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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加州的阳光(7998)

2020-07-29 20:38 作者:残梦思  | 我要投稿

1

我第一次见到西门景行是在寝室,他堂而皇之地从背包里掏出《PLAY BOY》,撕下裸女图贴在墙上。寝室里的人面面相觑,因为大家都是第一次见,谁也搞不懂西门景行什么来头。

后来终于对西门景行说:“兄弟,你在这里贴一张裸女图,不好吧?”

西门景行看了他一眼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这么多兄弟,一张裸女图怎么够分呢?哎,狼多肉少啊!”说着,他刷刷的剩下几张,逐一往寝室的其他人胸口一塞,雷锋般热心的说:“拿去,没事!有兄弟在不怕没女人!”

我当时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西门景行其实长得不错,剑眉星目,也有些正儿八经的英气。但事实上他和老祖宗西门庆不遑多让,而且因为他的习性和怪异的爱情观,后来他被寝室里的人共同排挤。

大一是我人生中最惨淡的一年。我考上了个好学校,但却和女友天各一方。我喜爱音乐,但却上了金融系。我多次和父亲交涉未果,除了学位之外,知识、友情、爱情,都从未曾想过在这所学校收获。我将这里当成了我人生当中一个不可避免的陷阱,偶尔觉得难过便坐在寝室窗前弹一首《加州旅馆》,想像着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想像着有一天我站在舞台之上,紫色的头发向上竖起,观众和乐队的成员都为我狂呼。我爱《加州旅馆》,以后不论怎么样我都要去加州看看,看着那个充满阳光的地方。

我第一次在寝室里弹吉他后,西门景行剪了我所有的弦,为此我和他打了一架。而寝室里的其他人也很糟,有人将训导主任的头像贴在西门景行的裸女图上,被上来巡查的老师发现后居然无人承认。最后西门景行被修理了一顿。

说起来西门最行虽然品行极度不端,时间都花在泡MM酒吧酒店上,但成绩却是每次都稳坐第一,多少让人有点佩服他的脑子。

在我到学校的个多星期之后,我爸来了学校,请我吃晚饭,和我促膝长谈。他跟我说对不起,他就要老了。他说他也不想老,不想家的重担落在我的身上。但他没办法。

看着儿子茫茫的人生如同荒野,他总想让家人过得好些。

然后我原谅了爸爸,和他重修旧好。我弹了整晚的《加州旅馆》 ,宣布和梦想决裂。

而一个多月后,女朋友要和我分手。她漂亮,贪玩,可爱,富有,寂寞,而且离我十万八千里,当然远不过那些男人的诱惑。但即使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依然无法规止心痛的感觉。那天晚上我在操场的绿化树旁边弹着曾发誓再也不碰的吉他。

我放声地唱着,"how they darce in the curyad (他们在庭院里翩翩起舞),SMEE srmme SAE (夏日的香汗淋漓),some darce to emerter (有些舞是为了回忆),some dre tolaot (而有些舞是为了忘却) .”

西门景行走到我身边,一脸惊奇地看着我说: “原来是你在唱歌啊, 我还以为学校里闹鬼了呢。”他说话的刻薄也可见一般。而他的身影藏在黑乎乎的深夜里,我只能看清他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他也一定看不清我脸上的泪水。

“你去哪儿?”我问道。“约了美女在酒吧见面。”“一起去吧?”

“啊?我是无所谓啦...我看到他在黑暗中耸了耸肩。

于是西门景行开始向我介绍,哪间酒吧的女人容易和你睡觉,哪里的不容易之类的,被他分得极为仔细,俨然一本“世界女性上手难易度手册”。其实大学也并非多圣洁,还多了些堕落。

因为我的加入。和西门景行约好的那个女生不得不临时找了一个伴,而那个临时找来的伴长得很漂亮的,西门景行马上凑了过来,说,“换一个。”

“不大好吧?”

“不怕,反正她又不认识我。”“你们不是聊过吗?”

“我给她的是谢霆锋的照片,她给我的是李孝利的照片。就这样了!”

