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补档]自然科学和浪漫毗邻而居 by lafeel1989

算是抢救性挖掘。本文作者lafeel1989（昵称小凡）即《红的蓝的星》的作者。此文评在柯哀天下论坛停止运营后大约也从网络空间消失，近来复习《红的蓝的星》时，又翻出了本地的存档，遂补上。

这篇文评在私人角度上的一个看点是，小凡居然注意到了哀在File 5品尝巧克力的细节，并将之称为“最特别的一个姿态”。由于巧克力对于哀的恋爱心是一个非常重要标示物，而这件事情要在SnR3中才被回收，文评发表的2011年6月15日，SnR3还正在写作之中，于是我看到这篇文评时自然是大为震惊……

自然科学和浪漫毗邻而居
----------评Seeker And Redeemer: No Affair Beyond The Line
原文部分用蓝色字体标示。
1
这是一篇一开局就显示出非凡气势的文章，以预告片的形式，迅速抓住了读者的眼球，恰到好处的英文旁白，使人仿佛置身于电影院之中，观赏最新的好莱坞大片。在一边读着人物对话的同时，小说的几个主要元素：人物关系（C&A），戏剧冲突（组织代表的黑暗和堕落&FBI代表的官方&C代表的正义&A），作者想传达的MESSAGE（“治病与杀生往往在一线之间”，哀的信仰“it's her religion”……）以一种爆炸性的姿态呈现在我的眼前（没错，并不是脑海中，而是眼前，是以图像形式展开的），好比一束又一束的巨型烟花（以这篇文章的风格来看，或许该说成是照明弹之类的东西）在空中被接二连三地燃放，绽射出刺眼的白色光芒，使人目不暇接，喘不过气……
像是一开始就被设置好了的反方向的钟，又像是倒计时的炸弹，这个剧本不属于panzerVI，它属于灰原哀，是灰原哀的剧本。

2
随着淡淡的蓝色字体---FILE 1的出现，电影正式开始。
一连串的诸如“BP神经网络”“速率区间”“波尔兹曼分布”的字眼，令我联想到EVA里每次开战前那一大排闪着蓝光的冰冷屏幕，上面铺陈了大量的字符和数据。初看SNR时我发现自己看不懂，但阅读这些有点儿艰深的数据依然给我带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乐趣，如果非要找乐趣的源头，这源头恐怕和小时候看五光十色的拙劣特效也会兴奋有共通之处（但当我看到那令C都头疼的第二章时，我很快发现这乐趣来的早了点）。
老虎运用他的专业知识和一些联想力很快为读者营造出了一篇SF所该具有的专业气氛，而掌控和操纵着精密的仪器运作，探索科学领域最令人兴奋的关于生命部分的人，正是我们所熟悉的---灰原哀。
终日不见日光的地下室里，显示器前的女孩熟练地将正在运行的人工神经网络训练程序切换到后台，一个布满繁杂数据表格和图像的窗口映在了灰蓝色的瞳孔中。

人物形象初步建立：科学家。

很多同人文都把“科学家”这三个字作为哀的职业，甚至剥除了职业，仅仅作为背景的存在。但在本文中，科学家，又或者说科学二字，是哀的生命，信仰……贯穿始终，是本文的灵魂。

拥有灰蓝色的瞳孔以及一张清秀而略显苍白的脸，能审视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浮点数值和曲线的A，因为沉浸在一个我所不能完全理解的世界之中，所以和作为读者的我之间产生了名为距离感的东西，就像是透明的试管，温度偏低。

但是---

“呵～最后一个模拟样本了……”

呵，一个简单的语气词，这当然只是老虎的一个随意的笔触，因为了解，所以随意，但我所熟知的A立刻跃然纸上，是啊，她喜欢运用语气词。距离感生而复灭。

在读到哀的苍白色脸庞时，我不由得想，这不单纯是混血儿特有的肤色，也是她日以继夜的研究所致，她很辛苦，很疲惫。
很快，下文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早啊，小哀……该不是又一夜没睡吧？”阿笠博士套着布满卡通图案的睡衣，打量着一脸倦容，却认真地盯着电视中早间新闻的茶发女孩。

