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井巍然）76
沈东篱的忽然失控，出乎沈巍所料。
他离沈东篱太近了，以至于沈东篱枪枪都是瞄准自己射击。沈巍没办法完全避开，他只能凭本能躲避，有两发子弹在刹那间贴着皮肤一擦而过，可还有两发，他实在避不开，全都实打实的打到了身上。
还差两步，他就能制住沈东篱，抢下枪来！
电闪雷鸣之间，沈巍毅然顶着子弹，以进为退，以攻为守。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制住失控的沈东篱。
如果此时，时间放缓一万倍，沈东篱就会发现，沈巍的表情十分平静，根本不像中了弹的人。但他从颈侧到肩背一路都是绷紧的，甚至连腰都微微有点往前弓----就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只见他一抬眼，眸光雪亮，周身气息一凝，杀气如实质般扑面而来，刹那间将沈东篱惊得手一顿，喧嚣的怒意如浪退去，接下来的是惊慌。
像是源自某种更深层次的本能，又像是与生俱来的诅咒般，将沈东篱的一切语言都牢牢地禁锢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巍巍的身上怎么都是血？
我居然对沈家唯一的香火开枪了？
这可怎么办？要是他死了，我怎么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他的眼神……他是要杀我吗？！
不！我不能死！但……他也不能死！
沈东篱看着沈巍胸前、肩膀处缓缓浸出的暗红血液，一时间慌了神，他下意识的没再开枪，选择直接挥拳迎了上去。
沈巍头部向后微仰，让沈东篱凌厉的拳风贴面刮过。沈东篱没想到沈巍伤成这样，竟然都能避开，不由的咦了声。不料沈巍却顺势啪地抓住沈东篱的手腕和手肘，先是将枪打落在地，再将沈东篱整个人当空抡起！
砰！
一个狠厉至极的过肩摔，沈巍将沈东篱狠砸而下，背部落地，发出沉闷的撞响！
“……！”霎时沈东篱只觉五脏六腑全错了位，仿佛二十来根肋骨同时粉碎，一股血腥直冲喉头，同时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往上弹，正正对上了沈巍自头顶而下的铁拳！
完了——
难怪我真要死在这里？！
沈东篱条件反射般用另一只手护着头，接着沈巍那一拳便拐弯砸进了沈东篱的肚子上。
就在沈东篱痛得两眼发黑，以为自己会被沈巍乱拳打死时，沈巍猛烈的拳风戛然一止，忽然换成一个极其诡异刁钻的手势，绞住了沈东篱的胳膊，紧接着发力一扭！
咔擦！
沈东篱痛得满脑子一炸。
他那条右胳膊反方向弯折到极限，肘骨竟被沈巍生生扭脱了臼！
极度痛疼，让在生死威胁中的沈东篱想都不想，顺手用另一只手抓起手旁的石块直直往沈巍的头砸过去！同时抬膝就想偷袭沈巍，可没想到沈巍眼明手快，顺势往右边贴地一滚，避开砖头，同时将沈东篱的右手往后一拗，整条胳膊于肩部直接扭脱臼！
沈东篱被拽得整个人往右扑！他在翻转之际，连忙用左膝顶地，挺身而起，准备用左手肘下压抵住沈巍的喉咙，制住小外甥。
可就在沈东篱起身之际，手肘才刚抬起还没击下，沈巍就一扭腰，一扫蹚，干净利落将沈东篱再次咣当绊倒在地，胳膊从后一勾沈东篱的咽喉，眨眼间绞死！
沈东篱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锁了颈，只听颈骨“嘣”地响了一声。
“……”沈东篱用尽全力都发不出声音，只觉喉骨一寸寸弯曲，全身血液反冲天灵盖，充血的视线死死瞪向沈巍。这种无法反抗，任人鱼肉的恐惧绝望，深深在刻在了灵魂里，唤起了他最深的回忆。
太熟悉了，就像被爸爸锁住时一样。
这种恐惧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又怕得全身发寒。
意识渐渐模糊之际，沈东篱看向沈巍，只觉得就在这一刹那间，之前还和他撒娇卖萌的小外甥，就像换了个人，从他的眼里露出了灵魂深处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他曾在镜中多次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这是沈家人看着猎物的眼神。
是的，巍巍是和他最像的沈家人……所以，巍巍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为什么？
是因为岚岚吗？
沈巍的眼神此时仿佛完全变了个人，就像一头野兽一样，他是真的想杀了沈东篱，想把他的颈骨绞断。
谁让他当时没有护着哥哥，也没有通知自己来救哥哥。
谁让他在哥哥死后还霸占了哥哥这么久！
哥哥，是我的！我们两兄弟说好了有我就有你，永远不分开……
我的好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沈巍有瞬间恍惚，手肘本能用上了他最熟悉的力道。下一秒只听见“喀拉”几声喉骨摩擦的脆响，沈东篱双眼一凸，口鼻中骤然飚出两道血箭！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沈东篱和沈巍都听到一个他们两个都熟悉的声音。
