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曼·永恒】第5章 个人翻译
一个空旷的世界正处于流放者舰队的船舰之下。冰原覆盖了它的两极，灰色的云层在巨大的风暴中盘旋在它的表面。西尔瓦努斯可以看到一片片暗淡的黑色海洋，以及云层中的涟漪，它们可能是从陆地上拔地而起的山峰。
“没有船只，没有残骸，什么都没有，” 他说。
“什么都没有，因为始终没有人来过这里。” 梅赫克塔回答。
“我不喜欢…” 西尔瓦努斯感觉他的舌头甚至很难吐出词句了，他感觉语言的形状在他嘴里一直变化。“我想离开，” 他脱口而出。
“你当然想离开，”梅赫克塔说。“这个地方曾两次被已死者占有。首先是一些被人称之为灵族的种族，然后是他们古老的敌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认领它了。甚至连最伟大的军阀或最强大的恶魔也不行。这个世界已经完全盐碱化，它还存在的唯一意义，是这里有着通往连接世界之间和群星的网道入口。
“恸哭之河，” 西尔瓦努斯颤抖着声音说。“河流的源头变成了地狱……”
梅赫克塔笑了。听到这声音，西尔瓦努斯瞬间感觉不寒而栗。
“你已经在地狱里了，导航员。你是受诅咒者之一。这不是进入痛苦之境的道路。相反，这是一条出路。” 她转身看着西尔瓦努斯，她的笑容在遮住她眼睛的黄铜头盔的阴影下咧开。“我明白你为什么犯了这样的错误。对于底层世界的灵魂来说，天堂之门似乎只会向恐怖和痛苦敞开。” 她又笑了。“他们的想法也没错。“
西尔瓦努斯转过身去，仍然在全身发抖。这可憎的存在是按照阿里曼的命令来到他的圣所的，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曾考虑过恳求，这种可能性刚在他脑海中浮现时，他就知道阿里曼已经预知到了，并在他的脑海中看到了。没有什么能瞒过阿里曼，他的视线无限延伸。 什么都瞒不过他。西尔瓦努斯知道。所以，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抗议和恳求，就把它们压了下去。不过，他并不开心。不，他现在远没有像从前那样快乐……他不确定。这是正在发生的问题的一部分。他努力找到的平衡和慰藉正在分崩离析，它带来的明确感和安心感在变得支离破碎。他能感觉到他的血肉随着他情绪起伏的节奏在他的皮肤下移动。首先影响他的是他们等待时的无聊感，嗡嗡作响的寂静，以及亚空间之海在他大脑中的拖拽痛苦。然后，当解脱终于到来时，他们的航线将他们带到了这个如同空心骨架般世界，在它周围回荡的诡异平静比任何噪音都响亮。现在又有一个可憎的东西出现，他不得不让她进入他的圣所，并且在他完成最后也是最糟糕的任务时，她会一直留在这里。
“这个…远处的网道，“ 他一边开口，一边拖着脚走回他的座位，这样他就可以在不逃离房间的情况下尽可能远离她。“如果它既不是现实也不是亚空间，那我该如何导航呢？”
她退到她随身带来的窄小棺盒旁边，举起了它，让西尔瓦努斯看见里面放着的东西。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卵形绿黑色物质。它可能是金属或石头制成的，或者两者都不是。线条和切口遍布它的表面，西尔瓦努斯越看它，他就越觉得这是一只化石昆虫，它的腿聚集在腹部的外壳下，让人看着不太舒服。他的眼中看不见这东西的亚空间回响。他非常不想碰它，但他感觉他很快就会被要求这样做了。
译者注：这是一个太空死灵的墓穴圣甲虫
“这是异形生物带来的东西吗？” 他问，他的手指在他的长袍袖子里扭成了一团。
“是的。“ 梅赫克塔回答。
“它会为我们导航吗？“
“不。这是你的工作。网道不像城市地下的隧道网络——它会对通过它的人作出反应。它就像河流、道路和森林的结合。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活的。永远不会有相同的路。它的移动和变形取决于在它之中航行的人和他们想去的地方。我相信，要到达正确的目的地，既要有知识，也要有意向。”
“听起来只有信仰是不够的。”
“了解事物的本质，和了解信仰与确定性之间的区别已经变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是从灵族人口中得知我告诉你的这些事情的，有些灵族人现在甚至还活着。我的一些经验让我相信我了解到的一些知识应该是真的，但未经验证的知识只能叫作信仰。”
