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兰德·龙血之罪 十五 不朽之人
十五 不朽之人
那个神秘男人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耐特尔城中遍地死状可怖的龙侍尸体已经充分说明了眼前男子的可怕，而看他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收拾他们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
恐怖如斯。
找不到任何词去形容，因为任何词句，在描绘绝对的力量所带来的的压迫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且无力。
这个男子对于联盟来说是一个未知的威胁，必须在这里阻止他！
所以阿托利亚直接爆发出了她传承的记忆中的最强攻击。
这是历代“烈阳神枪”才能施展出的，足以令太阳领主都发出惊叹的最强突刺。圣枪发出的光辉如同支撑天地的光之柱，屋檐、塔楼以及那些扭曲的尸首，渺小的如同尘埃，在墙壁和地面上投射出一个个更加扭曲的影子。
男子似乎结束了他的痛苦回忆；又似乎是因为察觉到了危机，他扬起了高傲的头颅。光辉渗入他面甲的夹缝中。他脸庞是不自然的青灰色，头发漆黑如夜，那双金色的瞳孔还是如此的引令人瞩目。
那宛若太阳般耀眼的金色瞳孔，依旧带着宛若神明的威亚。尊贵、不可侵犯。
令人不禁扪心自问，这真的是凡人可以对抗的敌人吗？
疑惑仅仅只在阿托利亚的心中浮现了半刻就即可散去。阿托利亚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华丽的圣纹，双眼如炬，神情肃穆。终于，像是某种庄严的仪式等来了结束的那一刹，她手中指向苍穹的圣枪朝面前的男子落下。
“贯穿吧！圣枪！”阿托利亚嘶吼着送出了手中的圣枪，巨大的光枪带着恢弘的、贯穿一切的气势一往无前。出手的同时，她额头的圣纹也随之暗淡了下去，体力不支的跪倒在地上。
男子杵在原地，面对着辉煌的神迹，他无动于衷。
哦，可悲。你自以为是，将沉痛绝望留给自己，给予他们救赎和希望。
但人们从不追寻那些泡影般的真相。
看吧，他们依然选择继续和你作对……
这就是你选择的结果……
你所做的一切全部毫无意义……
男子低沉的声音发出痛苦的嚎叫，黄金的眸子不停地闪烁着光芒。
天地之中只剩下了耀眼的光辉。目睹对方被无尽的光辉烈焰所吞没，阿托利亚露出了没有遗憾的浅笑。这样一来哪怕对方是不朽者，也只会在这片洁净辉耀的天地中燃烧成灰烬吧？
但下一秒，阿托利亚的面容便变得凝固，就如同被命运扼住了脖颈般，她本能地感到刻骨的恐惧。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膜覆盖在那神秘男子的盔甲上，像永远不会被满足和填补的深渊，将一切碰触到的物质、能量全部吞噬。冲天的圣炎之柱顷刻间便雪崩般的瓦解了大半。
“咳……可恶……”阿托利亚神情凝重，先遣队的众人都是一副难看的面容，她原以为施展的最强一击就算不足以杀死不朽者，也至少能给对方带来重创。却没想到结局是如此的可笑。迎面而来的强大压迫感让阿托利亚仅仅是维持现状都是不小的负担，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的下颌滴落。怎么办？怎么办！创口的伤痛在刺激着神经，体内的神圣之火再次掀起汹涌的波涛，不断抨击着她的胸膛。凝视着从渐渐消失的火焰中缓步走来的男人，她竭力调动起体内一切可支配的力量，准备好了最后的尊严反抗。
无须在抗拒了。
你已经忍受了如此之久。
现在顺从我吧！已经无须在痛苦煎熬下继续蛰伏。
这既是我们血脉之中的本能！
那蛊惑心神的言语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散。在震天的痛苦悲鸣后，男子右臂捂着脑袋，晦涩的语言如春雷乍现。就像是无上至尊下达的敕令，一股强大到令人绝望的灵压席卷了全场，所到之处瓦砾砖石飞溅。那如汪洋大海般磅礴的灵压给普通士兵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殷红的血从口、鼻、眼眶中溢出。令他们直接失去了战斗力，甚至还有直接被带去方舟天国的人。
负伤的阿托利亚支撑不住立刻跪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哼。
阿托利亚露出了一个看似癫狂的笑。不知道从何处焕发了力量，她再次用圣枪支撑起自己站了起来。面前的男人还是那副蔑视的样子，似乎他是君临天下的王者，对于这种程度的威胁不屑一顾。他只是用那副黄金瞳一瞥，阿托利亚便再次跪倒在地上。
你见证过的，誓言的背弃，一次又一次……
男子手中所提的利剑泛起幽光，踏着不紧不慢地步伐缓缓地逼近，铁靴踏在台阶上发出的“嗒嗒——嗒嗒——”声，就像是计算死亡的钟表。
背弃使命者都必须被严惩
自称真理的追求者的自负。
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带来痛苦……
最后，罪孽泥壤掩埋着所有的悲伤。
男子带着无上的威压，如同一座山推到了阿托利亚的面前。
“祈祷只不过是愚者的空想。全能并非为神，而是权力的别称。”
没错，这个世界被祈祷、梦想及希望压迫。
是被泪水所淹没的啜泣之海。
没有救赎可言。
而所谓英雄，更是连挣扎也不被允许。
是诞生起就要注定堕入深渊的被诅咒容器。
憎恨吧，你有理由！
因奋力对抗命运而产生的不甘；
因忠诚履行职责而诞生的疲惫；
你的全部思绪所有我都清楚。
现在正是被义务和职责的泥沼所困，
放弃吧渊，
