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问情
基于俩幼稚鬼的脑洞补完,全文5000多,感谢阅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一跛足老道摇着浮尘,晃晃悠悠地经过站在山路旁的贝拉身边,没头没脑地扔下这句词,渐行渐远。
这是贝拉下山历练的第五年,离她点亮自己的七星只差了最后一颗摇光,当七星圆满之时,再经受住天劫的洗礼,她便能得道飞升,踏入仙庭,位列仙班。
她有幸在门派里见过她的师叔飞升,虽然已时隔近百年,但五彩的祥云,化作廊桥的仙鹤,还有那能让耳暂明的仙乐,都成为了在她刻苦修炼的生涯中不可磨灭的痕迹,也正是这些记忆,帮助她度过了每一次的点星之痛。
师父说,徒儿,你天资聪颖,虽已在门内点亮六星,但该下山走走了。
师父说,循着你的心走,它会告诉你怎样将你的修为臻至圆满。
师父说,莫要逞能。
贝拉牢记着师父向晚的前两条,但最后一条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遵守,在她心里,若不战个酣畅淋漓,不为了承强扶弱而战个痛快,这仙途不走也罢。
离向晚对她说这些话已过了五年,但向晚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神情,贝拉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她能感受到她师父并没有把话说完,是对什么不要逞能?
刚下山的那一年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后来在她降妖除魔的路上,经常走在生死一线间,于是渐渐将向晚的话连同她当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一并抛掷脑后。
但今天不知怎的,听了那跛足老道士唱的词,下山前那日的情景又浮现在了贝拉的眼前。
轰隆的雷声打断了贝拉的思路,将她从回忆扯进了现实,一大滴雨珠滴在她悬于腰间的剑柄上,伸手拂去,另一只手掐了个避雨诀,转身朝山下的小镇走去。
抬脚间,暴雨已至。
这个小镇处在西南边陲,离各大修仙门派都极远,以至于镇上已闹妖灾好些时日,仍旧没有修行中人赶来除魔卫道,谁愿意跑这么远就为了杀一只连人命都没有害过的小妖?
可惜贝拉并不是普通的修仙者,这一路由北至南,她谨遵自己师父的教诲,循着内心去各地降伏或大或小的妖孽,她也能深刻感受到炁的增长,每除掉一只妖,她紫府里北斗七星的最后一颗摇光星便会亮一分。
这次她跟着内心来到了这里,她深知,只要除掉这里的妖孽,七星点亮,渡过天劫,便是她得道成仙之时。
虽然已在途中了解过一定的情况,但来到小镇上还是让贝拉感到了一些诧异,酉时才过半,但家家户户已房门紧闭,连客栈都早早挂出打烊的字样,被吹灭了的灯笼高高挂着,在风雨中不断飘摇着。
是因为那名叫乃琳的狐妖在作祟吗?但为什么她一点妖气都没有感受到?
贝拉皱紧着眉头,穿过顺房檐低下的雨帘行至客栈门前,抬手敲了敲。
无人回应。
她正欲再敲时,只听吱呀一声,门轻悄悄地开了。
请君入瓮?贝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个词。尽管这样想着,她还是推开门走进了漆黑一片的客栈内。
“现身吧!我知道你在这里。”贝拉握着剑柄,朗声道。
话音未落,屋内的烛火挨个燃起,被照亮了的房间尽收贝拉的眼底,但令人疑惑的是,她明明踏入的是客栈,但这间房却又像是一个大型的演武场,若不是烛火辉映,照亮了房梁,她或许会怀疑自己还在室外。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给她仔细观察的时间,当全部的烛火点亮之后,乃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单刀直入,你还是老样子。”明明是慵懒之际的腔调,却又能听出已经经历了无数红尘事的沧桑。
贝拉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只见那面墙上出现了一道坐着的倩影,影子伸了个懒腰,慢慢直起了身子。恍惚间,似乎能看见生于腰后的狐狸尾巴。
贝拉不明白乃琳话里的意思,她仍旧皱着眉,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烛火,阖上双眼吐了口浊气,将长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指着那道影子,猛呵道:“破!”
