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加尔《上古汉语词根》(1999)读书笔记(5)
第十六章 人称代词
属格代词“朕”*lreem'(我的)“乃”*n'eeng'(你的)不在这里探讨。
晚商(BC1300~1100)第一第二人称代词系统:
余*la(我) 汝*na'(你)(少见)
我*ng'aj'(我们)
商王多自称“余”,有几例“余”指巫师。“我”表示复数或集体的“我们;商人”。
外部_借词--广西北部龙胜苗族一种几乎完全汉化了的伶语中nga“我”,ngai“我们”。
原始侗水语*0-njaA(你)显然是从晚期上古汉语借来的“汝”。
西周(BC1100~700)人称代词:
余*la(我)汝*na'(你)
我*ng'aj'(我)尔*naj'(你)
“尔”最早的用例是复数。“你”本来记录西北一带的“尔”,见于6世纪在陕西活动的阇那崛多(jn~anagupta)的佛经译文音译dharani中的ni。记录口语的第二人称用法也在西北一带。
东周(BC700~255)人称代词:
吾*ng'a(我)汝*na'(你)
我*ng'aj'(我)尔*naj'(你)
内部证据--据Djamouri研究,东周金文“吾”逐渐取代了“余”,最早出现在齐、晋、徐、燕、越诸国,很快遍及全部地区。传世文献却保留了比“吾”更古的“予”*la',它基本在汉朝绝迹。
西周以前所有文献均没有“吾”。
概念--R.Blust讨论南岛语人称代词的演变时谈到:随时间流逝谦辞一般会变成普通形式,同时会产生新谦辞。
驳论--显然这结论不够一般,英语就是反例:you在取代了thou后一直没有产生新的第二人称谦辞。
同样,上古汉语也无法解释*nga与*la竞争并取代的现象,因为在同时出现两者的材料中它们似乎没有雅俗之分。
观点--事实上可以发现东周的代词几乎完全对称了,说明这是典型的对称性类推现象。
推论--既然这种变化完成于BC700之后,那么原始藏缅语*nga就不可能是汉语的同源词。
其实它本应是*ka。1.这形式主要见于三个独立的边际藏缅语(北部羌语、Kuki-Chin语和尼泊尔东部一带的几种),且2.这些语言位于藏缅语的不同分支上,几乎不可能是巧合的创新。相反3.*nga的语言基本上在一大片相连的区域上,包括一种南亚语:Khasi语,这反映出早期藏缅语中*nga扩张的情形。
4.两种形式共存的语言(南部羌语、Chang Naga语,也许还有列普查语)地理上分布在两区域之间,功能却完全一样:*ka是非自由形式,*nga是自由形式。
结论--显然*nga是强势的后来者,我们也知道上古汉语的*ng'a产生之后藏缅语曾经和汉语有过深刻的接触,有理由假定*nga形式从汉语传入。
原因--东亚诸社会谈话时“强烈追求谦敬”(Schmidt 1906),会使得操双语者用外语的代词称呼同辈、地位相等的双语者,由此东亚的人称传播很迅速且彻底。
“厥”*kot是上古汉语主要的第三人称代词,且尤属格多见。有时人们会用第三人称当做自称,变成第一人称;也会通过远指变成第二人称,这个用法在晚期上古汉语借到藏语里变成孤例k'yod(你)。
现代汉语方言都没有继承“厥”。“他”*hl'aj(别的,另一个)约在唐朝成为普遍的第三人称,六南只有和官话有过密切接触的湘语也用“他”。南方方言多用“佢”*ga,是口语形式,不见于文献。
可列表:
“余”*la(我)“台”*lee(我的)
“汝”*na'(你)“乃”*n'ee'<*n'eeng'(你的)
“佢”*ga(他)“其”*gee(他的)
结论--可见“佢”也来自类推。

