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科幻小说】《朝着宏观进发》（四）
《朝着宏观进发》
[剧情接上文“过往”篇]
航标
我们的宇宙从大爆炸至今仍一直处于不断膨胀的状态，从而导致膨胀的最中心处，即宇宙的中心，被不断往四周方向的力所拉扯着，先是巨大的星体被分散开来，然后在是细小的星屑，再然后开始祸害到微观的原子层面，最后就连处于宇宙最中心点的那一粒夸克也被撕裂开来！
这便是宇宙大撕裂。而那条被撕开的时空裂缝，其实早早就在那等待着智慧生命的到来……
地球的第一代人类，在跨入星际殖民时代后，很快便对征服整个银河系失去了兴趣，由于宇宙的资源无垠，在每次跨入一个新的更大的资源位面后往往都会伴随着技术爆炸，所以科技的发展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一次函数而是呈可怕的指数型暴增。
在人类全面踏入星际时代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离征服整个银河系不远了，而在征服整个银河系后又意味着离征服本星系群不远了，星系群之后是超星系团，最后是整个宇宙！
不可否认这里面确实夹杂着盲目的自信，但对于可预测的光明前景，他们总觉得少了份激情，毕竟对于一个地球其他生命还处于萌芽阶段就已经飞出太空的智慧种族，这个被好奇心与探索欲驱使的伟大种族，若是得知了自己前路已定，无疑就像是宣告了他们的si刑。
最终，他们集体决定，往宇宙的中心进发，穿过那条时间的裂缝，然后化身成为一个更庞大层级空间的生命体，也就是如今我们熟知的神一般的存在——宏观文明。
“那…你也要跟着去吗？”
男孩紧紧盯着我，眼神迫不及待地想得到我的回复。但，我给不了答案，只是微微吁了一口气，站在这露天的半层阳台上，目视着眼前的林间空地，心里是乱糟糟的……
第二代人类，也决定要跟随哥哥文明的步伐，建造飞船往宇宙中心进发，前往那超越无限可能的宏观世界！
而我要去吗？我真的不知道！
看着那台高高架起的望远镜，它指向的从来都是浩瀚的苍穹，而它自己却又只能独守在这顶苍穹之下，多么可悲的宿命。我的心里不禁泛起了无数圈涟漪，就像是被湖面上落下的蒙蒙细雨不断敲打，永远不知道它何时会停。
要跟着他们一起前往宇宙中心吗？直到最后，我也没能给男孩答案。
接过他递给我的送别可乐，便默然离开了那栋林间小屋。我猜我可能不会再来这儿了，回头遥望这栋遗世独立的白色仙人，小男孩正站在阳台上目送着我，我朝他挥了挥手然后便没入无声的枯林间……
挂钟上秒针行走的声音滴哒作响，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我的思绪仍停留在穿越那片无声的枯木林子时的所思与所想。
心湖上的那场细雨终于停了，我似乎可以闻到雨后泥土的清新，也可以听到鸟儿归空的鸣叫，灰蒙蒙的一片散去，万物复苏，可以看清这片天地的色彩，无声也随着那一记鸟鸣被打破，我也可以听清楚隐藏于意识最深处的心声。
是的，之所以到现在，我仍无法将自己看作第二代人类，仍无法确定是否要跟他们一同前往宇宙中心，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我”。
本体内所储存的记忆并没有消失，电磁脉冲炸弹还破坏不到原子结构层面的事物，而被破坏的“量子人脑”，实则是被破坏了那几块金属板上的电磁场发生装置。换言之就是与本体进行交互的装置被破坏了，读取也翻译不了本体所存储的信息，所以现在的我自然就想不起任何过往，就连性情、思维模式等也肯定与之前判若两人。
又或者说，我压根并不是第二代人类，而是原本作为他们载体的仿生人！由于“量子人脑”的故障，我就像是一道突然脱离主程序束缚的人工智能子程序，意外获得了自我意识。
每一个受到电磁脉冲炸弹袭击的失忆者皆是如此，可他们大多数人应该都还没意识到这点。
而第二代人类为何还要把我们视为同胞，大概是因为本体还在我们的体内吧。但，我很清楚，现在的我和我的本体，根本就不能算是同一个人。
挂钟滴哒滴哒，仿佛有两根竹筷不断在我耳边敲打，突然，管理员敲响木桌，咚咚两声，安静的房间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你…确定要留下来？”他手上紧紧揣着我写的白纸黑字，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悬挂在头顶的大风扇摇曳地旋转着，把灯泼下的光茫砍得断断续续，忽明忽暗的人和物晃得我内心更加忐忑，犹豫了许久，我才点了点头，并弱弱地回答道：“是的，而且我还希望…能接管你们在如今人类社会的所有权力。”
