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gal式小说丨乘着通往光辉之翼：第一章 Don Giovanni（5）

 「既然是合奏的话，雨森同学为什么离开了呢？」望着雨森的背影，樱井问。

「因为她也有一间专用的音乐教室，就在隔壁。」

「我们年级的前两名…都很厉害呢。」樱井感慨道。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我坐在了钢琴椅上，估算着雨森应该也已经就位后，我将自己的手指放到sol、re、mi等5处（a、d1、e1、d3、d4），一起按了下去。

这是我和雨森的沟通方式，如果将中央do视为c的话，那么下一个白键re就是d，一直往后延伸至z——通过一齐弹奏不同的音符、构建出一个个单词来以此交流。

我刚才弹的5个音符，合起来是ready。

而雨森那边，也传来了go的回应。

「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叹了口气，开始充当起了雨森大小姐今天的陪玩。但就在这时，我望了眼樱井，发现她正在盯着我，目光充满好奇。

「樱井想要知道我们接下来会弹奏什么曲子吗？」

樱井点了点头，说道：

「我确实有些感兴趣…星野君和雨森同学合奏的曲子。」

「我们接下来要弹奏的是莫扎特的《C小调第24号钢琴协奏曲》（K491）。」我一边说，一边在钢琴上弹了对应“wait”的四个音阶。

「所谓钢琴协奏曲呢，简单来说就是以一架钢琴作为独奏乐器来和整个管弦乐团协同演奏。管乐就是长笛、双簧管这些，弦乐就是小提琴、中提琴一类的。」

确认樱井理解了我说的话后，我继续说道：

「既然一架钢琴是一方，一支乐队是另一方，那么两方的关系如何在互动中对抗和协调就是很重要的对吧？同时，因为钢琴是主角，所以协奏曲中往往会有突出独奏乐器的cadenza（华彩）段落。樱井可以简单理解为在这个时间里，乐团沉默不语，全部的戏份都交由钢琴演奏者一人来展现。」

「但是星野君和雨森同学…应该只有两架钢琴啊。难道是，一架钢琴扮演乐队的角色？」樱井并没有机械地听我说明，相反，她在整个过程中融入了自己的思考。

「很厉害啊，樱井同学。一瞬间就能发现这些。」我发自内心赞叹道。

「星野君过誉了啦……」

大概是因为害羞的缘故吧，樱井不自觉地挠了挠头发，这份可爱，也让我不禁多看了几眼。

“ma”“da”“de”“su”“ka”（まだですか。还没好吗？）

雨森的沟通方式从英语变成了罗马音。

“mou”“suko”“si”（もうすこし。再等一会儿）

我也转用罗马音的方式给出回应。

「总之，一会儿我弹乐团的部分，那家伙弹钢琴的部分。到华彩段落我会提示你的，要仔细听哦？那家伙可是和莫扎特一样，会在华彩段落即兴作曲的。」

在莫扎特的时代以前，独奏者往往会在华彩段落时即兴作曲，以此彰显他们的高超水平。而莫扎特，作为那个时代最杰出的钢琴演奏家之一和最伟大的作曲家，即兴作曲对他而言更是如家常便饭一样随意和简单。

但自贝多芬以降，华彩段落的即兴成分开始锐减。据说这和贝多芬本人因不喜独奏者在自己的协奏曲上任意发挥，从而为自己的所有协奏曲都仔细谱写了华彩段落有很大关系。同时，他也在莫扎特刻意的留白处补上了固定的华彩段落，因为他希望世人只演奏他自己填充的音乐。

就这样发展到了今天，基本没有人再即兴作曲了，即便钢琴家在某首协奏曲中演奏了一段与以往不同的华彩段落，那也往往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