“巍巍——”井然一冲进来，远远地就看到沈巍一身血的和沈东篱滚在一起，吓得他一声大喊。
“住手——”已经冲到跟前，看清情形吓得头皮发麻的老吴也同时喊了出来。
这一绞下去，这个沈东篱不死都难，那时还怎么拉回特调处？还好自己冲进来冲得快，要不这个沈东篱还不得嗝屁了？那特调处的奖金，自己岂不是没缘？
井然和老吴两人一前一后迅速扑向两舅甥。不同的是，一个是去掰沈巍的手，想把沈东篱给救下来：一个是去踹沈东篱，向把他踹离自己家的小娇猫。
是……井然么？我好像听到了井然的声音……
沈东篱在意识不清时，有些恍惚的想着。
沈巍盯着沈东篱血丝越来越密布的眼球，看见他青紫的嘴巴竭力开合了几下，没发出声音。
但他看懂了，沈东篱在说“井然”。
“巍巍，你怎么样了？”
井然的声音令沈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努力掰着他的手的老吴，直接松了劲，放开沈东篱，把他往老吴怀里一推，然后转身迎向井然。
“然然，我没事……”
“怎么能没事？都流了这么多血！快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我有带药！”井然整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一身的血，得伤得多厉害，还要和沈东篱打成一团，伤口不得痛死？！他伸出一双手，想摸可又怕弄痛了沈巍，只能颤抖着去脱沈巍的扣子，然后从袋子里摸药，没想到却摸出个手雷。
这是……手雷？！那我的药呢？！！
井然盯着自己手中的手雷，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这是什么白痴手！这都能拿错袋子！
扑哧！
看着井然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沈巍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笑条毛线呀！你倒是给我看看，都伤哪了呀！”井然捧着个手雷，整个人慌得手忙脚乱的，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可还没等他检查沈巍的伤势，沈巍一下就扎到井然怀里，双手死死环住井然的腰，还往他的颈边蹭来蹭去。
抱着井然，沈巍从一头好似误闯人类社会的野生黑豹陡然变成了家猫，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出如家养小娇猫般温驯、柔顺、乖巧、老实的气息。
“傻然然，你先把手雷放好，我没事呢~~”
井然还在捧着手雷发愣：“怎么可能没事？！都流了那么多的血……”
沈巍乖巧的对着金主大人坦白着，以求得到从宽处理：“假的。然然~~那枪里的都是空包弹，弹头还压了点混了腐蚀液的血浆，不碰皮肤就没事，而且你现在看到的，也不是我的血，是之前藏在防弹衣里的人工血包。”
井然：“真的没事？”
沈巍：“嗯，真的。可是这么近被打到，我还是会有点痛~~~”
井然：“所以……”
沈巍眨着眼，像一只乖顺的猫咪凑近金主耳边小声说：“所以要然然揉揉，我们走吧，你给我揉揉，这里交给老吴就行……”
一听这软萌萌的话，井然心肝都颤了，哪里管得上是不是空包弹，他连忙把手雷塞袋子里，抱着他的小娇猫，掀起衣服看了两眼，白皙的肩膀都红了一块，顿时心都痛了，连声哄着：“乖，站好，给我看看啊……嗯，没破皮，就是红了。来，我给你揉揉，一会上点药，就不痛了。”
匆匆赶来的响尾蛇，也顺便瞄了一眼，顿时受到亿点点狗粮暴击，只觉得自己饱经沧桑的24K钛合金双眼都快瞎了，十分认同地从嘴里迸出句话：“嗯，你得揉快点，要不一会儿这红印就消了~~~”那话里的酸味，让老吴的牙都软了。
沈巍才懒得理他们，只是轻轻地闭上眼睛，乖巧的把下巴放在井然的肩膀上，闻着井然身上的味道，哪怕都是汗酸味，他也觉得安心。
刚才那颗差点要暴走的心，好像在瞬间得到了抚慰，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井然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就总是能放松下来。此时事情都得到了控制，井然也救了出来。接近48小时的连轴转，一直没得合过眼的沈巍，高强度任务后的疲倦、紧张，开始漫上四肢，他也不管这个场合合不合适，一心只想赖在井然身边，像只慵懒的猫，窝在主人身边，一动都不想动。
倒时井然开始觉得自己刚才的大惊小怪有点不太好意思，再想想捧着手雷的傻样，只能抱着沈巍，咳了两声，掩饰性的问响尾蛇：“那个……你的药要不要给我一点？还有，你不是进来看沈巍的么？你……要不要过来看两眼？”
“看他？”老吴一下就截了话题，“这枪又打不死人，我是进来看这个人的！我怕小豹子在听完他说的话后，会忍不住把他给宰了！那我就亏大了！还好我进来得及时！”