第十七章 数词
一 壹 *it>'jit
二 贰 *ni[jt]-s>nyijH
三 參 *s-hl'eem>sam/*s-l'eem>tshom
四 肆 *s-hli[j]-s>sijH
五 伍 *ng'a'>nguX
六 陸 *Ce-ruk>ljuwk
七 柒 *s-hnit>tshit
八 捌 *p-r'[e]t>peat
九 玖 *ku'>kjuwX
十 拾 *gip>dzyip
“肆”在唐以前不是“四”的大写,“参”却早在金文中就是“三”的大写了。
韵母-中古“三”(sam)的读音不规则,规则的应当是-om。相同的不规则还有一例:声符为“冘”*leem的“紞”*t-l'eem'>tamX(冠冕上的思垂饰),这可能是方言影响。
“三”在孤立的谐声系中,要看大写“参”确定它的上古音。“参”字形上指参宿,即猎户座的腰带排出的三颗星,底下“彡”是声符。“骖”(中古tshom;三匹马一组;战车上的第三个人)显然也在词族中。
声母-外部证据指向*s-:原始台语*saamA(三),原始藏缅语*g-sum(三)。
但内部证据指向*s-R:
1.“彡”系字有:
“舟彡”(船行。中古trhim)
“寻”(小篆声符是“彡”。重复、继续;八尺长。中古zim)
第一个字的声母可能是*hlr- *hnr- *hr- *thr,总之不是s-。
第二个字:(a)可能和“覃”*l'eem(扩展)同词根;(b)可能和缅语lam2、景颇语lam、独龙语lAm(长度单位:庹)是一个词。由此“寻”*s-leem,“舟彡”*hlreem,“彡”系当为*(s-)(h)leem。
2.接着来看“参”系:
(1)“参”(检查。中古tshom)“审”*hleem'(检查)
(2)“参”(不齐。中古tsrhim)“淫”*leem(不齐)
(3)“糁”(肉粥。中古somX)“米覃”*l'eem(肉粥。《说文》《广韵》)
(4)“惨”(杀。中古tshom)《方言》列举了一些表示“杀”的字:“惨”*s-hl'eem'>tshom,“扌林”*(Ce)-leem'>lamX、limX,“贪”*(Ce)-hl'eem>thom,“歁”*k-hl'eem>khom。
(5)“䟃𧽼”《广韵》:“走貌”中古tshom-dom是*s-hl'eem的重叠。
结论--“三”没有变成tsh-可能是“四”*s-hlij-s>sijH的类推影响。
“三”是增多的最小基数,同一词根出现于“嗿”*(Ce)-hl'eem'(众多)中。
藏语的g-可能是从汉语借入后类推产生的,低位数词“一”g-tyig“二”g-nyis都有。

第十八章 身体部位
血
汉语的“血”*hm'ik>xwet和内部“衊”*m'ik>met(以血涂染;血液)和外部土家语mie35(血液。土家语35声调往往反映该词上古有塞尾)同源。而原始藏缅语*s-hyweey(血)是晚期上古汉语借词,因为*hm>xw的音变已经发生。
“髓”*s-hloj属于典型的边音系列,如内部“惰”*s-hloj'(懒)借词1.越南语lwei2、2.徽语luei6、3.锦语lwa:j4均为“懒”;“椭”*s-loj(长圆)比较4.景颇语loi(窄长);“随”*s-loj比较5.Newari语li(跟随。早期形式lwi)。
“髓”可能和原始苗语*hluA(髓)有关。
由此,“血”和“髓”不可能是同源词。
眼
“目”在各大汉语方言里都被表示眼球的“眼”替代了。
1.有的单用,如冀鲁官话济南iaen55,江淮官话合肥iee24;
2.有的和指“瞳孔”的“睛”复合,如普通话;
3.有的和表示“球、珍珠”的“珠”复合,如吴语苏州话、温州话。只有闽语保留了上古汉语的“目”(潮州mak4,厦门bak4)。
“眼”*ngreen'>ngean是成双的,所以带中缀。词根是wěn“眼”*ng'een'(《周礼》郑玄注:“出大貌”)。“眼”最早见于战国的“抉眼”(挖出眼球)类似的词组里,在汉代获得了“眼睛”的用法。
内部--“目”若和dí“觌”*l'iwk(看。见于约BC950的金文、《周易》和《仪礼》)同源,就是*mr-liwk>mjuk。中缀*-r-和“眼”一样表示成双;前缀*m-指施事。外部_类型:爱尔兰语、梵语和波斯语都有指“看”的词转而指“眼睛”的词义演变。
外部-1.原始藏缅语*mik~*myak(眼睛)和2.原始苗瑶语*mwaeiC(眼睛)显然和“目”有某种联系。
韵尾-3.上古汉语*-k和原始苗瑶语C调的对应还有:
(1)“夕”*s-lak(夜<月)原始苗瑶语*hlaC(月)
(2)“力”*Ce-reek 原始苗瑶语*nggljoC
头
“首”*hlu'>syuw在汉代被“头”*d'o>duw替代。现代方言中它又部分地被替代:1.北京官话“脑袋”,2.湘语长沙话“脑壳”lau3kho6。
韵母-“首”押*-u'韵,声母-*hl母可以从“道”*l'u'(道路)看出来。
有两个表示“领导,当头儿”的词可能同源:
“诱”*lu'
“导”*l'u'-s
外部证据有1.藏缅语支Lushai语lu“头”
2.原始南岛语*quluH“头”
手
“手”*hnu'>syuw《诗经》押韵均为*-u。
声母:表身体部位的“手”“首”中古同音,因为中古“头”已经代替了“首”,所以此两字上古声母应当不同。
各家拟音--Unger(1995a)和郑张尚芳(1995b)同时且独立地得出“手”的声母接近*hn-:
内部--1.chǒu“杽”(手铐)(中古trhjuw)又作“杻”,声符为“丑”*hnru'>trhjuw(第二地支)。2.《尔雅》释niǔ“狃”*nru'>nrjuw为动物指爪,而3.“丑”和表示右手的“又”形近。
结论--因此这是个词族*(h)nu',包含“手”*hnu'>syuw。
外部--“狃”和缅语niu2(手指)、hnyui(食指)可能有对应关系。后词由Bradley构拟为原始彝语*s-nyo1(手指)。
“首”被“头”替换是因为它和“手”同音的理由也很可信。“豆”*d'o-s(祭具)和“头”*d'o词源上的联系可以参考外部_类型:拉丁语cuppa(杯)和德语kopf(头)。
结论--显然在“首”仍表示“头”时“豆”获得了“头”的意思,写作“头”;“首”“手”同音后“头”就替代了“首”。

