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世界2：末日】第15章：斩首行动

前方是暗夜，后方则是晴空，扁平宽阔的运输机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直奔茫茫暗夜而去。 这种运输机叫“高空铺路者”，但随风球不明白这名字和飞行有什么关系。机舱中除了9524、随风球和qwer三人之外，还有36名全副武装的美国大兵。领队的军官不是瑞恩少校，而是那名黑人中尉。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摧毁日本东京大学基本粒子物理国际研究中心的一台超级计算机。随风球和qwer是计算机专家，又有过和深空交手的经验，因此美军特许他们参与了此次行动。 随风球所在的队伍并非唯一的一支，中、美、俄三国一共派出了13支编制类似的突击队，分别负责毁掉散布在日本各地的超级计算机。与此同时，世界各国也会派出快速反应部队摧毁其他国家的超级计算机。普通计算机容纳不了深空那海量的数据，只有超级计算机才可以，只要毁掉它们，世界上就没有了深空的容身之地。 斩首行动，听上去威猛狠辣，充满了霸王之气。但是能成功吗？天基动能武器都没能毁掉深空，仅凭这些突击队就可以？随风球很怀疑。他还记得深空说过的那句话：消除威胁，保护自己。深空一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把自己藏在了深深的甲壳里。 上一次战斗中，全世界出动了上百万军队，最终还是失败了。现在仅凭总数不满千人的13支突击小队就能成功吗？确实，日本陆海两军已经全部覆灭，但日本还有数以万计的电脑人，还有很多家用及军事机器人，说不定还有深空新造出来的机器蜘蛛、机器螃蟹、机器苍蝇，或别的什么玩意儿。深空又控制了轨道上的大多数卫星，高空铺路者隐形能力再强，也难保不被对方发现。这种行动是斩首，还是自杀？随风球忽然很想见一见提出这个计划的天才，然后再向对方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为了保证一举成功，突击队配备了最先进最具威力的武器装备，包括电磁步枪、激光步枪、XOS外骨骼装甲和小型温压弹等，此外还有必不可少的电磁脉冲手雷。 随风球他们三个的装备也升级了。9524如愿以偿得到了一支电磁步枪，qwer照例带了两把手枪。与之前不同的是，这种LAR手枪又名“灰熊”，使用的全是加长的7.62mm穿甲高爆弹，威力十足，所以qwer又劝随风球和9524也各配了一把。 随风球还是带着从delta247的寓所里拿到的那支双枪管XM8-Ⅲ，现在他已经熟悉了这把枪。 5.56mm子弹虽然不容易打穿机器人的外壳，但弹鼓有整整100发的容弹量，火力持续性强，上面的枪管还能连续发射10发20mm高爆榴弹或穿甲弹，即使机器蜘蛛的外壳也扛不住20mm穿甲弹的连续轰击。 美国洛杉矶是白天，日本东京则是深夜，两地时间差了整整16个小时。一时间，随风球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似乎飞越了时空，正在从现在飞往渺不可知的未来。 高空铺路者速度很快，仅过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就从美国西海岸飞临了东京湾上空。一路平安，没有飞弹来袭，也没有战机拦截，深空似乎没有觉察人类的计划。从空中俯视，下方黑漆漆的，只有零星的几处亮光，以前灯火辉煌的场景再不复见，日本列岛沉浸在无边的暗夜之中。 运输机缓缓下降，护航的两架银鹰战机分别在左右两翼护卫，这将是人类反击的第一战。随风球忽然觉得有些口干，心脏跳动得也比以前快了许多，而且极不规律。前后经历了几场厮杀，他觉得自己应该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士兵了，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紧张万分。旁边的qwer似乎发觉了随风球的异样，她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随风球的左掌。 东京大学基本粒子物理国际研究中心位于濒临东京湾的千叶市，并不在东京市区。经历了前后两次战火，千叶已成了废墟，铺路者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泊位，只得悬在距地面两米左右的空中，开启舱门让大兵们跳下去。 