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天 2-5
迈克尔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疲倦地揉了揉蓬乱的卷发，他坐在餐厅楼上的阁楼里，脸上带着疯狂的憔悴。
那个彼得是不是发现我了，难道那个晚上他看到了什么？他真的是来找米迦勒的么？
不可能吧，他太可疑了...
即使是这样，我也没做什么事啊！
米迦勒我也没有杀成，我也没有私闯民宅，我只是...
我只是想要...独占她而已。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是个无辜的人，为什么会被阻挠，为什么她会醒过来，为什么...
迈克尔显然有些疯狂，他站起来，来回地踱着步子，如同被吸入旋涡中一般的挣扎着。
“主啊，救救我吧，”他带着哭腔地祈祷着，“我将我的身心都献给主，你却从来不理睬我的乞求，我是最忠诚的仆人，但是却从未得到过你的报酬。”
似乎想让别人听见来引起别人的同情，但是除了迈克尔自己以外，谁都听不见。
我就知道，我是被主抛弃的人....
他绝望地想着，即使在外人看来他是外向的，但是他的内心却被欲望和懦弱所充满着，他的期盼是对自己无能的嘲笑，同时也是麻痹自己的毒物。
他总是想，如果不需要思考，是否就不会有痛苦呢？如果人们没有欢愉，是否就在也不需要痛苦了？啊，他总是这样懦弱而又愚蠢，但他总是对未来怀着希望，他期待有一天，他的目的能够达成，似乎总有一个人会来理解他，会来救赎他。
噔。
也就在这时，沉重的碰撞声从楼下餐厅传来，如同闪电，抽在迈克尔的耳膜上。
那是什么？
迈克尔不禁心里一惊，自己的脚步戛然而止，而楼下的声音拨动着他神经的弦。
噔。
是...谁进来了么？是那个彼得来了么？
白天在我楼下晃晃悠悠的他，要来干什么？
你以为我当时没看见么？！你这蠢货！我就知道你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科学家...
是来惩罚我的，是么？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一整天，餐厅的门没关，就是等你钻进来！
噔。
迈克尔有些崩溃地拿起前几天夜里他拿过的锤头，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瞬，决定不悄悄地走下去，于是故意地放大了脚步声。
如果你想逃走，那么我放过你，如果你非要逗留，那就不要怪我了。
准备去死吧！
咚、咚、咚、咚。
他的脚步声盖过了一切其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缓慢的鼓点，克里斯蒂亚诺先生向着楼下走去。
（WITH HIS STEPS SLOW AND STRONG,DOWNSTAIRS RODE MR.CRISTIANO.）
此时，男子听见楼下的声响逐渐地停下，但是自己却依旧毫不畏惧地向下撞去，即使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他也不愿停下。他甚至觉得是肢体的行动在拉动着他的心灵，而自己的灵魂早已消散了。
“人的懦弱，来自于社会的压力，而非自身的灵魂，懦弱是社会为个体加装的枷锁，”沉稳的声音突然说道，“要成为社会之上的人或是要臣服于枷锁，这取决于你，迈克尔·克里斯蒂亚诺。”
迈克尔的步伐被这声音钉在了楼梯上，但是他并不只是感到害怕，对于话语的内容，他反而更有些好奇。
是谁？
这不是彼得，也不是米迦勒那令人作呕的声音，这声音没有恶意，只带着纯粹的高傲与温和。
反而在这种想法面前，迈克尔变得有些胆怯了，他轻轻地走下楼梯，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嘴微张的状态，他尽全力地呼吸着，如同是夜晚偷偷出门看星星的孩童一般小心翼翼。
之后，邓肯·贝拉卢可便映入他的眼帘，前者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后者则略微弓着腰的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富有魅力的微笑。
“你是什么玩意？是人类么？”
迈克尔握紧了锤头的把，和那人对视着，明显地，迈克尔很是慌乱，而邓肯游刃有余。
“我是人类的孩子，固然是人类，”邓肯用他独有的低沉声音说道，“不过我也是牧者，是领导人们的救世主...”
迈克尔感到了一种可怕的纯粹从那人身上蔓延，他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好像粘在锤头上一样，丝毫也不能松开，而他的目光聚焦在那人红宝石的胸针上，那胸针似乎有一种磁力，吸引着他的目光。
圣心在上，光芒永世。
“你...”
