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狼/黑魂AU】苇名弦一郎:重生之洛斯里克(十)幽邃梦魇的牢笼
十、幽邃梦魇的牢笼
弦一郎睡醒后背起武器下楼,却在营火附近看到一个陌生人坐着休息。走近一看,是一位戴着白色头巾、身着银白色铠甲的女骑士。弦一郎来到对方面前,打了声招呼:“你好,看你有些面生,请问来这座祭祀场有何贵干?”
女骑士抬起头,茶色的眼睛充满戒备:“我只是顺着营火过路歇脚,并无恶意。如果会给你造成什么不便,我这就离开。”说完,她作势要站起来。
弦一郎抬手示意对方不用着急走,说:“只是歇脚的话,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是无火的余灰,所以这里算是我的驻地,不过也有其他人在祭祀场进进出出。”
“……噢,你也是无火的余灰啊。我是薄暮之国的希里丝,曾是奉神之人。”女骑士点头致意道,“我们都各自肩负使命,而使命则使人孤独,恐怕我们最好不要有牵扯。祈望你的旅途一路有月的庇佑。”
见对方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弦一郎也没再多说,只是默默点头致意,随后继续踏上旅程。
回到磔罚森林,弦一郎沿着上次发现欧贝克的方向走,顺着建筑遗迹来到了一座无人广场前。说是广场,其实也是建筑残骸,但中间的大片草地空旷得让人心慌。做好战斗准备后,他谨慎地慢慢向前走。
忽然,在广场尽头凭空闪现出一个黑袍人,尖顶圆边的大帽子比外面的活尸魔法师还夸张,黑袍的下摆像层层叠叠的荷叶漂浮在空中。见对方不像是擅长剑斗的敌人,弦一郎迅速上前攻击。然而,对方不知从哪里召唤出一个水晶球,双手稍加动作,便有数块紫色的结晶碎片朝他飞来。
“嘶——”弦一郎极速闪避,但还是被一块结晶碎片划破了袖子,“是魔法吗,这么厉害……”他不断跑动,试图在对方施法的间隙进攻。
然而大帽子魔法师也不是傻的,被攻击了一两下,就一个转身凭空消失了。弦一郎左顾右盼,没瞧见敌人的影子,却看到广场的地面上忽然长出数个一人高的蓝色结晶束,广场的两个门都被封住了。
“真是的,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他环顾四周,却被结晶的碰撞声打断了思绪。循着声音望去,敌人竟闪现在了对角的墙边,而紫色的结晶正沿着一条直线拔地而起。弦一郎迅速跳开,几乎与尖锐的结晶束擦身而过。
由于担心对方不断闪现遛人,他收起刀换出长弓。箭筒里塞满了三十支箭,以他的准头应该够用。挽弓射箭,一击爆头——可惜,魔法师的大帽子晃来晃去,很难直击要害。
失败了两次后,弦一郎改变策略,转而射击对方的肩窝。虽然不算致命部位,但这个位置目标大干扰少,也能对其施法造成阻碍。与此同时,对方使出了新的法术,在身旁召唤出五个浮空的结晶球。它们不会立即攻击,但会追踪弦一郎的行动轨迹发射出来。
一边需要躲避其他法术,一边又要留意这些延迟发射的追踪结晶块,弦一郎感到分身乏术。刚一个翻身躲过结晶降雹,五个结晶块就陆续飞过来,已经来不及闪避了。千钧一发之际,他朝自己正前方的结晶块射击,箭头将紫色的结晶穿透。在粉碎的结晶后方,他隐约看到木箭插到了魔法师右侧的胸口。对方吃痛之下,长袍一扬便再次消失了。
“地上的结晶更多了,还没有结束吗……”弦一郎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敌人的踪迹。忽然,大帽子闪现在斜前方的角落。弦一郎看到便冲上前去,可身后却传来了结晶束接近的声音。他连忙翻滚闪避,这才发现广场上有四五个魔法师的分身。蓝色的结晶块从四面八方几乎不间断地朝他飞来。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弦一郎迫不得已暂时躲到柱子后,结晶块在砖石上碎裂的声音让他心中发慌。在他犹豫之际,一道紫色的结晶束在地面上铺开,径直朝他压过来。