“那是~~”响尾蛇也跟着阴阳怪气的加了句，“你看他四肢健全、精气神十足的样子，估计还能再宰几个人，我的药呀，他还不配用，你亲两口就什么都好了……哎哟！手雷不能乱丢，小豹子你知不知道？”
“我这没拉环~~~”被抓包的沈巍，讪讪地从井然的袋子里收回打算再摸一个手雷的手，理亏地又环上井然的腰，把脸埋在井然的怀里，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听见！
“没拉环的也不行！！”
老吴顶着两人的吵闹，回头检查着沈东篱，心中暗暗庆幸沈巍没下死手。
而被手雷砸了一下背的响尾蛇，捡起手雷放好，然后没好气地看了眼在井然面前乖巧温驯、背地里就专下黑手的小豹子，不满地嘟囔了两句后，就将注意力转向踉跄跪地，一边剧咳一边狂呕的沈东篱。
“井然……是井然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沈东篱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与沈巍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井然，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明明看到井然被炸得血肉模糊……
沈巍之前也承认了，井然是他弄进去的！
所以……
这是幻觉还是井然真的没死？是沈巍骗了他？！
不可能……
为什么井然没死？为什么沈巍还能拥有井然？他不是应该和自己一样一无所有吗？
沈东篱捂着紫青的喉咙，不敢相信地瞪着沈巍，仿佛想透过小外甥的眼珠，穿透他的脑子，挖出里面最深处最不为人知的东西，然后丢到地上，晒在井然的面前。
你快来看看！你抱着的人和我一样！一样是个怪物！一样是个骗子！！
你快看看！看破他的伪装，看到他的肮脏，然后你就会厌弃他，就是你们厌弃我一样……
“因为巍巍救了我，他放到笼子里的人不是我。”井然抱着沈巍，吻吻了他的耳朵，一脸幸福地回答着。
“不可能……他是个怪物，一个和我一样的怪物……”沈东篱有些失神的喃喃着，声音嘶哑，之前药物的效果还残存着，他的神智还没能马上回复清醒，过去与现在的纠缠，让他的眼神又开始变得阴沉而迷茫。
“嗯，就算是怪物，也是个爱我的小怪物！我爱他，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在外面听完全部对话的井然，知道什么才是沈东篱最不想听话。
不可能……
沈家人的身边从没有人能长久呆着。爸爸是这样，自己也是这样，沈巍也应该是这样！！
凭什么就沈巍不是？
凭什么他能握住太阳，拥有春天的芬芳与夏天的温暖？可自己却只有秋天的萧瑟与冬天的寂寒？
这么多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一个自己委屈求全才求来的井绅宁，就算这样，他也不爱自己。
对了，井绅宁呢？
他好像死了，被沈巍用枪打死了……
他死了……
不对！
沈东篱渐渐回缓过来的神智让他注意到之前听到的信息，不由地抬头向身边的人求证：“刚才……沈巍说枪里的全是空包弹，打不死人，那井绅宁……”
井然在确认了沈巍没有骗他，是真的没事后，便不想再在这里呆着。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希望在遍地尸体的地方卿卿我我。他不再理会沈东篱，冲着响尾蛇礼貌地一点头，“我和巍巍先出去了，一会在外面见。”然后便与沈巍手拉着手，十指相扣，转身向外走去。
“井绅宁活得好好的，现在正和井夫人、陈念山一起在外面等你，现在带上你，我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老吴厌恶的看了一眼沈东篱，也没帮他把肩膀、手肘复位，直接拿出手铐就将沈东篱给铐上，让他挂着如烂布袋一般摇晃的手臂跟自己走出去。
刚才的对话，无不让这些沙场上血拼下来的汉子们悚然。
人，他们杀得多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像沈东篱这样的人，他们还是第一回见。
这个人，对于生死没有半点的敬畏。
这种人，因己之欲，坏人家庭、取人性命，虽然不能设私刑，但如果可以，还是要给他点苦头吃吃才行！
在唾弃沈东篱的同时，老吴也开心的在心里盘算着：这回大鱼全落网了，录音也发给了赵云澜。井绅宁相物、沈东篱制伪，威盾偷窃、陈家转手，这条线已经连了起来，有了沈东篱的口供，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往着这条线查，也容易得多。自己帮忙破了个大案，特调处这回得给自己多少奖金才行？
沈东篱被老吴推着往前走，可眼珠像是被线牵住了一般，死死的盯着沈巍与井然的背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沈家人，他得不到的，凭什么沈巍可以得到？
