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圈×恶意 Collar×Malice 本篇通关感想 全能之神与他的无奈
1、4000字以上长文和大量剧透预警。
2、思考和写这篇以及从我的角度出发写的契线剧情补充比我玩游戏本身的时间还长,未经允许禁止转载到其他地方。
3、附录有全文提到书籍收录和相关主题书籍/影视作品推荐
一、恶与制裁
我刚打完CM多少有点失望,所定位的主题明明可以有更深层次的挖掘和展开,这可以让这款游戏上一个层次。像看到一张能拿95的卷子,因为带错个数只拿了80。不过和别的相比(晚钟等)还是要好很多。
我玩乙女游戏快乐在于可以选择任何感兴趣的选项,看到各种平行线的结局,又随时可以重读存档继续开始。对我而言乙游是个视觉版POV小说,一场美梦。虽然是个梦的同时又希望深刻精巧,有足够的细节支撑,让我可以踏踏实实陷在梦里。
项圈恶意吸引我的是推理元素和开头如何判断恶和如何制裁恶的论题,法律只能无限接近公平,但是永远没法准确达到。总有一些在这个界限之外的恶。
对于这些如何处理,很多文学作品都给出了选择。比如劳伦斯布洛克《屠宰场之舞》里面的硬汉侦探马修:上帝没法去解决的问题,那就自己当上帝去制裁邪恶。(这可能也是我偏爱硬汉侦探的原因)
通关之后的章节,讲了一些普通人的痛苦和恨,引起了一些共鸣。很难说所有人心中不会有一些被难以制裁的恶折磨过的瞬间和无处抒发的痛。跟踪狂的案件让我想到清水洁的《桶川跟踪狂杀人事件》:前男友持续跟踪骚扰,影响受害者猪野诗织和家人的日常生活,直到受害者被杀害前,她都在努力地呼救,多次报警,警察无动于衷。她被杀害之后,媒体发出不负责任的报道,把受害者塑造成一个浅薄愚蠢的拜金女形象。案件并不复杂,然而最后努力破案的是记者。因为没有被及时制止的恶,受害者被杀死了三遍。也造成警察公信力的下降。1999年案件所反映出来的问题,到2022年也很难保证悲剧不会再次重演。
在社会大机器的运作下,总会有一些从中掉落的废弃零件,少了这些零件还可以继续运转。而对于零件而言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困境。谁能保证自己某一天不会成为这种零件,谁有能保证自己的家人、爱人、朋友不会成为这样的零件。零件也有零件的呼声,即使很微小,但是会存在,会聚集。
好的社会保障体系会有一张细网(法律及其它手段)兜住零件的掉落,如果还没有这样完善的细网,那么会诞生其他东西来处理,这种东西有时候会变得灰暗,没法放到明面上去谈。(比如《女性贫困》中阐述单身母亲的困境:自己照顾孩子就没有可以维持生存下去的钱,去上班又没法照顾孩子。夜总会兜底了这个部分,可以帮忙照顾孩子,造成很多单身母亲选择去夜总会工作。)冴木发现了这一点,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完全解决,因为社会就是这样运行的,掉落的零件只是常规损耗,会有源源不断的零件继续补充上来,能打破这一循环的唯一办法是改变社会的运行模式。而运行模式的崩溃会造成更大程度的毁坏。任何模式都有好与不好,总归只能照顾到大多数,能包含上绝大多数就是胜利。
柳爱时也发现了运行规则的问题所在,政府的规则(官方渠道)无法保护所有人,于是他成了5个男主中唯一有正当理由可以回到官方渠道(警察)而拒绝的人,(白石景之犯法没法直接重回。)结局是改成了侦探事务所,他比较可能走的路线我认为是硬汉侦探。估计以后还会去制裁这些规则难以处理而诞生的恶。
如果能保证社会正常运行的话说不定以后会解决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后,趋近于无限等待。可能要几十代人持续努力才能够做到,柳愿意等,因为有市香的陪伴也满怀希望地等,所以他可以接受这个结果。而冴木希望早日看到这个结果。经过十年努力后,需要无限等待的事情在他看来就是不会发生和存在的事情。
