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套的愚人节玩笑

“诶，你说你要考哪所学校来着？”她含着棒棒糖，看着一旁刚冒出嫩芽的杨柳，随口问道。

“哈佛。”他眨眨眼。

“你……要出国？”她突然咬紧了棒棒糖，“这跟你上次说的不一样啊。”

“不出国，国内的。”

“什么？”她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哈尔滨佛学院。”他郑重其事地说完这六个字，然后笑了起来，“愚人节快乐！”

口中还剩小拇指大小的糖块被她气得一口气咬碎，志愿这种关乎人生未来的事怎么能拿来对她开玩笑呢？她真想在他那张俊俏的脸上狠狠留下两道印子，可是她的手伸出去却只伴随着一句话：

“手机借我一用。”

“干嘛？”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放在她的手心。

“向你爸……”她的纤纤十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跃动，“打～小～报～告，说你又带手机入校。”

“搞定～”

“喂喂，虽说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吧，可这要是愚人节玩笑那就有点大了……”嘴上虽是这番语调，可他嘴角分明挂着笑意，并没有看出几分恼怒，只是接过手机，仔细检查着。

“愚人节快乐～”她趁其不备，夺走他兜里另一个还没有开封的棒棒糖，转身跑进微冷的春风中，“明天见！”

…………

“明天见……”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几个小时前的场景。

即使拥有十七年的邻居，同学，朋友的关系，每天一起上放学；即使是能够随便开各自的玩笑程度；即使她与他的距离如此如此的近，但总还是有一层薄雾横在他们之间，以至于她每每想起今日与他略微的肢体接触，心里总会涌起莫名的羞涩，然后脸颊绯红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小野猫在干什么？”母亲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诶？愚人节快乐！”她答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这丫头，”母亲笑了笑，“早点睡哦。”

“好！”她长舒一口气，确认脚步声消失后，这才抱起手机屏幕开始忐忑不安地等待。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即将敲响，那条满载心意的信息从她的指尖发送至远在隔壁的另一部手机中。

她：喜欢你11:59:49

他：【自动回复】我也是11:59:51

这样就好了。

她把手机抱在怀里，有点恶作剧后的小激动，也有微不足道的满足和长久长久的遗憾——67天后，两个人终究是要分开的。十七年的缘，在现实面前，也无法编织成足够坚牢的线。他是志在远方的大鹏鸟，她这只竭力飞翔的燕雀，终究只能目送他远去了。

所以这样就好了。至少最后一次让她体会以下穿过薄雾的感觉，哪怕这是单向的自我安慰，哪怕这番真情实感，被包裹在名为“愚人节玩笑”的老套外衣下。

约莫几分钟后，她在对话框里输入“愚人节快乐”几个字，正准备发送，另一头却先行动了：

他：还以为你搞什么幺蛾子勒，拿我手机就搞这个？真是胆小啊你（笑）00:04:10

他：喜欢就大方点嘛（笑），我也一样啊。00:04:49

他：顺带给你声明一下哈，中国人不过洋节（00:05:05

他：所以我喜欢你。00:05:10

他：这不是什么老套的愚人节玩笑。00:05:20

随即他发来一张她的心仪大学的照片，她哭着笑了出来。

薄雾被逐渐回暖的春风吹散，漆黑的夜空中镶嵌着两颗漂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