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第一章:新校长
蛟港是个小县城,位于海山市东部,东临青石岛,再往东就是东海——这自然不消说。
县城里一共有三所学校:蛟港小学、蛟港一中(初中)和海成高中,除海成高中在市内略有点名气外,其余都默默无闻。除了学校外,比较引人注目的地方还有县城大市场和蛟港博物馆,其余的就没啥稀奇了。哦,等等,不对,还漏了很重要的一点——蛟港县城既然属于濒海城市,还靠海,那就一定有渔船码头。
渔船大码头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这里停泊着几千艘大大小小的渔船,船只来往乱如麻,渔民吆喝声此起彼伏,海山市渔业的发达可见一斑。
居住在县城的人们大多是热情友善的,海山人都是这么个好品性。他们最突出的一个特点便是勇敢。海山有套古老神奇的拳术——海山龙拳,为明代海山人民抗击倭寇时所创,由此可见海山人性情之勇猛。
1990年年初,一家名为“海兴”的小饭馆在海成高中对面开张。开张后第五天的傍晚,一位西装革履、有着“地中海”发型的陌生人走进了饭馆。
这位“地中海”名叫钱育良,是新调到海成高中的校长,今年刚“知天命”。他受海成高中前任校长李树人的邀请,到“海兴”饭馆来共进晚餐,顺便谈论交接事宜。
钱育良走到靠窗的饭桌前,李树人已在此恭候多时。已是花甲之年的李校长身穿白色衬衫,系着黑色蝴蝶结,精气神与当年相比犹不减。两位饱含激情的老人热情握手后,便坐下来吃饭交谈。
钱校长对海成高中的印象一直不错,他率先开口:“李校,海成在咱海山蛮有名气的,能当上这个校长,实是我的荣幸啊!”
李校长忙说:“哎呀这不至于,不至于!有点名气是没错,但跟省内一流的学校肯定是比不来的,毕竟我们学校是在海边小县城······”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钱育良体会到了李树人的心思。确实,海成高中扎在蛟港小县城内,这儿地理位置偏僻,除了渔业资源其他各种资源都比较缺乏。近几年来,县城里的人都想着走出去,赚更多的钱,过更好的生活;这想法没毛病,可人们往往是出去了就不回来,很多孩子的父亲或母亲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究竟是在外边工作忙没时间回来还是不想回来,谁也说不准。总之,这几年县城里人越来越少,人只有往外跑没有外面来的,学校的师资力量便越来越不行;师资力量不行,学校各方面的成绩就不能持续提高;学校各方面成绩不高,来报考、应聘的人也就少······
他不愿再让老校长伤心,忙转换话题,说:“没大名气不要紧,重要的是内在嘛!海成的老师和学生素质都很好,工作跟学习也很认真,照这样的好势头发展下去,我估计都不用怎么管,过几年咱校就能腾飞!”说完举起酒杯,准备与李校长碰杯,杯中的白酒泼出少许,淋在桌面上。
谁知李树人无动于衷,脸上的阴云反而更重了,甚至加入了一丝惊惶,仿佛钱育良的话唤起了他什么可怕的回忆。钱育良手中的酒杯静默着,白酒淅淅沥沥地往下淋,在桌面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酒杯中的液面逐渐趋于平稳,钱校长的思绪却愈来愈不安地扰动起来。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呃······李校长,您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不喝白酒?”
李树人的眼睛突然亮了,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用沙哑地回答道:“我身体很好,没问题,但我的心理可有大问题!这问题就是那帮子人······不!不配叫人!就,就是······”
“李校长,您别着急,慢慢说!”被吓了一大跳的钱育良忙劝道。
“唉,就是那帮子披着人皮的野兽!欺压人民群众的吃人野兽啊!”李树人的情绪极其激动,要不是他年纪大了,声音响不起来,周围的人准得吓得跌下椅子去。
钱育良差点没死过去。他完全想不到李校长会这样回答;怎么,一个小小的海成高中还能塞进像野兽一般“吃人”的恶霸?他不光是来接任校长的,还得是来扫黑除恶的?!
李树人略微冷静下来,操起桌上的酒杯,头一仰,将整杯白酒一股脑地倒下肚去。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撂,对钱育良说:“老钱,你愿意相信我吗?”