“李李利。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身高大约14X,胖得像个球样, 穿着血红血红的裙子的女生我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西门景行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兄弟,人一世物一世,什么都要试下的啦。

比这难啃的我也啃过了,你试试。别有一番风味的。

“你长得真像李李利...我对那个女生说着,心里默默地地补充了一句“她大姨妈”“讨厌啦,”那个女生甩了一下手,我觉得我差点就要在那浓烈的劣质香水味中乘鹤仙去。

我们就坐在吧台里喝酒西门景行早和另外那个女生去了附近的酒店,据说还带我开了一间房,但我真的鼓不起勇气什么都乱试。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西门景行头发凌乱衣裳不整地跑下来找我,大叫“他娘的! 居然是个伪娘!男的!”


“他娘是男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跟我睡觉的家伙是男的!”西门景行凄惨地号叫着,抓起我的手就跑,

俗话说上得山多终遇虎,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我想想对方是个男人,忍不住也打冷颤,更别说想象西门果行在那半小时中遭遇了些什么。


2谁能比我更了解他的心情


自从拿训导主任的头像贴在裸女图上之后,学校对西门景行注意得多了。学生会那边也经常会有人来打探关于西门景行的事情,最典型的就是个叫洛也惠的女生, 总是向我问这问那,似乎连西门景行的生辰年月作息习性都想搞清楚。

洛也惠长得一般,扎着马尾,戴着眼镜。配不上西门最行那俊秀的面孔,但却有并不常见的清新,后来我还发现,洛也惠从来就是我们系的第二名。

我决定将西门景行介绍给洛也惠认识,和她这样乖巧的女生在一起,我想西门景行也应该会收敛一下,修正一下他的爱情观。因为西门景行帮我脱离了那个伪娘的魔爪,我也想还清个人情,早点撇清和西门景行的关系。于是我约了洛也惠在某个地方见面,然后又跑去跟西门景行说:“有个女生暗恋你,要我约你出去,她要向你表白。”

而西门景行抬头反问我说“有个伪娘暗恋我?”

当西门景行确定洛也惠不是男人的时候,他就跳上了椅子,仰着脸对洛也惠说:“你就是暗恋我的那个?”他估计是被压抑久了的关系,终于爆发了。

洛也惠正襟危坐,一点也不受影响, 回答说:“我没有暗恋你。”

“那也对。”西门景行琢磨着说,“都到这份上了, 也应该算明恋了吧。”

我颇为无奈,正想站出来打圆场,洛也惠扶了扶脸上的眼镜说“我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的,你儒弱,无能,愚笨。怎么会有人喜欢你?”

西门景行和我都愣了,我从未想过,洛也惠会说这样的话,西门景行也几乎就要暴走了,他站起来大叫道:“我无能? 愚笨?我可是学校里的第一名, 你呢?你这个万年老二没谈过态爱的老处女!”

洛也惠看着西门景行说:“你不是喜欢音乐吗? 但却再也不敢碰了?你不是组了一支叫“加州梦想”的乐队吗?你不是吉他手吗?怎么现在流连金融系,怎么你什么都不敢了?”

我愣愣地看着洛也惠,不知道她是跟西门景行说,还是在跟我说。

奇怪的是西门景行居然没有反驳。

他只是看着洛也惠。

而洛也惠说完后走出了餐厅,头也没回,只留下斑驳的身影。

到最后我才发现自己枉做了好人,原来他们都互相知道对方的底细,搞不好早已两心暗许,而我只是自讨没趣。

我想西门景行和洛也惠这两个丝毫扯不上边的人,居然都有成为情侣的可能。我也就更加怀念我的女友,于是那晚我又抱着吉他,来到了操场的绿化树边,但当我开始弹唱《加州旅馆》时,有另一把吉他加了进来。

我看不清对面那个人的面孔,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我想,我或许应该知道他是谁。

我一边想,一边自嘲地笑着,谁能比我更了解他的心情呢?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另一个我或他呢?或许我能明白,他绝对无法将生命磨成大器,便开始对生活儿戏。