“哈…！？”管理员的嘴巴张得巨大，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不是吧？我们可是在这世上呆了几亿年的种族，你竟然对权力、金钱…这些我们还未进化到微观生命时就已经淘汰的无聊玩意感兴趣？”
“当然不是……”
“那…你是想要带领‘低等种族’？大可不必啊凌昀，‘新太阳系’都完工了，他们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吧！”
[下文部分字词为方便过审作了一定的修改，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话落，我的血液炸开似的沸腾着，紧握的拳指恨不得要立马挥拳打他，我很愤怒，但还是要忍住。如鲠在喉，我沉默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以颤抖的声线结结巴巴地讲道：“作为第二代人类的公民，我觉得我有这个权利选择留下来并继承一些东西。”
“呵呵…继承？你只不过是接过‘低等种族’这个烂摊子而已，谁稀罕呐！”他冷嘲间伴随着不断摇头，一脸的厌弃。“不过你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我帮你跟上面传达一下你的意向吧。”
“嗯。”
他们的航标是宇宙中心，而我接下来的人生航标则是救赎第三代人类！或许由于我是仿生人的缘故，所以很容易跟同样被一直当作工具利用的第三代人类产生共鸣，更容易选择站在三代的一边。
最后，只有我一个人选择要留下来。他们都觉得我疯了，愚蠢至极，无可救药。
但，我无所谓他们的看法。我看不惯他们的高傲，也愤怒他们把三代利用完后便当作毫无价值的垃圾抛弃。
不管是第三代人类还是仿生人，都有资格活出自己的尊严，都有资格把握自己的人生！
只不过…理想总是过于美好。在救赎真正到来之前，xue腥的战争却开始了。
由于第二代人类要集体撤出地球，建造飞船前往宇宙中心，如此大的举动，终于让沉寂了无数个年月的世界真相浮现在公众的眼前。民众们知道自己是与统\治层不同的第三代人类，世世代代皆被愚弄和奴役，于是气急败坏，打着解放自己种族的名号，实施了一场全球性的自由大格命！
与其说是为了自由，倒不如说是为了咽不下的屈辱而实施的复仇。
百姓们抄起木棍铁刀，如密密麻麻的黑蚁军团朝着政\fu鸡观进攻；而较为底层的军官将士也带领着同属第三代人类的士兵开始了造fan；民间的雇佣杀手也自发性地联合在一起，对抛头露面的第二代人类进行刺杀或狙杀……
天地一片混沌，滚滚浓烟遮天蔽日，路上皆是因这场灾难死去的尸体，漫天空气所混杂的就像我第一次在废弃仓库苏醒时所闻到的气味，火药的呛味和血泊的腥味。
这场大战原以为将会以第三代人类的胜利告终，但结局是，占据了绝对资源优势的第二代人类在革命开始没几天后便展开了反击，与其说反击倒不如说碾压式的图纱，他们不计后果地使用独气甚至核爆等大规模杀伤性手段，而在己方所处的地段内便使用冰冷的无人式兵器给对方进行炼狱般的无差别式扫射……
惨绝人寰。
讽刺的是，第三代人类拼上性命奋战的这几天，丝毫没有影响到飞船建造的进程，不仅如此，二代人类也只是轻蔑地把这场“哥命”称为儿戏一般的“捣乱”，说“如果再捣乱就直接把你们全灭了”。
强壮的食蚁兽面对蝼蚁不自量力的进攻自然是不会心慈手软，更无人性与道德可评判。
很快，第三代人类节节溃败，对二代的恐惧也宛如传染病一般迅速扩散，最后不得不举起白旗，自己为自己这场象征着自由却毫无意义的斗争画上了句号。
多么可笑的闹剧，多么可怜的种族啊！
战后的场景总是让人心碎，曾经高楼遍地的城市如今只剩下破败的残骸，更离谱的那些直接就只剩下核爆给大地留下的巨坑。
如果对二代他们而言没有价值的话，哪怕是花了数百年才建立起规模的繁华大都市，也可以在几秒之内被捏碎成无人问津的垃圾。
乌云密布，空气间弥散着数不尽的黑色焦粒。我如行尸走肉般一步又一步，越过堆着钢筋水泥的废土，也绕过周边尽是枯萎花草的曲折烂路，一步又一步，我朝着一座灰色小丘的山顶迈去……
阳光不再光顾这片土地，就像是悲剧作家为二代即将把三代抛弃所写下的照应。
我拖着如烂泥一般的身躯，登上了一望无际的山顶，环视着远方的地平线，本该心旷神怡，可心里却只有道不尽的失意。
“这个世界交到我们自己手上，就一定会更好吗……？”
这是小男孩曾对反抗势力的评价，如今这句话也深深地萦绕着我的脑海。