随风球最后一个跃出舱门，落地时像是踩到了一块碎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站直身体，刚准备长出一口气，浓烈的恶臭就扑鼻而来，随风球连忙掩住了口鼻。血腥、腐臭，还有建筑物和车辆被烧焦的味道混杂在空气里，令人作呕。 “天哪！太恶心了！”周围响起了低低的咒骂声，还夹杂着几声干呕，显然大家都觉得这味道不太好闻。黑人中尉放落面罩，低声说：“合上面罩，开启空气净化。”随风球学着大兵们的动作合上面罩，微型空气过滤器启动，清清凉凉的气息弥漫在鼻腔中。随风球连续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觉得胸腹间舒服了许多。 高空铺路者合上舱门迅速爬升，随着两架银鹰消失在夜空中，没了发动机的轰鸣，周围顿时变得异常安静。举目四望，队伍所处的位置以前好像是一个小型广场，现在则尸骸遍地，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视野中的建筑只剩断壁残垣，无一例外，残破的窗口就像无数只黑洞洞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这支小小的队伍。 中尉辨明了方向，举手向北一指：“大家跟我来。”大兵们迅速组成了一个松散的三角阵型，稳步向前推进。随风球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看qwer和9524也跟在了众人身后，急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路上没什么动静，各种姿势的尸体成了城市废墟中唯一的点缀。约20分钟后，东京大学千叶校区出现在了视野里，校区所在地奇迹般地保存完整，大多数建筑完好无损。见此情景，美国大兵们精神为之一振，一直对此次行动不抱太大希望的随风球也来了兴致。 深空没有毁掉校区，说明里面有它想保留的东西。 队伍潜伏在一栋倒塌的商场里，中尉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儿，低声说：“对方有防备，不可能偷偷潜入，准备强攻。”大兵们开始检查武器装备，随风球趴在一堵残墙后，悄悄探出了脑袋。 校区的立体结构图一点点出现在左眼上方的视窗里，六台京S-13型战术机器人分成了三组，散布在一栋五层高的实验楼周围。京S-13是人形机器人，手执单兵武器作战，左右两肩各固定着一具火箭发射管，其合金外壳可抵御300米外5.56mm子弹的冲击。 头盔内置的微芯片，与“全球鹰”发射的侦察卫星相连接，为了防止深空侵入作战系统，“全球鹰”上的主电脑把安全级数调到了最高，这也许是深空没能及时发觉他们的原因。 六台机器人，不算太难对付，狙击手可以远距离用电磁步枪一一干掉它们。但这些机器人全部是深空控制的，任何一台遇袭，深空立即就会发觉。而且全校区的结构图一时还没完全显示，不确定别处是否还隐藏着更多的智能机器。 “哈罗德，乔伊，张，约翰逊，你们四个负责左右两侧的机器人；9524小姐，咱们负责门口那两台。”中尉轻声下达了命令。能量武器和电磁步枪威力虽大，但不能连续发射，火力持续性较差，因此队伍只配备了四把激光步枪和两把电磁步枪。 被点到名的士兵，各自向自己选定的位置移动，9524则皱着眉站在原地：“有些不太对劲，楼顶没有布置狙击手，周围也没有电脑人，防守显得太松懈了点。” 中尉举起电磁步枪，缓缓将一发子弹推进枪膛，沉声回应道：“就算是陷阱也要闯一闯，这就是咱们的任务。”语气很平淡，夜色中看不清中尉的表情，但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们在为人类的生死存亡而战，既然来到了这里，他就没打算再活着回去。 9524把电磁步枪架在了墙上。中尉也走到另一侧架上步枪，将枪口对准了一台机器人。 “3，2，1，开火！”六支步枪同时发射。夜色中看不到电磁步枪的弹道，高能激光束一闪而过，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了四道淡淡的残影。 五台机器人同时仰面倒下，左侧有一台机器人却只晃了一晃。“见鬼！”耳机中响起了一声咒骂，显然是来自失手的那名士兵。 空中亮起了两团光焰，犹如两道火线直飞过来，机器人迅速锁定了那名士兵的位置，并发射了火箭弹。 “约翰逊，挪开你的大屁股，快跑！”中尉喊声未止，两枚火箭弹就先后落在那名大兵的射击位。9524站在原地，冷静地转动枪口，打倒了最后那台机器人。