刹那间,天地变幻,客栈乃至小镇已不见踪影,入眼荒草丛生,赫然便是贝拉来时的山路,只是此刻雨势已颓,浓云渐散,淅淅沥沥的雨帘中,一道曼妙身影出现在前方,只是此时的雨中佳人嘴角挂血,显得有些狼狈。
乃琳抬手擦掉嘴边的血丝,叹了口气:“我精心布置的场地,就这么被你给破掉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幻境?那个跛足老道士吗?”贝拉握剑抬起的手没有丝毫的放松,破掉如此大的幻境费了她很多心神,虽然破幻对对方造成了伤害,但能布置如此大的幻境,对方显然是不容小觑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句词你还记得吗?”乃琳摊开手掌,想要接住从天而降的雨珠,但因为避雨诀的关系,雨水在离她身前三寸的地方便消失殆尽,她往前走了两步,望着贝拉那滴水的剑尖,继续说道,“方才的演武场,你可觉得熟悉?还有那跛足老道,你有想到些什么吗?”
“满口胡言的妖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贝拉长剑一挥,手中长剑悬空,化为数十把利剑,划破雨帘直直地向乃琳刺去。
要说没有熟悉感是不可能的,在贝拉刚看清客栈内的构造之时,心中便腾起了一股异样,当时来不及细想,现在被乃琳一语道破罢了。但门派里的演武场根本不长这样,下山的这五年里她也从未见过类似的场景,那为何会有熟悉感?
她想不明白,她只能将这一切归于狐妖擅于的蛊惑人心之术,于是催动着剑阵刺向乃琳,这是她的拿手招式,也是她全力催动下连向晚也接招困难的杀招,她想要一击制敌。她想,只要除掉眼前的这只狐妖,那丝异样感便会消失,而她也能成功点亮第七星。
“若是你全盛之时,你这招我确实难以接下,但你由炁催动的避雨诀连你的剑都护不住,想杀我,谈何容易?”乃琳哼了一声,挥动袖袍抵挡剑阵。
“方才维持那么大的幻境,你难道没有耗费心神?可别小瞧了我!”贝拉竭尽全力调动着丹田里的真炁,若有仙人路过内视,便会发现那挂于紫府上方的北斗七星闪烁不定,恐有坠落之势!
只听一声地崩山塌的巨响,二人纷纷朝后倒退,方圆十里的雨水在那一瞬间皆消失得无影无踪。
贝拉稳住身形,喷出一口鲜血,忍着耳鸣道:“你若再不现出原形,恐下一秒便会葬于我剑之……”
这句话还没说完,贝拉便觉得心口抵在了一把利剑之上,目光沿剑往上,乃琳满脸血污,喘着粗气拿着长剑抵着贝拉。
“仙家失传的隐身诀,你为什么会?”贝拉正在疑惑不解间,突然她瞳孔一缩,失声道:“你不是妖!你到底是谁?!”
听着贝拉的话,乃琳没有松开长剑,哑然一笑,伸手抚上贝拉的脸颊,低声道:“贝拉师姐,我是乃琳师妹啊。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讲给你听。”
“人都讲前世今生,你我亦然。前世你是贝拉,我是乃琳,你是师姐,我是师妹。”
长剑在贝拉心口刺进一分。
“那个演武场,是我们从小便待的地方,你我一同练剑,一同修仙,一同证道。”
再刺进一分,顺着伤口流出的鲜血已染红了贝拉月白的衣衫。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你告诉我这句词,你说你喜欢这句话,你想要和我一起得道飞升,因为你更喜欢我,那时的我很欢喜。”
又一分,贝拉没有说话,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乃琳。
“那个跛足老道是我们前世的师父,他告诉你,情之一字,在修仙途中只会是阻碍,你对他说的每一句都深信不疑,我想要拉你回来却不得,乃至最后师父说,杀了我你便能成仙,你也照做了,我该说你痴傻还是疯魔?”
