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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灾

2021-05-11 21:28 作者:3年级小花  | 我要投稿

此时,城中明亮的戏声像是穿越过迷蒙的雾霭,压过了纷繁的嘈杂,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的高昂,让孤独的行路人不觉惊醒。


天上的乌鸦,依旧在头顶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虎十三在怀中摸索从一个算命先生那里骗来的一张符纸,掏出来后才发现皱巴巴的,不成样子,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样,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通体雪白的小个鹅卵石,两只手包裹着,呼了呼气。

他左张右望的四下瞧了瞧,又将它们放回原处,还不知足的取出来脖子上挂着的用野兽牙齿做成的吊坠,他又想起“黑葫芦”的那些故事,便又把吊坠放了回去。


四下的树此刻静悄悄的,只有凉飕飕的微风拂过,枝头的几片嫩叶子在风里面没有节奏的无声轻颤,只有他心里的风声呼啸愈发猛烈了。


他听见“黑葫芦”的低声耳语,隐约间,又看见方才匆忙一瞥间的,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就隐藏在不远处的树丛之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那虽然像是一双人类的眼睛,却有着不食烟火的野兽才独有的灵气,就悬在那黑暗之中,处在不高不低的位置,呈现出与眼睛主人年龄不相符的身高。


那双像是来自十七八岁妙龄少女的眼睛,他只依稀记得,在帝宫的某一次游行中,随行队伍里有一位漂亮的不可方物的女孩,那估计是某位官员的侍女,只有在那女孩身上,才看到过类似的眼睛,不过,那双眼睛却没有这般灵气。


走了一截,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眼睛,更像是某种果实,生的圆滚滚的。


不过起先所见,那绝对是一双眼睛,他对此深信不疑。


而且,是一双他从未见过的眼睛。


所以他才会想起“黑葫芦”,想到他的那些故事。

那也是一个黑夜的故事,只有黑夜才能掩盖住那未知之物未显世间的本来面貌,包容它身后扑朔迷离的背景传说,就像其它的鬼魅传说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同时禁不住好奇。它只在夜里出现,而且是只有微风在空气中作声的安静的夜晚,或许,光线比现在更暗一些,也只有独来独往的鸟类会在天空中稍纵即逝。

两条人影,一架木车,一匹瘦驴,在黑暗中。

“就这了吧,歇一会,天亮再走”,父亲说。

“哦,好...好吧”儿子在空气里喘着粗气,他没有躺在驴车上睡觉,也没有坐在上边,只在一旁推着。

因为来路很不平坦,以至于他不得不下车和父亲一起,帮助瘦驴分担沉重的货物。“黑葫芦”的力气不小,身体很结实,从小几乎不生病,这种费气力的活计,他比父亲更加得心应手,他的皮肤发黑,生来如此,看着似乎是某种固有秉性的映照,但他从来不老实,只有面对父亲时才会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似乎这才符合他应有的本来的样子。

父子俩原本打算找一块平地休息一晚,天亮再继续上路。

在这树海里边,天一黑,周围的路就被黑暗给吞并了,即使是父亲这样经验老道的商人,走惯了这样的路,在这时也不得不谨慎行路,因为他无从根据一些特有的标志判断路径或方位,在黑暗里,周围的景致一般无二。原本看着安静祥和的树丛,在这时也带上了某种莫名的危险气息。

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情况更加明显,它可能来自在平常不过的一道声响,或是飞过的一两只乌鸦,也可能是在微风中不断摆动的树梢,这种时候,周围越是安静,人的内心就越不平静,越是不平静,周围,就越是安静。

这时,一切的风吹草动都变得不像是自然的旨意,而是受那隐藏黑暗中的某种意志所操控,就像此时行路人猛烈跳动的心脏,此刻也受制于那黑暗中潜藏的危险。

那些在树海里行夜路有些年头的的商人们,从古老的书卷里,替这种危险拾起了一个人人避之而不及的名字,他们管它叫魑魅,据这些有过遭遇而侥幸活着的人所说,他们在夜里遭遇魑魅,而且几乎所有人的描述中,魑魅都是些看不真切的,善于利用黑暗隐藏身体的狡猾东西。

在树海里行夜路,最是忌讳独身一人。所以,出行的人大都是八九人一伙,再不济,也是三五人同行,人气越重,这种人世间以外的东西就越是会退避三舍。

儿子蹲下身,背靠着身后大腿粗细的树干,与倚靠着驴车的父亲相对而坐。

黑葫芦将头靠在树上,再也控制不住逐渐无力的身躯和下沉的上眼皮,就要去拥抱那股疯狂涌入大脑的睡意。

身旁稀疏的杂草湿漉漉的,不知道是由于身上的汗珠所引起的错觉,还是说空气中的湿度太高了,湿气像是有形之物一样将人包裹,和冷空气一起刺激着皮肤,再加上是夜晚,树林中的温度又降了三分,让之前才温热起来的身体逐渐又冷却下来。