第十九章 物质世界
水、河流
周初“水”既可以指水这种物质也可以指河流。“流水”义可能更古老,含有“水”的上古字形基本都和“河流”有关。
韵母-“水”在《诗经》有4例押*-uj'韵,只在《小雅·沔水》里押“隼”*s-nun'韵,这交替指向-r尾。
声母-1.zhuǐ“沝”《广韵》为tsywij,这在闽语中主要是指“水”的词:厦门tsui3、福州tsy3。中古sy-和tsy-的交替结合内部证据对*hl-、*t-l-有利:
2.“川”可能和“水”同源,甲骨文字形很接近。“川”的l首可见“顺”*m-lun(')-s(顺从)与“训”*q-hlun(')-s(顺从)的交替。这样“川”中古元音不规则,因为《诗经》押*-un韵:*t-hlur>tsyhwen,规则形式当为tsyhwin。
驳论--其他几家一般通过“川”声系的见组字将声母拟作K,如Schuessler(1987)*khljueen,但3.后元音前的见组不应有腭化。
4.该声系中kūn“巛”(土。中古khwon)又作“坤”,而“坤”可能是“申”*hlin(伸展)声符字,说明“坤”可能是*k-hl'un,元音不规则。
5.quǎn“甽”(田中水渠。中古kwen)又作“畎”*khw[e,i]r'(声符为“犬”),更合于“甽”的元音。由此“甽”当为*kw[e,i]r',没有L。
外部证据--1.原始南岛语*-luR(流动)、2.原始苗语*NGluB(流动)、3.原始藏缅语*lwi(y)(流动、河流)。
以上证据支持“水”*hlur'>sywij,“沝”*t-lur'>tsywij。
火
韵母-“火”字在《诗经》押韵两次均为*-eej韵,但从中古上推当为*-aj。*-eej>中古-oj没有发生的可能是-'尾的影响。
声母-huǐ“𤈦”(火尾)(火。《说文》)的声符“尾”*meej',反映“火”*hm'eej'。
外部证据--
1.原始南岛语*DamaR(火炬)
2.原始台语*hmaiC(烧)
3.原始藏缅语*mey(火)
月、夜
“月”韵母依押韵情况拟为*ngwat。现代汉语各方言“月亮”义都加了表示明亮的语素如“明”“亮”“光”等。
令人吃惊和疑惑的是汉语外这一形态找不到同源词。
如:藏语ngos(上弦或下弦月;月历的月半)派生自ngo(脸、样子、方面)。
韵尾-“月”和“日”的上古韵尾也不一样。《邶风·柏舟》有:“日居月诸。”这大概是表感叹的元音a加上了受前字韵尾同化的声母:*nik-ka-ngwat-ta。“居”很显然地是见组字。这可以排除“月”的t尾受“日”同化而产生的说法。
藏缅语表示月亮的词如:1.藏语zla-ba,2.缅语la1,比较3.原始苗瑶语*hlaC(月亮)和汉语*lak(夜,晚上)的词族:“夜”*N-lak-s,“舍”*hlak-s(夜宿),“昔”*s-hlak(晚上,昨晚,往昔),“昨”*s-l'ak(前一天),“夕”*s-lak(晚上)。
结论--“夕”字形上和“月”很像,且在楚历两个月份名词中出现,可能是早期表示月亮的名词。