再一分,贝拉体内的炁已消耗殆尽,紫府中的七星已暗淡无光,但她没办法做到与乃琳共情,面对着这个所谓前世的恋人,她想不起来分毫。
“可你最后成仙了吗?你有了今生,想来并没有。我带着记忆轮回转世,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而你却又踏入了宿命里这该死的仙途。可是我恨啊,我恨我自己前世没有将你拉回来,也恨你像个武痴一般对那跛子言听计从。”
“所以,不如这一世我将你了解,来世你我再相见,如何?”
带血的长剑从贝拉的后背穿过,斜斜地刺进泥地里,乃琳环着贝拉的后腰,慢慢扶着她倒在地上,眼中满是怜爱。
“你疯了。”贝拉从满是鲜血的嘴里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没关系,拉姐,我知晓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法子,我马上便来陪你,下一世我会一开始就竭尽全力找到你,带你过平凡人的生活。”
乃琳拔出长剑,莫念口诀,正欲往自己心口刺去,却听一惊雷响起,手中长剑断裂成片,抬头望天,红云密布。
与此同时,贝拉紫府中的北斗七星尽数坠落。
红云现,天劫至。
这是从古至今流传在修仙者中的话。度过了天劫,便真正走上了仙途,但一旦渡劫失败,便意味着魂飞魄散,能带着断魄残魂抓住一线天机转生逃命的,古往今来也就寥寥。
但乃琳不想度天劫,也并不认为自己在渡劫失败后还能毫发无损地带着记忆转生。
她回望了一眼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贝拉,闭上眼睛,抬掌想往自己的天灵盖拍去,但手在半空中便被莫名的力量给扯住了。
“咦?”一声疑惑从红云中传来,那人拨开云雾,踩着祥云降至乃琳身前。
乃琳低头看去,那人赤着脚,穿着素衣,长发披散,只有身上散发的那带着压迫感的仙气在彰显着她的确是一个实打实的仙人。
乃琳现在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身材矮小的仙人略过她走向了生死未知的贝拉。
“前世今生?有趣有趣。”
仙人面前无秘事,的确如此。
乃琳正想开口问什么,却听见那人打了个响指,她就这样被定着身转到了贝拉的面前,但映入她眼帘的并不是贝拉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相反,现在的贝拉盘坐在地上,看起来不染纤尘。
“师……师叔?”贝拉缓缓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嘉然师叔?”
天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近百年前成功得到飞升的贝拉师叔,向晚的同门师妹,嘉然。
“你今生修的是前世的果,所以天劫无法度你。”嘉然转身,望向乃琳,眼里无悲无喜。
听着嘉然的话,乃琳眼中一喜,却见嘉然朝她伸出了手,对她说道:“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往仙庭,位列仙班左右?”
乃琳猛然发觉自己已可活动四肢,方才受的伤也已悉数恢复,她的目光穿过嘉然,落在仍旧显露迷茫神色的贝拉身上,摇了摇头。
“师叔!为什么我没有天劫?紫府中的七星也没有了?”贝拉在站起身来,开口问道。
嘉然没有回头,而是定定地望着乃琳,叹了口气:“情之一字,真有那么难以堪破吗?”言罢,身影随着天上的红云渐渐消散而去,只留下了在一片狼藉中相望的乃琳贝拉二人。
这算什么?把两人都治好说了句谜一般的话语然后留下烂摊子甩手走了?