A在大多数时候是冷静的，一双蓝色双眸通常是不带情绪的，倘若说有谁能划破坚冰，使之产生裂痕，那就是我们的大侦探。

“平时一贯冷静的大侦探，怎么只要一提到解药就真的像个小学生一样冒失了？”一双似笑非笑的大眼睛直视着柯南的脸，“嗯，我想你指的是动物实验阶段，不错，但不是解药，APTX的最终完成品而已。”

似笑非笑。A乐见C冒失的模样。我尝试去揣测A的心态，她一定觉得像小学生一样冒失的C很有趣。
“吃惊吧，大侦探？”哀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柯南的面部表情。

让我们回到原作中，A对C也常常保持一种观察者的姿态，她对他感到好奇，新鲜，想要了解，这种求知欲所代表的感情，用比较俗的话来说，就是爱情的初级阶段。

CACA，不仅仅只有A，还必须有C，有互动。
当C的无心之言触碰到了A的伤口时，A无可避免地被刺痛了。
　　“喂喂……”，柯南的眼睛终于无可避免地眯成了半月形，“也就是你能这么沉得住气啊，还是你们这类人的共性呢？大科学家……咦？”
　　毫无征兆地，从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中射出的犀利目光在一瞬间就跳闪到了一边的空气中，刚才还带着一点嘲讽意味的眼神忽然就变了色，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般。“像我这样从没负过任何责任的人，”她的脸别向了一侧，“恐怕是没有资格接受这么一个称谓呢。”

虽然C是导火索，但A的痛苦来源于自身。她认为自己的行为使她成了某种失格的存在。
作为读者的我，再一次领略到“科学”二字对于哀的分量之沉重。那一定是无父无母，没有朋友的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栖身之所。不，不仅仅如此，不是这么消极的含义，那是投射了全部热情灌注的，曾经的理想。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低着头走向地下室：“我去查看和分析一下最后几组模拟数据的结果，大概还要一两个小时，你们不要来打搅我。”说完，便侧身闪入了螺旋型楼梯的阴影之中。
　　“嘿……她又在闹什么别扭啊？”柯南斜着眼望向博士，“什么责任不责任的？”

螺旋形楼梯的阴影。好的场景描写，就是用洗练的词汇揭示人物心理，在这点上，我认为老虎做的比我高明的多的多的多……

C在这里貌似不理解A的心理，但其实我认为他懂，为什么呢？他也有自己所执着的事物，奋不顾身维护的东西，那当然不是兰J，而是真相二字（这也是为什么我支持CA的原因之一，兰J的世界只有C，爱情所带来的激情和耐力是非常非常有限的，即使是理想也要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方能持之以恒地运动，这样不平衡的感情无法长久，只属于青春的短暂火花而已）。
　　“我想是因为这个，其实我也很赞同的，『我们将此种巨大力量解放的科学家们，对于一切事物都要优先负起责任，必须限制原子能绝对不能使用来杀害全人类，而是用来增进人类的幸福方面』，这是爱因斯坦的原话哦，我的记忆力看来还没衰退吧，新一？”
　　“原来如此啊，灰原是有可能在这方面想得太多”，柯南把两手交叉在脑后，脸上露出一点不以为然的表情，“今天我来这里有正事商量的呢。”

从这段看来，C不是不知道A的所思所想，但作为男生，又或者说作为一个大智有点若愚的他来看，A只是想的太多。我只能说，C是幸运的，他没有经历过无可挽回的损失。但A喜欢的C正是这样的，不是吗？乐观，天赋过人，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没有迟疑，秉持最传统的观点。
　　“呵～笨蛋”，楼梯拐角处微微传来清冷的声音。“好吧，会再次让你吃惊的……大侦探……”脸上残留着几乎不可见的一丝笑意，哀顺着楼梯慢慢踱进地下研究室，在房间中央踌躇了一小会，抓起了旁边桌上的电话听筒。
　　“……是的，编号为M114 6432和M114 7469的，对，调整到18日当天早上，务必准时上路……”