“你说起话来像千子军团的成员。”
“他们只是学到了如何思考，而不是发明了思考本身。一个老师可能有很多学生。”
“那你来自人类帝国？“ 西尔瓦努斯问。他渴望地寻找着梅赫克塔话语之后隐藏的含义。
梅赫克塔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抚摸着盒子里物体的腹部。“当我们进入网道时，我相信这个物体会有所反应。它会被它回归的本性驱动，带我们前往他诞生的地方。”
“我母亲曾经告诉我，古代在海上迷路的船只会把鸟从笼子里放出来，然后跟着它们回到陆地上。”
梅赫克塔慢慢地眨了下眼睛。“类似吧，” 她说，然后轻轻敲了敲那个物体。它体内发出空洞的回声，让西尔瓦努斯的牙齿都发痛了。“虽然它和我一样，对亚空间是惰性的，所以我觉得网道不会对它做出反应。要遵循它，我们必须得有一个灵魂来回应它，并成为我们的活向导。”
“是我，”西尔瓦努斯说。
“是你，” 梅赫克塔说，“网道既是一个网络，也是一个隐喻和谜题。你生来就是为了处理这样变幻莫测的事情，你能够看到并感知方向。你的灵魂是明亮的，你的直觉精炼过，这些都意味着你将成为我们的向导。”
他空洞地笑了笑。他的后代蜷缩在水池里，将目光从梅赫克塔身上移开，苍白地环顾四周。
“不知道我之前想的对不对。” 他用手指弹了指盒子里的东西。“我不确定这……东西是笼中拼命试图到达安全地带的鸟，又或者我才是？”
梅赫克塔什么也没说。 他的后代又把目光移开，挤在水池远离梅赫克塔的另一边。
“那灵族呢？”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后，他问道。 “他们将网道视为自己的领地，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让其他人通过他们的维度。”
“他们可能会阻挡我们，也可能不会。他们甚至可能没有意识到我们来了又走了。网道之广超出了这个垂死种族的观测能力。“
“你是确实知道还是猜的？” 他问。梅赫克塔这次依然没有回答。
”我觉得……” 西尔瓦努斯欲言又止。“我想我需要看看这个物体、设备，不管它是什么。我是说用我的……‘视线’去看。” 他举起一只手，好像要触摸他的第三只眼睛。
“那你看呗，” 她说。
“这只是……当我……‘看’的时候，你还待在这里是不明智的行为。” 他舔了舔嘴唇，然后立刻意识到他舌头的下面全是吸盘，于是迅速将舌头缩回了牙齿后面。“我们这个种族的眼睛，它可以……如果你看着它……你可能会受到伤害，甚至会死。”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受到这样的影响？”
“亚空间。你也会看到我的眼睛看到的景象，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
她低下头，灰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我不会受到伤害，” 她说。“亚空间屏蔽了我，我也屏蔽了它。相信我。”
西尔瓦努斯犹豫了一下，然后掀开脸上的银色面纱。最近，他的第三只眼长出了好几层眼睑。他睁开了第三只眼，看着那个物体。什么也没有。一个暗灰色的形状在它周围扭曲的螺旋中游动。不过，流动的模式很有趣，是一种他以前从未见过的规律，好像能量波掠过它总是会以相同的模式被反弹。这并不让人愉快，就像听到一把刀划过石板发出的刺耳声音。他晃了晃身子，正想要闭上眼睛，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梅赫克塔。她不在她本应处于的地方，只有空洞的边缘在房间内霓虹光的潮水里拉出一条直线。在他能阻止自己之前，他听到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用他普通的眼睛，他可以看到她回头看着他，直视着他的第三只眼。
“对不起，”他下意识地说，并笨拙地移开了视线。
“我说过我不会受到伤害。”
他点点头，正要转身并请她离开，这样他就可以在执行下一个任务之前获得一点平静，但他却停了下来。他再次看着梅赫克塔，用他扭曲的眼睛注视着她灰色的目光。
