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计划］第一章 初遇·星空下的淡蓝身影

随着沙盒屏障顺利展开，绿洲的危机也算是暂时解除了。 “教授，指挥战斗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虽然帕斯卡的语气充满着决心，但这无法掩盖她脸色的疲惫。 明明在不久前还跟净化者战斗，为了营救昏迷智能体甚至透支自己的算量险些昏倒…… 这样勉强自己真的没有关系吗？ 大家都在担心帕斯卡，但是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说“不行”。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帕斯卡一直都是这样，哪怕他们明确禁止帕斯卡过多操心，帕斯卡也会强迫自己做些其他事帮忙。 安娜像感到头痛一样揉了揉太阳穴，发出来好大一声叹息。大家也纷纷向教授投来目光。 现在，能阻止帕斯卡这样病态地努力的人，只有比帕斯卡地位更高的教授。 教授很清楚这些目光的含义。 “帕斯卡，有斗志是好事，不过我希望你先休息一下……绿洲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我熟悉，我不希望你在那个时刻忽然倒下。” “诶？这……”帕斯卡面露难色。 她刚想反驳说“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就看到安娜和克洛琦那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拖走的恐怖表情。 “好……好的……”兽耳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了。 安娜对此非常满意，她用手肘轻捅了一下苏尔，示意把帕斯卡带去休息。 苏尔立马会意，笑嘻嘻地靠近帕斯卡。 “走吧走吧，帕斯卡，我们去找个地方稍～微休息一下。” 苏尔边说边搂住帕斯卡的右手，向着门口走去。 “诶，在这就可以了吧，离太远万一教授出什么事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你看，现在教授不是还活生生地站在哪儿呢，不用担心啦。”而苏尔不为所动，依旧大剌剌地挽着她向前走，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虽然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是应该只是教授自己的错觉……但愿是这样吧。 “苏尔你真是的……”帕斯卡已经放弃了，兽耳已经完全耷拉下去了——她完全拗不过直爽热情且少根筋的苏尔，从她们相遇的那一天开始就是这样。安娜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让苏尔拉走帕斯卡。 随着两人拌嘴的声音越来越远，指挥部内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那么，现在先来给教授汇报一下我们已知的情况吧。”安娜站起来拍了拍手，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教授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希望大家的说明尽可能详尽些。” 安娜严峻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形，随后坐了下来。 回应她的是众人紧锁的眉头。 指挥部内的氛围又开始严肃起来了。

经过几小时的汇报报告以及解释，教授大概明白了绿洲和麦戈拉云端的情况以及运行逻辑。 在安娜和克洛琦的安排下，大家都明确了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并纷纷离开了指挥部。 安娜是最后走的，临走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教授。 这目光中包含着什么？教授不甚清楚。 至于这场汇报，总结一下就是：做什么都需要算量。救助伤员需要算量，重置智能体需要算量，重建绿洲需要算量，维持沙盒屏障也需要算量…… 至于目前的算量储备，依照克洛琦和安娜的说法，绿洲现有的算量最多支持他们救助所有非重伤伤员，如果想要维持绿洲的运转以及大家的生存，就需要去寻找额外的算量支援，而且需要的量级还是扇区级的。 