“哦,当······当然愿意!李校您请讲!”钱育良诚惶诚恐地答道。
“那就好,”李校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声音却再次低了下去,“不过,相不相信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着实不敢讲太多。”他小心地环顾四周。
钱育良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去——他莫名也不敢再细问了。
确定周围没有“威胁因素”之后,李树人才向前倾身,小声地向钱校长吐露了心声······
李树人的经历大致如下:1985年他从省城某高中被调到海山市蛟港县城的海成高中任校长,那时的他和海成高中一样心怀希望、意气风发,立志要把海成建设成为全省有名的重点优质高中。李校长的教育理念是“立德树人”,这得得益于他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他父母特别注重培养孩子的道德修养,他的名字“树人”就是这样来的。李树人同他父母一样,认为良好的品德比优异的成绩更值得赞美,他相信只要海成学子拥有好品德,就能成为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才。
刚开始时计划一切顺利,海成高中在1985至1987上半年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好景象。待到1987年9月,问题来了。
9月份高一新生入学,李树人校长像往常一样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们分班、整理新课本及熟悉校园环境,心里想着又一批“祖国的花朵”要接受美德和知识的灌溉了。然而仅过了三星期,这帮新生就开始不安分了。先是高一每个班都出现早恋谈恋爱的(海成高中校规中写明反对高中生谈恋爱,屡教不改者将被予以年级处分),李校长和各班管理老师及时出手遏止了这一不良风气的滋长(诸位少男少女请勿乱喷,你们自己去看看有那个高中赞成谈恋爱的),但他们的管理遭致了大量新生的怨恨(可以理解)。
又过了没多久,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出现了——校园欺凌。
高一某班(具体是几班李树人竟不敢跟钱育良说)出了两个校霸(名字李树人也不敢说),看谁不顺眼就殴打谁,被欺凌者往往被打得头破血流还得给他们下跪磕头。李树人和班主任老师处理这些欺凌事件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疑点:这两名欺凌者并非特别强壮,平时也未携带任何武器,然而被欺凌者没有一个敢反抗的,甚至连用手抵挡、护头都不敢,除了求饶还是求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两个校霸有特异功能,能使人放弃抵抗乖乖挨打?
李校长社会阅历丰富,很快想到被欺凌者是受到了心理上的胁迫——这种胁迫使他们对两个校霸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就如同绵羊见了老虎、苍蝇见了青蛙一般,完全丧失了反抗欺压的勇气。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能给他们造成如此大的胁迫呢?答案只有一个——校霸的社会地位,确切地说是校霸家人的社会地位——官大一级压死人。
原来,其中一个校霸的老爹是蛟港县城的一位“大人物”(具体是谁李树人不敢说),在县城里基本处于一手遮天、无人敢惹的地位。有这样的老爸撑腰,那位不孝子自然有恃无恐。另一个小混蛋则是看上这不孝子家的“特殊地位”,前来“投奔”以逼迫别人也像敬畏“东家”一般敬畏自己,就如同鳄鱼嘴边的牙签鸟、大白鲨身上的印鱼——至少老师们是这样想的,也确实合乎情理。
这下李校长犯了难,他为之陶醉的“德育”之路被这飞来横祸切断了。你说这该怎么办嘛,你告诉他老爹他儿子在学校里惹祸,好的老爹会帮你教训这小子,没准儿还感谢你及时向家长反映情况;坏的老爹,嫌你找他儿子麻烦或是败坏了他的名声,非但不教训他儿子,还倒打一耙,仗着权势动动手指头就把你弄死——你说这不是成心逼死人么?!
海成高中管理系统的老师(包括李树人校长在内)开了三次会议,最后得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解决方案:以防万一,不要把校园欺凌的事情告诉那位老爹,只小心翼翼、态度温和地教育那两个校霸,叫他们以后“收敛一点”以求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那是不可能的。你怂了,人家可拽得很!自此之后,海成高中的校园欺凌事件有增无减,几个首当其冲的班级都快成小型黑社会了。更骇人的是,一些校霸竟然开始对女生下手,还扬言要把海成高中变成嫖娼会所。而整个学校最大的恶霸自然是那个有“大人物”老爹罩着的不孝子,第二位就是那只牙签鸟(或者叫印鱼,姑且让我们这么说说罢),连李校长见到他们都不敢直视其眼睛,担心惹祸上身。
然而事情再怎么乱,总也得有个头。1988年春的一天,一个男生被不孝子和牙签鸟打破了额头,血流如注,被送到医院缝了几十针。而他挨打的原因竟是数学考了全年级第一——这算什么打人理由?!简直是疯了!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李树人气的头上白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发誓这次一定要出手主持正义,再加上男生的家长哭着闹到学校要求校方和施暴者家长给个合理的说法,双方一拍即合,李树人当即拨通了几乎从未有人敢拨通的那位老爹的电话!