“你看到了什么？” 他问，他声音里的期待几乎像孩子一样纯真。“只是一只眼睛，” 她回答道。“黑色，眼眶很大，没有虹膜或瞳孔。然后就没什么了。”
“那外面呢？“ 他朝观察窗点了点头，恐惧之眼在视窗外翻滚，在宇宙的画布中非常突兀。 对西尔瓦努斯来说，这是一场不断变化的色彩和光线风暴。星辰在粉红色的蒸汽褶皱中闪烁，这些蒸汽盘绕成长着羽毛和鳞片之野兽的简短图像。光点化作金色的蛛网，化作冰冷的黑色。他也能听到亚空间的声音。不是用他的耳朵——或者至少当他移开视线时他就听不到了。听起来像是沙漠风中传来的声音，海浪拍打石头发出的嘎嘎声，夜间有什么东西哭泣的尖锐叫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回应。他知道如果他把目光移开再往回看，景象就会完全不同；一直如此。
他感到自己在颤抖。他长袍的布料沙沙作响，一滴眼泪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的嘴里有话想说，词句已经在他的舌头周围形成。“我看到了无限和可能性的奇迹。无尽的……一切都在那里。我想要的一切，以及我失去的一切。什么都不会真正地消逝，它们全都保存在那里。你可以看到……” 他盯着梅赫克塔，后者则在他出神的时候一直看着他。“你看到了吗？
她瞥了一眼观察窗。“我看到几颗星星，比应有的少，还有一片虚空。’‘
“就是这样而已？”
她摇了摇头。“我看不到对思想产生的幻象或奇观。我只能看到客观存在于那里的东西。 残酷的事实，而不是梦境。”
他眨了眨眼，多层的眼睑依次合上又张开。“对不起，”他说。
“我不需要怜悯。以前我也许欢迎过它，但现在，在我见识过那么多之后，我很高兴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受折磨。”
然后，毫无征兆地，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颊。他震惊得动弹不得。她手指的触感及其冰冷。他本能地想要摆脱她的触碰，远离她，远离那双灰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看不到宇宙的奇迹、真相和希望。她的瞳孔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冷漠，对生死一视同仁，没有延续的结局。他需要在他发现的所有美丽、所有真相和奇迹消失在漩涡中之前摆脱它。他感到自己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就像引擎的尖叫声在隧道中奔向光明的希望。
梅赫克塔拿开了她的手。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很快就会解锁网道的大门，” 她说。“当他们完成时，你必须做好准备。”
他点点头，又短暂地闭上了所有的眼睛。他感到背部的鳃在粗重地喘气。这活着的代价将一如既往，一成不变。他已经意识到，对他来说，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还活着，因为无论他们对他提出什么要求，带着活下去的希望生活总比带着回到一无所有的恐惧要好。他睁开眼，又看了一眼盒子里的卵形神器。他强迫自己的手朝它移动。他的手指仍然不想松开去抓住它。他停了下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个……东西，它不是活着的生物，但它需要运作起来，当我们穿过大门时，它会像你说的那样做出反应。如果它……某种意义上和那个异形绑定，为了让这个装置正常工作，它所属的异形生物是否也必须保持苏醒？”
梅赫克塔点点头。“是的，” 她说。“它会醒着。”
伊格尼斯看着异形的眼睛在巫术冻结的冰壁后面发出光芒。他们把它搬到了其中一个宁静之笼内，它们位于赫卡顿号的深处，除了千子成员和他们最信任的仆人之外，没有人可以进入。在他们将它从水晶牢笼中取出之前，它一直处于休眠状态。它的物质结构中没有任何能量，甚至连原子的缓慢衰变也没有。然而现在它却充满了活力。即使在完全静止的时候，伊格尼斯也能感觉到它，就像听不见的谐波的嗡嗡声。