但雨森，就如莫扎特一般，永远都是在华彩段落上即兴发挥的那个人。

「樱井，当我的手离开键盘后，就是雨森的即兴段落了。」

对于双钢琴演奏作品来讲，钢琴的摆放位置也是很有讲究的。如果并排演奏的话，两位演奏者可以很容易进行眼神和动作的交流；但这样的缺点在于两架钢琴距离听众的位置不一样，所以声音的传达会有稍许的先后。

我和雨森的合奏不仅是并排那么简单，我们的中间隔了一堵厚厚的墙壁，并且声音从窗户飘进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雨森就连声音的传递时间都能完美地计算好，她会通过在细微至极的时间提前或滞后切入的方式来达到和面对面演奏一样的效果。

莫扎特在世，或许也不过如此吧。

每当和雨森合奏的时候，我都会有这种感觉。

而这，也是我尽管讨厌雨森，但却仍然孜孜不倦地和她合奏的最重要原因。

因为每一次合奏，我都在参与奇迹。

 

我和雨森的合奏一直在持续，而樱井，也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了下午的学习。

要不要将这边的声音放轻些呢，从她前几天的话来说，樱井现在应该还没有一双能够欣赏古典音乐的耳朵吧。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想着这些，我将弹奏的声音放轻了些，并减轻了强弱的对比。

这样会对樱井来说更友好些吧。

然而，仅仅3个小节过后，隔壁教室的那家伙就不干了。

她终止了演奏，并用超大的声音，就好像是在砸键盘一样，弹出了“ho ka no onnna wo kanga e runa”（ほかの女を考えるな！别想别的女人！）

看来雨森超级生气…

这家伙的大小姐脾气就不能改一改吗？

“go menn”（ごめん抱歉）

“yuru su”（許す 饶恕你）

不好意思啊樱井，看来你没法在安静的环境中学习了。

 

两个小时过后，我和雨森的合奏结束了。

「樱井同学，我出去运动一下，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回来。我会让那家伙弹舒缓些的曲子不打扰你学习的。」

据我的母亲大人说，像腰啊、手指啊这些部位，小时候可能觉得没什么，但若不注重保养，长大之后会相当痛苦。

所以，对我而言，弹奏间隔的身体活动时间以及每天的运动时间，都是必须的。

索性现在还是4月，下午3点的天气并没有那么热。

樱井点了点头，随后又埋身于题海之中。

话说回来，樱井在学习的这几个小时中真的做到了没有看我一眼啊……

我还以为她当时说的话只是托辞来着，实际上只是想和我多待一会儿。

想到这里，我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无比羞愧。

 

回到教室后，我又简单练习了一小时的曲子。

和以往不同，现在的我即便想到自己还要练习一晚上也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那一定是（a）一直在和雨森合奏的原因；（b）樱井一直在我身旁的原因。

「辉君，一起去外面吃晚饭吧！」就在这时，雨森推开教室的门，走了进来。

「但是我带了便当啊。」实在不想和雨森一起外出的我找了个借口。

「诶~这样啊。那你等我一下……喂，星野阿姨吗？我是小光啦。是这样的，我看辉君练琴练的有些累了，想要和他一起出去吃个晚饭放松一下，您看怎么样呢？」

「她说没问题哦？」雨森收起手机，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你这家伙…

我本想这么说的，但雨森应该还没有从我和她从未一起吃午饭的怨念中完全走出来吧。

就像雨森说的一样，我们两家是世交。不仅两方家长都期盼着我和雨森能够交好，就连雨森本人对我也有着一种莫名的执着。

我只是，出于个人原因，厌恶着雨森罢了。

「好吧。」被负罪感淹没的我举手投降。

「樱井同学呢，晚饭是回家吃还是打算在外面解决？」我向坐在我右前方的樱井问道。

「那个…」樱井的表情十分复杂，在混杂着害羞和苦涩的同时，又像是在酝酿着某种决心。

「可以让我加入你们吗？」樱井问。

我转头望向雨森，此刻的她正好奇地打量着樱井。

雨森是一个非常傲慢的人。当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曾听到她说只有那些青史留名的大家们才有资格成为她的朋友。