83所有背弃梦想的人全都是儒夫

后来我有见到西门景行去音乐室还吉他,但是我没有和他打招呼。他也没有和我说话,只是从我身边直行直过。

几天后西门景行请我吃饭,跟我说谢謝。

我知道他谢我是因为我没有在那个时候揭穿他的身份。我也明白,他为什么会在第一次听我弹吉他之后

剪了我的弦。换成我,我也会。关于有些东西可能已经如同深埋在体内的疤,不愿被人揭开了。除了那天的洛也惠以外。

之后我和西门景行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再没有过什么接触。除了某次他借我的吉他弹了一首歌。我说:“挺好的,谁的?”

“我的。”他笑着说,“还没完成,完成了送给你。”

“送给你的洛也惠去吧。”我回答道。

我还问过西门景行以前的乐队为何叫“加州梦想”,他说希望加州的阳光能驱散他心中的黑暗。

除此之外,我再也没跟西门景行说过话。因为我们总能从对方的身体里看到自己卑微的影子,那不是令人开心的事

再次见到洛也惠是学校运动会的时候,我和她站在操场的边上聊了几句。我提起了西门景行的事情,说他自己写的那首歌还不错

“仅仅是不错吗?”她问我说。

“非常好。”我纠正了一下说法

“那也是应该的,他之前貌似还拿过什么奖。训导主任的头像那个事情之后,我看了他的资料,所以才知道的。不过对于那些放弃自己的梦想的人我都得他们是儒去。”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洛也恵看着我。我

突然觉得无地自容,她可能从未想过,我也是儒夫当中的一个。

但至少我知道了洛也恵原来和西门景行没什么瓜葛。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相同的交点就是,他们都喜欢加州。

“我喜欢了一个人,喜欢了很久很久。我以前看过《重庆森林》,王菲对爱情觉得犹豫的时候就去了加州,我想如果我从那里回来,才能确定我真正的爱情吧。”洛也恵这样说。

我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很久很久,但及不确定的那种爱情是什么感觉。但或许每个人长大了,心里都

装着一个伤痛的灵魂

在大约一个月之后,西门景行说他的歌一直写不出来,没有灵感,想要重组“加州梦想”,问我想不想参加。于是我便参加了,虽然我曾经下定決心不再玩这些东西,但想想洛也惠所说的话,我也不愿意当一个夫冷、于是我们的“加州梦想”便成立了,三个人。洛也惠也是其中之一,她扮演观众,因为她说她对加州也有梦想。

我看到她这样说的时候,西门景行的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

其实西门景行和洛也惠都是有着特殊魅力的人,在一起也异常登对。 对于洛也惠所说的那个她不确定的爱人,我觉得那是子乌虚有的事。而就算有,也比不上身边的人。

我和西门景行的“加州梦想”在学校里参加了一些演出。

然后我们被校长叫到了办公室,因为西门景行一心扑到了吉他上, 所以他的成绩一泄千里,被“万年老二”洛也惠赶超了不止,还一举落到了几十名开外。虽然我和西门景行都对这点毫不在意,但它就是我们坐在校办喝茶的原因。

校长对西门景行说:“人是可以玩的,但是首先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玩。”校长指着我对西门景行说:“你看他,他老爸手下有一个总公司,三个分公司,还是两个上市集团的大股东。他就算永远倒数第一一我也不吱声!但你呢?你总要对你的家庭和人生负责的! 

我当时没有对校长说,其实每个人都必须为他的家庭和人生负责, 包括我在内。周末的时候,西门景行约了我和洛也惠去他家。

他家住在海边,一间破落的小房子, 父亲在某次出海时发生意外瘫痪在床, 母亲靠领救济金生活, 也在亲威家里当用人。他还有个姐姐,一直没有出嫁, 在外面工作赚钱养家和供他读书。

我看着那昏暗逼仄的房子,还有那在腥咸海风中摇摇欲坠的灯火,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景行说希望加州的阳光,能驱散他人生中的黑暗。

西门景行的母亲和姐姐热情地招呼我们,但是廉价的茶水和她们手上脸上因为操劳而产生的皱纹和裂口,都在诉说着她们的悲哀。

那天的风很凉,却吹得我的耳朵有点发烫。我从未想过,像西门景行这样吊儿郎当却富有灵性的人,会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

回去的路上,西门景行搂着我的肩悄声对我说:“其实我没事啦, 只是我没什么朋友,带你们来只是想让家人看看,让他们开心一点。,

我张了张嘴,但始终没说出话来。

过后的几天我变得沉默,我们的“加州梦想”也没有什么活动。我总是在想,如果是我自己,我如何在梦想和生活中选择呢?