“对了,之前的魔法都是紫色结晶!”他终于发现了其中端倪,“这个一定是真身。”
然而,即便意识到真身的所在,弦一郎也很难在多方夹击的情况下接近。他将建筑残骸当作掩体,一点点翻到目标那侧。就在这时,广场入口传来一阵结晶碎裂的巨响——
“原来是你啊,看来是需要一些帮助咯?”低沉的男声带着些嘲讽。
弦一郎回过头:漆黑的铠甲,夸张的大锤……是伊莉娜的骑士伊果。他单手便将大锤抡起,一击拍扁了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分身。虽然他嘴里一直吐不出什么好话,但弦一郎此刻真的需要支援。
“要打便打,我现在可没空废话。”弦一郎顺手射掉了一个分身。
说话难听归难听,伊果倒还算个仗义的,“右边的交给我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他举起大盾,硬是顶着结晶雨向前冲,攻击起来毫不含糊。
得益于伊果的支援,弦一郎不再需要分心躲避后方的结晶,一鼓作气逼近魔法师的真身。对方忽然停止施法,右手从长袍中抽出一把银色的刺剑,朝他的脸直冲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弦一郎果断地压低身子,顺势使出一记居合斩,直取对方性命。
大帽子和长袍,以及它们的主人,都化作灰烬消散在了空中。广场上的结晶也随着魔法师生命的终结而崩裂开来,只有一团亮蓝色的灵魂彰显着这名敌人存在过的痕迹,而它也被弦一郎收入囊中。
弦一郎触摸出现在广场深处的螺旋剑,点燃营火。他对正朝这边走来的伊果道谢:“谢了,你来的真是时候。”
伊果把锤子杵在地上,倚着它说:“小事一桩,我也是正巧路过。刚刚我去看了那女的,看样子你把她安置得不错。”
“真是的,就不肯好好叫人家的名字吗……”看着伊果触碰营火消失,弦一郎忍不住腹诽道。他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没必要回祭祀场休整,便顺着广场的侧门继续向幽邃教堂前进。
接下来是一段连绵起伏的山路,敌人也只是在不死聚落见到过的普通活尸。一路杀过去,弦一郎在一个转角后发现了一座暗色的小型建筑,看那些高耸的尖顶和考究的浮雕,应该是某种仪式场所。
“这种建筑就是‘教堂’吗?”弦一郎正想着,面前忽然冲出一个活尸村民。本来他还要还击,谁知对方竟往自己身上点火,发疯似的朝他扑过来。弦一郎一个激灵,连忙跳开,才让活尸扑了个空。没过几秒,火焰就将其吞噬殆尽。“竟然还搞自杀式袭击,就算是失去意识的活尸,也让人难以理解……”
走近建筑,弦一郎从门口的浮雕勉强辨认出“净身小教会”几个字。本来他还琢磨这名字是怎么回事,进门后看到各种染血的器械,和几具裸露的尸体,瞬间便心中发毛,迅速扭头去点燃房间最深处的营火。
“……噢,女神啊,于世间无处容身的禁忌者之母啊,请您看顾我等的觉悟。请赐予艾雷德尔火焰、请赐予艾雷德尔火焰,赐予能燃起火焰的灰烬……”一阵苍老而虚弱的男声忽然响起。
弦一郎绷紧神经,警惕地环视幽暗的房间——原来那声音的来源就在营火附近的壁炉旁,是一位跪伏在地的老者,红头巾下蓄着长长的白胡子。“是你在说话吧,你是什么人?”
“……啊,你的身上……有和那女的一样的味道……对了,你是无火的余灰!我没说错吧?……我一直在找你啊。”老人抬起头,却依然维持着跪地的姿势。见弦一郎一头雾水的样子,他又急忙开口道:
“……哦,哦哦,很抱歉,我乱了方寸。我想要拜托无火的余灰,拜托你一件事……有一个叫作艾雷德尔的寒冷国家,我们大小姐人就在那里,想拜托你,让她看见火焰──看见燃烧败坏事物的特殊火焰。如果你身为灰烬,肯定会渴求火焰,对吧……?”
