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凯尔希同人】取消的助理

罗德岛的高级例会在周五召开,时值登岛半年之际,Van Darkholme博士终于头次在会上说了话:像他那样,建议给凯尔希医生也配一个助理。
这么做有一个背景:似乎整个组织再没第二个人身边有助理这么一项职务了。Van Darkholme博士一向是不大喜欢出风头的,他只愿混迹于众人当中,丝毫不受到关注最好。因此开会时他总是“随意地”捡不引人注目的位子坐,而且从不主动发言。凯尔希医生有时提醒他说:“你是罗德岛的军事主官,几个月以来对罗德岛的工作也该有些想法。开会的时候总得说些什么才是。” Van Darkholme博士在执行上是不打一丝折扣的;但对这个意见的回答是,摇摇头,说没有任何想法。凯尔希对这个回答是不满意的,可她也不能强迫。在踌躇了数月之后,他终于认为,必须要适时结束这种不利状况。
但仅这点理由是不够解释他的言论的。到目前为止Van博士与凯尔希已然相处甚久,他们地位对等,而且旧情未了——博士甚至听到了某些关于他曾经短暂恢复记忆的绯红色的传闻。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传闻”曾经在组织内广泛地被报导了,凯尔希没能阻止消息的自发传播,不过大家不约而同地对这起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保守了秘密——对凯尔希而言这倒是仅次于最理想的状况了。几乎所有人都怀着这个想法:凯尔希医生绝不可能把自己的感情托付给别的什么人;这两个人彼此必须属于对方,否则就同时维持孤立,谁都不能想象旁的任何一种情况发生。这个群体性的意见是如此强大,以至于——
博士发现有几位女性干员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保持距离了。
这样一个发现令他相当失落——这是一种杂糅了至少两种来源的情感,其中一种是怀疑自己缺乏吸引异性的魅力,另一种则是,对她们因与自己深入接触而认清自己的本性后产生的失望的苦恼,简而言之,即被发觉在某些方面达不到她们的期望。对于第一种情感,必须承认人类总是这样一种生物,男人总是希望每一个女人能愉快地接受自己的邀请,在分手时眉目传情;女人则希望每个男人都拱卫着自己,而对其他女人视若无物。对于第二种情感,也不得不指出重视外部评价的人产生如此想法是自然而然的。他们强令自己的行为符合人们的意愿,把这当作一件要紧事处理。可这种活法是不轻松的。
用情专一的人们可能已经打算指责Van Darkholme博士在这方面的表现不尽人意。她们会质问:“难道在这样一种氛围下,他竟一点也没认识到,他应当感情专一地用在那一个人身上,而不是仍旧把一部分心思分到其他女性身上?如果他一心一意地心里只装着一个人,那他对其他人就只会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来。”这股无可厚非的、原本只隐藏在心里的失落感被当作不忠诚的证据,但是正如前面已指出的,这种情感是源于人的本性生发的,而不忠诚则非人的本性之一。
这股子失落慢慢也就给抛在脑后了。现在他打算着手处理另一件紧要的事。
群众的意见当然他捕捉到了,而且确实他敏锐地观察到凯尔希的态度已逐渐有了改观。这都是有利的信号。一想到这些就使他感到生活的乐趣。但在乎外部评价的人往往在表达感情上超乎寻常地含蓄,直截了当在某些人看来是优点,在他们看来是负担。这类人宁愿在单相思中沉醉,也无法前进一步。但人类还是通过语言相互理解,因此感情往往在沉默中积蓄,最终果实则被他人摘取。
对这种人而言,激励是不顶用的,鼓励则有用得多。要不是受到周边无形的强大的鼓舞,Van Darkholme博士确信他将会把自己的感情埋没终生。
不过他仍旧是不干脆的。他不能立刻跑到她的办公室说:“今晚有时间不?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喝个咖啡。”这种唐突的举动只有一种解释——这样做他人生的最大隐秘就暴露无遗了,他就被动了,可能会被凯尔希嘲笑了。让自己的想法被公开实在是一件比丢了性命还难受的事。因此不能这样做。
