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前同人——铁幕（219） 一如往日（8）
荒凉且荒唐的土地，人类用战火焚烧它，摧毁它，期盼着有朝一日能重新拿回它。这注定只是奢望了，至少在他们拥有可以大面积净化坍塌辐射的方法之前。蔓延在空气之间的物质彻底改变了土地的形态，一如它们过往改变了世界的形态。夕阳的辉光怜悯地洒下，却被浸染得面目全非。诡异的光与影跟随流动的粒子，曳下连绵的灼痕，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
一只ELID缓慢而僵硬地抬起头，望向远处。辐射区内生命体的血液被转化为绿色，那照射在粒子雾霭之上的光芒是同样的颜色，依旧是如血残阳。光芒映亮它的半边身体，这世间万物对于它而言都被剥夺了意义。它还算是活着吗？它硬化的五官扭曲压缩在一个十分狭小的面积之中，连同鼻梁也深深凹陷下去，嘴边垂着一条结晶的亮线，那曾经的血液究竟来自它自身还是曾经的身边的同袍呢？它不记得，也不会思考，身上的军衣有何意义，那些布料已经被皮肤之上凸出的硅化层刺穿，扯碎，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腐烂。它的作为生命的意识还被囚禁于身体之中，承受着辐射，转化的痛苦，每时每刻都在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可痛苦对于它们而言代表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仿佛这就是它们与生俱来的东西。ELID只是渴望，生于本能，寄于骨髓的渴望。血肉，生命，那是饥饿吗？是对于杀戮与破坏的欲望吗？ELID不清楚，没有人清楚。
它听到一些细微的声息，张开僵硬的双臂胡乱挥舞着向后转身，正对上一只黑洞洞的枪口。火焰在烟雾的陪衬中就像蛇信吐出。ELID不明白那炽热的东西是什么，它死死盯着步枪后方的东西，却再也不能触及，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子弹击穿它的头颅。它倒在地上，无边的黑暗袭来，也许夜晚到来了，黑色的影子拖着猎物像沼泽走去，那就是ELID的最后时刻。
维克多与加装了消音器的步枪构成了圆规的支点与前端，轻巧地转过一个恰当的角度，然后扣动扳机，放倒又一个感染者。在敌人的构成依然是这些全无智能的行尸走肉之前，战斗对于维克多来说并不比射击移动靶的训练难多少。他的武器加装了消音器，而BENNY随手捡的那支枪却没有，意味着同样一次扣动扳机的行为，他会比BENNY吸引更少的感染者。在非必要的情况下，适合开枪的也只有他一个。
“就当是单独出任务好了。”维克多暗自摇头，他转身扫视四周，确定没有准备暗中袭击自己的ELID，顺便等待一下BENNY——那毕竟是他的任务。
的确没有准备偷袭他的ELID，反过来似乎更符合维克多看到的景象。就在维克多那被消声器压制过的枪声吸引了感染者们注意的时刻，BENNY像条影子一样从一台装甲车残骸边接近它们，挑起一根散落在地的格栅当做长矛捅进一个ELID的后脑。接着夹住下一个感染者的头，身子切近，向后一转，脚上一踢，那ELID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嘭地一下被BENNY砸在装甲车身上，只留下脑袋在外悬着。接着他抡起小臂下砸ELID的头，将颈椎整个砸断，那硅化的头颅垂下去，没了声息。这些ELID曾是KCCO的士兵，BENNY在转化为它们同类的狱火之间打过几个滚，出于人性——他也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那种东西——他要最迅速地给予感染者解脱；作为曾经格里芬的指挥官，他要对敌人带去最迅猛的复仇。即使BENNY明知只是徒劳，他依然那么做了。
借落臂之势，BENNY起腿后撩。同一时刻，维克多举枪，朝着他的角度开火。从那支HK416A5步枪中射出的穿甲弹划过空气，挤压出一连串音爆。BENNY甚至可以观测到子弹留在其间的‘空腔’，这是他的视觉模块所带来的优势。弹头不出所料地从BENNY脑袋边擦过，尖锐的呼啸与子弹击中硅化层的碰撞声同时响起，又是几个ELID应声而倒。
“把自己主动送进包围圈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维克多说道。
“有你盯着我的后背呢，我怕什么？”BENNY笑了笑，将钢制的格栅从ELID的后脑处拔出，尖端沾染一层绿色的液体。