A啊A，你岂止是要让C大吃一惊，喜欢一个人就喜欢戏弄他，明明是可以称之为sacrifice的行为，却又带了一丝孩子气恶作剧的调皮……
FILE 2，大量掉书袋的一章，老虎跨性别演出A，捉弄的对象何止是C，简直是所有读者。
　　“喂，我说……”柯南终于爆发了，“你是不是故意的？……罗嗦这么多……”
喂。作者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又继续闷头看下去。
　　“不要忘了我的背景，”哀低下头，让前额的头发遮住自己的双眼……

一个小小的动作描写生动地刻画出了脱离了组织，却还带有点阴郁的哀。
　　“希望你对我的解释满意……，哎，不过……”哀似乎想起了什么，把脑袋凑到柯南面前：“江户川同学，你该不会其实是害怕打针吧？”
　　“喂喂……”柯南半月形的眼睛如约出现在哀的瞳仁中。“这个家伙还真是可恶……”

读者会心而笑，这是我们都喜欢的CA。
　　“果然……”哀望着两人的背影，默默地想，“你果然对这个概念一点也不敏感。不过也很好，这方面对你来说还是暂时作为一团迷雾的好。至于解药，为了解脱你，同时也为了救赎我自己，我已经很明白，能够做什么，必须做的又是什么……”
在这句话里出现了一个关键词：救赎，很多动画片或者漫画都有这个概念，但大部分都属于无病呻吟，矫揉造作，或者说简单点就是中二病，但A的救赎却是必须的，合理存在的，也让读者为之心痛的。
FILE 3
这是过渡性的一章，在这一章里，前两章所给出的剧情得到了进一步的延伸。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我们看到了第三者眼中的A。
　　“要说起来，当时……遇到这么一个人，”Goodspeed从行李堆上爬起来，口气忽然变得相当认真，“就在Fort Detrick的时候，一个16岁的女孩子，来历我不清楚，但是显然不是纯粹的西方人。她在研究所停留了不到3个月，可是在其间表现出的思维模式和工作效率……完全和她的年龄不相符合，更让我觉得可怕的，她提交的论文和报告中，遣词造句带有散文的味道，可是逻辑表述却异常清晰。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这到底有多么奇怪……”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的人似乎有些不能自拔。
在我看来，这是老虎对A感情的投射。诚然，A在他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天才，忍不住借用其他人的口来赞美她。

FILE 4
以一段蒙昧难辨的情景作为开头，我们跟随着A来到那个阴冷、潮湿的下水道中（是下水道吗？），再看一遍，哦……是垃圾通道……
在充满了黑色塑料袋，垃圾，还有乱七八糟气味的垃圾通道离，一片黑暗，我们以很模糊的视线窥视好不容易有的光明。
　『I see the end coming……』
　『I see the dead walking……』
　『I see the darkness approaching……』
　『……………sacrifice……』
　『I…………………………』

这是哀的心声，我很想问问老虎，最后因为磨损而变得不可辨认的字迹到底是什么？但这正是情节设计的聪明之处，既保持了读者的想象空间，也合情合理，因为当时A的心情也是带有茫然的，是摸索式的前进，她不可能在这么快就跳跃到最终的答案上。
　　地上躺着的……身体很单薄……以至于看起来一袭黑衣中似乎并没有裹着人的身体……帽子遮住了脸……看不见面容……但是……但是……帽檐下露出的是……茶色的卷曲短发……