于是也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当然,即便如此,他还是绕了一个弯,把自己的部分诉求掺杂了进去。举起手时他是这么说的:“各位,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请大家考虑一下。我轮换助理已经有几个月了,但是我注意到在我们中间没有第二个人配有助理。所以我想——”
“博士是想取消你的助理?”后勤部总工程师可露希尔说。
“嗯,”他有点窘迫,“差不多是这么回事——我首先是提议各位应该获得同等待遇。”他有预感,这个提议未必能通过。
沉闷的会议室的空气好像有了生命一样突然开始流动。例会大部分时间讨论的都是经过再三咀嚼的事项,Van Darkholme博士抛出了一个相当新鲜的话题。何况大家注意到这是他第一次举手发言。
“博士,我理解你的好意,但是我是不需要助理的哦。目前罗德岛的事情,我一个人都能够处理的。”会议主持人阿米娅笑眯眯地看着博士说。
“我也不需要,”可露希尔附和说,“我的下属们都很勤劳”。她可是一点都不为博士考虑一下,一边说一边对博士嬉皮笑脸。
“而且,”阿米娅补充说,“凯尔希医生教导说,身在统筹一切的位置上,必须脚踏实地,实事求是才行。所以凡是我该做的我都会亲自去做,凡是我该了解的我都会亲自去了解。如果把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做,自己就无法掌握真实情况,也就无法做出正确判断了。”
Van Darkholme博士偷偷瞄了凯尔希医生一眼,此时她正专心地盯着某份材料,似乎一点没听见关于助理的讨论似的。“看来她的教育是很成功的,”博士心里嘀咕,“还真会装出一幅沉静的样子,我就不信你没听到。”
“我倒是有点同意博士的提议,我确实有增加副手的需求。”杜宾教官说,“但是遗憾的是从当前的基层干员当中很难再选拔出合适的人选。”
“你的教官团?”临光说,“那是因为你的要求太高了。”
“你必须足够优秀,不然怎么教别人?”总教官争辩道。
两位开始了新一轮辩论,“但是阿米娅、还有各位,”博士把她们放在一边说,“即使不是在场的每个人,我想至少有人是有这个需求的,比如医疗部的同仁,像华法琳医生。医疗部,据我了解,总是忙得连口水都没空喝。”
“啊?我?”华法琳说,“多谢博士如此关心,但其实我自己都没觉得自己忙到这个份上了。当然,如果真的要配一个,那我也不会拒绝的。如果是博士你亲自来的话,那就更好啦!”
Van Darkholme博士又朝阿米娅身旁瞥了一眼,人尽皆知华法琳对他的血液有种变态嗜求,凯尔希对此是坚决禁止的,不过这一回她对华法琳的上述言论竟不闻不问,始终把手上那份东西翻来翻去。这使他有点好奇她是不是掌握了某个倒霉蛋的黑材料,正在思考处理决定,好过一会在会上提出。
“那你还是找斯卡蒂吧。”博士回答说,“还有凯尔希医生,我觉得她事情过多了,偶尔甚至会使唤到我头上——她应该是最需要的吧?”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总工程师跟阿米娅附耳低言,但奇怪的是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够室内大部分人听到。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笑,博士感到后背开始渗出一层细汗。还好这会儿他们看不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使他可以假装泰然自若。与会者的目光都汇聚在凯尔希医生身上,她大约是感觉到了,合上材料说,“增设助理这个提议我并不赞成。这样做不仅浪费人力,而且没有必要。就像阿米娅说的那样,很多事情交给别人也可以做,自己也可以做,但是交给别人去做,自己就会忽略很多细节。我必须亲眼确认事实,这是我的工作习惯。我的意见是这样。现在提请表决,这个提议应该没人赞同吧,阿米娅?”