第二十章 野生动物
鹿
“鹿”*r'ok早期字形是犄角突出的动物。可能和“角”*k-r'ok有关,带可数名词前缀。“角”《集韵》有一异读*r'ok与“鹿”同音。
蛇
“蛇”*m-laj本作“它”*hl'aj,1.象眼镜蛇形。2.“蛇”见于《小雅·斯干》,在很多地方都被委婉语替代,如北京称“长虫”,长沙称“溜子”,“虎”在官话称“大虫”也一样。
可以和原始南岛语*SulaR(蛇)比较。前缀*m-表示小动物。
鸽子
“隹”*tuj《说文》:“鸟之短尾总名也”,和长尾鸟总称“鸟”*t'ew'相对。驳论:鹌鹑无尾,上古形式为“鹑”*dur。但是甲金文“隹”多数都带尾巴,无尾的“鹑”也以“鸟”为形旁,说明许慎是受到了“隹”“鹑”音近的误导。方言-闽语厦门话ka-tsui1“鸽子”可证“隹”应是鸽子。
外部_类型--1.拉丁语turtur(鸽子),2.排湾语tjurtjur(tj<t)都来自鸽子叫的拟声,“隹”也很可能一样。

第二十一章 人和亲属关系
人
在部分方言里,这个从商代稳定流传至官话的表示人类的词被替代,如厦门lang2,温州kha7(本字“客”)。“人”*nin的词根可能是“昵”*nrit(近、熟悉)。
儿
“儿”*nge(孩子)见于甲骨文。“儿”的特征是身体上的,不涉及父母,因此“儿”不是亲属词而“子”是。同族词:
1.“唲”*nge(呀呀儿语)
2.“倪”*ng'e(弱小)
3.“麑”*ng'e(小鹿)似乎有带*m-的异读:*m-ng'e>mej、*mr-nge>mje(也作“麋”)。
4.缅语:ngai2(小,差)
5.景颇语:ngai33(孩子)
子
“子”*tsee'通常出现于父母一方或双方清楚的语境。
内部--1.近音词“仔”*tsee(')(负载物)见于《周颂·敬之》:“佛时仔肩”(重啊,我肩上扛着的东西),郑玄用“任”(承载。派生自“妊”)解释“仔”。
2.此字也可能和“载”*s-t'ee'-s(负载)有关。
外部_类型--参考英语birth(生育。名词)与born(承载、生育。动词bear的过去分词)的关系,可以假定“子”“仔”同词,“孩子”义晚近。
由此,藏缅语*tsa(孩子)应当是借词。
侄、甥,舅
“姪”(今作“侄”,女人称兄弟的孩子)有两读:*d'ik(*N-t'ik?)>det和*drik(*N-trik?)>drit。1.《尔雅·释亲》有:“女子谓昆弟之子为姪。”2.通过《仪礼》可确认“姑”(父亲的姐妹)和其对应:“谓余姑者,我谓之姪。”合适的词源是“适”*s-tek(女子出嫁)。周初时“适”只指“去往”,很可能和“至”*tik-s(到达)同源,正好反过来支持“姪”的k尾。
“甥”*s-reng见于《小雅·頍弁》,与“舅”*g(r)u'成对出现:“兄弟甥舅。”参《尔雅》:“谓我舅者,吾谓之甥也。”也是对称关系。
“舅”*g(r)u'(舅父)和“旧”*gwu(')-s(老;旧;故)同声符,词义关系的类型学证据可以参考原始南岛语*ma(n)tuqaS“舅父=姻父”和*tuqaS(老)的关系。
兄弟
各方言一般都区分“brother”这一概念的的长幼。兰州西北部方言不分兄弟可能是受突厥/蒙古语言的影响。