乃琳突然感到很无力,她的计划全都乱了,她承认自己有些疯狂,但说到底,她希望的还是贝拉恢复前世的记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到陌生。
等等,陌生?在嘉然来之前,或许是因为前世功法的缘故,哪怕转生后没有记忆的贝拉,带给乃琳的感觉也不会是陌生,而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她也正是通过这种感觉最终锁定了这一世的贝拉。
但如今,嘉然在的时候她还没有察觉,当最后一丝仙气随着嘉然的离开而消失,贝拉带给她的感觉只剩下了陌生感,还有愈发浓厚的……
妖气。
在乃琳身前一语不发的贝拉突然捂着自己的头,大叫一声,那声音却似猛兽一般。
“拉姐!”乃琳喊着贝拉,却被那从贝拉身上发出的妖气给压得无法上前,她看着贝拉面露痛苦地倒地蜷缩,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吼,却无能为力。
突然间,一阵白光闪过,草地上的贝拉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形似兔子却又不是兔子的异兽。
乃琳凭借前世的记忆认了出来,是犼。
东海有兽名犼,形如兔,两耳尖长,仅长尺余。狮畏之,盖吼溺着体即腐。
“贝拉……拉姐?”乃琳见已化作犼的贝拉匍匐在地没有动静,便试探性地上前。
就在她已距离贝拉不到一尺的距离时候,一个半透明的金钟罩从天而降,将贝拉罩在原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朗的女声:
“小友快速速退去,我会好生处理这孽徒!”
“原来是向晚前辈,久仰大名。”乃琳朝着落在钟罩胖的向晚微微鞠了一躬,接着道,“我与令徒贝拉相识,不知向晚前辈要如何……如何对她?”处理二字,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犼现世,万魔出,自然是要将她扼杀于未大成之时,直到灰飞烟灭。”向晚一挥浮尘,平静地道。
“可贝拉是你徒弟啊!”
向晚点了点头:“正因如此,我才更应该肩负起一个做师父的责任。”
乃琳嗤笑一声,手捏剑诀指着向晚:“你作为师父的责任,就是除掉变成妖的徒弟?”
“你以为我愿意?”向晚扶着那泛金光的钟罩,望着里面似乎仍旧在沉睡的贝拉,接着道“本来在捡到她的时候,师妹就察觉到了她是妖的端倪,但我执意要养她长大,我教她点七星之法,通过体内的七星压抑妖的那一部分,而也是因为她是妖,虽然点星苦了点,但却进步神速,如此,虽然我此生证道无望,但若能教出一个能成仙的妖,那我也此生无憾了。”
“但贝拉与你一战,七星坠落,她体内的犼已无法压制……”向晚说着,拿手在钟罩上开始写划,她每落下一笔,贝拉周身就会燃起一层金色的火焰,开始灼烧。
“不!”乃琳控制着碎片拼凑的长剑刺向向晚,但体内的炁连支撑着破碎的剑飞完全程都做不到,见自己的飞剑无用,便只好欺身上前,想要打断向晚的动作。
向晚在钟罩上的右手不停,左手一挥,就将乃琳抬起再轻轻落在了十丈开外。
“我知你对贝拉有情,但你要明白,情之一字,在修仙途中只会是阻碍。我观你体内真炁圆满,只要时机成熟,便可渡天劫证仙道,何苦囿于此处?”
听着向晚与自己前世的师父说的相差无几的话,乃琳只觉得可笑,难道这便是前世今生逃不脱的宿命么?
“木头!”向晚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一声从天而降的喝声给抢了话头,听那声音,不是嘉然又是谁?
“你真以为我得道成仙是因为与你斩断了情,了却了缘吗?”嘉然的身影并没有出现,但她却轻而易举地抬起了罩在贝拉身上的钟罩,将贝拉送至乃琳身边。
“我有一法可以彻底剥离犼与贝拉,还可以让她想起前世的回忆,你愿意吗?”
乃琳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着头。
雨停了,天光穿透云层泄了下来,照在了乃琳和贝拉的身上。
十年后。
“你又要下山了么?”
“师父。”贝拉朝着不远处的向晚鞠了一躬,“我算到这一个月有可能是乃琳转世的日子,我想去找找看。”
向晚扶着门框叹了口气:“值得吗?”
贝拉低头看了看配挂在自己腰间的东西,仔细看去,会发现是一片长剑的碎片,她抬头对着向晚一笑:“师父还记得嘉然师叔当时对你说的话吗?”
“日子还长,哪怕今生无望,还有往后轮回中的百世,只要等下去,就有希望。”
贝拉转身迈步向前走,手下意识地摸索着长剑碎片,呢喃道:
“乃琳,我已与仙人共长生,可向苍天问情以寻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