绿洲的身份不被逆巴比伦塔承认，并且绿洲无法为其他扇区提供对等的利益交换，此外单一扇区储备的算量也不足以填补绿洲的算量需求…… 获得足额算量支援的可能性就像黑户得到来自银行的大额贷款的可能性一样渺小。 说白了，这几乎就是一个无解的局。 即使没有任何人明确指出这一点，但是他们的言语之中都透露着这种感觉。 比起言语，汇报过程中大家的神色更能说明这样的事实。 一旦开始思考，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当教授反应过来的时候，云端已经进入了夜晚时分。 看着现在空荡荡的指挥部，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将这些流落的人形以及真正的教授带回现实。 大家一定还在为緑洲努力着吧。 “唉……”这回轮到他发出刺耳的叹息了。 明明才刚刚来到云端，就遭遇了如此困难的境地，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旷且昏暗的室内只有教授一人，显得压抑且空洞。像是要逃离这种忽如其来的无法自抑的阴暗心情，教授快步走出指挥部，走到指挥部前的空旷广场，长长地出一口气。 “诶，教授？”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与破败昏暗的绿洲景色格格不入的淡蓝色的身影。

对方似乎只是刚好路过这儿，证据就在她现在左手正抱着一摞深褐色硬皮书还神色匆匆的样子。 “晚上好……” 见到教授略微有点困惑的神情，淡蓝色身影噗嗤一笑，“对哦，我忘记教授失忆了呢。”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并未让教授听见。 旋即她便认真地自我介绍起来：“初次见面，教授。我是赫波，是42Lab的天文研究员。以后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了，多多指教喔。” 赫波微微躬身示意，还注意着不让手中的书掉落。 她的眼眸似有星河流转，璀璨的星光于一丝一发之间闪烁，仿佛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轻易地摄人心魂。 “初次见面……多多指教。”教授也稍微鞠躬回敬对方，对方能察觉到自己的尴尬真是太好了。 “呵呵，不用那么拘谨啦。”赫波像是觉得有点好笑，又发出了笑声。 稍微有点意外，教授还以为对方是那种正经严肃的人形。 “刚刚教授表情有些阴翳呢，是有什么心事吗？”赫波走到教授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教授的面庞。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教授甚至有种能够感受到赫波鼻息的错觉。 看来对方先前与教授非常熟识。 “……没有这回事。”教授偏过头不去对上赫波的双眼。 他不愿说出自己的烦恼，也不敢让眼前的人形窥探到自己的忧愁。因为他是绿洲目前的领导者，不想在大家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即使他领导者的身份才刚刚担任没多久。 “嗯……” 赫波继续注视着教授的脸，也不知道她究竟读出了什么。 “姑且就当成是这样吧。”赫波依旧笑着，两人脸颊的距离更近了，那股似有似无的鼻息被切实感受到了。与鼻息一道冲向教授的，是对方身上的幽香。 麦戈拉云端居然连气味都有模拟么…… “您与我在此相遇，或许是受到了星星的指引呢。” 赫波将目光投向夜空，随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教授。 “既然如此，教授，有兴趣陪我一起看个星星吗？”赫波稍微向后退了退，“我正好要去看星星呢，就当是放松一下，今天的作战指挥辛苦您了。” “……？”话题跳脱的太忽然，教授没能立马反应过来，他回过头直面赫波，“看星星？” “嗯～对，看星星。” 教授下意识再次看向天空，不过似乎这方深邃的天空并无繁星点缀。 “虽然麦戈拉的夜空不比现实那般繁星点点，不过倘若教授愿意静下心来驻足观望的话，或许也有别样发现哟。” 她的声音似乎有着别样魔力，让教授情不自禁地答应下来，“那就看看吧。” 听到教授肯定的回答，赫波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请随我来。” 她伸出右手拉起教授的左手，转身领着教授向着一条小路前进，她在前信步而行，他紧随其后。

