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列传】安格隆—努凯里亚之奴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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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官刺激的洗礼下,特提斯的意识逐渐清醒。他的耳边响起呼噜声以及铁锤敲击声,鼻腔内充斥着炉火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烟尘,血腥和尸臭味。他垂首看了眼手中破烂不堪的钢盔,它在经历了无数次粗暴的捶打后已弯曲变形。
不对,这不是特提斯的手,那是安格隆的。
“哟”一个声音响起。安格隆抬首看到了一个角斗士奴隶,他看到他宽阔胸膛上布满累累伤痕。那人伸出一只带指虎的拳头,夺走头盔。“这是老库尼格拉斯最后戴的头盔。”
角斗士用手指在头盔内侧刮了刮,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他从头盔上取下一缕带着头皮的头发。“他死得很惨,拖了好久才咽气。祈祷他的阴影赶紧消失吧,别再步了他的后尘。”
在角斗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后,安格隆接过头盔,一边笑着一边大朵快颐死者留下的残羹剩饭。
武装智械一直在奴隶的身边巡逻,时刻警惕着他们。电棒尖头跃动着闪烁电光。奴隶们被驱赶进一条隧道,一路通向一个宽阔的大厅,室内只有一张宽大的木桌和几个装满破旧武器和盔甲的架子。那些最聪明且最有经验的角斗士们连忙上前争抢最珍贵的武器——斧子和三叉戟,匆忙穿戴着铠甲的同时,还不忘低吼着互相威胁。
自恶魔之泪后,安格隆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山洞。他对这些戴着镣铐的战士们和他们的生活方式一无所知。轮到他走到桌前时,所有有用之物都被取之一空,留给安格隆的只剩个破旧的头盔。他看了看头盔内侧,前任佩戴者的血腥味依然阴魂不散,但无所谓,他随后便把它戴在头上。
警卫机械开始发言,大声嚷嚷着他们主人的语言。虽然嘈杂,但安格隆已经开始逐渐掌握这门语言,尽管还有许多词没理解,但他听懂了“热砂”。警卫在角斗士前组成道铁墙,甩着劈啪作响的电棍,将他们赶到前面的隧道。
隧道的尽头有一扇门,比最高的角斗士还要高上三倍。机械警卫们挥着电棍抽打着走在最后面的奴隶,逼得所有人都向前走,而安格隆则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沿着隧道越走越远,地面和墙壁也随着路程将尽而愈发震颤。沉闷的低吼在他们的耳朵中回响,那似乎是一种鼓声,还掺杂着兴奋的尖叫。
尘土和飞沙从隧道顶部渗落,角斗士们开始咆哮,他们用拳头捶打胸膛,互相顶撞着头颅,发出激烈的碰撞声。一扇大门在欢呼声中敞开,顿时一切豁然开朗。在强光的注视下,安格隆在头盔的T型面罩后眯起了双眼。
“死得好看点。”那个角斗士转头望向安格隆,露出一个牙齿不全的丑陋微笑。
他们被驱赶进光明中,安格隆再次走进竞技场。那恶魔之泪已然消失,连同那硫磺一般的水池也早已无影无踪。他踏进了这片被焦阳晒到龟裂的土地上,上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沙尘。
他们被成千上万的观众包围着,比上次来看奴隶攀爬金字塔半途坠落的还要多。他们挤在高耸的观众席上,座无虚席,欢呼声响彻全场,声势之浩大甚至掀起一阵席卷竞技场,尘土飞扬的狂风。安格隆从人们的的热情中感受到了他们对鲜血的渴望。
安格隆身旁的那个奴隶还未来得及适应场地的刺眼强光就惨遭屠戮,热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连忙闪身退开,避免血溅到眼睛。最强壮的角斗士已经形成了一个团体,他们追逐猎杀那些在热砂上瘦弱且无强兵的落单奴隶。离安格隆最近的斗士怒吼着向他挥来一斧。但这下太慢了,慢得令人难以置信,安格隆轻松避开接下来的三次重劈。他可以看到疲劳已经渗透进这个男人的手臂,汗水从他的肌肉渗出,把覆盖在上的灰尘浸湿成一层灰白的薄膜。他闪到一旁,等待角斗士的第二次攻击,接着让战斗本能接管身体。
