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同人】最后的夏天(八)

写在正文之前:
虽然我很想说现在都是过渡章节,但是又一想,平淡的日常不就该这样吗,没错,所以没什么过渡章节√
正文:
“晚上,我爸妈就要走了。”花花撩起耳边的头发,和刘子君走在大路上。
“怎么这么急?不陪陪你们吗?”
最后一缕天光已经沉下山后,现在只能趁着还有些迷蒙的月光,走回大路上。
“没有——他们回来的目的,只是参加我姐婚礼而已。”
“这算留守儿童么?”
“大概吧。不过我不怎么喜欢这种标签式的称呼。”
“因为很刻板?”
“不,我不是因为这种称呼听上去让人感觉很可怜而讨厌它——”
“我是觉得这种称呼确实很可怜,所以才讨厌它。”
“干嘛让我说得这么清楚呢。不要戳破少女的小心思和秘密呀,少年。”刘子君看不清,但想,她一定勾起了笑。
“不好意思。”
“没什么。”
“说起来,你是在哪边睡的?你奶奶家还是……”
“是在我奶奶家。基本上白天我会回去照顾文斌和小园,不过那都是之前没放假的时候,放假之后我就是看心情睡哪边了。”
“你弟弟妹妹他们不会害怕么?”
“嗯——害怕什么?”
“怕黑,或者有什么突发情况?亦或者……其他的什么。”
“家里电费又不是不交,奶奶那儿和我爸家距离也不远,他们有手机联系我的。至于其他的什么,喔,不会吧,难道你还觉得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路旁电灯突然亮起,柔和的橙光扫落在她的脸上,花花一脸戏谑地望向刘子君。他耸了耸肩,说:“怎么可能,只是不好说罢了。”
“有什么不好说的哩,”她向前跳了一下,转过来,弹出手指摆了摆,“学马克思主义的人怎么能信牛鬼蛇神哇!”
刘子君轻笑两声,越过少女:“就是因为学的是马克思,所以才不会去否定神鬼。不能证实又不能证伪的东西,我们就不可以去直接否定它喔。花小姐,你学得还不够呢。”
少年悠然自得地笑着,睨了她一眼。
花花撇了撇嘴,跟了上来。
“他们应该也快结束了,我直接送你回去吧。”
“好。”
“走哪?”
“这儿。”
“我说——”
“什么?”
“你在外面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你指的是什么。”刘子君微微昂着头,天空中的云朵被还原成粉末,两边团成屏风,渐次拉开月亮的脸。
“不知道呢。谁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呢。”
“外面读书……也就那样吧。该上课上课,该写作业写作业。作业不会比哪里少,联考照样会有,你永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卷子感觉不太难,考试却答不上来。你也永远想不到为什么每次听那个英语听力的时候啊,脑子里就自动单曲循环之前听过的歌。”
“哈,这个真的!是不是全国高中生都是这样哇,每次考试就开始放歌!”
“嘛,谁知道呢?我在上海读书的时候,早上课是八点开始的,第二节课后有个大课间用来做操,叫什么来着——嗷!第三套广播体操,雄鹰展翅?”
“那是第二套吧,而且那不是小学的吗!”
“还有这回事?我忘了,上中学后我就没去做过了。对了!高中那套叫舞动青春——唔,这个我确实不做。就趁着大课间溜了,或者跑去厕所躲着。”
“哦吼,那还是我比较勤快?”
“怎么,你天天做操嘛。”
“那当然不。嘻嘻。”
“那你说个啥。”
“我们不做是因为学校压根就不让我们做,大课间有时候还拿来和后面那节课连在一起考试,当然更多时候是给学生时间学习。但是你不做那可是纯粹的懒虫了吧,”花花板起身子,微微向后虚躺,侧过头望向刘子君,“这么算,我还是比较勤快喔。没有学校阻拦我肯定天天锻炼。”
“没发生的事儿谁都会说好吧,诡辩!”少年挑了挑眉,阴影中,没被任何人看见。
“怎么说话呢!我这是正儿八经的道理耶。”
“是是是。”
“敷衍我是吧。”
“是是是……啊不是,算了,就是。”
“装都不装一下是吧,臭男人。”
“先说好,严格来说男人指的是成年男性。”
“诶?你还没满十八吗?”