在按下接通键的那一刻,李校长和所有老师都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李树人开了免提,旁边的所有老师都拿了录音机进行实时录音,其中一位体育老师还贡献了自己的摄像机,准备记录可能发生的完整事件——老爹仗势欺人的全过程,然后在起诉老爹的同时直接提交给法院。
事实却幽默地证明,他们的戒备完全是不必要的。那位老爹其实是个挺正直的人(至少在对待校园欺凌问题上是,请记住这个前提),一得知自己儿子惹了祸,立马就赶到学校来,在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及听老师讲完儿子的诸多“光荣事迹”之后,顿时火冒三丈,当场一巴掌扇得那不孝子原地转三圈。这下轮到李校长一行人傻眼了,本打算跟老爹死磕一场,现在变成劝老爹息怒别打儿子了。闹腾了一下午,最后老爹向受伤男生的父母赔礼道歉,并告诉他们明天上午八点另一名欺凌者(牙签鸟)的家长也会来学校道歉,希望他们能够原谅对方,然后就拽着自己儿子的手臂离开了学校。
李树人他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事情就这样简单粗暴地解决了。他们也确实没法反应过来,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像梦幻一样。不过没关系,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皆大欢喜,海成高中里外一片欢腾。
校长一行人回过来用心想一想,便发觉了自己之前想法的可笑之处:谁说社会上的“大人物”都是仗权势欺压百姓的官僚恶霸?其实根本没有理由那样想,倘若真是那样的话,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早就没活路了。
大家为什么会那样想呢?当时没人能说清楚。
奇怪,真的很奇怪。
话说回来,这事儿还得再结束一次,就是牙签鸟的家长还要来学校赔礼道歉。本来受伤男生的父母见过老爹那一出已经满意了(甚至觉得有点过头),没想再接受一次道歉,可人家既然已经承诺要来,脸面还是得给人家的。所以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这对两人都快五十岁的穷夫妻和海成的一批管理老师就到李校长的办公室等着了。
要是他们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估计不是争先恐后地逃走就是手忙脚乱地报警或是喊保安过来。
一般承诺了某时刻要来赴约,实际上都会提前一段时间到达(只要没违约基本都这样)。果不其然,距离八点还有十多分钟的时候,办公室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声音不但响,而且密集。
李校长主动迎上前去,却被来者的样貌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彪形大汉,身穿夹克衫和西装裤,脚蹬一双黑皮鞋(这些都还算正常),脸上除了醒目的一字胡外,还带有极其骇人的三道长疤(均在右侧脸颊,可谓完全毁容)。虽然长相并不十分相似,但此人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智取威虎山》里面的土匪头子座山雕,绝非善类。
然而不能以貌取人,另外“座山雕”似乎也不值得大家过于重视,只见他略带腼腆地同李校长打完招呼之后就退到一旁,向门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种种迹象表明,他并不是今天事情的当事人,而是当事人的陪同者(比如同事或者朋友等等)。伴随着他手的动作,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男人,体型和穿着与他相似,只是没有一字胡,右脸上有一道疤而不是三道,姑且叫他“一疤脸”罢。
“一疤脸”用温和的口气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说自己就是牙签鸟(当然他叫的是真实姓名)的父亲,特地前来为自己儿子的不当行为道歉。“请问哪两位是受害者的家长?”他有些迟疑地问道,看上去十分惭愧。
“哦,我们是孩子的······”那位老父亲忙开口回答并走上前去。就在这一刹那,门口响起一阵刺耳的鞋底同地面摩擦的声音,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横冲直撞地奔进门来,撞开了“一疤脸”,然后直奔老父亲而去。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嘭”的一声,那黑影把父亲撂倒在地,接着又扑上去拳打脚踢;“座山雕”是头一个回过神来的人,他大喝一声“住手”,几步冲上前去,揪住了攻击者轮飞的手臂;攻击者挣扎了一阵后,就地打了个滚,站起身来。老父亲满脸是血,还处于惊惶和疑惑之中。