尊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因为亲身经历造成他更喜欢从实际角度出发解决现有问题,做好能改变的事情,之后一步步来,像做拼图一样,先拼好一个小部分,最后慢慢完成,即使只是一个小部分也是有进度的。他完成的小拼图中总有一天会被纳入更大的拼图中,成为其中的一块。他是头脑很清晰的人。(所以受不了峰雄有时候理解不了/抓不住问题所在)。
市香也有这个特点,从能改变之事入手,再大危险发生,她也倾向于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她也会害怕,并且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力量微小,有的问题她自己也没法解决,但是能够坚持心中所想,她周围的人也在鼓励她,让她继续坚持。冴木看中了她的这种坚韧,他认为抓住市香两个可能性:自己被解决和事情被解决。对他而言都可以接受。类似最后一搏。

二、运行以爱为名的程序中,直到毁灭
我最喜欢的两条线是契和景之。其实主题都是关于生存和死亡的意义所在。
(为白石景之点播一首Lou Reed的《Nobody but you》)
生存或毁灭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而活,又为什么而死。如果如此痛苦还有活着的必要吗?如何处理自己的痛苦?如果想走向终点,那又应该如何结束。
白石和契都没有看清自己存在对于他人的意义所在。二者共同特点都是对除了工作本身别的并不上心。不擅长家务,也不怎么会做饭。白石可以只在想吃的时候吃饭,契可以睡在路边,眼罩都被猫叼走。
不擅长做家务是因为潜意识里对自己不是很关心,总有一天会为重要而特别的人死去,在此之前,维持最低限度活着就好。睡眠是必需品,能保持大脑清晰更好的去死,所以格外珍重睡眠愿意去尝试各种东西,其他的话就无所谓了。精力主要用在如何让自己更强大去保护重要而特别的人。
“做饭”这一行为可以抽象为更好对待自己和照顾他人的能力。里面擅长做饭的是两个人,柳爱时和市香,同时前者也是统筹化解事务所内和事件矛盾的主要人物。(不过我希望不要老提做饭了,再想点别的适合行为,不然觉得不是谈恋爱是搞家政。)
人会被认为与自己相似的东西所吸引,我能理解契为某个目标而死的吸引力和被无意义所裹挟的无奈。被虚无攥住的感觉类似大梦初醒,一切在面前急速褪色,难以判断不出是原来的样子还是消逝之后的样子。很多事情丧失了本来的兴趣,变得枯燥起来,成为了一种束缚,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只要活着就很容易被无意义包围,意识到这一点后很难忽略自己的处境。找到生活中的意义所在是幸存的关键,一色能继续认真生活的原因。光找到还不够必须要找准,这一点不到要结束的时候很难发现自己是不是做到。先从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始,学会放下恨去拥抱爱和希望。放下过去来拥抱现在。
可惜没有深度挖掘契,以至于到后面觉得角色有点立不住。如果继续深挖应该能再高一档。契和白石景之有点相似,这两个是五个中唯二没有女主拯救是不行的,有女主才能改变自身的命运轨迹达成精神世界的完整。另外三个女主只是加速器,协助尽早达成好结果。缺了女主是灵魂缺了一小块但是能继续活。
柳内心很明确迷茫是暂时的,即使不遇到女主,自己也会成为硬汉侦探去维护自己内心的规则,只不过迷茫时间会长一点。尊的能力早晚都能达到解除管指令,因为这个是他的主要目标,复仇是次要,他心里比较清楚,如果真的有纠结会被柳爱时发现。峰雄在柳爱时和尊帮助下早晚也能解开心结。
看恐怖片、吃口味奇怪的食物、观察猫咪等这些是他们在生活中寻找一些可以躲藏进去的缝隙。喜欢古怪的食物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的古怪,可能某种角度讲和世界上常规存在的事物不一样,很多人接受不了这种常规的不同所以会抛弃掉这些食物,希望一时兴起制造出来的食物可以被人认真的吃掉,而不是当做吸引别人目光的东西转瞬丢掉。作为人可以伪装成和别人差不多,而食物没法伪装,只能展现出最本质的样子。潜意识里希望被当做特别的存在,温柔对待。不合常规一时兴起被制造出来的东西也会有自己的价值所在也能够为人所用。

