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国58.有少年，目空心寒
“你爹不是上任城主吗，怎么住这种地方？”商清逸也进了宅子，拍着满身的蜘蛛丝问道。
胡八刀指着桌子上一本泛黄几乎散落的《孔说》道：“这是我爹初来白鹿城时的宅子，亦是他真正成为人的地方。”
“有点意思吧？”胡八刀张开了双臂。
“这城，有点意思。”商清逸赞叹道。
胡八刀满意微笑：“不亏了我把家里的老故事拿出来跟你讲，算你有点眼界。”
说完他又朝门外淡淡开口：“都出来吧，跟了一路不累吗？”
他话音刚落，果然有五个人慢慢进了老宅中，商清逸认得其中四人，是天剑门少门主杜三少四人，还有一个生嫩的少年是陌生面孔。
杜三少跟着少年进来，如众星拱月地拱着他，少年看着很骄傲，正眼都不瞧他们，用鼻孔对着他们说：“听说是你们杀了杜天门？”
商清逸心头微凛，惊讶于他们的无声无息。
一路不断他奇遇不断，早已不是初出金楼的江湖新手，以他现在的实力早已达到了剑卒的水平，杜三少之流他完全不看在眼前，更不可能一路被他跟踪而毫无察觉。
此时他却没有察觉的半分，以杜三少的修为这本就反常，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少年有不凡之处，遮盖了杜三少他们的痕迹。
与此同时，他也在感叹胡八刀的能为果然高出他许多，感知如此敏锐发现了他察觉不到的跟踪。
商清逸大多数都不是客气的人，特别是在被人瞧不起的时候，少年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他不舒服。
谁让他不舒服，他就让谁不舒服。他亦没想给那名少年客气的回应，他转身跟胡八刀说话，直接把那个少年给忽视：“你有听到哪来的狗叫不？”
态度极为倨傲，给足了轻视。
胡八刀与他一个鼻孔出气，亦看着头顶的空气说：“哪有狗，好像是乌鸦。”
他俩都看出这少年是极度骄傲之人，这样的人自尊心极重，被无视会比骂他还让他难受。
少年名为李空寒，齐国名门李家的嫡孙，自幼便被人称为天才，与林子一共入圣司李照清门下，并称为圣女圣童，能见其不凡。
自他出生以来便被所有人认为天才，而在拜入葬剑府圣司门下，成为圣司最小的关门弟子后，他的骄傲更是到了极点，无论什么时候他必是众星捧月的中心，自以为全世界都要绕着他转，在遭受第一次被人无视后他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对商清逸嘲讽。
“真是胆小鬼，敢做不敢承认，就你也配当白鹿城主的候选者。”
这一次白鹿城主改方式选继承人，李空寒也被选为其一。当然他身为葬剑府圣司的关门弟子，而葬剑府与白鹿城一团孽缘，他自然不是真心来选城主。
他这一世真正尊敬的人唯两个，一个是圣司李照清，另一个是圣女林子一，其他的就算白鹿城主他也不放在眼里，之所以愿意来参加白鹿城的盛会，不过是想以实力夺冠，把白鹿城主的头衔给踩在脚下，给白鹿城难堪而已。
葬剑府的那面耻辱碑，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洗刷。
听李空寒的话，商清逸已经猜到这少年也是其中九位候选人之一。会找上门来，大概是将商清逸当作了候选者之一，又被杜三少怂恿的，想来找麻烦。
商清逸想直接把麻烦给解决了，又想了下虽然药王江不准备参加的，但什么事都有万一。为了留点余地以备不时之需，他就想探探这个少年的身份：“就你也是候选者之一？”
商清逸故意装着瞧不起他的样子引诱李空寒说话。李空寒江湖经验尚浅，被简单激了下就受不住，跟被激怒的公鸡一样窜起来，昂着头叫唤：“本公子可是圣司的关门弟子，你是哪里来的破烂货，也敢质疑本公子。”
又是葬剑府，商清逸心说，自己上辈子是拆了葬剑府还是怎么的，怎么走哪都能碰到他们。
他一拍脑门又自嘲笑笑，自己上辈子是虞姬，跟葬剑府可没半毛钱关系。
为了探他身份，商清逸耐着心继续引诱他说话：“哦，葬剑府啊，听过圣司李照清，圣女林子一，没听过你这么号人物？”
李空寒鄙夷道：“就你这样的小人物，怎么可能见过本公子。站好了，等下本公子说出名字你别吓到。”
“洗耳恭听。”商清逸暗自发笑，心想果然是个毛头小子，面上真的把耳朵往前凑上去。
李空寒性子高傲，每次自报家门都是极其嚣张，而这次更是被刺激过一番，说名字时更一脸自豪，满脸荣光，高声道：“本公子就是李空寒，葬剑府圣司的关门弟子。”
李空寒说完后横臂于胸，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受齐国门阀之间众星捧月，他早已有无数傲然登场的经历，只要他报出名号，定会有人殷勤地围上来，无数人惊叹，若是切磋遇敌更会有人吓得屁股倒地，这些他都习惯了。