终于反应过来的学校领导们上下打量着神秘的暴徒:此人身高不过一米七,身体却很强壮,肌肉凸出;穿得一身黑,还戴了一顶黑色绒线帽;满脸横肉,相貌凶蛮,左右两边脸上各有一道长疤,还是对称的(就这么个奇特长相,姑且叫他“双疤脸”罢)。这种模样的人,显然不是恐怖分子就是黑帮成员,明摆着是要作恶的料。
“座山雕”还牢牢抓着“双疤脸”的手臂。“双疤脸”说不是大哥你叫我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吗,“座山雕”斥责说你怎么这么没规矩,上来一句话不说就乱打人家,我的意思是吓唬一下得了,没叫你真打。“双疤脸”犹怒气冲冲,仿佛自己无故打人还有了理。
一旁的“一疤脸”见事情闹大了,就出来打圆场说都是误会,自己兄弟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就来闹事,实在是害了大家。李树人差点就信了,说是“差点”是因为“一疤脸”紧接着又说:“但是你们也看见了,跟我们x帮(此处省去黑帮名称)叫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指老父亲那样的),所以拜托你们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行动前先动动脑子,跟我们x帮······跟我们大哥拼,你们有那个实力吗?”随后“座山雕”和“双疤脸”都点了头,众人此时才发现,原来“座山雕”是这个x帮的老大,两个疤脸都是他的手下。也就是说,这是黑帮成员跑到学校给自己孩子撑腰来了,使用的则是他们惯用的武力威胁手段。
要对付黑帮,讲道理是没用的,使用武力则不一定能打赢,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李树人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可没等他想好怎样报警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黑帮那边已经把话撂下了:“想报警可以,放心去吧,我们不会拦着你们的。可报警到底有没有用,我们可就不知道喽。”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敢报警,没有。
为什么坏人一句漫不经心的挑衅就使得大家对正义的人民警察丧失了信任?当时没人能说清楚。
奇怪,真的很奇怪。
既然不敢报警,那黑帮就没法得到应有的惩罚,就会继续作恶。接下来的事情简单得让人崩溃:x帮的人扬长而去,受伤的老父亲被送往医院救治,所幸并无大碍;海成高中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校园欺凌事件以欺凌者的胜利和受害者的失败告终;在此之后,x帮的“威名”传遍了海成高中乃至整个蛟港县城(包括渔船码头在内),校霸集团欢欣鼓舞,海成、蛟一中和蛟小全部彻底完全沦为欺凌者的乐园,流氓混混皆大欢喜,大街小巷、渔船码头放肆豪放嘚瑟地回响着抢劫者的歌声;最可怕的是,我们的警察同志竟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未天降正义扫黑除恶——即使确实没人敢报警,这也是极不正常的。
话说回来,牙签鸟虽仗着x帮的势力在校园欺凌事件中得了胜,但他并没有借此良机“上位”成为海成高中的校霸头子,而是回头又请那个刚挨完打的不孝子像以前一样当老大,继续带着他过逍遥自在、为所欲为的生活。这实在令人费解,或许他们家的人天生就不喜欢当老大,偏喜欢跟着别人给人家打下手(他爸显然就是这样的)。不孝子其实并不愿意再次“入伙”,可他还是接受了“邀请”,因为他也隐隐约约地知道,就算是自己的老爹,也难以同这股黑恶势力抗衡。
但无论如何,正义不可能死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没过几个月,反抗以x帮为首的黑恶势力的星星之火就在海成高中燃烧起来。这几粒火星汇聚在一起,成立了一个名为“海成之剑”的秘密行动小组。该秘密组织由五名海成高中的普通教师组成,均为女性。组织成员均貌美如花,头脑聪颖,才华横溢。
得了直说吧,这是五个傻缺。
“海成之剑”的行动方案如下:所有成员假冒外地来的打工人,主动前往x帮老巢,请求x帮成员保护自己免受流氓混混伤害,并顺势提出愿意入伙;取得x帮成员的信任之后,大家将利用敌人内部矛盾进行挑拨离间,引发敌人自相残杀;最后大家直接动手消灭剩余的残敌,获得本次行动的完全胜利。
能想出这种方案来,只能说明她们的脑子坏掉了。