而对一个少年来说,这个世界的残酷在于他的生命有无限的可能性,但却要面对选择。

我想起了《猜火车》,想起了那群孩子,我的父亲不懂他们,但我却不可思议地懂了。

因为父亲没的选择。

我一直没能睡着,看向西门景行的床位时,发现那里空了。然后我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在宿含外面闲逛着。然后我看到西门景行和洛也惠在某棵树的后面。我的心里泛起了一丝酸酸的感觉。

其实我承认自己对她是有些好感,但我想应该还没到这样的地步才对。而且我从开始便认为她和西门景行是一对,我的心直放在背弃我的女友身上。

我听见西门景行对她说:“虽然我身在那样的环境, 但我也认同你所说的,所有背弃梦想的人全都是懦夫。而且我相信,我能处理好学业、 工作、 梦想,这三者之间的关系。”

“我相信你能做到。 ”洛也惠说着,推了推眼镜。

“我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吧”西门景行说道。

而我迅速躲到了树后,心跳猛然加速,不知怎的紧张起来。

但洛也惠对西门景行说,说她并不喜欢他,说她喜欢我。

不论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个要命的答案。

洛也惠还接着说:“背弃梦想的都是儒夫, 但我爱的那个男人,永远不会受这一条约束。”

“那还真是不公平啊,”西门景行笑着说,“不过我还是会好好争取的, 你看着办吧。”

我很快就离开了那里,在知道他们偷偷幽会时,我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忌妒。但在听到洛也惠说喜欢我时,我却仓皇地逃了。

回到寝室后我一直在想, 洛也惠一定只是拿我当借口。因为我们虽然有些接触,但始终只是朋友不止恋人未满的态度,而她说她有一个喜爱的人,那个人应该在很久之前就一直存在。

想明白这点后我又觉得失落。

有时候,我总觉得明白我自己,但却总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4.和我爱的那个人永远在一起


西门景行果然没有放下音乐,他只是重新安排了自己的时间,学业也没有落下。

我问过洛也惠,她总是在说梦想梦想,我一直想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说她有两个梦想。其中一个是慈善,为那些无助的老人小孩尽所有心力,而她的另一个梦想是“和我爱的那个人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她这样说的时候,我又也想起了我的女友,或是说前女友。于是我笑了。她问我说:“你笑什么? ”

“这样说的话我也有两个梦想。

“哦。”洛也惠笑着问,“有喜欢的人?

“嗯,不过她貌似不怎么喜欢我。”

“那你就要努力了。”

我故意说到这个点子上的,我想看看洛也惠有什么反应,但她还是像往常一样, 落落大方,没有任何异样。

西门景行写的那首歌一直还未完成, 虽然我听过第一版的DBMO, 但因为不满意他又一改再改。他每次练习或是一起演出的时候,总会说我是个天才, 他说他以前的那些队友,全然不如我对音乐的敏感,没有我那种天份。他总是说我会成功的,会成为音乐的骄子的。每次他这样说我总是笑笑,很久以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事实上,我的那点天份和西门景行比起来只是一个笑话。这点连我自己都知道。

只有西门景行惘然未知。

他本来就是个极具天赋的人,不论学习,泡妞,还是音乐。

在临近新年的时候下起了雪,我没有回家。对于长住南方的我来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雪。 这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新年。我和西门景行还有洛也惠都没有回家,而在学校的附近打工。因为西门景行要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和洛也惠帮他的忙。