医疗部主任始终正襟危坐,甚至没看上博士一眼。
“可问题是,”博士申辩说,“如果在座各位身边都没有助理,只有我有,那我总感觉——”
“感觉自己有点特殊?”阿米娅说,“没关系,博士,你可以不用这么想,因为助理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和干员们尽快熟悉而设置的呀。只有互相建立起信赖关系,在作战时才更得心应手,不是吗?”
“建立所谓信赖关系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博士说,“我每天都得检查生产设施、参加演习,这些活动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如果各位都不同意增设助理,那我也取消掉得了。”
“你的助理不能取消。”凯尔希医生说,“你现在还不明白特意为你增设助理的理由?”
“我不明白。”博士说,“看起来被安排为助理的干员自己也不太明白,她们每个人跟我说的都不一样,有人说她会保护我的安全,有人要我跟她一起逛街,有人希望我和她一起祈祷,还有的觉得助理就是一起玩的。没有一个人提工作上的事。”Van Darkholme博士朝凯尔希医生伸出一根手指头,滑稽地摇了摇。
“你工作上的事情不多,这一点我不是不清楚。”凯尔希扭转头,公事公办地解释说,“所以助理原本就不是特意为了辅助你的工作。况且,能帮助处理你的那些事情的人也很稀罕。为你安排助理的理由只有一个:照顾你的日常生活,让你尽快适应罗德岛的节奏。我不是认为你不会照顾自己,但其他人不需要助理,原因就是他们都没有你的那种特殊经历。阿米娅,这个话题已经过讨论,可以进行下一项议题了吗?”
会议室里的人们敏锐地觉察到某种苗头。因而他们已经心中有数,应该投赞成票还是反对票。
“请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助理什么时候能取消呢?如果我说我现在已经相当习惯罗德岛的生活,是不是就可以——”
“这个判断将由我来做出,博士。”凯尔希说,“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在会上提出,只要大家都同意,这项制度就可以取消了。”
表决制经常不能实现它的反映多数人意愿的初衷,因为往往很多人在很多事上压根没有自己的意愿。但反过来说,盲从某个有主见者的意愿不也算一种意愿么?有理由相信大部分人都把这项提议当成是一件“家事”,因此他们丝毫不顾及博士的脸面,毫不犹豫地表示否决。只有少数例外。可露希尔提醒博士她弃权了,因为她的生意还需要博士照顾;华法琳是医疗部少数敢于直接对抗凯尔希的人,在这件事上她只是照例行使了反对凯尔希的权力,而且出于前述某个微妙的理由,在内心里她总是支持博士的。阿米娅起先表示反对,但随后有点担心地望了望凯尔希医生,举手表示赞成,最后又把手放下了。她发现了一件大多数人有意无意忽略的事:博士的提议事实上有两项。在第一项上她将表态否决,但在第二项上她想至少不应该表示明确反对。她并不认为助理制度有何问题,但Van Darkholme博士在提出此案前并未与她通气,因此她认为或许其中有些隐情,应当了解具体情况再做决定。凯尔希的决定似乎有些仓促而不近人情——尽管助理制最开始是她提出的——阿米娅只好先顺着她的意思,事后再私下商量,毕竟大局已定,反对无益。临光也是博士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支持者之一,因为她原本就没考虑第一项,她只是认为当事人提出取消必然有其理由,因此当然应该支持。她经常是表决时的少数派,因为反对就是反对,即使只有一个反对,也要反对。凯尔希似乎欣赏这种理念,不过局面总是在她掌控当中,对不能一票否决的反对当然可以抱以尊重的态度。
这就是Van Darkholme博士的一次失败的表达感情的尝试。尽管他的计划全面破产,不过事后回忆起来他感到相当庆幸,甚至有几分得意,因为他把两件事糅合在一起,成功地给大家营造了“他只想取消助理”这个假象,几乎掩盖了自己的主要目的。再者,他并不把它视为一次打击,这是当然的,因为他的似是而非的尝试过于含糊,因此是一种稳赚不赔的保险的做法。逻辑很简单,只要没有人认为他的行动受到了打击,他就没有受到打击。
此外,他的取消助理的努力多少有些收获,因为阿米娅会后做了“调解人”,她的工作起了效验,轮换助理时间从7天变成5天,最后变成了3天。不久后Van Darkholme博士从凯尔希医生那里得到一张排班表,记录了还没轮替过的干员及轮替时间。
“我的想法是全部一轮过后就取消,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凯尔希指着表格里的日期一栏说,“这下你满意了?”