维克多并未接BENNY的话，他转过头去，对着被放近的ELID逐个点名。他猜测BENNY只是为了刻意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才那样说，可他为此深感低落。在他的记忆之中，上一个同样放心将后背交给自己的是一个人类，叫做高登。那名A局战士的光头烙印在他心智的底层，维克多许久不愿回忆——他没能挽救高登的性命。
两人走出几步，维克多低声说道：“我不建议你过分信任我，不论你是否真的这么想。”
BENNY眨眨眼，在维克多落寞的背影上停留许久，顺手戳穿了一个ELID的咽喉。他前方的兄弟，新生的夜魔，他们是同源的。尤里这样说，他同样如此认为。BENNY与维克多都继承了身为人类的实验体维克多的数据作为初始心智，然而时间与经历造就了截然不同的人。
“维克...我能这样称呼你吗？”BENNY问道。
“随意，或者‘战马’...”维克多住了嘴，他忽然想到一件十分尴尬的事，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他的名字与代号，并不只是独属于自己。
“好的，‘战马’。”BENNY一愣，但这份异样的感觉就像迎面吹来的风，不多时便散去了。自从萨沙与他决裂之后就不再有人会这样称呼他，而当他自我放弃从而使得维克多诞生的一刻起，BENNY就知道，那个代号与自己再无干系。
“所以，你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到一个人。”BENNY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他的确在维克多身上瞧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不同的思想与经历可以让两个相同的人变得不同，反之其实也一样。
“这与我收到的任务无关。”维克多对于BENNY搭话的行为表示抗拒。
“我们收到的任务到底是什么？维克。真的是取几支枪吗？我知道尤里很无聊，但他不是傻子。”BENNY继续说道：“让我们开诚布公一点吧。我的存在有让你感到不舒服吗？”
“无所谓，我接到的命令是保护你而不是喜欢你。“维克多说道，心里的烦闷更重了几分。随着两人逐渐靠近尤里给出的坐标，他已经能在飘荡的粒子雾与零零散散的ELID之间分辨出军械库的轮廓。
BENNY不禁摇头失笑，回忆自己与上一个同样风格的人形的相处经历，一段漫长而莫名其妙的过程。他想，自己恐怕的确不擅长与这类人打交道，尤里试图用一段路来调节两人关系的努力可以说是不成功的。
“你和她一定很有共同语言。只不过，维克，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任务之余，愿意对我说说，为什么你对其他人最多只是冷淡，唯独我能激发你的厌恶的情绪吗？还是…我会威胁到你的位置？”BENNY试探着问道，同时将更多注意力放在维克多的细微变化。当他留意到维克多的动作与眼神一瞬之间的凝固，他就知道自己歪打正着了。
维克多将枪口对准军械库周围徘徊的ELID，食指反常地加重了扣动扳机的力道，将眼前的敌人当做了发泄对象。他精准而迅速地将每一发子弹钉进ELID们的头颅，目视着绿色甚至是黑色的结晶的液体从子弹钻出的孔洞中喷涌，空气中腐烂的气息也更重几分。维克多发觉自己有些失控，但他不想停下来。
“你呢？”维克多反问道，“对于我的存在，你又有什么看法？“
虽然没能得到答案，BENNY也多少能从维克多的言语及行为之间找出一些端倪。但相比起刚刚维克多拒绝交流的态度，他现在至少已经打开了一个交流的口子。尽管这显得过分轻易。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也就不会好好站在这里了。”BENNY学着维克多避开了话题，“这具素体不错。”
“那本来就是你的，物归原主罢了。”维克多换下打空的弹匣，他们已经站在军械库的大门前。从周围ELID的分布情况判断，这里在脏弹爆炸前已经被KCCO占据。军方不需要这些轻武器，很大概率里面的物资还完好无损。
BENNY丢开那条格栅，他记起与尤里和山猫的交流，夜魔的三个人形都携带了自己的备用素体，而他则是占用了维克多的那一具。
“我此前是格里芬的指挥官，而你是夜魔小队的成员，当然是借用。”BENNY走上前站在门框边推开军械库大门，维克多会意，举枪警戒仓库内部，以防止有ELID从内部冲出。但就像两人预料的那样，KCCO不屑于在格里芬杂七杂八的轻武器上浪费力气，也不认为战术人形能夺回这处军械库。维克多打开突击者视觉在门框边缘上上下下扫视一圈，连个诡雷都没有。光线从打开的门边延伸进去，描画出各式武器的棱角轮廓。