弦一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啊,一上来就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如果你想要我帮忙,至少也要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老人一下子慌了神,手中捧着的纸片差点都要掉下来。“……啊,你是说真的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灰烬竟然不渴求火焰……”
“我是灰烬,但不是闻着肉味就流口水的野兽。”弦一郎再次听到“灰烬渴求火焰”的陈述,不免心生无奈。难道所有人——从防火女到这个陌生的老人——都默认灰烬会盲目地追寻火焰吗?“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他作势要向左边的侧门走去。
“请等一下!请您听我解释!”戴着红头巾的老人极力恳求道,“我叫盖尔,是一名奴隶骑士,侍奉的是艾雷德尔的一位大小姐。这个国家在绘画之中的世界,与外界隔绝,因为火焰被熄灭,一直被冰雪笼罩——我们大小姐能通过绘画改变艾雷德尔的样貌,可是她从未见过那和营火相似的、具有生命力的火焰,就无法画出来……这是只有身为灰烬的您才能做到的事。容我再次请求您——况且,这对您来说,也不是件坏事吧……”
“绘画之中的世界……”弦一郎感到不可思议,“前去看看倒也无妨。先说好,我无法保证能帮到你,也不接受紧急的委托。”
“您愿意前往就好!对我们不死人来说,时间早已不重要了。”盖尔激动地感谢道,“谢谢您,这才配称作无火的余灰啊。稍等一下……这是艾雷德尔的绘画,是它破败的一角。来,伸出您的手,触摸它吧……”
弦一郎略微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绘画,他便感到整个人被一股强烈的吸力带走。隐约间,他听到老者的声音:“……如此一来,灰烬就成双了。”
混沌之中,弦一郎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冰冷的山洞里。摸了摸腰间,武器和包裹都还在。他四下张望,竟在不远处的角落瞥见一只鸦人,身上墨蓝色的羽毛光秃秃的。
“……啊,你是新来的人吧?真稀奇啊,好久没有新人了。我说你啊,开心点吧,这里正是我们禁忌者求之不得的安眠地──冰冷又温和的绘画世界──艾雷德尔……你也快点去找一找吧,哪里才是那甜美,带你步上衰败的摇篮啊……”
要不是鸦人主动开口,弦一郎差点就要把它砍了。“艾雷德尔……看来那老头说的是真的。”他思忖道,随后询问鸦人,“听说你们这里没有火焰,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说得没错,我们都一样,全都遭遇过惨事。所以没关系,你放心吧,在这艾雷德尔里头,一定会有让你安身的地方……你也快点去找一找吧,哪里才是那甜美,带你步上衰败的摇篮啊……”
真见鬼了,一个个的都不说人话。弦一郎没有耐心跟这个讲谜语的鸦人干耗着,于是转身离开山洞。外面寒风呼啸,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茫茫雪原。他护甲单薄,经不起风刀霜剑的侵蚀,在雪中站上几秒就被冻得牙齿发颤。幸好不远处的地上插着一杆螺旋剑。
“这地方不是我现在该来的。”况且还有寻找薪王的正事要干,弦一郎毫不犹豫地点燃营火,传送离开这里。不过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回来,看看这艾雷德尔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谜团。
回到净身小教会,盖尔已经不见踪影。弦一郎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样免得又被缠上求助。他按照原计划,从营火左侧的小门走,却在一条长廊后被铁门挡住了去路。开锁的机关在另一侧,只好另寻他路。营火右侧也有一个门,可是情况也差不多,走过一段连廊便被铁门拦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门后就是幽邃教堂了。”他抬头观察起四周的建筑,“……少说也得有四五层楼高,而且面积相当大,从这里看不到边界。这两扇应该只是边门,肯定有别的路通进去。”