为了囚禁它，他们把它放在密室的一个奥术引擎里。青铜和黄铜的圆环围绕着异形，将它固定在半空中，同时吸走它杂散的光和热量。就伊格尼斯本人而言，他很乐意将其慢慢地粉碎成种子大小的碎块。但现在还不可能这样做；无论好坏，他们都需要这个生物的合作。即便如此，它仍最大程度地受到伊格尼斯的限制。它已经给了他们信息，并再也没有尝试逃脱，然而伊格尼斯知道这只是假象。
瑟特卡的眼睛从包裹着他的冰层后面注视着伊格尼斯。他一直在探索这些控制他的恶毒效应。这束缚的力量强得惊人。他巧妙地重塑了周围的现实。分子结构改变了，原子间的距离被折叠。冰变成了金属粉末。然后不管是金属粉末还是冰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还不能找到束缚他的纽带的极限，但他会的。他现在没有必要尝试挣脱。他的能力还是有限度的。不过，那个时候终将到来。在那之前，他有时间慢慢观察和探索他醒来后的新世界。 他想知道这个叫伊格尼斯的生物对他正在做的事情了解多少。
伊格尼斯维持着他的意念平衡。在他旁边，克雷登斯一动不动地等着，枪瞄准并锁定了瑟特卡。当他试图用意念抓住它时，他感到异形左臂的一部分消失了。他又一次抓住了它，但它眨眼间又恢复了存在。对于每一个微小的转变，伊格尼斯都必须预测异形的下一个位置以及它们将如何到达，并改变他对异形的念力控制。他能胜任这项任务，但他知道他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他的预测很明确地显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这异形必然会成功脱逃，但在这段有限的时间内，他可以牢牢束缚住这异形并了解其能力。
这时伊格尼斯感觉到了另一个变化，正在试图重新调整自己的意志，当它停下来时，他正思考着应对的方式。克雷登斯在他身边发出了一声代码的碰撞声。异形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到大门处了，” 瑟特卡说，它的声音平静，几乎没有感情波动。“你找到了锁并转动了钥匙。” 伊格尼斯没有回答，只是透过笼子旋转的铜环继续注视着瑟特卡。“我能感觉得到。也许以与你使用你那超维感知相同的方式。我们的旅程继续前进。你表现出了超出我预料的能力。”
伊格尼斯看着异形眼中的寒光，没有回答。 在他的脚下，他感觉到船的引擎在开始产生动力时发出隆隆的震响。
阿里曼感觉到炮艇在从云层中下落时摇晃个不停。金色字体的高度数据在他的头盔显示器边缘闪烁着。他能感觉到他的思想在收缩。当他试图用意念感知周围的世界时，一股空灵的，仿佛铅制的屏障一般的感觉包裹着他的思维，将他的感官和意念向内回推。这种感觉来自他们正在降下的世界。他们身下一片空虚，冰冷，毫无生气。感觉就像沉入大海的最深处，光线在无光区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压力积聚成压倒性的力量。
“就像过去一样，阿扎克。” 他猛地转过头，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身穿盔甲的人，背后的磁力背带将其固定在空降仓上，手里拿着爆弹枪，眼睛里带着笑意看着他。然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克泰西亚斯从机舱的另一侧抬起头来，他戴着头盔的头疑惑地歪着。阿里曼摇了摇头作为回答，开始重新平衡思维。他们的高度正在快速下降。 他感觉到炮艇机身倾斜，开始螺旋着陆。就绪指示灯呈琥珀色闪烁。他松开他的磁力背带站了起来。除了克泰西亚斯和莱克门迪斯，机舱里空无一人。他们没有带任何红字战士一起前来，因为他们不确定红字是否会在这个星球令人窒息的屏蔽光环中做出反应。舱室里唯一的其他物品是他们从瑟特卡那里拿走的权杖。它躺在一个带履带的棺材上，用塑料带固定在适当的位置。
“接近目标地点，” 飞行员的声音从他的舵机传来。“鸟卜仪显示热量、运动和能量活动均为阴性。” 阿里曼低头看着权杖。它在发光。在它的柄部蚀刻的凹槽深处，微弱的绿光如同有生命般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