安格隆出手,一记急促的冲拳直捣角斗士的心口上。一拳下去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骨裂和沉闷的喘息声,那人便应声倒地。残存的气息从肺中吐出,这是他的最后一口气。安格隆只一击便将角斗士的胸口打出个凹坑,他收回拳头,任由角斗士抽搐着四肢轰然倒下。安格隆扒开倒地战士手指紧紧攥着的斧子,迅速转身挡下袭来的钉头锤重劈。
身处激烈的战斗中,他没法听清人群的呼喊。那股遥远传来的欢呼,就像是涨潮时拍打海岸线的惊涛骇浪。他能感觉到他们的炙热双眼正注视着他的后背,每当他的斧子又砍死一人,这股热情就会爆发出一阵欢呼。
特提斯能感觉到鲜血涂抹在他的胸膛与手臂上,粘稠的血液从他的下巴滴落。他切实体验着这位孩童的知觉,一体同心般亲身经历。斧子劈开颅骨时的震颤感,每一个死于他手的敌人的痛苦都会让他胸中也涌起一股钻心之痛。
最后一名角斗士被抛到地上,失去了武器的他高声咒骂,试图在滚烫的热砂上逃走。安格隆的身影笼罩着他,体会着这位经历了无数次死亡竞赛留下累累伤痕的老兵身上流露出的恐惧与绝望。他就是那个在武装室里好心提醒他的烂牙战士。这让安格隆迟疑了一会儿,直到那柄匕首深深埋进他的内脏直没入柄才注意到偷袭。
冰冷的刀片插进安格隆的体内。当他的心脏再次搏动时,伴随着被唤醒的痛苦,愤怒也沸腾起来。他一脚把角斗士踢得仰面朝天,拔出短刀,扔到一旁的沙尘中。观众混乱的呼喊逐渐变得统一,他们在呼喊他的名字。
“安格隆! 安格隆!安格隆!”
武器在安格隆手中变得轻飘飘的,仿佛它本该就属于那个位置。一切疑虑彷徨都消散了。他能听到四肢百骸内奔腾血流的燥热轰鸣,随后他迎着漫天花雨高举利斧。
这时幻象开始动摇。黑暗逐渐笼罩四周,混乱与迷失吞没了特提斯。他感受到那点残存的自我正在缓慢解体,在重聚心神之前,一切都化为虚无。
竞技场消失了。特提斯感觉到凉爽的空气正吹拂着不属于他的皮肤,听到头顶微弱的水滴声。这里几乎没有光线,但透过他父亲的眼睛,周遭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和女人们紧挨着睡在洞穴地板上,穿着破烂的衣服,戴着奴隶的镣铐。他听着人们微弱的呼吸声和时而在睡梦中发出的哭喊。
一个年长的男人坐在安格隆身边,他的脸上都是交替重叠的旧疤,留着花白的刚硬胡须。他递给安格隆一块抹布,年轻人不假思索便接过擦拭脸上的灰尘与凝固的血迹。
特提斯不知道自安格隆落下斧子之后已经过了多久。他在记忆中对时间的感觉是凝固且不连贯的。他的父亲比之前更高大,也更强壮了,那些在竞技场上曾让他困惑不解的语言如今已流利地从他嘴里吐出。
“奥诺玛默斯,那些人是谁?”安格隆没好气地说道。他瞪着洞顶,仿佛他能透过洞窟直到看见头顶的竞技场。“什么样的人会拿我们的痛苦取乐?他们都是怪物吗?”
“怪物”被安格隆称之为奥诺玛默斯的老战士只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这与他那疤痕交错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你是大山的孩子,对吧?只见过山峰,洞窟和热砂,对外界一无所知。你从没见过那些 "怪物 "是怎么生活的,你也没见过他们也是低着头讨生活,过着生不由己的苦日子。”
奥诺玛默斯起身,关节因伸张而爆发一阵脆响,他凑到安格隆身旁说道。“但我见识过,我就出生在那里,那滋生着绝望的贫民窟。每天醒来,都要为争抢比昨天更少的资源而与其他人战斗。没有出路,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他对着空气挥了几拳,铁链随之发出清脆声响。“就像现在的我们。”
“有时......”他说着把手放在安格隆的肩膀上。“你需要知道的是,这世上总有人过得比你更惨。无论你所处的环境多黑暗,你也绝不是最底层。这不是啥大道理,但人们没有动力就活不下去。看着我们死能让他们更感觉到活着的意义,这就是他们获取生活的勇气的方式。”
奥诺玛默斯突然皱起眉头,收回搂着的手。盯着脚下的泥土,舒展了手指后,再次将目光投向安格隆。
“所以,安格隆”奥诺玛默斯停顿了一会儿,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那些人并不是怪物,不要把气撒在他们头上,还有许多真正像怪物的家伙,他们才是你愤怒的对象。”
Oenomaus:看过美剧《斯巴达克斯》的应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就是竞技场学校的黑人教练,后来跟随斯巴达克斯参与了角斗士起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