但这次不同，从他报出名号，他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对面两人的惊叹声，只有杜三少几人一脸得意，对面两人却毫无反应。
“李空寒啊…”商清逸不急不缓，故意拖着个音，引人被他下半句话勾起兴趣，李空寒被勾起了兴趣，伸着脖子期待下一句话。
一定是如雷贯耳吧，或者是居然是你，李空寒想。商清逸却似看不到他的翘首以盼，不雅地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掏出一颗耳屎给吹掉了，这才说：“不认识。”
“你认识吗？”商清逸问胡八刀。
胡八刀摇头，无奈说：“你胡哥我很忙的，怎么可能会认识阿猫阿狗。”
居然说不认识，更可恶的是还说他是阿猫阿狗，这两个人一定是故意的。李空寒一脸戾气，旁边几个人知道这是他将要失控的征兆，不惊反而大喜。
杜三少几个人装得孙子似的跟在李空寒屁股后面，就是想借他之手为杜天门报仇，自天武楼那日后，他们无时无刻想着为师门复仇，但也知道自己的修为一塌糊涂，不是商清逸的对手，才出此下策。
谁知道李空寒看着怒发冲冠，墨迹了半天还是没有动手，虽然举止高傲，但跟齐国江湖传言的性格暴戾动不动就取人性命相差甚远，受了这么大的侮辱还能控制。
他们原本已经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强制出手，到时候李空寒怎么也不会站着看戏，毕竟名剑门也算是葬剑府的分支，不说情分，就说被外人杀了分支门主，又在圣司关门弟子面前虐杀门徒，葬剑府的脸面也过不去。
当他们正准备出手的时候，李空寒猛一跺地，看样子是要准备动手教训两人了。杜三思见此情景暗暗收了能量，几个人对视一眼，已有了更深的想法，准备坐山观虎斗，到时候收渔翁之利。
圣司亲传弟子的修行法则必定是非同凡响，商清逸也不是易与之辈，若是两败俱伤，他们不仅能亲手报了仇，还能拿住李空寒，逼他交出功法，那时候名剑门必定能够在手上发扬光大。
杜三思是这样想的，脑中已经勾画出名剑门的千秋万世的场面，但事情总不会朝他所想的方向发展，在李空寒手已经握住剑柄，马上就要拔剑的时候，商清逸忽然问了一句：“那个李空寒，林子一跟你什么关系？”
“她是我师姐。”李空寒说，原本暴戾的脸上居然有敬畏与肉眼可见的情愫。
这是？喜欢林子一？
要是被他知道林子一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会怎么样？商清逸带着恶意想，估计会生生毁掉一个男孩美好的初恋吧，真是太禽兽了！
不过他喜欢！
商清逸心里得意洋洋，面上风轻云淡：“哦，那是我未过门媳妇。”
果然，李空寒听了话后整张脸成了酱红色，怒气腾腾然后杀气翻涌，咬牙切齿道：“就你这样的破烂色也敢侮辱圣女，我撕了你这张贱嘴！”
话尽李空寒猛然扑了上来，他手里没有握剑，而是两只手左右都朝商清逸的嘴巴抓来，是真想把他这张嘴撕成碎片。
在齐国，圣女圣童的故事人尽皆知，李空寒独恋自己的师姐，喜欢得极深，就算她与商清逸联姻，他也没有放弃。能来选白鹿城主，除了恶心白鹿城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向齐王展示自己的能为，当他手握无敌白鹿城的时候，齐国就不用再跟商国联姻，圣女与圣童结合，足够称霸整片大陆。
面对李寒空如此暴戾的姿态，胡八刀坐在板凳上漫不经心道：“要不要帮你啊？”
商清逸脚踏异步，躲过李空寒数道迅猛的攻击，着急回话：“不用，我再试试他。”
从李空寒如今表现的能为来看，商清逸自信并不难应付，但这一定不是他的仅限。能带着杜三少这几个垃圾无声无息接近，他不可能只有这样的水平，商清逸是想替药王江再试试他深浅，看他极限是会在哪里。
他之所以故意激怒李空寒，除了看他不爽恶心外，主要想替药王江搜集对手信息。
“就这样的能为，林子一要被我娶走咯。”商清逸嘴上没轻没重，继续激怒他。
李空寒仍是只用两只手撕嘴，当听到商清逸故意的话语，猛然间他的气势更甚，手上与脚下的速度也更快，残影穿过空气带起闷雷的声音，有几次几乎要抓到商清逸。
商清逸试了下也大概知道李空寒的实力，便不再想与他纠缠，他脚下停住，背朝李空寒。李空寒看见机会，飞身过去就要从背后击拍商清逸背心，哪知道商清逸反手向后，一把抓住李空寒袭来的手，一个翻身过肩，就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
李空寒被摔得脑袋发蒙，摇摇头就要再站起来，商清逸不再与他纠缠，对胡八刀说：“走吧，没意思了。”
“行。”胡八刀从椅子上起来，忽然恶狠狠对李空寒说：“敢弄脏这里弄死你。”
说完胡八刀跳过李空寒的身体，与商清逸出了门。
出了门走了一段，胡八刀忽然开口问道：“感觉那小子怎么样？”