“安全。”维克多说道。
两人被裹挟着坍塌粒子的冷风卷进军械库，兵器架子与弹药箱子密密麻麻列着，让整个空间都显得拥挤起来。BENNY在维克多的注视下向前走去，手指拂过一排排AR的加装了皮卡汀尼导轨的护木，最终拿起一支SIG 516。泛着淡蓝色光泽的流线在他的手臂上延伸，就像藤蔓一样生长，汇聚上枪身，流水似的填满机匣的刻印。那是人形与武器建立烙印的过程，只有他自己能观察到的场景。他握着枪，仿佛武器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我记得你的习惯是...”维克多不禁问道，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步枪，从他诞生，载入素体之时，内心就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他应当选择一支HK416。尤里那时告诉维克多，他们这些夜魔人形在火控技术的运用上落后于现今服役的军用及战术人形，不能获得更高的武器使用效率，但他们可以更加自由的选择武器。维克多此前并未与BENNY并肩作战，他没见过BENNY战斗的景象，可自己的选择，也只可能来自于对方。
然而BENNY有意无意地让过了那支他惯用的武器，拿起了另一支短行程活塞结构的步枪。
“对于夜魔这样三个人使用三种弹药的小队而言，没必要多添一支416。”BENNY转头对维克多眨眨眼，开始在武器上堆叠配件，“你我的作战职能接近，保证弹药通用，结构相同，武器本身则不必一致，没有任何一方会替代另一方。”BENNY拿起一只消声器，维克多步枪前端的那只型号“只不过作战需求摆在眼前，我还不能把消声器卸下。”
“这算是妥协吗？”
“不，你不需要因为我的出现而妥协什么，反过来也一样。”BENNY说道，“回到对话的最开始吧，维克，你没必要喜欢我，但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要看护彼此的后背了。现在不需要你自己来开枪。”
“我没意见。”维克多简洁地回答道。
BENNY松了口气，他没准备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将与维克多的关系复刻成自己与尤里那样没来由的彼此信任，只要对方不要对自己保持长久以来的芥蒂与隔阂，便已经是当下于人于己都更好的情况。
“好了，搭把手，帮我找一支VECTOR冲锋枪。”BENNY一头扎进枪械的海洋，“还有各种子弹，5.56NATO，7.62NATO，.50BMG，.338NM，都要穿甲弹或者高爆弹，格里芬的军械库里应该都能找到。Cyka！怪不得老板给后勤人员的工资那么高。”BENNY说着还从武器堆里翻出一支M320榴弹发射器，和一大堆榴弹一起背在身上。
维克多找到VECTOR冲锋枪没费什么力气，毕竟这种武器的外形十分独特，只不过他找到的是一只9mm版本而不是03基地VECTOR常用的.45版本。他们也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了。
两人裹挟着一大堆武器弹药走在返程的路上，异色的辉光在人形的轮廓边缘描摹的亮线，两条狭长的影子在远点交汇。BENNY的长叹吹散飘荡的坍塌粒子。同样的夕阳下，他身后少了欢声笑语环绕的环绕，安静得令人不适。BENNY望向远方，游荡着的感染者再度填满前路，他的过去终于还是追上他了。
隔着一段不断的距离，BENNY就望见了哨站中的两个人影，那一对猫耳异常眨眼，她手中的GM6反器材步枪自然也是。
“看起来你们收获不错。”尤里微笑道。
“武器，弹药，在填补我们一路上的消耗之余还足以额外携带一个基数。”维克多将弹药包放在地上。
“VECTOR呢？”BENNY问道。
“你自己去看看她吧，老地方。”山猫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她提醒一句：“她的心情可不太好。虽然我们都知道保住她的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可变成那个样子，对于女孩子来说总是不好受的。而且，也许还有其他原因。”
“我知道了。”BENNY接过维克多递来的冲锋枪与相应的弹药，轻轻推开库房门，那道他等待了太久的身影如此熟悉而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