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亚巴顿之树08
第八章 如你所愿
次日清晨，由于事先设定好了起床时间，楚道楠被休眠仓的“叫醒服务”给唤醒，在云朵般垫物和安眠气体的作用下，他的身体得到了最好的调整，先前一日，由战斗与奔波积累下的疲劳烟消云散。
“哟，起得够早啊！”
临时据点的食堂，楚道楠刚一进入，就看到袁梦秋坐在桌前，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女款常服，正端着一杯蛋花汤似的能量热饮慢慢吸溜，见他来了，便抬手打了个招呼。
“呵，您更早。”
楚道楠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他惦念着那一包脊髓液，所以特地起个大早，想着早点返回禹墟，将那玩意儿和几颗晶髓兑换成绩点，不曾想，睡得比他晚的袁梦秋竟然起得更早。
“我昨晚递交的申请有了结果，上面已经派人过来接手，此外，由于死得人较多，还有法务部的调查组要来，作为这次事件的唯一的幸存者，你有义务配合他们，顺便，我已经检查过那个机械助手，放心，那点晶髓，我和我的队友都不会动它分毫。”
袁梦秋又喝一口能量热饮，这东西呈现出半流质状态，有点类似于旧时代一种名为芝麻糊的食物，但蕴含了诸多人体所需要的的营养元素，加热以后的味道，却是咸鲜中带着些许辣味，在外勤任务的诸多饮食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一种，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加热。
“行……吧……。”
虽有百般不愿，可楚道楠还是应承下来，他有些懊恼的走到储物柜前面，输入自己的登记号以后，用绩点兑换了一份标准早餐——两块压缩饼干和一杯能量热饮。
“不开心？”
望着面露苦涩的楚道楠，袁梦秋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问道，前者自然不敢承认，故作轻松的应道：“哪能啊……能得半日清闲也挺好。”
话音刚落，右手电子手环就发出了“滴滴滴”的提示音，这与作战服的腕部设备是相互配套的，其中只是前者用于外勤任务，后者用于日常生活罢了。
听到响声的楚道楠，那张脸登时变得更加难看，自从昨日递交了任务失败的报告后，心里始终是惴惴不安，生怕那是什么“噩耗”，可在点开后，手环上的微型投影却映出一则绩点入账的讯息，霎时，欣喜与讶异一齐涌到了楚道楠的脸上。
“我替你申请的，算是嘉奖你昨天的表现，以及脊髓液变质的一点补偿。”
看到楚道楠脸上异常丰富的表情，袁梦秋觉得十分有趣，冲他举了举手里的杯子，“都是你应得的，不用感谢我。”
“我也没打算感谢你啊……。”
听到袁梦秋那略显自作多情的话，楚道楠忍不住腹诽道，但他在看清入账数额后，当即把这个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冲着前者立正敬礼道：“多谢长官！”
“我说了，不用谢。”
袁梦秋喝完最后一口能量热饮，将空杯子送进回收站，与楚道楠擦肩而过后，在他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驻足，对其行为淡淡回应道，随即走向休眠室，向自己那帮正在酣睡的队友传达最新讯息。
约莫过了有两个小时，继续在值班室办公的袁梦秋收到讯息，禹墟那边派来接手这座临时据点和进行调查的人，即将抵达，让她做好准备。
“集合——！”
看完这则讯息后，袁梦秋快步走到休眠仓，冲着那群大老爷们发出一声“怒吼”，这群百无聊赖的人，当即以最快速度完成列队，在她做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后，整整齐齐离开了营房。
“核验通过。”
伴随着毫无感情投入的电子提示音响起，就在楚道楠他们进来的那个门，右侧墙壁，在其中间，约有五米宽的一段墙缓缓下沉，数分钟后，一辆越野车率先驶入，跟着又有一辆轻型运输车开了进来。
前者的车头上喷了“法务部”三个字，显然就是那个调查组，这辆车刚一停稳，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推门跃下，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袁梦秋面前，以关切的口吻问道：“阿秋，你没事吧？”
“你恶不恶心？”
来人是一名长发青年，穿着考究的灰色制服，胸口别着盾牌形状的黄铜身份牌，上面用激光雕刻出“法务部”三个字，其下还有一行小字：三级专员冯成初，可在看清来人后，袁梦秋却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就差把“讨厌”两个字写在脸上。
袁梦秋身后，除了楚道楠，其余男性作战员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戏谑，他们对于来人显然是有些熟悉的，却带着一些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
“他俩……这是有一腿么？”
楚道楠望着这一幕发生，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冯成初却没有在意，他恨不得把脸贴在袁梦秋身上，又走近了几步：“嗯，确实瘦了些，看来没少吃苦……。”