同时火光亮起，爆炸的气浪撼得围墙微微震颤，约翰逊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弹片撕扯得四分五裂。 “见鬼！大家跟我来，两翼保持警戒。”黑人中尉低声咒骂，挺身越过了断墙，率先向实验大楼奔去。美国大兵们纷纷跃出了藏身地，跟在了中尉身后。深空的反击随时都会到来，他们要抓紧时间。 随风球也挺身跃起，想要追上大家，却被9524一把抓住了胳膊。9524轻轻摇着头：“不用急，深空没那么快杀过来，它绝对不会把自己备份到这个地方。” 不出9524所料，深空的主机确实不在这里。实验楼那台超级计算机根本就没有通电，估计上一次战争后就没有再启用。为保万全，黑人中尉还是丢了几枚高爆手雷，彻底破坏了那台计算机。 为保证行动的隐秘性，出发后通信就处于中断状态，如今任务结束，已经没有必要再保持无线静默，黑人中尉把大家召集到一楼大厅，商议是原路撤回到降落点，还是直接呼唤铺路者前来接应。 一名华裔士兵建议原路返回，但大多数人都建议直接让铺路者飞过来。至今深空仍不见动静，或许人类的行动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没必要过于小心。中尉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同意直接召唤铺路者。 铺路者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赶到，中尉派出几名士兵负责警戒，让大家暂时休息。 随风球原本想着要经历一场激烈的厮杀，出发前特地带了八个备用弹鼓，手枪、手雷、战斗刀等一应俱全，胸前、腰间和大腿上都挂满了装备，想不到一枪未发就算完成了任务。蓄力已久挥出了重拳，却只打在了空气里。他靠在墙边坐倒，左看右看，感觉十分无聊。 qwer走过来坐在随风球身边，靠在了他肩上。美国大兵们显然也觉得很无趣，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有情况！小心戒备！”刚过十几分钟，楼顶的狙击手就发出了警告。大兵们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了武器。 随风球也站起身望向窗外。夜色中，一个人影正沿着校区的林荫道向着实验楼狂奔过来，后面还跟了十多个人，像是在追赶那个人影。 莫非是电脑人在追杀人类？随风球脑海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黑人中尉就已经低声喝道：“后面的全是电脑人，准备开火，小心不要误伤了前面那个。” 随风球犹豫着举起步枪，脑海中却又闪过了小冰的小脸。会不会和那次一样？他放下头盔上方的目镜，锁定了前面那个人。 那人看上去还很年轻，身材高大，生着一头黑发，相貌原本应该十分英俊，现在因为惊恐而变得有些扭曲。扫描显示，他脑袋里没有微芯片，他不是电脑人。 “自由射击，自由射击！”中尉的电磁步枪微微一震，一枚弹丸射出枪膛，正中一名电脑人的脑袋。30多名美国大兵同时开火，枪声震耳，激光束和弹丸在夜空中曳出了道道光华。随风球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开枪，那些电脑人就已经全部倒地毙命。 逃跑的年轻人似乎是被吓呆了，停下脚步浑身抖个不停，不住地大声叫道：“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我不是电脑人！” 9524原本一直双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观，听到这句话后，她似乎愣了一愣，继而缓缓竖起了一双秀眉。 一名士兵探出脑袋向年轻人招了招手，厉声喝道：“快进来！”那年轻人立即双手抱头奔进了大厅。几名大兵冲过去把他按倒在地，开始强行搜身。那人吓得哇哇大叫，大兵们也不理会。 从年轻人身上搜出了一把打空了的左轮和一把厨刀，中尉接过看了看，随手丢在了一边，笑骂道：“凭这些垃圾就能活到现在？好吧，算你小子走运，从现在起，你不用再担心被那些该死的电脑人追杀了。” 士兵们放开了年轻人，那人坐起身来，看看围在身边的美国大兵：“你们，美国人？”