这几个傻缺对她们的脑残方案还很有自信心,竟然把它拿去给李校长看,请求他的秘密支持。李树人一看差点没当场晕过去,自己学校怎么会招进来如此幼稚又愚蠢的人做老师。见校长瞠目结舌不说话,“海成之剑”认为他是默认了,便雄心十足地回去做准备。她们从学校实验室里拿了五把切固体钠用的小刀,每人一把,就这样“出征”了。
女教师出校门的那会儿是下午五点左右,正好是教师下班的时间,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异样,包括李校长在内。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李树人和部分学生发现,这五位教师没来上班。
李树人给她们每个人都打了好几个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上午十点,李校长正在忙学校事务,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x帮全员排着整齐的队伍依次走进来,“座山雕”走在最前面,“一疤脸”和“双疤脸”抬着一个用胶带封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大泡沫箱走在中间,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两个是女人,一个衣着时尚长发披肩,另一个渔民打扮短发飘扬,都不是善相。
“座山雕”彬彬有礼地说,昨天李校长您送来的“礼物”味道真不错,兄弟们都很过瘾,因此今天也准备了一份薄礼送给李校长和整个海成高中以答谢,希望校长笑纳。
李树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我没给你们送过礼物啊,可话音未落,x帮的人已经走出去了,只留下那个大泡沫箱在地上。
校长拿美工刀划开胶带,打开泡沫箱,里面是一个大冰袋;打开冰袋,里面竟是一具完整的鲨鱼尸体,鲨口中含着一柄匕首——这分明是一种威胁。自己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会被威胁?他把“座山雕”的话仔细回味一遍,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情,登时一跃而起,冲出办公室,可x帮一行人的身影已无处寻觅······
自此之后,那五位女教师再也没有出现过。李树人至今犹记得其中一位好时髦的女教师把头发染成橙黄色的样子,那确实蛮可爱的。
亲爱的读者朋友,读到这里你可能会有疑问:既然几年前蛟港县城就乱成这个样子,海成也应该是一直一塌糊涂才对,怎么会成为本章开头说的有名的好高中?
难道是通过成绩造假?不,绝不可能。成绩是实在的东西,造假是没用的。海成高中确实是凭自身硬实力获得人们一致好评的。
问题就在于,它是怎么做到不受外部条件影响,持续向好的方向发展的(仅在成绩方面)?
答案很简单,黑恶势力(确切地说是x帮)帮助(即保护)了那些想提升成绩的学生。而他们之所以帮那些学生,是因为那些学生的家人给他们送了钱或给了他们某些其他的利益。
少数人的快乐建立在多数人的痛苦之上,所谓征服,不过如此;
少数人费尽心思抢占先机,然后得意地嘲笑没占到先机的多数人,所谓精明,不过如此;
少数人投靠或是利用某些强大的势力、潮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所谓识时务者,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罢了,你们得意什么?!
听完李树人的话后,钱育良的心冷若冰霜。
他原本以为自己接到手上的是一个大花园,可现在看来,这甚至连个烂摊子都不是,而是一个吃人的邪恶沼泽。
他,即将孤身一人,面对强大的黑恶势力和一群麻木不仁的羔羊。他的敌人不仅凶残,还很变态,酷爱欲擒故纵,慢慢地把羔羊玩死。李树人离开后,他再无可以信任的人,就目前来看是没有的。
但,也许······
还有呢?
“老钱,我请求你保护一个学生,他是可以信任的人。”李树人再次压低声音对钱育良说。
“他是谁?”
“他叫陈翔,今年7月份该高考了。这是个人才,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县城最后的希望。只要他能考出去,就一定会带人来救我们的。”
“目前有什么条件不利于他备战高考吗?”(这不是废话么)
“······说不清楚,但你要知道一点,就是这个孩子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了学习上,对外面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连黑社会到我们学校来闹事都不知道,顶多只知道校园欺凌的事情。这样单纯的孩子是很容易被坏人伤害的,请你务必要保护好他,求你了!”
“好,李校长,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