“满了啊。”
“那你提这个干嘛啦!”
“我就提一下,嘿。”
很好,注意力被分散了,不用管她胡搅蛮缠了。刘子君悄然撇了撇嘴,望着少女晃来晃去的马尾,突然萌生起狠狠拽一把的想法。
“说起来——”
“说起来……”
“过几天是何洛生日,你知道吗?”
“你要不要换位思考下,我为什么会知道啊,我甚至都还没加他们三个好友。”
“啊?不会吧,你怎么没加呀。”
“嗯——这个,原因比较复杂,主要的原因是在于当时的条件问题。或者换而言之,我们从另一个方面去思考,加好友这种行为其实算是一种社交层面的叩门砖,所以它并不是可以随意的或者说是比较无所谓的。因此我们需要一种比较适宜的条件去进行。就好像要是有个男生找女生告白,直接在微信上打字告白和精心准备布置很大的会场,什么蜡烛、玫瑰、灯光啊都准备好,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懂吗?”
“……所以你不好意思主动加他们是吧。”
刘子君身形一窒,猛吸了口气,僵硬地答道:“是。”
花花也跟着顿住,忽地放声大笑出来,边笑边拍着少年的肩膀,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腰,活像一只气宇轩昂的东北大鹅疯狂打鸣。对,就是鹅叫,有没有搞错啊,怎么能笑得这么鬼畜。刘子君强忍着握紧拳头的冲动,腹诽道。
等到笑声消失,刘子君瞄了眼花花说:“讲道理,我刚才以为旁边站了只大鹅在打鸣。”花花一拳捶在他的胳膊上:“就打鸣,就打鸣!”
踩着爽朗的笑声,刘子君将花花送到了家门口。屋内黑幽幽的,还没有人回来。她摆了摆手,又抬眼看了会儿月亮。少年跟着仰头,听到耳边传来声音:“我和何洛说过了,你也去,他很欢迎。我们都是女生,他巴不得有个男生一块儿玩。别傲娇喔,你现在说出拒绝的话,我就直接当真了——既然回到这个老家,多交些朋友,总归不是坏处,对吧。”
他没有转头去看此时的少女。可能她正披着银白的薄纱,雨过初晴的露水在她的发梢凝成一匹白练,竹篁色的袖口紧捏住一抹远山的响动,黛色的发绳箍住马尾,高高扬起在夏夜的蝉鸣中。
刘子君率先回过神,依旧没去看身旁的少女。他轻笑两声,说:“入宅入得还真快呢,都会用‘傲娇’这个词了。”
“大家都是一副幸福快乐的样子,即便有困难,也总是会过去,总会回到平静的、令人安心的日常。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美好的世界,谁会不喜欢呢。即使它是虚假的,我们都知道是虚假的,只是人为做出来的世界,是动画片,是给小孩子看的,但还是会喜欢呐。所以,入宅入得快,不是才正常嘛。”
“很会讲大道理嘛少女。不过动画片只是给小孩子看的,那可是刻板印象的说法。我们可以换个角度,你想想——它们大部分是成年人制作的,思想内容由作者构建,既有虚幻也有现实,往往都寄托了某些美好的愿景——所以它们为什么不能是成年人的童话呢?”
“说不过你……好啦,我回去了。”花花脆生生地笑了两下,转身开门。刘子君没有回头,只是再望了眼月亮,迈开脚步向家走去。
今夜的月亮起床了一半,他陡然感到说不出的远,皎洁的月辉平等地点在每件事物的额上。它格外的清冷。
所以今晚很适合哭。
回去给她推荐一下《CLANNAD》吧。刘子君想。
那天晚上适不适合哭,刘子君不清楚,回去的路上他也仅仅是在随意地胡思乱想。但他知道,今天要是被眼前少女的拳头砸到脸上,他一定会哭得稀里哗啦。
“所以您还有什么遗言吗,刘先生。”花花攥紧拳头,另一手上是来时随手折的木棍。刘子君有些迷惑,明明昨晚睡前锁了卧室的门,她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啵”的一声从他的手边响起,刘子君倏然精神起来。这个人,她真的动手!