到这里我也产生了一点疑问，A在梦中把自己打死了？显然，后文中，A也认为这是一个没逻辑的梦，但她却不认为是个噩梦。

A是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毁意识的人（但需要注明的是她绝非轻生）。

A的心理有时候是大片大片的黑色，但这黑色并非核心部分，而就像诺亚方舟行驶在奔腾的黑夜中的汪洋一般，呼啸的狂风肆虐A的耳际，瀑布般的雨水淋湿她的头发，她时刻面临死亡，对死之一途充满恐惧又忍不住去想象……这样危险的A充满了魅力。在漫画A初登场之后的几十话里73还有挖掘过A的这些心理层面，但很快因为无法控制读者对A的热情而匆匆收笔，很可惜。
　　“这样啊……果然是没带出来啊。那你帮我放在电脑显示器的旁边好吗？谢谢了，我还真是……那我挂电话啦，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还有，谢谢你准备的药……啊，其实……没什么啦，我现在很好，我挂了啊……”


使A从梦境中苏醒的是博士的电话，来自现实的声音。我们和A一样睁开了眼睛，回到必须直面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活生生的，属于现在的。博士短短的关于药品的感谢的话，让我觉得很温暖。
当电话被挂掉，场景也随之转换到C这边。
一个飞行员爬上登机梯，跳进海鹞战机的驾驶舱，伸手拉上座舱盖。辅助人员合上登机踏板并跳下，牵引用电瓶车迅速调整战机到正确的位置和方向，白色制服的转运官摘下挂钩，电瓶车脱离。黄色制服的飞行保障人员左臂弯曲向上，右臂平伸，战机发动机的功率按指示被调到最大，喷口角度也到位。套着黄马甲的“射手”向飞行员伸出拇指。飞行员回举手礼，并同样回以竖起的拇指。身着各色制服的勤务人员随即高举左手，示意自己正跑向安全线，撤离起飞的危险地带。一切准备完成，黄衣射手摆出了最经典的姿势——弓步侧屈腿，面部背对迎风向，左臂叉腰，右臂首先支地，然后果断平伸，食指和中指指向正前方，其余手指握拳。12吨的庞然大物在他面前呼啸着加速到上百海里，几秒后就溶化在了夜幕中，只留下几个隐约闪烁的光点。浓重的烟雾散去，而此时射手早已起身向后离开，另一个小组马上进场……
　　“协同的美感……简直像台精密的机器……”柯南望着这套如水银泻地般一气呵成的程序……

和C一起身临其境的还有读者，老虎对于美感的塑造不同于女性作者，当然不能以细腻见长，而是一系列精准的动作，制服，姿态，具体到“12吨”这样的数字，以精细的如同针尖般的笔触描刻蓬勃的场景。本文充满了这种武器的美，科学的美，战争的美，死亡的美……
　　“上帝……不会和我掷骰子吧……至少……今天不会吧……”给自己壮了壮胆，哀摆脱掉身上可能造成麻烦的衣物，右手拾起注射器，去掉针头上的塑料套。然后抬起纤细的左臂放在灯光下。臂弯处雪白的皮肤下，无须捆扎橡胶止血带，泛出青色的静脉清晰可见。
　　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哀竭力控制住想打寒战的感觉，轻轻推动活塞。她怀着莫大的恐惧和快乐，看着那液体进入自己的身躯，溶入她的血肉，她的灵魂，直至与她的生命完美地整合为一体……

看到这段话，我有些失语，要给A加上任何一个标签吗，是疯狂的科学家，还是真诚的殉道者，还是神圣的救赎人？抑或是一个会恐惧，会快乐的普通血肉之躯？我的语言是苍白的，流于表面的，我只知道当解药溶入A的血液，A也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溶入了我的思想，给那段时期的我以烙印。
FILE 5
组织被大规模摧毁：
　　几架直升机在尚未解除危险的建筑物上空盘旋，意图搜寻存在威胁的目标。似乎并未校准目标，一枚火箭助推榴弹从楼顶窜起，射向一片平静的蓝天，略带扭曲的尾迹同时暴露了天台上藏身的几个黑衣人。距离他们最近的黑鹰直升机中，制服上印有"FBI"字样的探员立即从开启的舱门操纵机身侧面装置的重机枪进行压制。两架海眼镜蛇迅速靠拢过来，20mm机首炮塔随着飞行员的视线轻轻调整方向，将还在用轻型速射武器进行抵抗的对手湮没在弹雨中。

