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兰德·龙血之罪 十四 太阳交换
十四 太阳交换
“退后！”阿托利亚来不及回头看，大吼着，立刻迎上了那柄满是锈蚀的长剑。
她的圣枪上燃起了激烈的圣炎，如同漫漫长夜之后划破无尽黑暗的启明星，尽染夜幕。在刺目的神圣之火的光辉下，那些扭曲的尸体愈发显得畸形、可怖。圣炎愈燃愈烈，顷刻间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被她握在手中。
如炬的双瞳紧紧锁定面前正在逼近的男人，她已经从对方的动作中寻出了不下十处破绽，但为什么自己会感到由衷的恐惧？
如果前路的黑暗是无尽，那就以阳炎为名，尽染长夜！阿托利亚的眼神恢复了锐利，在这个十步之内的距离上，她有信心可以用手中的圣枪刺穿一切。身形一颤，圣炎化作汹涌的洪流将圣枪包裹，她消失在原地向对方发起了冲锋。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阿托利亚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紧锁的眉头下略显苍白的面庞，那是泛滥成灾的忧伤。阿托利亚心神一颤，但还是立刻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她义无反顾地送出了自己手中的圣枪。
耳畔传来了如破败革的声音，以及在圣炎炙烤下血肉发出的呻吟。
得手了！她已经可以想象对方那副高傲的脸会露出怎样不可置信的表情了，那一定很精彩。
但还未等她从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冰冷的剑刃已经刺穿了她的胸膛，面前是那神秘男子悲伤的面孔，还有那对高傲冷漠的黄金瞳。
怎么会这样？她来不及思考，只见面前的男人冷漠地缓缓抽出剑，连带着将自己身上的生机一并夺走。
情况反转的太突然了，手持兵刃的骑士团众人甚至还保持着冲锋的势头，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战斗刚刚打响，就已经结束。他们只能兀地愣在原地，无力感如同失手打翻在地的琉璃盏上的裂纹，迅速地在每个人的心上蔓延。
但蔓延的更快的是恐惧。强大如“烈焰神枪”阿托利亚也只是打了个照面便被击败……与传奇之间的鸿沟，当真是人力无法触及仰望的天灾伟力吗？
“阿托利亚大人？”看着背对着自己缓缓跪倒在地上的身影，古蕾亚不可置信地掩嘴发出惊呼。那位英气、勇敢的“种子”就这样被解决了？
“滋滋——”圣枪上的火焰也随着阿托利亚的倒下就此熄灭，但上面残存的温度还在灼烧着男子的皮肉。他伸手拔出圣枪，面容似乎是凝固一般，没有半分改变。
“为了太阳，为了联盟！”身为日落武士的琼大声吼道，他来不及拭去眼角的泪水，伸手在自己的佩剑上一抹，纯粹的阳炎在剑刃上熊熊燃烧。那位外表严厉的大人究竟在他的心中是怎样的存在？他还是无法给出一个定义，但在此刻，愤怒的浪潮吞噬了理智，战胜了恐惧，令他得以有勇气义无反顾地扑向面前的神秘男子。
其余人也都在准备着法术，又或者亮出兵刃跟随他一同冲锋。
看吧，人类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
这就是你们所留下来的爱与希望……
你的奋力战斗与舍身守护到底换来了什么？
你的挥动刀剑与奔袭转战又是为了什么?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我早就提醒过你们……
失去了人们的信仰，神逐渐死去。而被誉为“英雄”的你们，也会被他们逐渐遗忘，然后遗忘自己的使命。就算这样你还要继续坚持么？
呵呵呵……还不明白么……你已经被背叛的海洋所淹没……
就连你们拼命保留的所谓的“希望”，也布满了我毁灭的种子！
布满锈蚀的铁剑就这样朴实无华地迎上了炽焰圣剑，耳旁传来金铁交击发出的蜂鸣声，日落武士随即身首异处，他反手挥剑，锈蚀的剑锋所指之处必然见血，又带走几枚头颅。龙首盔下，男子痛苦地紧闭双眼，然后悠悠地睁开。两团黄金火焰剧烈地燃烧，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正择人而噬。
因痛苦煎熬而露出尖牙利爪，这既是龙的本能。
“属于神话中的英雄时代已经在这块土地上消逝，众神的花园早已被凡人开拓，未知已经不在神秘。”男人的话语尽显悲怆。“这是你们自找的。”
“自从我们分享诅咒的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恪尽职守。哪怕那个由我们和先民们共同建立的国度，那个理想国，已经彻底土崩瓦解；哪怕在亘古的岁月中，磨灭了我的一切，我都无怨无悔。”
“我可以容忍背叛，可以容忍你们失去了敬畏之心，但是——”男子的瞳孔中爆发出无上的威严。的情绪激动，神色又变得逐渐癫狂。“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连唯一的铁律都不能遵循！”