“黑夜行路的旅人，你是在害怕黑暗中灼伤你眼的光芒，或是在逃避自身内心中燃烧的火焰？”
邓肯用一种略带鉴赏性的语言说道，他平静地看着迈克尔，轮椅一点点地向着男子移动。
“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脚步声很重，迈克尔并不觉得那么地恐惧，他只是象征性地向后退去，那人的力量是在推动——而非驱赶着他。
虽然迈克尔慌忙地大喊着，但是那人的力量在感染着他，那是一种理解的力量，为他带来了一丝疯狂中不曾有过的理性。
但是在黑暗中逗留太久的人，在见到太阳之时，双眼也会被深深的刺痛吧。
“我知道你的处境，迈克尔，我知道你爱上了一位纯洁的女子，女子的心被锁链拴在了不合适的人身上。现在锁链因为某种原因碎裂了，女子挣脱了那人的束缚，你却依旧得不到那可爱的造物。”邓肯顿了顿，“为此而苦恼的孩子，我理解你，正如大海理解河流，大地理解岩石一样理解你。”
邓肯停下来，用一种平静而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迈克尔，而迈克尔早已汗流浃背，后者深喘着气，被逼在了墙角，他想要从餐厅中逃脱，一脸不甘地看着邓肯，他不清楚对方是如何知道这些内幕的，但是知道那么多的那人绝对是他的敌人。
男子没有多少时间思考，在这种时候，第一感觉通常是人们行动的准则。
于是乎，迈克尔手上的肌肉一下子绷紧，而身体则略略地向前倾斜了一点，一种矛盾的情感驱使着他的行动，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手在何处了。
而正当男子要举起手中锤的时候，老人突然指了指上方，迈克尔的目光顺着老人的指向看去，看见了自己挂在餐厅上方的十字架。
顿时，迈克尔的手一松，任由榔头掉在地上，将地上的瓷砖砸碎一块，他靠着墙壁，呆滞地看着老人，他明白，自己的一切已经完全被这老人摸清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那些事情...”
良久，迈克尔才说出下一句话，他的眼已黯淡无光，似乎在黑暗中迷失了。
“是那天晚上么？你看见了？”
“是的，孩子，我看见了，你在黑夜中徘徊的身影，”邓肯转过身，伸出手，“起来吧。”
果然，被看见了...真倒霉...
“你...为什么...你想干什么？”
迈克尔还想向后退，但是已经没有后退的空间了，他冒着虚汗，却不只是因为恐惧，还因为被理解的渴望。
“起来吧。”
邓肯没有动，只是依旧用一种善意的目光和口气命令着迈克尔，迈克尔则迟疑了几秒的抓住了邓肯的手，后者略显吃力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迈克尔显然明白，自己虽然从没和这人接触过，但是对方却能够完全抓住自己的软肋，他知道这么多的事情，绝对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男子用一种略有些可怕的目光刮过老人的脸，懊悔自己将锤头丢掉了，而邓肯却丝毫不在意，他松开手，然后尽量端正地坐着。
“你若是想要杀死我，随时都可以如是做，”那人开口了，让迈克尔心惊胆战，“我的手指早已扣不动扳机，所以在你面前，我是渺小的，”他顿了顿，“不过如果我死去，我留下的证据将会像潮水般将你卷挟，在社会的巨轮下你将会被碾碎。”
UNDER THE WHEEL OF THE WORLD CRUSHED YOU SHALL BE.
沉默，迈克尔先是震惊地说不出话，随后他叹了口气，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他搞不懂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这里没有什么你所需的。”
“在那女子的家中，你是否看见过一些试管？”邓肯问，手指有节奏地摆动着，像是某种奇怪生物的触须，“类似于这样子的？”老人从轮椅自带的口袋里拿出一根试管，试管里装着亮蓝色的液体，外形和加百列冰箱中试管的外形一模一样，“那些试管里有属于我的东西，必须要全数回收。”
“试管？没有见过...但是...她好像提到过试管的事情，”迈克尔立刻地撒谎道，“你得告诉我这里面装的什么？不然我不会帮你找。”
迈克尔显然有了些底气，既然这人是来求自己做事的，那么即使他看见了那晚上自己的举动，也只是一个非硬性的威胁手段。
“嗯...是一种新型的‘药物’【drug】，可以治愈所有人的心灵，让人没有痛苦和感伤，是净化世界的圣水。”
“原来是毒品【drug】么，***那种？”
“是药物【medicine】，不是毒品【drug】，孩子，”邓肯没有生气，他只是略微地咳嗽了下，“至少，没有生理上的副作用。”
沉默，迈克尔惊悚地瞪着邓肯，而后者则点了点头。
“真的么？！那岂不是...可以赚很多...”