这是由直升机，重机枪，火箭，榴弹构成的枪林弹雨场面，榴弹射向了一片平静的蓝天，极动和极静碰撞，产生了一种近乎诗意的美；略带扭曲的尾迹，我没有在意它让几个黑衣人暴露，我想象的是天空中那道狭长的，半败坏了的，缓缓流动的白线……也许还有点呛人的硝烟味……最好耳朵边上还有悠扬的乐声…（当然这都是我的拙见）。
　　“Spectacle Emergency Countermeasure Service. Spectacle Corporation所设置，驻地位于四国某地的特种部队，成员都是各国流亡海外的反政府军人。回过头想想，这东西要是不用落在我手里也好。很难做选择呢，不知道该怎么负起责任……”
　　“这个家伙……竟然也张口闭口谈责任……”柯南觉得有点好笑，“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

很显然，这家伙，令C联想到“那家伙”。他完全没想到A要如何去履行责任……

　　钥匙嚓嚓地进入锁孔，将正门的锁具轻轻扭开。屋门先是微微开了一条缝，随后被完全推开。室内的摆设就和他们离开时完全一样，只是完全觉察不到有任何人存在的气息。

我想老虎在写这句时只是单纯描述场景，但是感性如我，却产生一种悲伤，察觉不到有任何人存在的气息，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灰原！灰原！！！”柯南仰头大叫，希望能从这个建筑的哪个角落得到回音。
　　“唰～”密不透风的窗帘被拉开，夕阳的光辉透射进来，给伫立在窗口的茶发少女身上那白色研究员制服染上了一抹金黄。

与其说这是文中场景的变动，不如说这是一组镜头的转换，C的大声叫唤尤未终止，A已经“唰”地拉开窗帘，声音是一声空响，回荡在那个建筑的每个角落里。
　　“第五次了，一次比一次痛苦呢。”侧身看看自己在穿衣镜里的身影，与当初忙碌在组织实验室中的那个形象好像别无二致，“宫野志保的身份早已模糊了，Sherry的阴影还在……现在的这个镜中人，还是应该叫做灰原哀吧……”

SNR，Seeker And Redeemer，寻找的是什么呢，是解药，是答案，还是在黑与白之间游走的自己。A始终没有停止对于自我存在的思考。说真的，像A这样的实用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并存于一身的人，真的很稀有……
经历了在起居室中十多小时的昏睡之后，哀终于可以轻松地嚼着巧克力，享受片刻的宁静时光。

这是本文中最特别的一个A的姿态，闲适，从容，巧克力的甜蜜渐渐在齿间弥漫开来。A是危险的，冷静的，嘲弄的，聪明的……我们没忘记战斗迫在眉睫，但这一刻她只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FILE 6
　　Gin的手并没有因此停下。展开NTW的标准型两脚架，将其安稳地放置在面前的树干上。一架通体漆成灰色的苏制运输直升机慢慢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并在空地的远端保持起了悬停姿态，机身侧门拉开，机内的狙击手向外举枪查看的同时，一根绳索被抛出来。Gin很快的估测了目标的距离并由此完成了对枪瞄的粗调。将枪托顶上肩，然后拉动枪栓。一个戴头套、身着丛林迷彩的S.E.C.S队员正跃出机舱，索降而下。打开镜盖，微调旋钮转动的一刻，十字叉丝醒目地映在眼中，将镜中世界完美地分割成四块，从朦胧到锐利。跟随着枪身的转动，灰色机身的各个部分在狙击镜中晃过，直到飞速转动的桨毂被锁定在审判的十字架中。手指抓住时机轻轻扣动，爆鸣声和强大的后坐力接踵而至，14.5mm口径的黑色死神摆脱了膛线的束缚，挟带着数千焦耳的出膛动能飞驰而去，此时对方的第二个队员才刚刚抓住绳索而已。
　　桨毂在金属碰撞的哀鸣声中四分五裂，两片桨叶沿着标准的切线方向如同锋利刀片般飞了出去，另有还附着在桨毂残骸上的一片则干净利落地斩断了直升机的尾梁，机身无法控制地陷入了旋转。舱外人员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入树丛，同时机身内的变速齿轮箱已经爆起了火花，发动机排气孔则吐出火舌。整架直升机扭曲得好似被开水烫过的塑料玩具，坠落而隐没在从地面激起的尘土中。刚才桨叶飞出的方向，传来了整个树冠倒伏的声响。