这份傲慢虽然在近些年来收敛了许多，但那种“对他人的毫不在意”却依然刻在雨森的骨子里。

这样的她竟然会对樱井感兴趣。

或许，樱井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质，它让我无比安心，同时也让雨森饶有兴致。

「好啊。樱井翼同学是吧，请多指教啦~~」说完，雨森笑了。

如其名般，她的笑容无比纯净、不含一丝杂质，不仅如此，那甚至是可以驱散心灵阴霾的存在。

「樱井同学有什么喜欢的餐厅吗？因为我很少在外面吃饭，雨森大小姐又从没吃过平价的食物。」

「趁机讽刺我也没用。再说了，大小姐也总比御宅族好不是？」

「诶？雨森同学是大小姐吗？」

「樱井的潜台词是，你一点都不端庄。」

我这边只是在和雨森开玩笑，但樱井却露出一副非常抱歉的样子，连忙解释道：

「我没有这个意思啦，只是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接触到真正的大小姐。不好意思啊，雨森同学…」

「辉君，遭报应喽~~」见我露出为难的样子，雨森幸灾乐祸道。

随后，她又安慰起了樱井：

「没关系啦，樱井。比起这个，你有什么喜欢的饭店吗？就像辉君说的，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平价的饭店呢。如果你能推荐一家我们一起去吃就再好不过了。」

「嗯…那就去GoodDays吧。我在初中时经常和朋友去那里的，不仅味道不错，气氛也比较安静，而且菜式还十分丰富。」

「好啊，我们就去那儿吧！」

……

「雨森同学平日里的生活都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家只是很普通的家庭，所以完全没法想象大小姐的生活。」

「我个人的话平时也就是读读书，练练琴，然后想出去玩的时候就出去玩。除了更自由一些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吧。」

「雨森是雨森家的小女儿，她的族长爷爷宠她宠到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状态。举个夸张一些的例子，假如雨森今天早上突发奇想要和首相共进晚餐，那么雨森的爷爷也会尽力促成这件事。」

「好厉害…」

「我才不想和满脑浆糊的首相一起吃饭呢。话说啊辉君，雨森是雨森家的小女儿——这么说也太别扭了吧，叫我小光啊。明明喜欢我喜欢到不行。」

「这种话每天都说你就不觉得累吗，雨森同学。」

「不觉得累啊，因为是必要的嘛。」

「必要的？为什么？」

「想知道的话就认真和我合奏啊，你今天和我合奏的时候一直在想樱井的事没错吧？」

「诶？星野君一直在想我的事……」闻言，樱井的脸上一瞬间布满了连夕阳都无法解释的绯红。

「那个，其实是有些担心我们的合奏会不会吵到你。虽然是双钢琴版本，但毕竟我们演出的都是比较复杂的曲子，我有些担心樱井同学还没办法很好地聆听这些曲子。」害怕樱井误解，我连忙解释道。

「星野君，很温柔呢。我没问题的哦？虽然我学习成绩比较一般，但我自认专注力还蛮强的，一旦学进去之后我就很难再被其他事情分神了。」

语毕，樱井又向我展露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从一个人笑的方式就能看出他的本性。就算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果他的笑脸让人感觉很舒服，那你不妨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蓦地，我想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这段话。

那么，我也不妨认为樱井是一个好人吧。这么想着，我第一次主动探寻起了她的事：

「对了，樱井同学为什么要如此认真地学习呢？现在才4月，距离大学入学考试应该还有10个月左右吧，现在的樱井同学给我一种努力过头了的感觉。」

「但我感觉星野君也很努力啊，星野君不仅练钢琴练到很晚，就连周末也在钢琴教室里泡一整天。」

「我们不一样啦。」雨森代替我答道。

「不一样…？虽说钢琴和学习不是一件事物，但就努力这件事本身而言，不是差不多的吗？」

「不是哦。你看，练习钢琴的话就总有新的挑战对吧？就算我练好了肖邦，未来还会有李斯特在等着我。即便是同一首曲子，琴童和钢琴家弹奏出的感觉也是天差地别。但大学入学考试的话，虽然樱井每天会做很多题，但不还是始终围绕在出题大纲里打转吗？」