从净身小教会的正门出发,除了来时的那条路,还有一条小道通往山坡上的墓地。杀不尽的活尸漫无目的地挤在一簇簇墓碑间游荡,腐臭味熏得弦一郎差点背过气去。他屏住呼吸,沿着靠近山崖的那侧前进,才免于受到活尸群的骚扰。
来到墓地的出口,一座狭窄的石桥通向另一边的平台,再往后就能看到幽邃教堂高低错落的尖顶。然而弦一郎并没有时间欣赏这宏伟的建筑设计,因为面前一个腰上攀附着蛆群的活尸发现了他。那蛆群仿佛集合成另一个上半身,用双臂撑地爬行,而后面的活尸本体反倒像被这东西牵着走。弦 一郎稍稍迟疑,只见那蛆人忽然抬起双臂,向他这边猛扑过来。
咒术之火!弦一郎打了个响指,熟练地引燃一团爆炎。谁知道那些蛆虫沾到身上会染上什么病,索性一把火烧了。蛆人痛苦地挣扎起来,没几秒便化作灰烬。弦一郎走过石桥,驻足观察前方的路径。前面是一段高低错落的阶梯和平台,往上是幽邃教堂的正门,往下是一座小楼,看样子通向净身小教会。
见平台上只有一些缓慢游荡的活尸,弦一郎放心前进。忽然,他看到一个黑影从阶梯上方迅速接近,即刻举起大剑格挡,一对染血的双刀被阻拦在他眼前。这名敌人身形修长,穿着破烂不堪的黑袍,动作如鬼魅般敏捷。见自己的攻击被挡住,敌人竟顺势后跳,随后向旁边冲刺,试图接近弦一郎没有防备的身侧。
要不是看到了那干尸的面孔,他恐怕都不敢相信活尸能够有如此强的战斗意识。全副武装的自己拼速度肯定拼不过,他便索性在原地站稳,摆好架势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攻击。当黑袍活尸第二次攻过来时,他稍稍调整了剑刃的方向。金属碰撞的声音后,弦一郎转动刀身,在对方逃走前用力将双刀压下去,趁敌人失衡点火击杀。
“如果里面到处都是这样的敌人的话,恐怕有点麻烦了……”他隐隐担忧起来,“咦,那不是白树吗?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最后一棵了。”右边平台的边缘,正是巨人指过的白树。他准备好咒术之火应对前面生蛆的活尸,却被巨人的箭矢抢先了——伴随着地面的震颤,一支支铁棍命中了附近所有的活尸。弦一郎抬起头,不死聚落的高塔隐约可见。
“下次回去的时候,得去巨人那边看看。”他捡起白树附近散落的三个枝条,树干渐渐枯萎凋零。附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搜刮,他便踏上长长的阶梯,朝幽邃教堂的正门前进。
爬到楼梯顶部,饶是弦一郎这样强壮的武士也不禁喘起了粗气。离近了看,教堂正门至少有两三个人高,根本不可能用蛮力推开,外侧自然也不会有机关。无奈之下,他只得从右边的唯一的路想办法。狭窄的平台上还有活尸倚着栏杆蹲守,对面的塔楼上甚至还有弩手盯他。
活尸弩手于他而言不过是班门弄斧。弦一郎抽出三支箭,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对面的弩手、坐着的小兵和一个扒着栏杆想要爬上来偷袭的。顺着偷袭活尸的方向看过去,平台有一处栏杆破损,外面搭着看上去不太稳固的木板道,直通另一侧中层的顶部。
弦一郎小心翼翼地踩了踩平台外侧的木板,确认其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后才敢往前走。木板道和前面衔接着的房梁都十分狭窄,稍有不慎便会坠落。好不容易挪到对面的房顶,头上更高处的斜梁上又有埋伏的手斧小奴隶跳下来。在倾斜的房顶上跑动本就不便,然而祸不单行,若是要向前走一点从而和身后的几名敌人周旋,就会被下层射火箭的弩手盯上。与此同时,弦一郎又用余光瞟到,旁边一个圆形平台的栏杆上有个自爆活尸浑身带火朝他冲过来……
本来这些普通的活尸,单挑或者哪怕是多打一,都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可是房顶地形险峻,教堂高低错落的结构反倒给埋伏在各处的敌人行了方便。弦一郎光是不让自己掉下去就耗费了不少心力。只有神智清醒的人会担心自己坠楼,而活尸不会,因此后者的攻势十分激进,反倒让人难以招架。
好不容易解决了屋顶的敌人,顺着斜梁来到下层,除了弩手还有身材高大的戟兵。再顺着狭窄的走廊往前,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竟然窜出三个小奴隶。弦一郎在这羊肠小道如何施展得开?他急忙往前跑,结果眼前阶梯的转角又坐着一个戟兵。阶梯上方是一个亭子,恰逢背光,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他本想在亭子里打,然而暗处巡逻的双刀活尸并不给他喘息之机。与此同时,从另一侧台阶下来的双刀活尸悄无声息地闪到了他的背后……