“这份罪业应该，也必须被埋葬！这是我们的约定！”
“为什么，为什么！依文洁琳！你也遗忘了使命！你也没能守护好我们的约定！依文洁琳！”他的声音掀起汹涌的灵气，引得众人一顿气血翻涌。
“该怎么办？”
古蕾亚心中叹息，面对拥有天灾伟力的敌人，她所能做的一切都犹如杯水车薪，又一次，在耐特尔她再一次面对了山穷水尽的绝境，她攥紧了拳头，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已经变得无比坚定。
“我绝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一个人活下来，一定要做点什么！”但眼前的敌人对于她来说是无法跨越的天鉴。
手脚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她的大脑也在飞速的思考。
“你所说的约定、使命，我们根本无法理解！方舟和太阳领主却一直守护着这一方的和平，一直与冰狱的魔裔对抗，绝非你所说的那样无所作为！”古蕾亚面色平静地举起了朱红之泪。“如果你想要打破这份宁静……”
脑海中，父亲和导师的教导再次在她眼前浮现。
“怯懦者无处藏身，勇烈者方得幸存。战场上狭路相逢，敢于亮剑者方有一线生机。”这是女孩父亲的答案，典型的战士发言。
而维尔伯导师对此看法则截然不同：“听着，如果哪天你真遇到那种无力扭转局势的场合，就向太阳领主祈祷吧，那位大人的眼睛凝视着万物，你的感情、思绪一定会通过祈祷传递到那位大人的耳边。”
导师的话并非开玩笑，面对真正虔诚且被圣光宠爱的孩子，太阳领主从来不吝啬于展现自己的伟力，而且是丝毫不讲任何道理的厚赐，古蕾亚知道的事例在历史上出现过数次，每隔数年就有牧师或圣骑士在绝望祷告中发生神迹的事迹传来，就比如“种子”。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那个对她影响最大的男人身上，那个让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却能给她带来安心的宽大男人背影。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够了。”
古蕾亚转而面色一沉，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无比的坚定，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出尘的气质流淌。“我会竭尽全力在这里——阻止你！”
“冥烛之火也敢于日月争辉？你以为你明白了什么？你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的凡人！”男子瞳孔一震，黄金瞳中的火焰燃烧更盛，随即愤怒地开口道；“连传奇的领域都没踏足的你要如何阻止我呢？凭你手中的剑吗？那就来试试吧。”
疲惫的少女闭上眼睛，缓慢吟唱起她记忆中最复杂的法术。她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起初只是温柔的轻声，当她音调开始上扬时，逐步转变成了空灵优美的歌声，她的身体随着颂歌而开始发光，从微弱的光芒开始越来越亮。
原本耐特尔被漆黑的夜幕所笼罩的天空，在少女歌声响起后，一束璀璨的光芒刺穿了层层黑暗陡然出现，随后无数道光芒凝聚成辉煌的光柱径直落下，贯入了她的身体。
拜托了，太阳领主，聆听你虔诚女儿的呼唤吧。
“牺牲，是我们咏光骑士最重要的信条之一。”
“太阳交换，可以将自身的生命分享给他人。只要你还能支撑住，光辉的链接便不会停止。”导师的孜孜教诲在耳边响起，随后圣洁的光辉将古蕾亚的身体托起飘飞在半空。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她和阿托利亚之间搭建起了一道璀璨、恢弘的光辉链接。光辉的洪流在两三个呼吸后消散殆尽，将最后一缕生机的波动输送出去后，面色惨白的古蕾亚垂首跪倒在地上。
这就是属于凡人的挣扎吗。神秘的男子用黄金瞳扫过，威严的黄金瞳孔微微一震，惊异的神色还带着少许欣赏。他没有阻止古蕾亚的举动，漠然地凝视着光辉的洪流逐渐停歇，黄金瞳孔明暗不定。也许是因为感同身受之余联想到了什么，也许只是单纯的因为高傲，他没有趁此机会乘胜追击。
“咳咳——”吐出两口血沫后，阿托利亚擎着圣枪站起了身子，此刻她的身上虽然到处是大块的血污，但周身环绕着壮丽的圣光光辉，就连身上的盔甲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太阳交换为她的身体重新注入了生机，但她胸口那道恐怖的伤口却未能治愈。阿托利亚将嘴角的血迹一抹，重新摆好了架势。
“古蕾亚。”她的轻声念道着古蕾亚的名字，然后眉头一紧。“你的决意我感受到了，我会做个了断的。”
“身为‘烈阳神枪’，我会为了太阳领主和这个名字赌上我的一切，闪耀吧！神光之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