长兄
“哥”(中古ka)基本上是面称词,未见于汉以前的材料。可能在东汉从鲜卑(古蒙古人)借入。
“兄”*hmrang甲骨文已有,但具体意思不确定。1.此字从口从人,表示权威者,2.《说文》:“长也。”3.《大雅·行苇》“兄弟”并列,此处可以确定是“哥哥”。内部--现代汉语方言闽语还留着“兄”,前加a,如潮州a23 hia~33。
一个少用的词是“昆”*k'un,多次1.见于《尔雅》。2.《国风·葛藟》:“谓他人昆。”其早期意思应是“後”。
结论--《诗经》一例“昆”用于称呼别人,可见周时“昆”是“哥哥”的面称词,“兄”是叙称词。
甲骨文、商代金文有“孟”*m'rang-s,1.从子从皿*mrang'(器皿)。2.《鄘风·桑中》“美孟姜”似乎指女性,看来这词指年长的男女,意义具体化之后表示“长兄”。
结论--这个词的词根是*mang:“芒”*m'ang(大)。“荒”*hm'ang(广大,辽远)在《尚书》中还描写老龄。“兄”可能也在这个词族里,那么它就是*hmrang>xjwaeng。huǎng“怳”*hmang'(恍惚)也和m-接触。赣语词mang3(长短的“长”)似乎也和这词根有联系,但声调不能解释。
这词根可以和藏缅语*mang(大;更老)比较。
“伯”*p'rak见于甲骨文,指封建主,后在《诗经》指长兄。西周汉语“伯”指“最年长的”,后来引申为“长兄”,和“孟”的演化平行。同样“伯”也有不带中缀的词根:“博”*p'ak(大)。
两字中的-r-中缀体现属性加强的功能。

中间的兄弟
“叔”*s-tuk谐声系多数带*iwk韵母,少数带*-uk,如“督”*t'uk(监督;改正;中间)。由此“叔”很可能和它带同样表示(中间)的词根。
“仲”*N-trung-s显然派生自“中”*trung。

弟弟
“弟”系字只有中古d-、th-和dr,表明上古带边音。注意内部--1.“荑”又作“稊”*l'eej(稗子),2.“洟”、“涕”*hl'eej-s(分别是鼻涕、眼泪)。
3.“弟”在《诗经》的15次押韵里有3次和*ij押韵,来自《邶风·泉水》《鄘风·蝃蝀》。两地相邻,可以视做是方言特点。
结论--“弟”上古当为*l'eej'。

妻妾
“妻”*s-hl'eej和丈夫有同等的社会地位。1.甲骨文字形是“女”上加曲线,还有一手或两手。2.《说文》从音义上将其和“齐”*s-l'eej(等同)联系,3.Karlgren(1964)为证明这一点,将三条线释为与“齐”字形相同,是“已婚妇女的发簪”,那么手就指一种将手放在发簪上的礼仪。
这样未免过于牵强,事实上更好的解释是女人被用手抓着头发,是抢婚的会意。“妻”和“奚”*g'e(女奴)字形相近,只是“奚”头上的线换成了系,整体是被绳子牵着的女奴。
地位低的妻子等于仆人,称“妾”*s-hnap。也指女仆或仆人。或许可以和“摄”*hn[a,e]p(辅助)比较。
“妇”*bu'甲骨文指商后或商王的妃子,从女从帚。许多例子只有帚。《礼记·曲记下》:“士曰妇人,庶人曰妻”,说明《说文》释“妇”为会意、从女手持帚是错的。“帚”*t-pu'>*tu'可能只是声符。
“妇”可能和“宝”*p'u'(宝贵;财宝)同源。这样的话可拟“妇”*N-pu'(被珍视的人),鼻音前缀用以解释浊声母。

儿子
嫡
“妻之子”是“嫡”*t'ek(《大雅·大明》)。词根是*tek(统治),同族词还有1.“适”*t'ek(统治,控制)和2.“帝”*t'ek-s(大自然的神;统治者)。
庶子
“妾之子”有两个词表达,一是“庶”*s-ta(k)-s(《左传》),二是“孽”*ngrat(《谷梁传》《孟子》《墨子》《晏子春秋》等等)。
表“众多”义的“庶”见于西周金文和《尚书》,当是“妾之子”(许多中的一个)的本义。
韵尾--它可能和“诸”*ta(许多,全部)有关,这样“庶”*s-ta-s。同声系“遮”*ta(阻挡,拦阻)明显也不带k尾,这样构拟并非不可能。
“孽”不见于先秦,可能和1.“蘖”*ng'at;*ngrat(树桩;树桩再生的嫩枝)有关。总之“儿子”义是后起。
似乎包含一个词根*ngat(砍掉),同族词还有2.yì“刈”*ngat-s(割草)、3.yì“劓”*ngrat-s(割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