相比较困倦和疲累来说,湿腻所引起的不适倒算不得什么,甚至连方才还咕咕作响的肚皮,此刻也像是于身体无关紧要的琐事一般,被搁置与脑后,只有周身的寒冷,还在与渐深的睡意持续的战斗着,两方中谁稍落下风,梦境便会悄然到来,或是突然惊醒。此时的黑葫芦,就是正处于梦境和现实交织中的蝴蝶,将一切的事情都置于事外,专心的享受着这种朦胧之感。

他自然不会料到,让他惊醒的不是彻骨的寒意,而是一道呼声。

在他的描述中,很少有听到过父亲有如此惊慌失措的语气,而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呼喊声,以至于他都能够分辨出话语里微微颤抖的声线,他想,父亲一定是遭遇了什么,或者是,正在遭遇什么!

“猹儿,猹儿!”,这是“黑葫芦”的本名,他叫胡猹儿。

父亲又摸索过来,轻轻扇了扇他的脸,好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后发出了第一声,“咦?”

他对现在的状况很疑惑,也不解父亲语气中的不安定代表了什么,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在他即将陷入梦乡时也并未注意到什么怪异的响声,正这样想着,只是……

“咦...”

身后,身后!

“我,我...后面”

他察觉到了!

那是第二声“咦”

对!不是出自他口中的,第二声“咦”!

那语声清冽而干净,像是来自一位少年,又像是一位少女。

但带着极度不明确的语气,或者说那声音中根本没有语气,像是初学说话的孩童。

现在,“黑葫芦”明白是什么状况了,但又不完全明白,他注意到父亲目光中的惊惧,想来,这便是那,魑魅!父亲看到了什么?他的目光似乎在半空中,那是什么?那便是魑魅吗?

他就要转过头去... 

“别!”父亲眼神里的惊惧又加深了,“别看!”

这不像是叮嘱,更像是警告。

“怎么...”

“别问!”

“……”

父亲把视线转到“黑葫芦”这边来,表情里带着一股强忍着恐惧的慈爱,就是这副带着复杂表情的脸,让黑葫芦印象极深,父亲的安慰让气氛更糟了,因为他的声音在颤抖:

“没...没事的,我们...不会有事的,睡吧”

“黑葫芦”又要扭过头去,被父亲再次喝止了。

聪慧的他自然明白了父亲叫醒自己的用意,他比此刻的自己更加害怕!

在后来的回忆中,他说:“我从来没想过,父亲是个这么胆小的人”

他是背着身的,所以并不知晓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或者,那东西究竟处在什么地方,只能判断出,离自己有一截,他那双灵光的耳朵可以给出,大约10米,或者更远一些,这样的判断来。

除此之外,那便只有来自那道声音本来的,纯粹的感觉。

“那是人声吗?”,虎十三曾这样问他。

“怎么会这么问?”,他好像很吃惊的反问道。

“魑魅,是人吗?”

“啊?怎么会?”话还没说完,“黑葫芦”自己先收回了眼神,思索了一会,又自顾自的摇头,“你是说,那是人假扮的?”

“没可能吗?还是说...”

“为什么要这样?啊,我是说他有什么目的,就为了吓唬别人?而且...”

“怎么?你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我在想,那根本不像是假扮的,倒也不是说那不像人的声音啦,只不过...倒不如说是...太像人的声音了,总之,那绝对不会是人假扮的。对了,你有没有听过一种叫做滑鱼的鱼?不过我猜,你大概是没有罢,嘿嘿”

“没有,你见过吗?长什么样?”

“真不知道吗?我以为还挺有名的”,“黑葫芦”发出这样的疑问,倒显得他真有这样的疑惑,只有像虎十三一般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是在暗自彰显他的“博学”,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无声的嘲讽,还有他掩饰不住的高傲。

“这是一种生活在古老河流里的鱼,听说滑鱼的肉具有治愈赘疣的效用,不过最奇特的是,它的叫声”

“叫声?你想说,它也会学人叫唤?”

“学人说话倒说不上,不过,它的声音天生就和人说话很相像,就像...就像是人支支吾吾发出来的声音”

“但那只是鱼,你听到的是什么啊?是这种支支吾吾的声音吗?”

“不是,我打赌,那绝对不是可以用含糊不清来形容的东西,虽然只是”

“虽然只是一个字”

“你怎么老是打断我。好啦,总之,我想说的是,最奇怪的就是那一个字,不是’啊’或者’呀’什么的,它用的是’咦’,那声调,简直就像刚学字的小娃娃,它好像是在学我说话,就像什么野生的动物一样”,看得出来,“黑葫芦”更在意的,不是那东西是不是人,而是,那东西是什么。

“我听的很真切,那绝对是什么...动物之类的”

他是想撇开“魑魅”,这个更加不真实的称呼吗?虎十三并不完全相信他,只是想,他肯定是有自己的判断。

那么,现在我所遭遇的,会是“魑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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