“……”弦一郎在净身小教会的营火醒来,憋了一肚子气,但到头来好像也只能怨自己。他刚要起身准备重跑一遍,但忽然想起不死聚落的巨人,就借营火先传送过去了。
从活祭品之路的入口往回走,通过双层升降梯来到高塔顶部,弦一郎甚至特意把收集来的几条嫩白树枝拿在了手里,却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光团在巨人原本的位置。
“怎么会……他的体型应该也无法从这里下去,这究竟是……”弦一郎疑惑万分,只好试探着触碰那个白色光团。当他的指尖接触到光团,后者霎时化作了巨人的白影。
“朋友,给你的……”巨人笨拙的声音在此刻也显得虚幻缥缈。话音刚落,白影便逐渐消散。弦一郎隐约能分辨出,白影是巨人步入死亡时的姿态。他低下头,原来白色光团所在的地方,躺着一枚戒指,上面刻着老鹰的图案。
弦一郎默默捡起戒指,脱下手套戴上它。他向远处望去,竟感到双目清明无比,仿佛集中精神就能看到原本目光难及的地方。这位巨人是名优秀的狙击手,如果说他留给自己的这枚戒指能增强视力,似乎也合情合理。
也许对一个被囚禁的灵魂而言,死亡反而是求之不得的解脱。
由于弦一郎死过一次,幽邃教堂的活尸又开始在原先的位置游荡了。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因为它们只会凭生前的本能行动,不会离原本的位置太远。弦一郎对他们的行动轨迹心里有数,再加上老鹰戒指的加持,依靠弓箭安全走过房顶到中层外沿这段路并不是难事。回到刚刚被偷袭的阶梯,再往上就只有一小段路了。走到尽头,俨然是一扇侧门,虚掩着可以推开。弦一郎这才算正式进入幽邃教堂。
进门后,他直走到前方的半圆形阳台。下面散发出一股臭味,他屏住呼吸低头观察,原来是一个巨人站在沼泽——不,更像是粪池里。尽管空间很大,但能看见的长方形区域只有一楼的粪池和平台,高层仅在边缘有走廊。
空旷的一楼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弦一郎只好顺着左边唯一的走廊探索。这里地面和墙面上有一些软泥怪,不怕斩击但怕火,和法兰要塞毒沼里的一样。鉴于软泥怪行动缓慢,他也懒得理它们了,毕竟用咒术也是要消耗精力的。
过了转角是一个小房间,里面整齐地摆着两排长椅,和净身小教会一样。三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活尸听到动静,齐齐回过头来,他们的眼睛都发着红光。这些活尸和外面衣衫褴褛的家伙们不同,长袍是缎面材质,还有装饰花纹。这些人手持装饰烛台,看样子身份不低。
弦一郎不知道教堂到底是什么用途的建筑,但眼前这些活尸在他脑海中约等于仙峰寺的那群和尚——活尸也都是秃顶,不过有胖有瘦。“伊莉娜好像讲过不同信仰都有圣职人员……这群秃驴不会就是吧?”
活尸僧侣通过手上的烛台发射火球,不过他们的弹道是直线,而非弦一郎使用咒术时的抛物线。此外,虽然动作缓慢,但这些僧侣也能把烛台当短剑用,甚至发动原力把人震飞。“原力”是伊莉娜讲过的一则奇迹,弦一郎第一次被这招冲倒时,忽然想起了她当初的描述。
“会用奇迹,果然是圣职吗……看样子是某种黑暗的信仰。”弦一郎杀光房间里的敌人,在前方的转角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升降梯,“对了,走这么久,居然一座营火都没有……”他不想承认自己开始对营火产生依赖了。原先在苇名时,作为一个普通人,会害怕自己死掉;如今成了不死的灰烬,却又担心自己死多了白跑路。可见不死之身不能完全消除这方面的烦恼和顾虑。
搭乘升降梯向下,他感到眼前的铁栅门有些眼熟,开锁过去,正是净身小教会的其中一扇侧门。“这还差不多。”他满意地摸了下营火,“不过这教堂的设计也真是精巧啊,教堂侧门和这扇门距离并不远。”
幽邃教堂少有营火,也许和他们的信仰有关。弦一郎坐下休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努力回忆,防火女和洛斯里克的主祭似乎说过,薪王们拒绝传火,所以才需要灰烬去猎杀他们。法兰不死队是为了阻挡深渊,那么幽邃教堂的艾尔德利奇是为了什么呢?