嗯……14.5mm.多性感的数字……哈哈。

或许对手袋爱好者来说，如同是一个完美的CHANEL2.55包包？？（对不起，我这比喻太2了……）
　　哀一言不发地保持着标准的跪姿据枪，瞬间将枪口调整到Gin的方向，又是一个三发点射。

在令人瞠目结舌的火药迸发之间，A以惯用的冷静姿态瞄准，射击。A，你这是在耍帅吗？好吧，你超额达到目的了。

　　柯南没回答，就从自己顺手拿到的一个文件夹开始找起：“7月14日。期待以久的生成物终于还是到来了。虽然仅存在了2.5秒就自行分解，但这一现象毕竟成功地被捕捉。自行分解的原因应该是培养的环境温度过高——Relationships that start under intense circumstances, they never last.”

这是A在试验过程中记录的只言片语，也是A心声的吐露。
Relationships that start under intense circumstances, they never last.

你不知道吗？哀。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仅存了2.5秒的短暂瞬间无限延长……

　　纤软的身躯被重重地推倒在门廊上，感觉不到一丝痛楚，但是呼吸都困难。空枪和弹夹被摔到了旁边，哀努力支撑住身体，向门口扑去。子弹持续咻咻地在身边穿梭，正门的门板上很快也接连出现了几个新鲜的弹孔。哀推开门的同时，一块横飞过来的弹片穿透了她的右侧锁骨，她再次扑倒，好在已经是在屋内的地板上。门在身后慢慢的合上，暗红色的静脉血开始从哀的右肩渗出，白衣很快被染红了一片。
　　呼吸……努力……使劲呼吸……
　　疼痛感终于从左肋传来，未见得是坏事。呼吸频率总算有了改善，甜甜的血腥味涌上喉头。但是心律似乎还是一样的快，对顺畅呼吸无疑造成一种压迫，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必须完成……

sigh.我看的都痛，心脏在痛楚中好像会发出更沉重的跳动声，所以要呼吸……努力……使劲呼吸。因为一切都有目的，所以才能进行下去，对吗？

　　眼前又闪过白色的炫光……一定要打起精神啊……哀努力地分辨着掌中的黑色手柄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螺孔。
　　『亲爱的上帝，我深深的感谢您……』
　　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是在美国深造时，某个礼拜日的上午听到的一段祷词……是失血过多、意识模糊造成的幻听吗？
　　『……因为您差天使来陪伴我……』
　　改锥很好地吻合了十字螺钉上的槽，加以小心的旋转，螺钉附着在改锥的尖端，手柄上的小盖弹开了。
　　『……派勇者保护我， 让慷慨者供应我……』
　　排线的插头和盒内的插座匹配得很好，轻松插入的同时也感到适度的阻滞力。这种时候总会给人带来一丝惬意。
　　『……叫最温柔体贴的情人来爱我……』
　　按上盒盖，螺丝应该转上4又1/2圈，这时的预紧力才达到最优呢。有点想自嘲的感觉，这种状况了，还在注意这个……不过，有疑义吗？4又1/2……
　　『……使我虽活在地上，却犹如时刻在天堂……』
　　整个手柄扎实地嵌入在了手里，扳动通电开关……