中尉点点头：“对，你小子不像日本人，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年轻人站起身来，神色已经镇定了许多，彬彬有礼地说：“是的，我是美国人，我母亲是日本人，我叫……”年轻人一边说，一边四下打量，目光落在随风球他们三个身上时，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愣了一下，很快他又转开了目光，继续自我介绍，“我叫乔纳森·格云瑟，来自宾夕法尼亚，我……”        “乔纳森·格云瑟，”9524冷冷地打断了年轻人的话，右手缓缓按住了腰间的LAR手枪，“再说一遍，你来自哪里？”        年轻人低头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来，唇边浮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看来是被识破了，真奇怪，想不到这副模样你也能认得出来。”        “抓住他！”9524忽然大喝一声，闪电般拔出了手枪。        9524的动作很快，但那年轻人的动作更快，在场的美国大兵还没弄明白状况，他已经鬼魅般移到了黑人中尉身边。隔着作战服，大兵们仍清楚地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裂，他扭断了中尉的脖子。距离最近的几位美国大兵急忙举起步枪，但年轻人又闪到了另一名大兵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已拔出了一把短刀，刀刃斜斜穿透了大兵的咽喉。年轻人用那名大兵的身体当作盾牌，另一只手则抓起了他的步枪。        黑人中尉的头颈被扭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身体慢慢倾倒。        大兵们阻挡了9524的视线，她没法瞄准那人。9524气急败坏地连声喝道：“散开，散开，快散开！”        话音未落，双方的枪声同时响起。被年轻人挡在身前的士兵作战服上绽开了数十朵血花，鲜血汩汩流淌。几名美国大兵缓缓仰面倒下，每人的面罩上都多了一个弹孔，一人一枪，正中眉心。他们的手指仍在垂死的痉挛中紧扣着扳机，枪管火舌喷吐，弹丸向着四面八方到处迸射。距离较远的大兵们顾不上开火，猫着腰东躲西藏，躲避四处横飞的弹丸。只有9524一个人仍保持着镇定，手中的灰熊追逐着年轻人的身影，连续喷吐火舌。但那年轻人的动作太快了，简直就像一道飘忽不定的鬼影，9524射出的每一发穿甲弹都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切如同电光石火，只短短的两三秒钟，七八名美国大兵就已经横尸在地。随风球完全呆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一枚流弹从肩头掠过，他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地端起了步枪。        “蹲下！”9524忽而发出了一声怒吼。随风球不明所以，但他完全相信9524在战斗中的直觉，忙拉着qwer一起蹲下了身子。一道寒光不知从何处笔直地飞来，擦过他的头盔，“噗”的一声没入了随风球脑袋上方的墙壁。        9524打空了弹夹，就在她更换弹夹的那一瞬，一枚圆滚滚的手雷“骨碌碌”滚到了大厅中央，碰到一名大兵的尸体，才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震撼手雷！大家小心！”9524横身拦在随风球和qwer身前，单膝点地跪倒，曲臂护住了双眼。手雷爆开了，强烈的白光照耀着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巨响如同一记重锤，震得随风球的胸腹翻腾，手足酸软，几乎抓不住自己的MX8-Ⅲ。        白光散去，倒在地上的大兵们纷纷爬了起来，举枪搜寻敌人，但对方就像融化在了空气里，已经无影无踪。        震撼手雷亮度惊人，虽然有9524挡在身前，面罩又自动调节了亮度，随风球仍感觉两眼酸痛。他不住地眨着眼睛，看看大厅中横七竖八的尸首，又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那把险些把他钉在墙上的短刀。短刀的刀刃全部刺进了墙面，直没刀柄。        随风球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自语道：“Shit！这人是谁啊？这么厉害！”        9524收起灰熊，拎起了电磁步枪，冷冷地说：“他就是delta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