稍微坐了一会儿,弦一郎就重新出发了。顺着刚刚的捷径上去,他来到了巨人上半身所在的楼层。贴墙的走廊不算狭窄,只有两三个拿长剑的普通活尸在巡逻。
“轰隆——”弦一郎没走出几步,巨人就发现了他,用粗壮的手臂重重地捶打走廊的地面。原路返回有可能被堵住门口彻底走不了,他索性全速冲刺,在地面的震颤中绕过巡逻的活尸,一头扎进对侧的狭窄门洞。外面的活尸士兵都被巨人狂暴的扫击拍死了。
在这样不利的地形与巨人纠缠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弦一郎顺着狭长的阶梯向下,然后在岔路先走左边的平台,正好能看到下层小房间的全貌。下方仍是排列着木制长椅的陈设,但并没有僧侣聚集。处理掉横梁上埋伏的几个奴隶活尸后,弦一郎发现有人从下层尽头的门洞出来了。
那是一名身着重甲的骑士,头盔像个水桶,手持巨型锤矛和几乎能遮住大半个人的长方形盾牌。相比洛斯里克骑士的高贵优雅,教堂骑士的装束显得更为朴素厚重。弦一郎在横梁上守株待兔,见对方巡逻到差不多的位置,便双手共持大剑跳下突袭。纵是再坚实的铠甲,也无法阻挡这种程度的冲击力。
解决了教堂骑士后,他并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朝来时的方向探查。阶梯附近还有另一个小房间,中央的红毯上躺着一个宝箱。
“你最好是真的宝箱。”弦一郎用刀尖指着箱子,自言自语道。因为担心里面有可燃物,他没有直接烧,而是蓄力挥砍。手起刀落,宝箱发出一声怪叫,张开血盆大口。弦一郎心中暗骂了一句,挥刀三下五除二把宝箱怪干掉了。对方的大嘴里吐出来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嗯?似乎是点字圣典啊。”他随意浏览着,“可是伊莉娜那么害怕黑暗,这种地方的东西给她看真的好吗……”而且直觉告诉他,如果伊果知道他让伊莉娜读这种东西,恐怕之前砸扁敌人的大锤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倒不是担心打不过伊果,弦一郎只是不想为了自己的一点好奇心就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接下来是教堂骑士出来的那个小房间,里面很空旷。他顺着墙边仔细探查,却听到身后一声巨响:一只黑色的大怪物从天而降,几乎顶到天花板。它像蜘蛛一样长着很多条腿,却有一张抽象而恐怖的猫脸。弦一郎还未来得及出手,它就吐出一滩黑色的液体。弦一郎伸手去挡,但随之而来的瘴气依旧将他吞噬。
一瞬间,他的意识被纯粹的漆黑覆盖,头脑传来一阵麻痹。
“呜呃……”弦一郎顾不得太多,本能地朝前方放火。幸运的是,他烧到了怪物的头,只要再来一刀……再来一刀……
“扑哧”——刀刃捅穿了怪物的头颅。
“咣当”——连同手中的大剑,他倒在了地上。
弦一郎睁开眼,面前是无边无际的芒草地。没有月光的照拂,他只能在黑暗中前行。芒草在风中沙沙作响,穗子蹭得他手臂发痒。
嗯……手臂?
光裸的手臂。
衣服去哪里了?双脚踩在泥土上的触感也……
裤子是原来的……苇名吗?总算回来了吗?
苇名城在哪里?祖父大人在哪里?
贮水城区外的芒草地并不算大,至少一眼能望到边界,可是弦一郎无论往哪个方向走,目之所及都只有无边无际的芒草地。
哪怕是一块多余的石头都没有。
如果直往一个方向走,总会发现出口吧?
可是每一处景物都一模一样,谁能确定自己是在走直线呢?
那么闭上眼试试吧。
一步,两步……一百步……应该走出去很远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变化?!
本该熟悉甚至感到亲切的景物,此刻却成为了恐怖的象征。闭上眼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睁开眼是无法逃脱的芒草地。
“我受不了了,让我离开这里……”
没有回音。
“这不是苇名……不是苇名……”
他必须对自己说点什么,不然马上就会被恐惧的漩涡彻底吞噬。
“我的名字是……苇名……弦一郎……”
他一把抓起身旁的一簇芒草,发狠似的连根拔起。
“我在这里——不,不是这里,是苇名城外——对自己使用了不死斩‘开门’……”
光秃秃的土壤又长出了完全相同的一簇芒草。
“全盛状态的祖父大人……借我的身体而重生……”
手中拔下来的芒草,悄然随着时间流走。
“然后我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他用手指在土地上刻画。
“……如果我死了,为何我还能感受到疼痛与死亡?”
土壤会跟随他颤抖的手指将地面填平,一个笔画都留不下。
“……如果我活着,那不死斩带走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一切行动,都无法改变这片芒草地,哪怕是一丝一毫。
“不……我不能再看……不能去思考……”
他想要沉睡,想要昏迷,想要咬舌自尽……可是这片芒草地不允许。这具身体并不是真正的肉体,因此他只能清醒地经历这场精神凌迟。
“有谁能……救救我……”
很可惜,泪水也是不被允许的。
芒草地陷入了恐怖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