让我点燃你内心的仇恨，将所有的背叛者烧成灰烬，夺回神明的力量。
那诱惑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不断地劝诱他杀死面前的女人，踏进深渊。
“这是！属于我们的战争！从我的脑子里出去！”他的黄金瞳孔猛地收缩一颤，发出盛怒的咆哮。整条街道都随之颤栗，砖瓦、石屑飞溅。男子如同失去了理智般，朝着四空挥手中的利剑，掀起一阵阵恐怖的气浪。
先遣队的众人们纷纷寻找可供遮挡的掩体躲闪。
如同陷入了狂涌的浪潮中的扁舟，众人在滔天的气浪中随波逐流。就在此刻，天空划过了一道朴实无华的光芒，一柄没有任何装饰的长柄剑落在了男子的面前，他的双目也因此恢复了清明。长剑如同镇海的神柱，压制了滔天的浪潮，给这片天地带来了短暂的安宁。
“苍白的正义？！。”阿托利亚用最后的力气朝神秘男子的方向望去，辨认出了那柄毫无特点的长剑。与此同时那遮盖了耐特尔的浓稠黑屋也隐约有了消散的迹象。
在苍白的正义的影响下，又一次，他的意识出现在了那绯色黄昏的战场上。
但记忆中被鲜血染红的大地已经被宝石和黄金堆砌的地面所代替。可他还是能嗅的到，粘腻猩甜的红色液体在缓缓地燃烧……源头正是那王座。
不，不该是这样。记忆中的画面不该是这样的！他记得的！他们付出了无数的牺牲，承受了巨大的伤痛，那是无法被填补的悲伤。但最终连他也将这些忘却了吗……不！这不应该！他陷入了巨大的痛苦。
湿润的、沾有猩甜余温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仰起头，金色的双眸凝视着空荡荡的王座，头在隐隐作痛。在高大的王座下，他渺小的像一粒沙尘。
战争揭示了我们的本质……
那些与你怀着相同理想而逝去的生命，你确实将他们铭记……
你舍弃了人性，然后……下定了决心……
即使前方是血淋淋的道路，
你也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一心前进……
但你得到的只有背叛和伤痛。
我提醒过你的……
人心之黑暗乃无尽之物。
所有，不要再反抗我了。
仅凭借人类短暂又脆弱的生命又能成就什么？又能守护什么?
舍弃一切吧。舍弃束缚你的一切。
然后渴望吧。渴望翼翅，渴望鳞甲，渴望咆哮！
嗅着那血液的芬芳，他缓缓来到高大的王座前，如同来到了安魂的殿堂。他站在王座前陷入了沉思。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无论经过了多少次奋力战斗；多少次的舍身守护。
你还是无法遏制鲜血流淌。
无论多少次挥动兵刃，你都无法违抗命运。
你还不明白么，希望只是幻想。
因为你软弱，才会畏惧这个世界。
不必再害怕了。
束缚自身的枷锁毫无意义！
摧毁吧，如此一来你将超越人类。
渴望吧，当这份力量融入你的体内，世界必将颤抖！
你的身上背负着霸业，却为什么没有觉悟？
那声音如同魔鬼不间断的耳语，不断劝诱他踏上面前的王座。
“我们所做的一切确实是徒劳……”渊朝着王座探出手，但随后他话锋一转，瞳孔中再次恢复了锐利。“但所谓骑士，便为刃锋。为了未来斩出道路，不向神谄媚，不向魔臣服。为了誓言和信念拼尽一切。”
“所以你是完全不明白我们呢，暴君。”
“呵呵呵哈……你只是推延了必定发生之事，我提醒过你的……”
那是了结的一斩，王座就此崩塌，幻象和那永无休止的耳语似乎就此离他而去。凝视着面前那柄朴素的长剑，渊昂起的高傲头颅上悲伤已经溢出，他的眼眸孔洞，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最后还是欠了你的人情，不过别想着我会感恩，毕竟你也给我丢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目睹神秘男子朝这靠近，阿托利亚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擒着圣枪挣扎着起身开口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但渊对她视若无物，掠过了阿托利亚径直地走向倚靠在墙角的古蕾亚。女孩栗色的发丝上沾上了少许砂砾尘埃，仿佛是从天界堕入凡尘的天使，此刻只是在恬静地沉睡。
阿托利亚还在试图站起身，那对黄金眼眸毫无波动地瞥了一眼，晦涩拗口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文洁琳是前往了冰狱对吧？”
阿托利亚虽然气息已经萎靡，但浑身上下还是透露出一股锐利的锋芒。她瞳孔中闪烁的光辉，在渊的眼中，这是过去背负过的命运在镜中所映射的影子。
曾经一同怀揣希望的火种走过黑暗长夜，
跨过战友的遗骸，踏过荆棘和深渊，
最后，在累累尸骨上一同抛弃希望饮下诅咒，将名为爱与希望的残酷祸根留给后人。他们不需要历史来记载功勋，也无所谓那些空虚华美的称颂，他早已是活着的坟墓，心脏上镌刻的都是亡魂的名字。
“不错的眼神。”他开口赞叹，然后背过了身。“我放弃了人的身份。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力量，为了改变世界。在这身躯中流动的不洁之力……即是我决心的证明。”
“我知道我的罪孽深重，已经罄竹难书。但这副身躯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使命，在那之后我变成怎样都无所谓。”话毕，渊屈指一弹，一道流光自苍白正义中向古蕾亚射出，顿时温暖的光辉照亮了四野。
奇迹般的，已经失去生机的古蕾亚，脸颊上居然泛起了红润的霞光。
“你……做了什么……”阿托利亚声音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