这段描写异常精彩。为什么呢？很多时候我们看到有小说的作者吃力地描述人在死亡边缘的举动，思想，好像要说尽平生之不敢说，做尽平生之不敢做，但我觉得，起码是我私人觉得，人在生命力所剩无多时所能想所能做的全凭意识本身的流动，就像开启了一个秘密机关，咔嚓咔嚓地发出无数金属钥匙和锁扣互相碰撞的声音，很多早以为忘却的记忆会以闪回的方式出现在脑海之中，很多你认为无所谓的、被忽略了的场景会突然苏醒，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对你来说最期盼的是什么呢，对你来说最留恋的是什么呢……生命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触碰你的心灵。
　　“这么危险的事情……虽然不知情况到底已经坏到什么程度，以及这一切的原因……”柯南无奈而语塞，“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呢……我们还能做什么吗？”
　　是宿命吗？……为什么……可以得到推理……却总是只能……

在整篇SNR:NABTL中，C都是一个被动的角色，说到底，故事始于APTX4869，A才是制造者，C只是一个大难不死的角色……吗。（关于这点，有待老虎继续填坑了。）

C像是个还没有完全成熟，没有脱茧的未完成品，需要被A赋予一些什么。

　“你……不要冲动……”Vermouth的嗓音突然间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我们来的目的，我想你很清楚，只是为了一些资料——生化试剂Apoptoxin，序列号4869，你应该已经研究出对应更高编号的成品了对吧？至于你的生命，我们无意威胁……我完全可以安排将你送院治疗，组织也会考虑重新给你最优厚的待遇……”
　　“只是为了一些资料……只是……恰恰这个我没法接受啊……”清冷的声音十分微弱。
　　“请你冷静些考虑，生命很宝贵，不值得这样放弃……”Vermouth竭尽全力进行着说服，“要说起死亡，这对我来说也不能不说是一种解脱，也一次次引起我的放手的冲动。但我仍然畏惧，即使必须继续这样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年复一年，没有尽头……你也想要求生的机会，对吗……”
　　“人虽然能做他所想做的，但不能要他所想要的。”哀终于回应了，“用对自然法则的扭曲来换取自己生命的延续吗？我必须做这个决定——这不是一人的决定，我的父母早就向我传递了相同的信息——我以前或许怀疑过，但现在，在责任面前，我没有资格做更多选择。”
　　“等等……Sherry……别这样……”
　　“不好意思……”年轻的科学家脸上泛起了红晕，“信仰决定一切……”

A似乎对于自己所说出的这番足以发人深省，甚至使人落泪的言论也感到一丝羞赧，伟大的信仰，对A来说，仿佛是一个自己与父母之间的秘密约定，也是自己与科学之间的一个秘密约定，是无法与人言说的，心是因为这个秘密而存在，也是因为这个秘密而欣喜……
信仰决定一切。我默念这几个字。

　　无数的环氧乙烷分子已经摆脱了密闭容器的束缚，在自由的空间中与新鲜的氧接触着、碰撞着。微小的粒子被共价键约束在位势场内，滞留于它们的稳定位置，只是不安分地做着危险的振荡，跃跃欲试。就在这一刻，黑暗中如约迸出的火花促成了不可逆转的一切——被卷入的粒子克服了相互的约束，如洪水决堤般沿不同方向越过了势垒，冲向更低势能带的深渊。释放的能量以光和热的形式表现出来，链式地触发了周围一切可以投入这场暴动的微粒，推动它们排山倒海地跃出势阱。辅以竭力寻找着立足空间的气态生成物，房屋内的一切物件被震荡得七零八落，整个建筑支离破碎的结构随着冲击波的爆轰而飞舞，别墅连同其中与周围的一切生物在3兆帕以上压强的逼迫下灰飞烟灭。原地只留下一团疯狂翻滚扩张的澄红色蘑菇云，就连那如血的残阳也在这光芒的对比下显得黯然失色。