“这里是？”经过十来分钟的路程，赫波领着教授到了一处开阔的广场。 “天文台哟，绿洲最高的地方。” 赫波挑了一块适合坐着的石头，用右手轻轻抚走其上的尘埃之后就直接坐上去，还示意教授坐到她的右手边。 “绿洲居然有这种地方吗……我还以为指挥部就是绿洲最高的地方了呢。” 教授环视了周围一圈，然后坐到了赫波的右边，顺便说了一句谢谢。 这里确实像赫波说的一样，一看就知道确实很高，不过这片广场周围有三面都被高耸的植被遮蔽，只有一面能够俯瞰绿洲的一大部分区域，视野说不上好。 如果没有净化者的破坏，站在这里应该能欣赏到不错的夜景。 “这里比起指挥部来说虽然高一些，但是视野条件太差了，不太适合用于战斗指挥呢。”教授得出了这样的总结。 “教授果然还是比较在意战斗这种事呢。” 赫波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书本放在身旁。 “啊哈哈，不好意思，有点败兴了吧？” 教授苦笑一下，挠了挠头。 不可思议，心情居然有些放轻松了。 “没有喔，能有个人陪我看星星已经足够令我高兴了，何况还是教授。 ”赫波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没有看向教授，而是抬起头看向天空，她伸出左手对向天空，仿佛要捉住星星一般。教授也学赫波抬起头看天空，但是他的视野里唯一的光亮只有月亮，没有星星。 “话说，绿洲居然有天文台，我还以为这样的建筑是不会有的。” 两人的身后，也就是这片广场的正中央端坐着个乳白色的半球形庞然大物，应该就是天文台吧。 “其实……一开始是没有天文台的，不过曾经绿洲绿洲安定下来之后，教授你就提议说建立一个天文台……看来教授真的全都不记得了呢。” 像是回忆当时光景，赫波莞尔一笑，将两鬓的银灰碎发向她的耳朵后面撩拨。 “啊哈哈……” 教授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他终究不是真正的教授。 不过，明明绿洲在此前的算量储备也十分紧张，真正的“教授”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将稀少的算量用于建设天文台。 在现实当中，人们观测星星是为了寻找宇宙的本质，但是这里是云端，观测星星又有什么意义呢？ 像是猜到教授心里的疑惑，赫波又继续说下去，“建设天文台不仅仅是为了观测星星哦，当时教授说，‘我们可以利用天文台观察模拟气象系统的模拟情况，天气是覆盖整个绿洲的，一旦外敌攻破了沙盒屏障，我们就可以运用这个系统创造极端天气争取有利条件’。这个想法实在是大胆，可真是吓了我们大家一跳，尤其是我呢。” “……模拟天气系统？” 教授又听到了新的绿洲项目，刚刚在会上倒是没有人提到这个项目。 “是喔，不过可惜限于算量规模，教授您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搁置模拟天气系统的建设。至于这个天文台，则是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 又是算量问题。 心情又有点被拉回谷底的感觉了…… 教授回头瞥向身后的半球形建筑。 “对了，既然要看星星，为什么不进去天文台看呢？” 赫波依旧在看着天空。 “啊，这个啊……教授的提议确实很不错，不过很遗憾，天文台的观测装置在早上的战斗中被波及到了哦，我在来这之前还跟菲涅尔商量要不要修。” “有点可惜呢……” 教授叹了一口气，又回过头看天空。 “不过这样也好。”赫波轻轻地吐出话语，像是担心将所剩无几的星星吓跑一样。 “嗯？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啊，现在的夜空几乎没有星星呢，要是用天文台的观测装置看星星的话，会很难找吧？像现在这样才最好发现星星呢。” 她的表情变得相当柔和。 大概是说观测装置的视野太小了，不如现在这样在开阔的地方直接裸眼看来得合适吧。 “专门去寻找某一颗星星是非常困难的。现实中大多数星星都有几乎不会变化的位置，而云端不是这样的，同一颗星星会随机出现在不同位置。” “那这样，观测星星还有什么意义呢，连追踪星星都没办法做到。” “追踪某一颗星星还是可以的。虽然每颗星星出现的位置不固定，但每颗星星都是有他们固定的恒星特征的，这一点就像现实一样，只不过比现实更难一些” 明明星星都随机出现了，居然还要保持一致的恒星特征……当初编写这片夜空的程序员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恶趣味才能写出这样的设定的…… “啊，星星！