不对！这都是假的！沈巍怎么可能会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真心爱他……
是了！他其实是骗井然的！就像自己当年骗白婉茹一样！他一定是想私下偷偷地亲手弄死井然！然后把井然做成骨雕、做成皮灯……让井然生生世世都陪着自己！
对！这才是沈家人！沈巍也一定是这样！自己不可能会错！
“走吧，看什么看，你这个玩弄尸体的死变态！”老吴没好气的推了一下沈东篱。
我不是变态！
我只是想让他们陪着我……
爸爸也是把妈妈制成了标本放在玻璃柜里，他说这样妈妈才会永远陪着我们不离开。
我们沈家人都是这样！都是这样充满了占有欲！只有这样，他/她们才不会离开我们！
沈巍，也一定是这样！
沈东篱看着沈巍越走越远的身影，不由的大喊起来，像是为了求证一样，喊得特别撕心裂肺，加上受损的喉咙，一时间声音竟如恶鬼般可怖：“沈巍——你说！如果井然死了，你会不会把他做成物品留在身边！你说实话——如果许岚、井然死在你面前……你是会让他们入土为安，还是会和我一样，想尽办法把他们留下来？”
沈巍拉着井然的手，停下了脚点，他闭上眼睛，数息后睁开，神态认真地平淡回着：“我承认，我会想尽办法把他们给留下来，因为我舍不得他们离开我。只是我和你不同，我是拥有他们温暖的人，我的回忆不贫瘠，我的情感不匮乏，我只是不舍，但实际上我并不需要用他们的尸骸来装点我的余生，也不会用谎言来欺骗自己，我是真正有人爱过的人，而不是只活在想象里。”
沈巍一转身，上身微微向后，紧贴着井然，这个人就是他最大的底气。他冲着沈东篱甜甜地笑了笑：“所以我会砸开密室，把我哥带回去，也会把白婉茹挖走。我要让我哥一辈子陪着我，让白阿姨永远陪着井然，我什么都不会留给你。我当然也舍不得井然离开我，所以与其留下他冰冷的尸体，我会选择好好的保护他，开开心心跟他幸福过一辈子。”
沈巍正准备转身往门外走去，眼角余光扫过沈东篱，看着他那一副扭曲的表情，突然顿住了，想想又加了句：“啊~~对了，你也不会一无所有，我会把你极度厌恶的井绅宁留给你。还有，我以后应该会和井然结婚吧~~到时我打算冠夫姓，沈家这么传统的一个家族，应该能理解的，所以，以后我就不会姓‘沈’了。而且你应该也会被判死刑吧，我不姓沈，到时我就不来给你收尸了。抱歉，沈家，真的要在你手上绝后了呢，你也没有人送终，啧啧~~还真是可怜呢~~”
“等……等等！你给我回来！”
不可以！沈家，不能断在自己手上！
爸爸……爸爸在泉下绝不会放过自己！
沈东篱目呲欲裂，他浑身抖动起来，手铐被震得哗啦作响，他拼尽全力一挣，几乎要冲到沈巍面前，却又被老吴给拽住，他冲着沈巍大吼：“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姓‘井’！你得姓‘沈’！你答应我了的！你得姓‘沈’！！老沈家不能绝后！你不能这样子……”
沈东篱还在发疯挣扎怒吼，他太失望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了父亲要求的一切，没想到他所有的野心、挣扎、谋算、计划，都败在一个黄毛小子的手里？！一时情急，他的脚不慎被绊，老吴也没有拽住他，于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重重栽倒在一个香块旁边。
那股异香又开始钻进鼻孔，因为距离近，又没有防备，他吸进了大大一口浓郁的香气。
恍惚中，他好像又开始听到老父亲的咆哮：
你不配做个沈家人！
那鞭子好像又开始如影相随的落下，凿骨捣髓都无法摆脱……
白婉茹在冲着他骂、许岚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厌恶、井然也不再会冲到他的怀里让他讲故事……
他没有光了……
他只有鞭子，铺天盖地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带起血肉、抽断骨头……
看着沈东篱的疯狂，沈巍有点想笑，但那笑意没能掀起他此时弧度往下的嘴角——其实他的心里还是觉得很悲伤。他是讨厌沈东篱，可却偏偏恨不起来。
或许就像沈东篱说的，这就是沈家人的命运吧？
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了，这种基因就让它断吧……
他看着老吴一记手刀直接将叫嚣的沈东篱劈晕，然后与响尾蛇一起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人给抬了出去，便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就这样吧，都过去了，回去就把哥哥给找出来。而这个人就带回去，交给法律……不用想太多，这个人对自己并不重要，因为最重要的人，现在正在他的身旁。
沈巍转身用力地抱了抱井然，轻轻的对他说：“走吧，我们去一起去见你的妈妈，然后……我想告诉她，她的儿子长得很好，我很喜欢，我想让她同意我一直陪你。而你，也陪我去见见我哥，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