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向小说）破魂兽影 第五章第一节 WI线

 空气的异常流动让他察觉到威胁的存在，但他仍然处于静态，像卢浮宫里的人像，躺在某处，任凭时间流淌过大陆，任凭人流穿梭在身旁，依然无动于衷。  他的听觉被无数的声音影响，故乡与他乡的语言不断汇聚在枪炮声与雷鸣中，以至于他难以分辨出那些简单的音节。  一会儿，声音渐渐平息。一双冰凉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不值一提的压力无法阻挡他呼吸时的起伏，更无法让他的意识与记忆相联结。  电击的触感从皮肤与机械的缝隙中传入神经。他感觉已经停止运作的心脏颤动了片刻，而又停息。  他不知这份感官的来源，或许是因为机体与大幅度改造的不协调，或许是因为芯片与大脑适配度的下降。但他无暇去思考这些哲理性的问题，不在意拥有感官和思想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什么。他想做的事情，只有睁眼，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脸颊上的温暖，并非单是血液循环的功劳，还因温暖的水汽随吐息而流出，踩在他近乎僵硬的皮肤上，让他重新体味到那份滋味。  眼角的温热成为了第三份主导因素，周遭气流转而平缓，都使他的思想渐渐平静下来，从一团乱麻中抽出一束光芒，与清冷的月光彼此相照。  鼻尖上的冰凉随呼吸而多出暖意，吻部随接触与摩擦而颤动。有人接替了他常规的呼吸过程，随吐息而继续，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止如此之久。  双吻离开的瞬间，电鸣——确切地说，是电鸣般的响声轰击着他的感官：视觉中闪烁的白光，疼痛而灼热的体感，仿佛身体即将烧焦，耳膜即将被震破。然而不知为何，他却不因此而痛苦，还能维持自己现在的意识。  再一次轰击，像侩子手紧握着精致的匕首，刮破他本应存在的皮肤，恰好避开动脉与静脉，只让毛细血管在刀痕中缓缓渗出痛苦的血流，绽放在雪白的冰原上。  他不由得怒吼着，眼前也忽然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但那依然是一张模糊的画作，被鼻腔里血液的腥臭盖过，被耳畔回荡的轰鸣声遮住，除了一种熟悉感，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线索。  间歇闪烁的画面中，他感受到了第三次颤动。那是来自身体的反抗，反抗指挥者的无能，反抗当局者痴迷于沉睡和白日梦的行为，反抗中枢对于昏君的纵容。但大脑绝不听从那些内在的逼迫，只当外界的利刃威胁自身存亡时才会妥协。  而此时此刻，妥协是唯一的选择。  眼前的画面不断解构又重组，在暗蓝色的基调里拼接，银灰色的人像靠在自己的身前，像米开朗基罗所作的雕像般，在其它色彩的照耀下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风味。  他尝试伸出双手，去拥抱这世间绝无仅有的杰作。那是属于他的，由他占有的，由他珍藏的杰作，供他赏玩，供他抚摸，供他享受。  他成功了，尽管他仍然不适应身体的活动，但他还是努力起身，用两只手抱住身前的灰狼，抚摸他的身体，靠在他的身旁。尽管在体型的差距下，更像是他抱住了一件小巧精致的物什，并加以爱抚。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因此，他只是坐在冷色的湖畔，没有抬头仰望那轮清晰圆满的月亮，也没有低头俯视水中惬意安睡的水草，只是望着身旁惆怅的灰狼，任凭他打理自己因电击而焦化或脱落的部分毛发。  不知沉思多久，他才渐渐回过神来，忆起身旁人的名字，忆起自己所在的方位。他的脑中浮现出许多的猜想和疑惑，但他还没有开腔，优先思索自己的处境。  他摸了摸自己的背部，尚未干涸的血液仍然在从某处不断溢出，似乎没有收敛的迹象。那或许是为麻醉剂预留的开口，却因为意外而扩大，变为一道伤痕。  “当时匆匆忙忙把你推起来，才变成这样的，抱歉。”威尔德握住了沃利尔那只正在试探的手。  “没事儿。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是那件事，对吧？”沃利尔用大拇指与食指夹住灰狼的耳朵，以摩擦的形式感受那份暖意。那往往是表现一个人情绪和身体状况的部位，而沃利尔知道，他的耳朵对此格外敏感。  “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修剪了一下你的毛发，还脱去了受损的毛发，包括你胸口那些被电焦的部分。”威尔德一面享受着，一面指了指沃利尔的胸口，那里正露出银色的色泽，显示其金属的本质。  “直接把表层仿真皮肤都解决了，哈哈。”沃利尔则拿着自己打趣，一手搂住灰狼，让他半躺着靠在自己的身边。  “至少你还是能处理这种局面的。”他补充道，似乎是觉得之前的话中有些责备的意味，便改戏谑为赞赏。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设施就没有发生过变化，我可不能保证带着你全身而退。现在也只是让第一批人造体休眠了而已，我现在所了解的情况实在片面。”威尔德低着头，并没有回应沃利尔的注视。  “还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不过我没想到我的机体会失去控制。”沃利尔的手上下挠动着，以此戏弄灰狼腹部柔软的毛发。  “你的麻醉剂过量，再加上你的机械体老化，导致自生能力不受控制，替代了一部分损坏的机械体。”威尔德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双手。  月光将他手上的血痕映出，似乎在呼唤着某种存在般，让部分痂皮随握拳而裂开。它所呼唤的，正是异于此处的存在——月光下彼此依存的眷侣。  “我猜猜，因为我的脱离工程还没有正常完成，而你的工程优先于我。于是在这段时间里，麻醉剂仍然在不断注射，对吧。”沃利尔不以为意地说着。  威尔德沉默着，只是点了点头，抱紧了沃利尔的身体，让那条白色的棉被盖住自己的半身。  “下一次，我是说，在下一个轮回里，我会更加警惕。”沃利尔也朝灰狼的方向挪了挪身子，让对方能够更好地与自己相贴。  “你知道吗......为了让你的芯片和机体成功连接，还要收拾那些东西......”灰狼似乎有些埋怨的意味，但他只是靠在沃利尔的身上。雪原与山脉，这是他眼中唯一的风景。  “好了，没事的。”沃利尔握住灰狼的手，拇指在掌心游走、转动，以此安抚他激动的情绪。他大抵猜出了他的心思，对付多愁善感的人，肢体接触反而是最好的安慰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