话未说完，袁梦秋就狠狠踩了冯成初的右脚一下，后者吃疼，倒吸一口冷气，却不见半点恼怒，甚至在踩完后没有退后，反倒在脸上堆满笑容：“常听人说‘打是亲，骂是爱’，阿秋，你这是……。”
“如果你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找不痛快，我不介意给你开几个洞。”
袁梦秋仍未让冯成初把话说完，伸手摸向了腰间有着“最后尊严”之称的手枪，作为算不上特权的特权，禹墟军官可以佩带制式手枪，采用了旧时代的工艺制造，枪身铭刻着袁梦秋的名字，十发弹容，虽然有一定杀伤力，可它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呃，还是算了……。”
冯成初听罢连连摆手，随即退了几步，脸上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今天，我受法务部总司委派，到编号为B17号的临时据点进行调查。”
“这抖M倒是挺识趣……。”
楚道楠终于明白那些男性队员脸上为何带着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感情是早就知道，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冯成初叫了他的名字：“楚道楠。”
“到！”
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楚道楠当即“啪”的一声，给冯成初来了个立正行礼，后者不仅没有因为受到尊重而感到愉悦，反倒露出一种嫌恶的表情，仿佛是闻到了什么异味，竟然抬手掩住自己的鼻子，皱眉道：“找间干净屋子，我有些话要问你。”
“是！”
楚道楠一边在心里痛骂冯成初的“人模狗样”，一边抬手敬礼，袁梦秋瞧出了端倪，当即插嘴道：“条件有限，我看值班室就不错。”
“当然可以。”
几乎是在瞬间，冯成初脸上表情变得近乎“谄媚”，他笑着点了点头，就差冲着袁梦秋弯腰鞠躬，随即转过头看向楚道楠，又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就按袁少尉说得办吧！”
“我屮，也不怕得人格分裂。”
眼见冯成初脸上表情跟翻页一样变来变去，楚道楠不禁暗骂道，但他也不是那种乐于较真的人，当即领着刻意距他几米的冯成初走进营房。
“楚道楠，男，十九岁，目前为探索作战部队一级作战员。”
值班室内，冯成初一边掏口袋，一边简述楚道楠的身份，他就站在昨天那两具尸体交叉叠放的中点，楚道楠知道，可他并未作出提示。
眼前这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制服被熨烫得笔挺，身份牌更是被擦得锃光瓦亮，显示出他强迫症般的一丝不苟，一头长发被扎成个马尾，作为男性，这种发型确实有点少见，他虽然生得英俊，却让感到人莫名憎恶。
“是我。”
楚道楠不卑不亢地应道，他忽然有点理解袁梦秋对于此人的态度恶劣，因为他现在也有这种感觉，只是没像她一样摆在脸上，眼下，楚道楠只希望这王八蛋问完话后赶紧滚蛋。
法务部，禹墟核心三大部门之一，另外两部门分别是政务部和军务部，该部门的“主营业务”就是对进入禹墟的所有难民进行审查和安排，同时也负责侦办民事案件，有时也会协助军务部做事。
冯成初作为三级专员，看似威风八面，实际上是法务部的末流底层，地位等同于刚出训练营的五级作战员，也从侧面证明，上面对于这边发生的事，实际上并没有多上心，相当于走个过场。
“不用太紧张，我就是进行一些例行询问而已，当然了，你今天和我的所有对话，都会被这玩意儿记录，所以，一定要慎重开口。”
冯成初冲楚道楠摆了摆手，脸上总算见到的笑意，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说话间，他从口袋里拿出三个金属漆，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中控台前，轻轻丢在台面上，三颗金属球各自滚了一段距离后停下，分裂成四瓣，露出其中的微型投影器。
三道蔚蓝光柱从中投射而出，在其上半米左右汇聚成一道光幕，上面是关于楚道楠的个人履历，内容非常详细，而冯成初在光幕形成后，又掏出一个卵形遥控器，开始询问：“你最近一次执行任务的等级以及时间。”
“五天前，只是个C级收集任务。”
楚道楠瞥了眼光幕，关于自己的一切，在上面都有记录，他不知道冯成初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但是碍于对方调查员的身份，只能捺住性子答道。
“最近有没有什么违规行为。”
冯成初脸上波澜不惊，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废话，这里的情况，袁梦秋昨晚递交的报告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上级的意思，只是按照相关条例进行询问，用不了多长时间，这种既没油水，又有一定危险性的外勤任务，依照他的习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因为袁梦秋在这里，冯成初才会为了拿到这趟任务，特地给收发任务的法务部管事塞了两包禹墟内紧俏的高级香烟。
