是有些失落，毕竟她所希望的也不是这样的场面。 秦心的脸渐渐僵硬，随后逐渐剥离出皮层，掉出一副面具，一副空白的面具。她学会了自己的第一个表情，那是哭泣，一种悲伤的哭。 这是她成为付丧神来，失去的第一个熟人。 面具灵的泪水滴落下来，落在榕树的根上。待命莲寺赶来超度的时候，寅丸星顺手取走了杨林每天在榕树洞的神龛里日积月累留下的那笔钱，刚刚好和布都他们拿走的那笔数目一致。随后，她在里面找到了自己失踪已久的宝塔，得到了圣白莲的表扬。 原来这就是榕树洞中那不存在的神明，而现在，它积累的德已消去她的业了。 寅丸星扑到在圣白莲的怀中，痛哭流涕，而白莲抚摸着她。“我早就原谅你了” 杨林已经死了，也许死了吧，鵺在那晚清楚地看到，他淹死的尸体上出现了一点萤火虫似的白光，在众人都未察觉的时候栖息在了寅丸星的宝塔上，被带去了命莲寺。 这一点微弱的光在寻找着什么，然后钻进了村纱水蜜虚弱而半张的口中，接着她坐起来，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船幽灵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在做测试似的，随后半展着衣衫就跑去庭院里向众人汇报。 神子的又一具身体消失了，但他的魂魄已经散落在了所有他所造出的塑像之上，他的信仰还存活在人里之间，他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成为了人里居民们信奉的神明之一。屠自古说，等着吧，这迟早会出现的。 随后她起身，整理衣冠，回到自己房间内，从床下抽出两具被天狗报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由于火势向上燃烧，那便是神子尸体仅存的两条大腿。我想要拥有自己的腿，虽然不是这样的方法，但好歹实现了。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之中吗？” “不全是啦，那家伙死了莫名还有点可惜，本来还打算陪他好好玩玩的” 鵺拿出了一个蛋糕，上面标着三十一岁生日快乐 “大火时候从别人家偷的，你尝一块？” “谢了，还是不用了，我吃这西洋玩意发腻” ”那我丢了” 稗田阿求正坐在自家宅邸的庭院里安安静静写书，突然一块白色的乳状物斜斜地飞上了她的桌板，把她刚写的笔记墨水洇染地一团乱。 她看着蛋糕上的文字愣了半晌，随后收拾桌面，将一切重新写起。 毕竟人生太多偶然，或许这些也只是巧合而已。 就算是巧合与奇迹，也要付出代价。 这一路上的所有人，许愿，许愿，再许愿，这些星星点点的欲望化为足以焚尽一切的大火。神明们借助他们的热气流，一路向上，一起飞向星辰闪耀的宇宙边缘，飞向那离无穷多分支的现实更远的地方。 在那由多的宇宙里。 天弓千亦正实现着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