三、全能之神与他的无奈
冴木被视为神的同时背负了他人的痛苦,也意味着他的痛苦不能去诉说和被他人理解。神是全能代名词,他成为一个让人有期待的符号。他和市香的共同特点是:都能看到和理解他人的苦难。这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其他作品里面的典型代表是《哈利波特》里面赫敏为改善家养小精灵处境的努力。拥有这一能力的同时是用自己的心做代价,会背负过多的痛苦,而他又没有放心的人去倾诉,御国礼没法理解他。而市香有很多理解她的人可以放心倾诉。
知道他是ZERO之后我快速在别的线刷了一遍他出现的剧情。在其他坏结局里面感受到了冴木的温柔,在契拒绝继续保护市香并造成危险时毫不犹豫找人枪击了契。对冴木而言,市香存在的意义是:你是我对这个崩坏世界最后的希望,也是我对未来最虔诚的盼望,我期待你看到我理解的东西并明白我心中所想。我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事情会出现转机,只相信你。
相比而言契前期爱的含量比较可疑,他在乎的是达到目的本身的工具而不是工具的意愿。换一个如果也是处于这个状况他也会毫不犹豫去保护别人,因为他看见的是所处状态本身而不是内在的人,是谁对他而言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他能达成目标就好。至于市香之后怎么想他其实并不在意,送花也好接送上下班也好只是为了更好达成为保护重要特别的人而死这个目的。就像他对家务这些东西并不在意,因为精力不在这里。
前期市香发现这点之后失望也是失望在这里吧,希望对方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结果是一心求死,心里所想都没有被看到,而且看起来也不准备被看到。
重构消除“恶意”的世界,长期以来已经成为冴木活下去的信念。唯独这个故事我认为没有圆满结局的可能。我能理解X-DAY的主要思路,在他信念中所构筑的世界的一角应该是:在一个更好更平等的世界,人会被当做人本身来看待和尊重 ,而不是单纯的劳动力和工具。只是不赞成冴木的方式,在雄峰线HANA暴露出来计划的问题,他人的悲伤和痛苦是一种力量,但是难以掌控。而且每个人对恶的判断也不好量化。
放弃信念和在精神上杀死他没有太大区别。只有两种死亡:精神或肉体。我也不认为星野市香能够代替这个信念成为他心中新的支柱。如果市香试图拯救冴木,会是一场艰难博弈,看谁意志力更坚强以及有没有想要走出来的意愿。他面对恶和痛苦的时间太长,并把自己定义为盛纳别人哀痛的容器。他封闭住自己的大部分情感来保持不会崩溃,这是他生存下来的手段。如果打开封闭已久的心,就会被之前的痛苦压倒。
谢谢你看到这里,说到底这篇文章不过是我自己的想法和主观意识的投射,如果意见有分歧再正常不过。人从愿意相信的事物中汲取力量并构筑自己的世界,坚持自己愿意相信的就好。
附录:
提到的书籍:
1、《屠宰场之舞》劳伦斯·布洛克著 曾筱光译 新星出版社 2006-9
2、《桶川跟踪狂杀人事件》 清水洁著 王华懋译 四川人民出版社 2021-2
3、《女性贫困》NHK特别节目录制组 著 李颖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7-9
其他相关主题书籍/影视作品推荐
1、《绝叫》叶真中显 著 林佩谨译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20-7
2、《消失的13级台阶》高野和明著 赵建勋译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20-5
3、《繁花将尽》劳伦斯·布洛克著 尤传莉译 新星出版社 2008-12
4、《冷血》杜鲁门·卡波特著 夏杪译 南海出版公司 2013-10
5、《金色梦乡》伊坂幸太郎著 代珂译 男孩出版社 2016-11
6、《胜者即是正义》犯罪 喜剧 导演:石川淳一/城宝秀则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