我们三个人成了最好的朋友,而且关系有点奇怪。

其实我怀疑西门景行怎么能凑够学费,我们三个人赚的钱也不多,以前他还要自己一个人做事赚钱, 他姐姐所赚的,其实还不够他们家庭的开支。但我没有问,毕竟这不是个让人骄傲的话题。

在大年三十那晚,我们在一个玩得不错的老师家里吃火锅。西门景行有事先走了,然后我送洛也惠回家,走在那满街红彤彤,满是节日喜庆的气氛下,或许也借着刚刚的酒劲,洛也惠挽住了我的手臂。

她抓着特别紧,就好像害怕我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一样。

然后她对我说:“我爱你。 ”

她吻上了我的嘴,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基本上那一整晚我都在茫然中度过,就算第二天醒来,我在同家的路上也一直想不起,昨晚我和洛也惠发生了什么。只是头痛欲裂。倒是在寝室里,看着西门景行望向我的眼神, 我觉得有些愧疚。

我明明看得懂他眼中的伤心, 但他却还要强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甚至没有办法去抚慰他心中的痛楚。

而对我来说,大年初一最扯的一件事, 就是我的前女友哭着打电话给我,问我为什么没有回去。她说她在我家里,她说她都打算和我复合,她说那个男生根本没有我好,只是耍她的,她说她想我了爱我了可是我却不在她身边了。

我在寝室里拿着手机愣了三秒钟,然后撒腿跑了。


5.谁都不知他的心底有多暗


西门景行打了电话给我,但那时我已经在家里了,和我女朋友一起。因为我坐了最快的航班。

他哦了一声,便挂了电话,再也没有打来。我有点内疚,一直到新学期的开始,我见到西门景行和洛也惠时,我都觉得内疚。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确实是回去了,逃离他们,回到了前女友的身边。就像是丢了的玩具终于再一次拿回来,那样的期盼期待。

在回去学校之后,我都没有找西门景行和洛也惠说话,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和他们说话。他们也没有再找我说话。我们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随着前女友的离去而开始,随着她的归来而结束。

但是在不久之后,西门景行终于比我先忍不住了。在寝室的楼梯转角处,他将我堵住了,他问我说:“你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笑着反问。

“你心知肚明的。”西门景行没有笑,他说,“我约了你几次, 你都推掉了。”

“我没有时间。我不爱吉他了,明白吗?洛也惠说她有两个梦想,我也有,你明白吗?为了另个梦想,我甚至可以放下吉他,这样你满意了吗?”

“那洛也惠呢?你也不理她了?”

“为什么我要理她?”我说,“我有女朋友了。 我干什么要理她?她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就是把我当叛徒看吗,”

西门景行狠狠地揍了我一拳,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有你这样的吗? 前一天和人家怎么了第二天就跑去找别的女人!怎么说也惠也等了你那么久了,从你那个女朋友开始,不论她在或是不在,你都从来都没有看也惠一眼,连她的名字也记不得。现在呢?现在你和她怎么了。但第二天又跑去和之前的女人混在了。你这什么意思?”

我愣了一下,顿时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你说, 洛也惠那天和我……她喜欢了我很久?”

“从高中开始。”

“明白了。” 我说着站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西门景行问道。

“睡觉。”我说。

事实上我真的想去睡觉,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理清那些混乱的头绪。但西门景行再次冲了上来,我们打了一架。这不是第一次,但遗憾的是最后一次。

有时候我真的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那次打架后,我好几天都没有跟西门景行说话。也没有再碰我的吉他。我总是坐在床上看着它,它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可是我不敢碰它。

我无法想象,我到底有什么面目碰它。

就像我回到家里,试着和前女友重新开始相处的时候。我才蓦然发现,原来一切已经改变了。 我不再爱她。我已经习惯了吉他、西门景行、洛也惠。我不再爱她了,那个我曾经念念不忘爱过的人,原来已经不是我爱的人了。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见到西门景行和洛也惠在夜里约见,我会觉得鼻子有些酸楚了。但我已经没有脸再面对他们了,因为我在那晚之后,便丢下洛也惠,一个人跑了。跑回去找从前的情人。

就算现在我再回头,又有什么脸面可以面对他们?