“不要那么浅薄，迈克尔！它的作用并不是为了盈利，而是让人的灵魂得到净化，”邓肯严肃地说，“现在，告诉我，加百列说了什么关于这件‘圣物’的事。”
“她说这是她做实验留下来的残余物，等圣诞节过后才能抽空销毁，但是她说的很模糊....没想到是这样....她想要独占么？”
“我不好揣测别人，特别是揣测一位令你着迷的女子，不过如果你能够得到那圣物，她应该会用她的一切来交换。”
沉默，迈克尔瞄了一眼邓肯，后者似乎句句都说在迈克尔的心上，让他在短时间内就再次有些疯狂。
“如果，我拿到那东西...”
“称呼其为‘圣物’。”
“好吧，如果我拿到圣物之后，该怎么办？”
“把她的试管交给我，然后我才会提供余下的方案——让你能够得到所有你想要的方案，”邓肯说，“不过看起来你别无选择，既然我知道那天晚上的事，那么想当然的，我还知道一些你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我不把试管交给你怎么办？”
“如果你真的想要做某事，就不应该问我关于那件事的问题，那样至少不会提醒我，”邓肯说，依旧那么亲切，“我信任基督徒，我信任我的子民，像你这样的信徒不会对我撒谎，因为你深知欺骗我的代价。”
“你的意思是...？！”男子有些激动，但他立即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我会帮你得到圣物，但你真的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么？”
“是的，我保证，你只要在圣诞节前拿到，然后交给我，你的愿望必定实现。”邓肯顿了顿，“果然，情欲是人生存的基础，让你疯狂至此。我也许会联系你，你则不需要知道我的身份，耶和华只需道出其名，以实玛利便知其真实，所以你不必来寻我的踪迹。”
说完，邓肯看了看手表，接着咳嗽了几声，他用右手捂住嘴，手套上带了一点血丝。
“不早了，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完成，而你则需要尽快拿到圣物，但是绝对不能伤害那女子，不能把态势扩大。”
“我知道这点，她是我的，我不会去毁坏自己的财产，”迈克尔撇了撇嘴，无情地说到，“不过你为何不找别人，要来命令我呢？”
沉默，邓肯悲哀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理解你，仅此而已，”邓肯说罢，点了点头，庄重地移动着轮椅，轮椅的轮子吃力地压过地板，留下一道痕迹，“顺便一提，那个彼得...你一定要先于他找到试管，你要小心，他比你所想象的要聪明不少。”
邓肯离开餐厅，迈克尔则凝望着，确认邓肯‘走’上了车，接着男子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餐厅里的十字架，他不禁感到一阵战栗，又迅速地埋下了头。
如果是强行去抢的话，她也不会报警，因为报警对她更没好处，所以昨天她实际上是醒着的？只是害怕被别人发现什么不对劲，就没有将我戳穿么...
他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如果是这样，女子应该已经清楚自己是不能信任的了。
不行，我还是得去试试看，如果是打架的话，她应该是无法招架的。
迈克尔走上楼，躺在床上，思索着明天的计划，如果能够拿到试管最好，如果实在拿不到，我也要消除她的疑虑，说不定可以和她联合起来呢...
男子笑了笑，他的烦恼似乎少了一些，殊不知这只是他自己对于命运的盲目乐观罢了，这份乐观足以让他再渡过最后一个安详的夜晚，让他入睡了。
此时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米迦勒将书放回原处，和加百列一起，静静地等待着午夜的到来。
午夜时，钟轻轻地响了几声，男子朝着加百列笑了笑，伸出手，还没说出一句话，就在空气中消失了。
女子已经没有精力来惊讶了，她疲倦地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哀叹了一声，接着便捂着脸，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
过了不久，尽管她的心情很复杂，但加百列终究还是抵不过睡意，女子慢慢地合上了眼睛，也怀着复杂的心情入睡了。
这便是第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