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心」跨时空之恋5

这一晚，罗浮生没有睡着。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至半夜，也没能让异常活跃的脑细胞安分下来。 何开心，林若梦，张作霖；北伐的枪声，被争抢的食物，不会打架的少年……不停闪现的记忆画面，像拼图碎片，毫无逻辑，又似乎连根共树。 他睁着眼睛，目光涣散着没有焦点，他努力地想要从这杂乱无章的思绪当中捕捉到中心，继而能够顺藤摸瓜地将一切理顺。但可惜，他失败了。 索性起来，放起了林若梦的戏曲唱片，是罗浮生随手拿的，等乐声起来，他才反应过来，那是霸王别姬。 英雄落寞，美人迟暮的故事。 “啧，”这和何开心说的不太一样啊，罗浮生呲着牙嗤笑一声，“既然所想皆能实现，合该欢欢喜喜才对。” 他想换一个喜庆的，结果手刚伸出去，林若梦的唱词就咿咿呀呀的传了出来，“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困苦颠连……”罗浮生轻轻重复了一遍词，又将手缩了回来：如今的世道，可比困苦颠连严重多了，是一不小心，就要亡国灭种的地步。 “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词是罗浮生最熟悉不过的了，他听了很多次，但也从来没有比这一次更加清楚的听到“抛妻弃子”四个字了。 “抛妻弃子，沙场战俘。”八个字在罗浮生的嘴巴里细细咀嚼，像是苦胆被捏碎了，慢慢渗出无法忽视的，浓烈的苦来。 那是一对早就被罗浮生抛在脑后，刻意不去想起的璧人。和词里的“抛妻”不同，事实上，被丢下的，就只有一个子而已。 七岁那年，也就是1911年，对于华夏来说很重要的那一年，罗允卿将罗浮生托付给洪正葆后，便带着自己的妻子，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革命的路。 至此，便再也没能回来。 以前他不懂，怨过，恨过，之后就把这对夫妻彻底埋葬在了过去不再提及。可现在，在这悠长悲切的唱腔中，父亲与母亲的脸却变得格外清晰。 他的父亲，是一个穿着长衫，文质彬彬，笑起来很漂亮的男人，所爱的姑娘，看着也是温温柔柔，端庄大方的。可这二人，内里却都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反骨。 离开的那天，他的母亲抱着他哭，但即使两眼通红，也没能阻止她跟随自己丈夫的脚步踏上不归路。而罗允卿，他的父亲，握着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他当时根本理解不了的话，“浮生，人人都有自己生命中不得不为之事，希望你以后能清楚自己不得不为的事情是什么。” “不得不为之事……”罗浮生重复念叨了几遍，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呼了出来。 打开窗，抬头看着高高悬挂的月，罗浮生的脑海里，又闪现了何开心描述过的画面：那是一个不需要打架，不需要豁出命就能存活的时代；是没有侵略，没有血泪，没有外敌，完完全全属于华夏的时代；是可以让大多数人安安稳稳，度过余生的时代…… 而这样的时代，是无数个，像他父亲母亲那样的人造就的，就像没有辛亥，就没有清王朝的覆灭一样，没有流出的血，就没有那个欣欣向荣的新中国。 罗浮生的热血突然沸腾了起来，如同每一个前赴后继奔向战场的战士，激进昂扬，而与他们不同的是，因为何开心，他无比坚定的确信着，笼罩在头顶的乌云终将被驱散。 他也将沿着先烈的脚步，带着父亲母亲事业未竞的遗憾，顽强而勇敢的走下去。 “谢谢你，何开心。”谢谢你告诉我的一切，谢谢你这个跨越时空的电话，希望，我能切实的，为你所在的时代，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闭上眼睛，罗浮生很快的睡着了，他很久没有睡得这般熟了。 在梦里，他又看见了罗允卿。他还是个孩子，手里拿着风车，坐在父亲的肩头，无忧无虑的笑着，而他的母亲，则站在身后，满目柔情又一脸无奈，“你可别把孩子给摔了。” 罗浮生似乎变了，一直跟着他的罗诚发现了，被他叫过来的林若梦也感觉到了。 “喂，罗浮生，你发生什么事了？”小姑娘的眼睛圆圆的，里面的疑惑毫不遮掩的让人看了个分明。 “我没什么事啊，我能有什么事？”罗浮生咧嘴笑了一声，耸着肩往嘴里含了根牙签，“呐，你的小迷弟的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 罗浮生把写着何开心电话的纸条丢了过去，“他有事要问你，你给回一个吧。” “你真没事啊？”林若梦看着手里的电话号码，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呵，笑话，这东江，谁敢骗小爷我！”罗浮生切了一声，翘着二郎腿一下一下的晃着。 “可是，这个号码有11个数字唉。”现在的号码不都五位数吗？哪来的这么长的电话？ “这你别管，打就行了。”罗浮生懒得解释，“哦对了，你得晚上打，白天打不通。” “啊？”林若梦更惊讶了，罗浮生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啊什么啊，听我的就对了，最好，月亮出来的时候打。”还能晒晒月光啥的。 林若梦：…… 这是在给巫婆打电话吗，还得挑时间，还要月亮。 何开心：…… 你才巫婆，你全家都是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