西门景行再也没有了去酒吧或是什么地方泡MM的习惯。他现在一个人在酒吧里唱歌, 不论怎么样, 至少有份正当工作。而洛也惠打给我的时候,是新学校开始的两个月后,大约凌晨1点多。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我可以听出她电话里的惶恐,她哭着对我说:“你快来, 景行出事了,他受伤了。”

我当时犹豫了一下,因为我不再和西门景行说话了,我也放下了我的吉他。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只是因为他受伤了而去见他,我不知道西门景行愿不愿意原谅我,或是说,他愿不愿意我打扰他的二人世界。

但如果我知道事情的情况,我根本不会犹豫哪怕是零点一秒。

我最后去到医院的时候是2点多,洛也惠在病房门口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

西门景行的手指受了伤,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

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被切断了。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 我觉得天眩地转。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任何一个了解吉他的人,都知道它们的重要性。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何命运会这般忍心,我突然想起了他那简陋昏暗的家,我突然想起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只是想带朋友回来让妈妈姐姐看看。

西门景行发现了我,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我说:“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对不起。”

大约十五分钟后,西门景行转过身来,问我:“能带我出去吗? ”

我看到他的脸上纵横着的都是闪闪发亮的泪水,如同银河的星群,闪烁于我的面前。

“你的手。”

“没事…..反正也只能这样了。”他撇嘴笑了笑。

我扶着他准备走出去时,他突然对我说:“带上吉他。”

我看了他放在病房的吉他一会儿,然后背了起来,扶着他走了。

我不知道他想去哪里,大概他也不知道。我们只是一路走着,然后走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那里的房屋隔得很远,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因为公路的两边都是杂草或是荒田。西门景行问我说:“你真的不再碰吉他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拜托,给我弹首《加州旅馆》。” 他说着,单手拿着吉他递到我面前,还忙乱地将它挂在我的身上。

在我的手指碰到弦的时候,我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这是三个月的陌生感。我再一次触便到了我最爱的东西,可是我对于它还是有愧疚,

“你爱它的,对不对?”西门景行问我说“你永远不会抛弃它的,对不对?”

“对不起。”我最后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如同之前被哽在胸口的闸, 突然打开了。

西门景行在那晚告诉我,他做过一些肮脏的交易。 他靠那些钱来完成他的求学之旅。

我终于明白了他之前的假装放荡和流连裙下。

后来他不再做那样的事了,可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遭到了报复。

我以前自以为了解西门景行,但是根本没有。关于他所说的,希望加州的阳光能驱散他的生命中的黑暗,或许到现在,我才看到了那黑暗的另一端,谁都不知道他的心底有多暗。我曾自以为了解我的朋友,但原来我从来没有了解过。

“你能发誓永远不放下音乐吗?”他问我说。

“能,”我看着他。

“那我把吉他送给你。”他说,“这是第一份礼物。

“至于第二份,是这个。”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我。

那是唱片公司寄来的信,信是给我的,信里说,他们听了我的歌,希望能帮我出专辑。

“我的那首歌完成了,我将它寄了出去,用了你的名义。因为本来我就想,你的条件比我更好,更有可能成功。不过现在看来,是非你不可了。”西门景行在橘黄色的路灯下,笑着对我说。

然后笑着笑着,他哭了。


6活在水银中的金鱼


我给爸爸打了电话,说了唱片公司的事情,他同意我出唱片,但也有一个附加条件。如果我要出唱片的话,他要我去国外读书,因为在国内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我答应了。

我跟西门景行说了这件事,他想想也说是应该的。

但是事情越是顺利,我便越觉得难受。洛也惠总是再出现于我的心底,她虽然不是最漂亮的女孩,但却也别有一番魅力。我甚至开始怀念她说背弃梦想的人都是懦夫那种飞扬跋扈的样子,我也开始怀念,她戴着的眼镜总往下掉的样子。

可是我甚至开不了口跟她说一句话。

我确实是做错了一些要命的事情,自从那天我匆匆走掉之后,我也无法知道洛也惠对我的看法。

我只记得二十七号,大年三十,那是我和洛也惠最后的日子。

终于在我办好去国外的手续的前些日子,我给了西门景行一张加州的机票。我让他帮忙现洛也惠说,如果她还能爱我,就和我去那个地方看一看。那里不止有我们的梦想,还有我们的爱。

“没有我的份吗? ”西门景行笑着问我说。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谈恋爱后,还会像回去找你的前女友时那般,不再碰音乐吗?”