其实环氧乙烷分子什么的都是肉眼无法看见的吧，但透过老虎的文字，我却好像真的能触碰这些跳跃个不停的东西，自由的空间，新鲜的氧……这都是SF里才会出现的名词吧……我时时刻刻感受到这些新鲜的词汇萦绕在我的脑海中，微小的粒子，共价键，约束，危险的震荡，如洪水般决堤，3兆帕以上压强，灰飞烟灭的一切生物，蘑菇云，如血的残阳，等等。

其实，世界上任何一门学科、任何一样事物都有其固有的美，语言有语言的美，生物有生物的美；武器有武器的美，迷彩服有迷彩服的美，一只水银温度计可以是美，闪着冷光的针可以是美，即使是尸体也可以是美……

老虎的这篇小说即使停在这里，也成功了，因为他用语言表达了另一个领域的，难以言喻的美。

我曾经觉得如果没有FILE 8，那SNR:NABTL也可以打上THE END，因为前面7个FILE是完全属于A的，不过后来我发现，这么说不对，事实上，A不仅仅是作为科学家存在的，A必须有C，因为C存在在她的心里，没有C的A是完美的，有了C的A却是完整的。

　　工藤新一向POARO咖啡厅的橱窗里看进去。由于是清晨，咖啡厅里顾客还很稀少，不过值得注意的并不是室内的某个对象，他在和自己的身影对视。

这是一个极其平常的清晨。

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生活还在继续……

但却又有所不同……

deep inside your heart……

在工藤新一体内任选一体细胞，核内第7号染色体的校验码冗余段，之前的APTX作用代码被替换成了一段长度为208bp的碱基序列，提取其中从5'端到3'端的一条单链——

5'TAATTGACTCAGTGCCTCACTCACAGAATCTATGGATGTTAGAATGCATGGTTGCGTGTTAGCAAGAATAGTAGAATGAGTGTTTGACTGCCTGCTTGTTAGAATCTCTGGATGCCAGAATAGTAGAATCTCTGATTCACAGAATGAGTGCCTCAGTGCGAGAATCTATGCCAGAATGAGTGTTAGCGAGAATTACAGCGTAATAGCG3'

——将A、T、G、C四种碱基分别对应四进制数的0－3位，则每四个碱基都代表0－255间的某个数字。把这段序列按四个数位分段后将各段以ASCII码译码，得到一个52字节的字符串：

"Across the line, I become who I was born to be. S.A."

　　这是哀在新一的身体内留下的小小痕迹——从此他每一个新生细胞都将成为哀寄与二人间的一份信物——Sherry/Ai，这个徘徊在黑白交界处的矛盾形象也将因此得到和谐的永生。

相信你看的见。

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是老虎给C&A最好的注解。

3
这是一篇格局完美的小说，其完美程度，好比“由地球望去，围着太阳的金星轨道每八年重复一次，它自成的五个交叉点恰好画出一个近乎完美的五角星”，那样的完美。

从开头的预告，到结尾的感谢，每一个细节都可见作者的用心。每个人写作的初衷都是不一样的，我自认为自己写东西很多时候也是为了塑造一种“完美”，但我很懒，习惯草草了事，我发现了错别字都懒得改，还记得在我自己的文完结时，好像是老虎吧，提醒我改一下字体什么的，我当时羞愧了一下，然后马上抛在了脑后，而本文则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数学建模（是这么回事吗？其实让我想起这词挺难的），处处经过了运算和构筑。说到底，有一种数学的美感。

今天我再回头看这篇文，很希望自己是个理科生，这样我就能知道一些文字背后所代表的含义，想必对能读懂的读者来说，那些是最美妙的语言。

4
以语言书写科学，再以科学诠释语言。

看见火花，看见子弹，看见血，看见云，看见天空……

SNR：No Affair Behind The Line让我发现，原来……科学与浪漫毗邻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