“等等等等,花小姐,花花,花姐姐,咱有话好好说,怎么进来就动手啊!”
“说?说个屁!我现在巴不得先给你一刀,再去给key社一刀!”
“哈?等等!等一下!我听明白了,你这是看完《CL》了?我瞅你这样子,怕不是熬夜看的?”刘子君打量了下破门而入的少女,越是皮肤白皙,她眼圈周围殷红的痕迹就越是明显。即便花花现在是在恶狠狠地盯着他,刘子君仍然能感觉到她眼神中的疲惫感。
“是的。我看完了,连夜。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到下面去跟我心爱的渚和汐说。”
“等等等!你就是死刑犯也得给点解释的机会吧,律师都还没上场怎么就枪决了!”
“呵,反正你让渚和汐死了,我不给你来一下,我心里难受。”
“别别别!你又不是没看完!后面复活了啊,都复活了,光玉复活了,最后是圆满结局啊!”
“评论区说了,那是另一个世界!事实上这个世界的渚和汐还是没了。”
“问题来了,渚和汐没了,确实很让人难过。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你推荐我看的!如果不是你,我就不用哭得这么难过!你自己看看我的眼睛!”少女指了指略微有些浮肿的眼眶,“我现在睁着眼都有些难受!”
“哎——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接招吧。”刘子君一个懒驴打滚,从床的另一边翻过去,趁着花花还没反应过来,马上点开音乐播放器放起了歌。
熟悉的轻快前奏响起,“dango”的呼唤声持续了好几秒,一只只可爱的团子好似跳脱出了屏幕,再一次出现在少女的眼前。刘子君把声音调到最大,少女的心防骤然被击溃,依靠着墙,甩手把木棍丢掉,蹲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哭声很低,不如说更倾向于哽咽或者呜咽。刘子君即便凑近了也只能听到吸鼻子的声音。但悲伤是真的,不如说悲伤都快从少女的身上溢出来了。散乱的头发连扎都没扎,花花穿的还是拖鞋。少年抽了两张纸,一屁股坐在她的旁边。两人的面前是白墙和床,向右望是阳台。晨曦被窗子割开,在他们脚上留下一小半。
他学着抱膝埋头的少女,也缩成一团。过了一会儿,刘子君轻轻撞了下她。
“喂,哭好了吗。”
没人理他。
“虽然我知道《CL》很催泪,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而且,你熬夜看番,很伤身体的,特别还是……这种,就,让人情绪波动比较大的动漫。”
“好啦,抱歉。推给你的时候确实想看你被剧情刀到哭,但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大。我的问题。不过这也侧面反映了这部番真的很好看不是吗。我跟你说,我当初看完后,将近一年之内不敢听里面的歌。不管是《潮鸣》还是刚才的《团子大家族》,听到就崩,直接哭出来,比你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不管怎么说,不管是平行世界还是其他的什么,起码结局朋也是幸福的,渚和汐都回来了,这不就好了吗。”
“真是的,看个动漫而已啦,怎么哭成这副样子——哝,拿着,擦一擦吧。别揩在手上了,怪脏的。”
刘子君强行搬开花花的手臂,对上少女幽怨的眼神,轻咳了一下,将抽纸塞到她的手中。
“你真是……”少女抽了下鼻子,“说要认真对待动漫的是你,现在又说只是个动漫而已的也是你……真是好话歹话都被你说尽了。”她撇过头去,不再看着刘子君。
“对不起啦,花花大人能不能原谅我,求求您啦,我以后真的不敢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看到朋也父亲的欣慰笑容,不会看到渚离开时飘雪的冬夜,不会看到汐说:‘能哭的地方只有厕所和爸爸的怀里’,不会看到朋也在火车上……”“你还说是吧!”
