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奇谈】《不胜人生一场醉》（五）

       二叔刚想迈步朝我走来，猛然发现下身全是粘腻的沥青，行走困难之际，仿佛下一秒便成了困在琥珀的可怜螳螂。

      他一时追不上我，恼怒之下举枪便射，“雕虫小技，班门弄斧！”

       三道火蛇紧追着我，将身后的石壁打得粉碎，我跑出酒窖，急忙去城堡里招呼士兵过来堵死酒窖。

      爱妻晴子听见我的声音，抱着孩子赶了过来，二叔此时也奔上楼梯，似乎瞥见了晴子在酒窖门口牵着小海寻望着我，便想对她们母子开枪泄愤。

      二叔心念一转，急奔至母子身畔，一把夺过孩子。

      “小海！”

      晴子想扑过去夺回孩子，二叔只微微一动，过去又将枪口转回她的额头，我急忙挡在妻子身前，“叔，有话好说，你先把小孩放下！孩子是无辜的，再不成他也是你的侄孙！”

      外骨骼上的两挺巨枪不离我们夫妻二人的额头，片刻过后二叔才冷冷说道，“我带侄孙去甲位面，你们在这儿酿酒，18年内酿不出400坛好酒，这孩子就得继续在飞船上待着！哼哼，飞船上两天便是比邻星β的36年，只怕你们不快些，老死也见不到他了！”

      我抓住机会疾步冲向小海，却被二叔不顾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朝我的腿上开了一枪，神经的剧烈反应迫使我捂着冒血的皮靴绝望倒下，晴子跑来搀扶着我，只得眼睁睁望着二叔连拉带拽把小孩带回飞船……

      “侄孙，别怪我了，若是还不上高利贷，杜老大非把我抽筋拆骨不可……”

      外面的士兵看到浑身沾满沥青的二叔从地窖蹿出，纷纷举起火绳枪。

      我强忍着巨痛，一瘸一拐跑出来喝止，“别开枪，我儿子在他手里！”

      二叔再次打开机械外骨骼后背的推进器，迸发两排幽蓝色火焰向飞船飞去，火枪手们见到打退蛮族的怪物又劫持了少主人，难以置信，面面相觑。

      晴子抽泣着问我怎么才能将孩子找回来？我木然无语，哪怕精通人类科技，哪怕这里资源应有尽有，哪怕比邻星β的科技树没走一点弯路，要达到制造飞船与外骨骼装甲的科技水平，至少也得500年之后……

    “乖孩莫哭，再过一天就能看见你爸爸妈妈了……”

     小海一直在哭，二叔被吵得脑仁直疼，一昧劝慰，“不过是再见时，你父母老了一些，你的兄弟姐妹也长大了许多，若他们结婚生子，你便当上小叔、小舅，哈哈……”

      他干笑了几声，眼看小海哭得更加惊天动、鼻涕眼泪在小脸肆无忌惮地流淌，二叔赶紧从内兜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往他嘴里塞，小海轻嚼了一口，香甜软糯，是从未尝过的美味，顿时停止了喧闹。

       二叔一边给小海擦鼻涕，一边想着若这次债务清了还有余钱，那就踏踏实实回地球娶妻生子，过安稳日子，后半辈子再不干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望眼欲穿盯着比邻星β曾经出现的方向，可24小时过去，那一片熟悉的海上大陆仍未在虚空中浮现。

     二叔后悔不迭，想追上比邻星β，把小孩塞回我的怀里。可转念一想，侄子一家苦等18年才盼来了儿子回归，度日如年，必然恨透了自己，怎会善罢甘休……若不是有外骨骼装甲，只怕一下飞船便被侄子万箭穿心。

     “一天18年，两天36年。”

      望穿秋水，秋水却暌违良久……

      48小时之后，二叔开始担心侄子还能不能再活36年，如果他撒手人寰，找谁去要回400坛酒？除非自己仗着火力强抢硬夺……

      他转头看看了还懵懂无邪的侄孙，他正捧着奶糖往嘴里塞，全然不知嘴角黏满了糖丝与涎液，便蘸湿了手绢给小海擦嘴擦手，“得快点回去才行，船上的食物不够吃了……幸好临走前顺了条火腿，不然咱爷俩得挨饿了……”

      将小海劫走前，二叔用外骨骼上的机械手臂拽下一条火腿，吃够了牙膏状的流质食品，这两天可以给自己和小海做火腿三明治了……

     飞船过去了72小时，而比邻星β已时光流逝了54年。

       侄子应早已作古，是带着一生的仇恨与思子之情逝世的吧……唉！

     “可惜你爷爷不知道自己早已抱上了孙子，也还未见你……”二叔望着天真烂漫的侄孙，懊恼地瘫坐在地板上——小海也再见不到他的爸爸妈妈了。

       他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扁酒瓶，可那里早已一滴不剩。

       一想到杜老大的狰狞面目，新的恐惧代替失去亲人的悲痛，他的心肠又刚硬起来，喃喃自语道，“那谁又来兑现那400坛酒的诺言？哪怕是最开始的200坛？侄子有没有给子孙交代这件事？你个没良心的，就这么忍心看着你亲爹和亲叔被杜老大逼死？”

      不管他如何诅咒我，时间都在无情流逝，第四天也过去了一半，比邻星β依旧没有出现，被困在这狭窄拥挤的空间已经够无可奈何了，还不知道那颗臭星何时出现……

      他开始贪婪地狂吸扁酒瓶里残存的酒味，仿佛只要还能闻到酒气，那200坛酒就一直都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