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牛的胡思乱想

夏天的时候，晚饭后的例行散步，通常是穿过田野中曲曲折折的木栈道，去额尔齐斯河河边的那条路上走一走

七八点钟时，太阳已经西斜，但光照仍然强烈，田野里的草木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悠闲的牛马，大地的余温，不远处喧哗的河流...

那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

出了栈道，就拐上了村里的一条大路，在这条路上，随时会遇到一头或数头暮归的牛，带着吃得饱鼓鼓的肚子，步态雍容，沉稳笃定地走着，遇到车或人，它们会经验老到地往路边靠，很是懂事和礼貌。

这条大路一直通往河上的大桥，在没到大桥时有一个左拐的路口，这条路是神钟山旅游车环线的一条单行道，比较窄。

在这条路上，在傍晚时分，经常会有牛群聚集，长的幼的，壮的弱的，默默地站在路边或路中间，吃了一整天，估计也吃饱了，吃累了，又还没到归家的时辰，就聚集在这里消磨下时间。

当一头牛在路上行走时，它是从容沉稳，有王者之风的，当两三头牛在田野里吃草时，它们是优游自如，轻松自在的，当一群牛被牧民赶着转场时，它们步履匆匆，小跑着赶路，还不时有打架斗殴发生，那时，它们是慌张失态的。

而当一群牛默默地聚集在路边时，突然具备了某种帮派的特质。

当我经过它们，它们的目光纷纷转向我，那是一种没有表情的，略带些戒备的目光。

《无间道》里的傻强总是说：如果你见到某个人，他很不专心地看着你做着其他事，这人一定是警察。

我感觉我也在经历这样的目光，它们就像旺角街头的一群小混混，玩弄着手里的弹簧刀，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路人。

这时，我总是屏气敛声，放慢脚步小心通过，以显示我无意侵扰它们地盘的诚意。通过后，虽然松了口气，但仍然感觉脊背发凉，在我身后，它们锐利的牛角依然散发着慑人的寒光。

又有一次，在散步回去的路上，迎面遇到三头牛，成“品”字形分别拦在道路的左边中间和右边，一动不动，像极了三个冷峻的天涯剑客，受债主所雇来对付我这个欠债不还的赖皮户。

狭路相逢，对峙了几分钟，剑客们岿然不动，欠债的心里直发毛，心想躲着也不是个事，闯吧，

从哪边闯呢？似乎哪边都不行

最后决定还是从右剑客那里突破吧，万一它暴起发力，我是不是还可以翻越围栏逃命？

硬着头皮试探着走过去，一边盯紧它们的动静，时刻准备着“人急跳栏”。

还好，右剑客见我迫近，自乱阵脚，往中间退避，让出了道。

说起赖皮户，那扎尔家还真遇上了这样一对牛母子。

据那扎尔说，那只母牛和她的牛犊，不知是谁家的牛，赖在他们家的田野里，三番几次轰不走，已经蹭了他们一个月的草了。

虽然夏天时到处都是天生地长的牧草，可是牧民们也是家家有自己的领地，有放牧的规则的。但问遍了村子里的左邻右舍，无人认领，索性就把它们抓住，吊在后山围栏上，先饿上几顿再说。

在后山，我看到了这一对牛母牛子，它们尴尬而委屈，神情沮丧，为这不光彩的示众。

后来，他们根据牛臀部的烙印，判断那应该是铁买克乡的牛，就用车子把它们送回了铁买克乡。

至于它们是怎么从铁买克乡来到村子里的，据那扎尔分析推测，那些山上的牧区都是连成片的，它们可能在下来时，转错了一个方向，或走岔了一条道，才越走越远，一直下到了这里。

又或者这俩母子天生就具备不同于其同类的冒险精神和探索新牧场的勇气和热情，当它们站在山巅上环顾辽阔的天地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世界这么大，我想去走走”的想法，

然后它们也“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它们也“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最后，它们发现了这个草肥水美的村子，并且马上爱上了这里。

如果是这样，这竟是一个牛版《桃花源记》的佳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