“当然啊。”我回答,然后看着西门景行那紧张的样子,我便笑了,“逗你玩的呢”。我笑着解释。

他给了我一拳。

我坐在飞机上时,满是期待和紧张。相象着我能否在加州看见洛也惠的身影,我们能否在阳光中畅泳。

但那年的加州干旱,炙热,大地龟裂,泥地就像张大了嘴巴的火山口,呼吸的全都是空气沸腾后的蒸气,没有一丝生机。我汗流浃背地看着那些仿若被太阳扭曲的景象,它和我所想象的加州一点都不一样。

也和我想象的未来毫不相同。

我一个人逛过了好莱坞,加州大学。走过了大峡谷,倾听过自由钟。仰望过华盛顿纪念碑,哭泣过林肯纪念堂。最后在死亡谷仰天长啸,明白洛也惠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

我们说好的加州之旅,一早便如活在水银中的金鱼般怪异。


7.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爱你


而我现在在加州开我的个人全球巡回演唱会,他们认为我是最好的歌手,而我也在同时管理父亲的产业,公司的业绩蒸蒸日上。我身边的人,我的父母对我唯一不满意的一点,就是我还没有结婚,没有人知道,我的心里装着一个女人,她戴着眼镜,一直跟我说背弃自己梦想的人便是懦夫。

在这些年里,她一直督促着我,令我不要成为一个懦夫。

我唯一震惊的是,在我的演唱会上,我看到了洛也惠。她联系到了我的经理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而后我看着她坐在观众席上,安静地,专心地听。

她已经和以前有了太大的不同,那个扎马尾戴眼镜的小女生早已不见,如今多了妩媚也多了感伤。在演出完毕后我邀她到了咖啡座,她现在在一家全球慈善公司任职,因为调来了加州,而且又刚好看到我的演出,便来了。

她早已结婚生子,有了一个如她年幼般可爱的女儿扎着可爱的马尾。

可爱得令我心痛不已。

她给了我一封信,她说:“是西门景行给我的。自从那次我和他去了加州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给了我这封信,说如果我能原谅你的时候,再将它转交给你。”

我拆开了那封信,信里写着:“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是什么时候,但我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你会恨我,但我早已消失。洛也惠决定去加州和你见面,但是我调换了机票的时间,然后我陪她去了,我看着她的伤心痛苦,我看过她在死亡谷泣不成声的样子,但是我真的害怕。害怕你和她在一起便会忘记了你的加州旅馆,你的梦想。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足够坚持的人,因为你拥有的东西太多,而我拥有的东西太少,我不敢赌。所以我这样做了,我也离开了她。你们再也不会找到我——你们负罪的朋友,西门景行。”

洛也惠啜了一口咖啡,然后她突然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滴一滴地落在咖啡杯里,扩散出令人心碎的涟漪。

她坐在我对面,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着下唇,用泣不成声地音调跟我说:“对不起, 我以为我原谅你了。但事实上,还是没有,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一切。我问你,你为什么约我到加州,自己又没有赴约? 是不是又因为你的前女友而回心转意了,”

“是的。”我回答着,心像是利刃穿破,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更不忍心告诉她那封信里写的东西。

“那年的加州告诉我,不要再爱你了。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爱你, 对不起。"洛也惠走了过来,亲吻了我的额头,还有脸颊上的泪珠。

我无力地握住颤抖的双手。

“再也不见了。”她最后捧着我的脸颊,凝视着我的双眼。这个暗恋了我6年,爱了我16年的女生,像看着她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如此对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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