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味期限（二）
*ooc *不上升真人 *私设如山
开放式厨房连接着餐厅，孙颖莎背对餐桌，守着呼呼运转的咖啡机，看到熟悉的褐色液体缓缓注入杯中，一早的心慌逐渐镇定。 餐桌前，孙知韫坐在餐椅上晃着够不着地的萝卜腿，左手扶着盘子，右手握着叉子认真挖巧克力蛋糕，一大块塞进嘴里，嘴唇沾一圈巧克力酱。抬头看见对面程靖淇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孙知韫默不作声两手护着盘子往自己身前揽，然后伸直手臂把桌子中央装吐司的盘朝程靖淇那推了推，继续埋头吃蛋糕。 这护食劲儿。程靖淇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随意拿了片吐司咬上一口，一杯咖啡在这时摆到他面前。 “挺香呀，手磨的吗？” “速溶的。”孙颖莎没好气地端着自己那杯咖啡落座。昨晚想着一觉睡到自然，和女儿吃个早午餐，下午继续在家休息，恢复一下长途旅行的疲惫，谁知道九点刚出头门铃就被程靖淇按响，扰人清梦的人进门就喊着要吃早饭冲到餐厅赖着不肯走。 “妈妈我呲好了。”最后一口巧克力蛋糕还没嚼完，孙知韫举着叉子仰头口齿不清对孙颖莎说。 孙颖莎抽了纸巾把她嘴角擦干净：“那你先去房间里玩一会，妈妈和叔叔有重要的事情要讲。” “嗯。”孙知韫乖乖爬下餐椅，抱起她形影不离的维尼熊玩偶回了房间。 孙颖莎看着女儿把门关上，倦色浮现在脸上，打了个哈欠懒散地问：“你到底有什么急事用得着大清早来找我？” 程靖淇一夜没睡，思绪混乱如麻，他能抓住的仅仅只有那灵光一闪的线索，他迫切所需的只是确认一个问题：“莎莎，其实年年不是你去精子银行买的，对吗？” 孙颖莎呷一口咖啡，面无表情点头：“是。” “那她的爸爸是不是……”程靖淇咬牙要说出名字，被孙颖莎打断。 她用力攥住程靖淇前臂，眼睛里波澜涌动：“你别说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程靖淇已经知晓答案，他觉得头痛，太阳穴快要爆炸，用力在额角揉搓几下，无力地开口：“莎莎这不是小事，他有权知道这件事，也该承担起他应尽的责任，即使你们分开的时候不愉快，总归年年身上有他一半的血。” 孙颖莎盯着眼前的咖啡，语调平淡，仿佛只是转述一个梦：“年年是我一个人的，和其他人都没关系，我能养好她，不需要谁负责。而且，我们分开也不是有矛盾，只是……可能有的人能陪你路就只有那么一段，我们都累了，实在没办法继续。我回来只是想离父母近一点，多陪陪他们，我从知道年年的存在开始就没想让他知道。” “你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为什么告诉我？”程靖淇觉得头更疼了。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和我关系也还不赖，你能保守这个秘密，而且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留在北京，这儿熟人这么多，有个知情者帮我也好啊。”孙颖莎俏皮地勾起一侧唇角，好像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你就等着我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帮你遮掩是吧？”程靖淇迅速认清自己的定位，正色问道，“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你一个人在国外生小孩有没有人照顾你呢？” “知道的，他们都能理解，佳佳也知道。生孩子前后都是我妈妈来英国照顾我，佳佳有空也会过来，出了月子也有请保姆帮着带孩子，我其实还挺轻松的。” “那还好。”程靖淇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但即使她轻描淡写说出来，眼下淡淡的乌色痕迹和疲惫的状态都无法忽略。樊振东，你这回真是造孽啊！ 送走程靖淇，孙颖莎如释重负，敲了敲孙知韫卧室门，进去一看小人儿正兴致勃勃捧着游戏板玩拼图，认真的表情和她亲爹如出一辙。 不管过去三年有多累，只要看见她的小脸所有疲惫都会烟消云散。孙颖莎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扣问自己是否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但女儿一声声喊着妈妈的呼唤都在坚定地告诉她，这是唯一的正确决定。过去的所有已经过去，现在的她只想护着女儿好好长大。 一见到孙颖莎，孙知韫马上放下游戏板，抓起小桌上的绘本跑过去拦腰抱住妈妈，黏黏糊糊撒娇：“妈妈给我念这个故事。” “好的。”孙颖莎抱起女儿在她小脸上使劲亲了一口，抱她在地毯坐下，翻开书绘声绘色念故事。 …… “小熊宝宝变成了一个懂礼貌的小朋友，和小刺猬、小兔子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念完最后一句，孙颖莎低头看看聚精会神看着插画的女儿，轻轻捏了下她的肉脸蛋，“年年也要做懂礼貌的小朋友对不对？” “对！年年也是讲礼貌的好宝宝。”孙知韫一本正经道。 “好宝宝周末和妈妈一起找佳佳阿姨玩好吗？阿姨给你做了好多饼干！” “我要吃饼干！”孙知韫握着小拳头欢呼。 “那我们年年就要认真完成今天的认字课和明天的英语课哦，后天我们就出发找佳佳阿姨。” “我可以完成的！”孙知韫信心满满。 孙颖莎牵着女儿去衣帽间换衣服，孙知韫一蹦一跳，絮叨着每日一个的冰淇淋份额会不会因为出门而取消。得到否认的回答，乐得脸颊肉都抖得喜庆。 孙知韫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有佳佳阿姨做的饼干，还有妈妈答应去外面买的大冰淇淋。 而在训练场的唉声叹气的程靖淇，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卑微的大冤种。 樊振东给队员发完一组球宣布休息，仰头喝完半瓶矿泉水，靠在球桌边，等着程靖淇过来。 他以为程靖淇从昨晚就不对劲了，大半夜打个电话问点莫名其妙的问题，今天死缠烂打非要来队里看他，说了没空招呼硬要来。俩三十多的大男人还能互相看出花来吗？ 毫不客套接过奶茶，樊振东撕着吸管问：“你是哪根筋搭错了，昨晚开始就不对劲？” “没有啊，我就是关心你嘛，昨天那么多人都没能和你好好聊。”程靖淇矢口否认。 “那你的关心确实很别致。”樊振东回想起程靖淇昨晚可以说是荒诞不经的提问，根本想不通到底哪根筋搭错才能问出来。 “不说这个了，你昨晚相亲怎么样？”程靖淇不知道心里在期待什么，或许是一个他不用做无间道的希望。 “还可以，挺聊得来，她虽然是文学博士但也是皇马球迷。”樊振东把汗湿的头发往后捋，在好友面前无需掩饰，“我觉得可以处着试试。” 程靖淇有些口干舌燥：“那个……胖儿啊，你能勇敢迈出走向新生活的第一步，作为兄弟我为你开心，但是有个事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 看着樊振东晶亮的眼睛，程靖淇突然说不出口，咽了一口唾沫把话锋一转：“相亲这个事啊，虽说大家都是把条件放到台面上各取所需着配对，但还是得多相处一段时间，多了解一下对方为人，不要急着定下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是里面的人都想出来的围城，你……我跟你讲重点呢你还玩手机？” “听着呢，”樊振东一边打字一边气定神闲重复他的话，“多相处，多了解，不要急，婚姻是坟墓。” “对，就是这样，你可千万别急，咱条件这么好，不急在这一时。”程靖淇认真划重点，一看他还在打字，一口气上不来又要郁结，“你能不能对你的前辈有点尊重，我在这跟你交代人生经验，你跟谁聊那么欢？一定又是林高远那个渣男，他真当自己是你童养媳啊，啥事都叭叭叭跟你说？” 樊振东抬起眼皮瞭他一眼，接着低头看屏幕：“不是，李玥问我周末去不去看电影。” “谁？那女博士？” “嗯。” “那你，去不去啊？” “我为什么不去？”樊振东疑惑地眨巴眼睛。 “去，当然得去。”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程靖淇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欲哭无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次真是被孙颖莎坑惨了。 “程靖淇，你最近真的奇怪，”樊振东把手机揣回口袋，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是不是你老婆出差太久给你整出心里失衡了？还是提前进入更年期？”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程靖淇节节败退，落荒而逃前，郑重其事拍着樊振东肩膀告诫，“你想清楚，到底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训练场的击球声依然喧闹，樊振东把队友喊过来继续训练，从盆里抓起满手球，接连不断击发。重新抓球时，樊振东有一瞬的分神，他当然已经放下了，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该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难道就因为一段过去，他就要被禁锢原地一生吗？ 他记得她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们都要向前看，一直走，别回头。 用力把球回过去，樊振东面无表情，他一直记得三年前那个讨厌的雨天。他一个人的雨下了三年，终于雨过天晴。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