花花猛地回头,红肿的眼睛瞪圆了盯着他,像是盯着猎物,充满怒火。刘子君讪讪地笑了笑,一只手被少女踩住,另一只手只得求助似的指了指下面。花花瞄了一眼踩住的东西,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现在是早上,八点还不到。她熬夜看完了动漫就提刀杀了过来,早饭都没吃,衣服都没换。刘子君假模假样地挽留了两句,让她吃早饭。少女却毫不理睬,只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自顾自跑回家去了。
呼,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那么横呢。可算是哄走了,哎,中午去何洛家还得见。怎么办哇,这不得撕了我。嗳,希望她待会儿回去能平复下心情,最好把早上这事儿忘掉。哦对!刘子君边想边做,掏出手机给刚离开的少女发了条消息。
“回去记得睡觉,中午毕竟还要去何洛那儿。”
发完消息,少年慢慢起身。
不错,情绪波动这么大,睡醒怎么着也该恍惚一阵子,不至于来找我麻烦了。刘子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站在阳光里,左扭扭右扭扭,充分地舒展开身体。
然后,他走到床边向下一躺,一滚,裹上被子,继续睡起来。
年轻人的青春里,没有早晨!刘子君心里嘟囔着,抛去无用的想法,很快入了眠。
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午饭后。按照约定,刘子君沿着花花画的路线图摸索去了何洛家。倒不是花花画的路线图很精确,主要在于岔路口第一家,最气派的房子,真的只有他家。
何洛家旁是一片水塘,或者可称之为稍小的湖泊。三层分阶的田地上种满了茶树——他家是制茶世家。越过三片田,就是一座小山,隔着水塘,在公路的另一边是乡村振兴计划里特许的葡萄种植园,听说收成好的时候可以开放给游客进入。
但刘子君来得确实不算太巧,别说葡萄成熟了,连种植园的大门都是斑驳残旧的。他跟着花花走进何洛家——花花在何洛家院子门口逗猫,看到他后便领着他进去——其余几人早已到齐,他是最后一个。
刘子君祝了声“生日快乐”,就溜到一旁考量起谢文斌的作业去了。今天何洛家只有他们,花花便索性把自家孩子都带过来蹭饭。临过来前,刘子君叮嘱花花带上谢文斌这两天的作文本。毕竟生日派对在晚上,下午的时光还是需要一些调剂品。
刘子君揉了揉谢小园的脑袋,出神地想着。
“喂——臭家伙,你玩不玩?”
“啥?你说啥?”
“你看,我就知道他在发呆。”花花鄙夷地瞥了眼刘子君,向王妮妮解释了一句,随后又转过身,“我们说,反正也无聊,要不要玩点游戏。”
“游戏啊,可以啊。不过我不怎么玩手游的。”
“没说手游噢……你真是——嗳,好歹听听人家说话吧。”
“不好意思啦花花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在发呆。”
“行吧。我们说要来玩狼人杀,正好七个人——算上两个小家伙的话。你来不来,不来我们就六人开咯。”
“来来来。这肯定来。”
“好啰,六人局组成。何洛,你先当上帝。”花花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何洛家是“U”型沙发,一边坐着花花与王妮妮,一边坐着谢文斌。刘子君靠过去,挤在谢文斌旁边,沙发的中间坐着关濑铃、何洛和谢小园。
“那行吧。我来发身份牌。你们注意,收到身份牌后自己看,不能让别人看到。”何洛耸了耸肩,从狼人杀盒子里掏出六张身份牌。
“来吧,从花花开始,花花当一号,逆时针转,刘子君是六号。我来给你们发。”
刘子君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看着递到眼前的最后一张身份牌,稍稍一掀,又迅速瞟了瞟其余几人,这才按兵不动,将身份牌压在背后。
“都看完了吧?”何洛问了一声。待到所有人都应答完毕,他继续说:
“那么,天黑请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