「雨森的意思是，虽然都是学习，但两种学习不太一样。」见樱井一时间没理解雨森的话，我概括道。

「噢噢……」樱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樱井所说的“GoodDays”餐厅。

这间餐厅就位于学校附近，但即便周末，也未见冷清。

「看来这家店很有人气呢。」雨森感慨道。

「还有位置真的太好了…在路上我一直担心会不会满员了呢。」樱井长舒一口气。

「坐在那里怎么样？」我顺着雨森的手指望去，那是一个私密性较强的空间。

「这个位置确实比较清净呢，星野君觉得呢？」

「就那里吧。」

……

「二位，感觉怎么样呢？」饭后，樱井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觉得很好吃哦。雨森也这么觉得对吧？」有些担心雨森太过率直的性格会让樱井难过的我采用了诱导询问的方式。

「还不错，就是对我而言调味料有些重了。不过这也是一次非常有趣的体验。谢谢你啦，樱井，我以后应该还会再来的。」

在听到雨森说调味料重了的时候，樱井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这让我不禁想要对她吐槽“你以为所有饭店都能用得起你平常吃的那些原材料吗？”

看来，雨森还是有些体贴别人的心思的嘛。

「吓死我了，还以为雨森同学不喜欢呢。」

「没有啦没有啦，我很喜欢的哦？只是因为我和这边的厨师没有磨合过的原因罢了。」

「我接下来打算回钢琴教室，你们二人呢？」一起走出餐厅后，我问道。

「我要回家去上钢琴的私教课，接我的车应该一会儿就来了吧。」

「我的话，也是和星野君一样，回学校。今天学习状态不错，所以刚才在line上取得了爸爸妈妈的许可，会自习得晚一些。」

「说起line，辉君。」雨森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怎么了…」

「你该不会和樱井同学登陆为好友了吧？」雨森一针见血地问道。

是因为樱井操作手机时，画面被雨森的余光捕捉到了吗？

宽广的视野和图像式记忆结合在一起，真恐怖啊。

「果然是这样。之前我和你说过好多次让你下个line，你都说不必要，怎么到了樱井这里就区别对待了呢？」雨森叹了口气，问道。

「因为我完全不用担心会浪费雨森大小姐的电话费啊。」

「诶~看来你经常和樱井聊天嘛。」

「倒也没有，只不过偶尔会和她交流一下各科作业之类的。」

「辉君，你有没有觉得你对我太冷淡了呢？」

自5年前雨森闯入我的音乐教室那天以来，雨森就一直给我一种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印象。所以，我可以心无负担地和她用相互贬损的方式来互开玩笑。

但在雨森的瞳孔中，我久违地看到了名为“不甘心”的感情。

雨森对我抱有好感，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有好感这件事本身我是知道的。

否则，有如莫扎特一般天才的她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拉着我这个至多是“神童”的人合奏。

我讨厌雨森，这点毋庸置疑。

但感受着此刻雨森身上展现出来的寂寥和失落，我的心也无法自抑地因为负罪感而变得难受万分。

我想对雨森说的是：

（a）从来也没有对你冷淡过啊；（b）那我以后对你再温柔些吧。

「你对一直以来和你合奏的人说什么呢？」

终究，我还是没能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说出口。

因为那是对我而言，最轻松的方式。

「嘿嘿，也是呢~啊，接我的车到了，我走啦。再见，辉君，樱井。」闻言，雨森又恢复了笑容，并且她瞳孔深处的孤寂也已消失不见了。

这让我不禁感叹，她的心情转换就像小孩儿一样快。

「再见」*2

待那辆轿车在视线远方消失不见后，我向雨森发送了line的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