教授，快看。” 教授正在心里吐槽时，赫波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啊？诶？为什么忽然天空出现这么多星星啊？” 教授傻眼了，明明刚刚天空就没有几颗星星，只有一轮晃眼的明月，结果回过神来忽然普通的天空就变成了星空，这样的奇观多少有点冲击到了教授的认知。 “呵呵呵，因为这里是云端啊。我刚刚不是说了么，‘倘若教授愿意静下心来驻足观望的话，或许也有别样发现哟’。” 赫波看着教授发愣的表情发笑。 “这就是‘别样发现’的真相啊。”教授恍然大悟。 因为是云端，所以这种非正常现象是合理的……这个理由真是无可挑剔。 “好美。” 教授打从心底感到感动。此刻仿佛没有任何困难，心里只剩下纯净的星空。 “我也觉得星星真的很美呢。”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似乎赫波的眼眸中正闪动着星芒。 “教授在现实时有像这样欣赏星空吗？” “似乎从来没有过……” 教授略微思考了一下，这样的时刻确实不存在，自从那场事件发生后，头顶的星空就不曾被大家所注视了。 在生存面前，浪漫的星空毫无意义。 而绿洲此刻，也正游走在生存的钢丝绳上，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无法逃脱的泥潭。 一想到这，先前轻松的心情便不复存在，那种无形的压力再度卷土重来，紧紧地束缚住心，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 教授虽然还是看着星空，但是已经无心于星空了。 自己到底要如何决策，才能带领绿洲摆脱泥潭？ 赫波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教授的变化，依旧沉醉着看着星空。 “这么美的星空，如果只是拿着天文望远镜窥探其中一隅的话，简直是种损失呢。” 等等…… 星空中的一隅…… 教授忽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将寻求其他扇区提供算量支援的范围不只是一两个扇区，而是许多扇区——就像繁星一样……这样对每一个扇区而言，索取的算量支援量都是极少的、可接受的，而对于绿洲来说，进行利益交换时所要给出的筹码也能够承担得起，而筹码…… 他看向沙盒屏障。 “而这筹码，可以是沙盒屏障啊……！” 沙盒屏障是非常强大的，就连净化者都难以攻破；比起防火墙，成本更低安全性也更高；并且，开启沙盒屏障本身不会让绿洲实际亏损什么……也就是说，只要有扇区拒绝净化者，那么沙盒屏障将会是最为诱人的筹码！ “教授？”赫波听着教授的自言自语，有些疑惑地看向教授。 教授忽然拥抱住赫波。 “赫波，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如果能帮到您，那自然乐意之致。”教授突如其来的举措多少让赫波有些困扰。 赫波也站起身来，不过表情仍然带着疑惑，似乎在说“我有做了什么吗？”一般。 “对不起，赫波，我可能需要去找一下帕斯卡他们，失陪了！” 教授像是反应过来，急忙松开拥抱赫波的手，站起身来低头致歉。 “啊……这个倒是没什么的，您快去吧。”赫波也站起身来。 赫波微微偏头，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不禁让教授脸红心跳了一下。 “那我走了，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没事啦，要事为重。” 教授点了点头，便转身要离开。 “啊，对了。” 教授背对着赫波，没有迈出脚步。 “怎么了，教授？” “等真正绿洲安定下来了，请你叫我来看星星，算是我今晚匆匆离场的赔罪。” 教授背对着赫波，说这样的话就仿佛是向她发出约会邀请一样。意识到这点令教授稍稍有些难为情。 赫波听后笑容更盛。 “本来也是我把您拉过来在前，要说失礼应该是我失礼吧？呵呵……不过，我记住了呦。” “嗯，我走了” 赫波目送着教授离开，直到教授的匆忙身影彻底消失。 “……虽然您不是原来的教授，不过，我相信您一定是一名优秀的领导者。”她喃喃自语，又坐回去继续看着星星，不同的是，她拿起了刚刚未曾碰过的天文学书籍，“愿星光常驻此间……” 天上的星星，正与皎月争辉。 怀里的温度，也非常温暖。像是要确认这温度依旧存在于此处，赫波将右手叠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