“你特么的不会自己看么？”
楚道楠暗暗恼怒，从开始到现在，冯成初的两个问题，与废话无异，换作旁人，他恐怕早就翻脸了，只是法务部在核心三大部门里虽然在地位上排名最末，暗地里经常被讥笑为另外两个部门的“保姆”，可任何事，只要是他们经手，往往就能直达“天听”。
换句话说，这帮孙子要是不乐意了，在报告上添上一笔，很可能颠倒黑白，最次也是功过相抵，楚道楠这才一忍再忍，冷冷应道：“没有。”
“你是否为了晶髓而杀死队友？”
终于，冯成初不再兜兜绕绕，他听出楚道楠的不耐烦，决定单刀直入，而在这个问题被抛出后，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一张骤然愤怒的面孔。
“放屁——！”
本就被对方的明知故问搅得不耐烦，听到冯成初近乎诬陷的问话，楚道楠厉声喝道，要不是顾忌这货的身份，恐怕早就一套军体拳打了上去。
“我的措辞或许不太准确，但请你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冯成初却是不为所动，仿佛认准对方不敢动手，更加肆无忌惮，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抹嘲弄的笑意，冲着楚道楠一摊双手：“并未我故意针对你，都是公事罢了。”
“神特么公事，你个币就是在针对我。”
仅存的理智，让楚道楠把这句话放在了心里，一次深呼吸后，他死死盯着冯成初，咬牙切齿道：“我从来没有，也绝不会为个人利益而杀死队友。”
“很好，那我想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那个转化者能杀死十三名禹墟作战员，唯独你能活下来，而且是在机械助手的储藏舱里有晶髓的情况下。”
冯成初不慌不忙道，他按了几下手里的遥控器，光幕上顿时放出一段监控录像，内容是楚道楠与林陌在走廊里对峙时的场景，他用枪指着对方，没过多久，仰起头来，随即便向队友开了火，视频到此戛然而止，如果不是亲历，看上去确实有点故意杀人的嫌疑。
“他被幽幻灵附体了。”
作为整个事件的唯一亲历者，楚道楠不假思索地说出了真相，整个临时据点有很多监控摄像头，其记录内容，足以证明他的清白，他根本不怵，声调也不自觉的高了几度。
“不错的借口，确实，这里的人，都被那个转化者杀了，即使没附体，也可以把罪名推到它身上。”
冯成初讪笑道，他又按了几下遥控器，光幕上又显出其他内容，这次是入账记录，其中最的新一笔，自然来自于今天早上，据袁梦秋所说，那是她特地给楚道楠申请的。
“有什么问题么？”
楚道楠皱眉，话音刚落，就见冯成初低头搓了搓掌心，随即淡淡道：“这笔转账的支付方是袁梦秋，我的问题是：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些绩点，你是否用了某种非法手段胁迫她给你转账，换句话说……就是敲诈勒索呢？”
“我特么……。”
脏话险些脱口而出，楚道楠却生生憋了回去，事已至此，他反而不急于发泄情绪，只是想看看对方还能给自己再扣几顶帽子：“据袁少尉说，这些绩点，是她为了嘉奖我昨天发现此处异样，及时上报幽幻灵存在，避免更大伤亡而申请的，具体情况，你可以问她。”
“身为少尉而被区区作战员胁迫，她自然不会承认，所以，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妄图隐瞒什么。”
冯成初右手握住遥控器，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敲了敲中控台桌面，“你要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
“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应该只是来调查和问话的吧？”
楚道楠盯着冯成初，怒极反笑道，眼中杀意却开始慢慢聚集，后者显然没有见好就收的自觉性，微微抬头，用鼻尖对准楚道楠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我一直在履行职责呀！”
“既然如此，这便是我最后一次回答你的问题，首先，我从未胁迫袁少尉，更没有对她进行敲诈勒索，其次，我绝不会为了晶髓而杀害队友，如果阁下再这样没有根据的继续乱扣帽子，我就要进行执法申诉，质疑您的能力了。”
楚道楠说得很平静，只是这样带着一点威胁味道的话，对于冯成初来说，根本是隔靴搔痒而已，他按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将那三个微型投影器关掉，脸上接踵而至的笑容几乎就要溢出来：“随便，我不在乎。”
“那就走程序吧！”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而起，楚道楠只是异常平静的回应道，冯成初似乎有点失望，当即展示了一下什么叫作“火上浇油”：“像你这样卑贱如蝼蚁的作战员，哪怕死得再多，也是理所应当，我其实根本不在乎那些家伙是怎么死的，我就是想搞你，怎样，打我呀！”
“如你所愿。”
此话一出，楚道楠脸上登时显出释然的笑意，下个瞬间，一记右勾拳就砸在冯成初那“趾高气扬”的鼻子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