商清逸说：“扮猪吃老虎的能手，既然行踪能瞒过我，能为起码不在我之下，刚才却连我的衣角都摸不到，明显是藏了手段。刚才被我几番激活，明显动了火气，但还能忍住不露出真实实力，看来这家伙不简单啊。”
“老姜块若是真选城主，遇到这家伙肯定不好对付。”
胡八刀淡然说：“葬剑府的圣女圣童，修为肯定不弱，林子一你亲自领教过，这个小子虽然比林子一小，但能为不会比她差多少。”
“你刚才这样说，几乎等于暴露身份了，怎么，现在不准备瞒了。”胡八刀说的是商清逸恶心李空寒时，故意说林子一是他未过门媳妇，以李空寒的智商，必定能看出他身份。
“他又不一定能猜出是我，四国一城想娶林子一的男人随处可见，能排出一支军队出来。”商清逸狡辩说。
“想娶林子一的人一大堆，敢说出口的可没几个，我小舅子都能猜出来，李空寒又不是傻子。”
“怎么，忽然转性了？”胡八刀问。
商清逸深下去想，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若是按他以前的性子，绝对不会做任何暴露身份的事，可见到李空寒，就是心底发躁，忍不住想恶心他，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宣誓主权？”见商清逸不回答，胡八刀不怀好意地问。
“别胡说。”商清逸反驳，但内心却明白是确实是这样。
难道他喜欢林子一？商清逸自问。
不可能，他摇了摇头，他没有任何理由会喜欢林子一。
一定是其他理由。
毕竟名义上林子一是他的未婚妻，看到另一个男人对他有这样炽热的目光，正常男人都会受不了。
只不过，是不想戴绿帽而已。
商清逸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打起精神，信誓旦旦地想。
“走吧，先回城主府，看看玉天怀有没有消息了。”商清逸岔开话题。
胡八刀哪来会放过他，一路拉扯林子一作为话题，回到了城主府。
在胡八刀老宅。
李空寒从地上慢慢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淡然，看不出有方才的戾气，与之前易怒的模样判若两人。
杜三少几个人迎了上去，不难看出他们眼里带着鄙夷，什么葬剑府圣童，圣司的关门弟子，也不过如此，连一个名不经传的人都打不过。
不过他忘了，那个名不经传的人可是曾经打败过他的父亲。
虽然有鄙夷之心，在杜三少眼里也只有一瞬闪过，只露出一下他就很快藏起来了，殷勤地搬出破凳子让李空寒坐下。
毕竟报父仇还是需要利用李空寒，等利用完了，再挖出你身上的葬剑府功法，就结果了你。杜三少想。
李空寒坐下后，杜三少谄媚地在他身后给他捏肩，边捏边说商清逸坏话：“那个尤侠某真是孬种，不敢正面与公子比试，就只敢做些小动作，下次公子定要给他好看。”
“下次再遇上他，我们为公子做策应，使他没有机会做动作，让李公子痛快地跟他打一场。”
杜三少只知道商清逸的化名尤侠某，这次没在商清逸身上讨到好处，他便撺掇李空寒继续找他麻烦。
李空寒享受着杜三少的揉捏，忽然问：“你说他叫尤侠某？”
“是啊。”杜三少说，“当初我们在天武楼听他亲口所说。”
“哦，这是个假名。”李空寒闭着眼睛说。
“自然是逃不过公子的法眼。”杜三少拍马屁说，同时好奇地问，“那他是谁，江湖上从未听过有这么号高手。”
江湖吗？他的出处可比那更大。李空寒笑了笑：“他的名声你一定有听过。”
“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了，看是哪位高手，竟然让我看走了眼。”杜三少陪笑说。
“他叫商清逸，有个身份，商国的四皇子。”李空寒平静地说。
商国四皇子，天下人尽皆知，是整个天下最大的纨绔子弟，文韬武略样样不会，是有名的废材皇子。杜三少虽然在江湖，也听过商清逸的名声，听李空寒说尤侠某真实身份是商清逸，大出意外道：“商清逸？那个废材皇子？那个与圣女有婚约的皇子？”
杜三少话音刚落，李空寒眯着眼内忽显寒芒，他睁开眼，拔出剑，四个人头落地。杜三少还在捏肩膀的手甚至还在继续，剑快得身体竟都未能察觉自身的死亡。
李空寒从椅子上站起来，四具身体齐齐倒地，与头颅并排。杜三少眼睛瞪得巨大，李空寒不躲不闪与他四目相对，说：“虽然知道你在利用我，但念在名剑门出自葬剑府，还想留你活得久一些。可你说错了话，你说商清逸是废材皇子可以，这话我爱听，你说圣女与他有婚约也可以，虽然我不爱听，但这是事实。”
“但你错在既说了商清逸是废材皇子，又说了圣女与他有婚约，既然商清逸是废材，那要嫁与他的圣女又是什么？”
“那是对圣女的侮辱。”
李空寒送剑回鞘，对着南边默默喊道：“圣女！”
圣女与圣司都在南边。
南边平静之下暗潮涌动，李空寒不知，他只动情又狂热。
“你是我的！”
（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