博士接过表格翻了一下。在末尾他看到了阿米娅和可露希尔的名字,后面分别写着“3.26-3.28”“3.29-3.31”。“连她们也在表格里?”他说,“我想不大必要吧?”
“把她们也排进去的意思是,为让你跟她们增加一些相互了解。尤其是可露希尔,根据我的观察,你跟她还停留在表面的工作关系上。我需要你与整个团队融合在一起,尽可能不要太独立。”凯尔希认真地说。
博士耸耸肩,表示接受。可其实这个理由令他不大理解,他想不到他在什么地方表现出过“独立”倾向。
一个多月后,博士敲开了凯尔希办公室的门。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签个字吧,明天我就正式成为一个不需要特殊照顾的正常人了。”
“表放在那儿吧。”凯尔希伏在案上,头也不抬地说,“稍后我会签的。”
三月的最后一天,Van Darkholme博士在通往工作区的楼道里踩着快活的脚步,仿佛他要前往的目的地是中了百万奖金后的彩票兑奖站。例行无数遍的日常工作也不能妨碍他的快活。他并不是对任何干员有意见。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受到了过分的照顾,事实上完全不需要,心里常有些过意不去。任何一个刚“长大”不久的年轻人都可能理解他的感受。从今天起办公室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了。从此以后他将不再受到干涉,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失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老早就适应了罗德岛的生活。他也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想到最初的助理们连水都会帮忙倒好,还有每天早上他上办公室时发现她们已经扫洒完毕专门等候他,他心里一阵哂笑。他可不需要什么钟点工或者“女仆”。“什么建立信赖关系、照顾日常生活、促进互相了解,根本全都不是那回事。”
他拿了钥匙去开门,奇怪的是,门似乎没锁上,只是关着。他轻轻一扭钥匙,打开了门。
“咦——”他出奇地喊了一声,然后走出屋子瞧了瞧门牌号。确实是他的屋子没错。走了百十来遍的路线,闭着眼睛都不可能走错。
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面。那儿原本将要坐着的是他才对,但现在有另一个人坐了。喧宾夺主的正是凯尔希。她抬起头对博士笑了一下,表示问候。
“有点不敢相信我的眼睛,”Van Darkholme博士说,“看见你出现在我办公室。你打算搬到这间屋子来办事了?”
“不,这还是你的办公室。”
“那——”
凯尔希把桌子上的一张纸递给他。是此前的助理排班表。博士在那张表上看到了凯尔希的名字。凯尔希确实签了字,可是这个签名的效力并不是取消助理。
因为她没有签在纸的右下角,而是签在了表格里,可露希尔的下一行。日期一栏空着。
“这意思是、是、是什么意思?”
表面上他表现出并不乐意的态度,但他内心里却是表里不一的典范。他当时的心情人们大可自行意会。他得确认事情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如果是真的,彩票兑奖站这个比喻可就成为一种写实而非修辞了。
“你觉得你对我很了解?”凯尔希医生问道,“恐怕不是吧。我说过助理制可以增加相互了解,但我和你依然是平等的。所以根据安排,名义上我作为助理也是自然而然的。”
“当然,要是你愿意,”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来当我的助理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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