三代人类的惨败让我内心动摇，他们是如此之弱小、可笑，却妄图从二代人类手中抢夺自由权，即便自由权最终也确实会落到他们自己手上，但这样的他们真的有资格或者说有能力去把握好自己的人生吗？
我张开双臂，躺在地上，面朝着浓厚的满天乌云，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或许，从二代人类决定集体撤离人类社会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三代这个种族很快便会灭亡，无论得到救赎与否，最终结局，注定都是灭亡……
呼呼风声遮住了我的耳朵，上方的乌云也感觉越逼越近，我不敢睁开眼睛，怕看到残酷的现实。我有想过，如果时间能永远静止该多好，那样我就不用为下一刻而愁苦了。
半晌，又半晌，风儿好像停了，搭在瞳仁上的眼皮仍不断颤动着，终于我还是决定要面对现实，撑开眼，坐起身来，可这时，从乌云缝隙间斜斜穿出的一道阳光正静静地照射在身旁的一朵小花上，我看着它，不禁晃了神。
它一直都在，只是我刚刚从未注意到罢了。
对啊，相比起二代人类，如今的三代人类文明还处于婴儿阶段，它既弱小又满满的劣根性，甚至被说是“低等种族”也确实不为过，但也正因为是婴儿，才拥有无限未来的可能，它的未来或许不是宏观也不会是微观，而是一个更为伟大甚至超越目前人类一切想象的世界。
生命的进化从来不会重蹈覆辙，也无法一眼望到结局。就像眼前的这朵花儿，它的花瓣正朝着不同的方向肆意生长。
你看它，多娇艳啊！
时间来到一个月后，盛夏之日，媚阳普照大地，万物朝气蓬勃、闪闪发亮，人们开始重建起他们的家园，生意盎然的植被点缀于楼宇间，而城市的最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鸟巢状会场，鼎沸人声从会场的露天之顶隆隆传开。
我满怀着信心，站立在庄严的讲台上，台下是各大媒体还有上万民众的代表，他们渐渐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地聚焦在我身上，上万双眼睛，同样都散透出对未来无限遐想的希望！
每分每秒的流逝都扣人心弦，拥挤的闪光灯连成一片，位置靠后的人纷纷伸长脖子踮起脚，就连从天上掠过的白云也为这历史性的一刻驻足观望。
紧握着麦克风的手不断微颤，但那不是紧张，而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嘴角也不自觉向上扬起，那是发自内心真挚的欣喜……
另一边，二代人类的飞船也建造完毕，他们收拾好行囊，陆陆续续登上了前往天国的方舟，集体撤离这个渺小的太阳系。
自他们从微观回归到中观，再到启航之日，以万年为单位的漫长岁月里到底会经历多少挫折与磨难，但这场征途终归结束，等待他们的是下一场更无可比拟的新征程，那里没有蓝天白云、汪洋碧波，但却有无数人日思夜想都渴望的星辰大海！
我的目光从天际向下滑落，然后定格在台下，面朝万人，我举起麦克风，郑重地向全世界说：“我是留守在地球唯一一个的第二代人类，应该是说，是留守在地球唯一一个自我意识觉醒的仿生人，目前正拥有全人类社会的支配权，也是有史以来，权力最大的人类。”
话落，人们的眼神开始胡乱投掷，他们窃窃私语，坐立不安，感觉我的发言没有按部就班，脱离了轨迹。现场的躁动愈演愈烈，而我只是微微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声。
我想，没错，此刻的我确实是有史以来权力最大的人类，但比起心怀更宽广的宏观宇宙的二代人类，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不屈的探索毅志，以及那一往无前奔赴宇宙中心的勇气，都将铭刻于绚烂的道道星河间。智慧生命之所以伟大，正是因为他们那超越自己生命本身的崇高理想！
虽然它是个可憎的种族，但无疑也是令人敬佩的长辈。
我们，也得加油呐……
剪断思绪，我抬起头，目视着台下稍许狼藉的人群，继续字正腔圆地补充道：“但是，我希望看到的，是一朵娇艳花儿的自由绽放！”
听到这，人们的手脚又逐渐镇定下来，目光再次聚焦。
“之前一直被称为反抗势力的群体其实没有错，尊严与自由就该把握在自己的手上！我将把自己的所有权力重新分配，全部分配到你们的手里，这也是第三代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拥有自治的权利。未来回过头再看今天，必定会是人类社会涅槃重生，至关重要的里程碑。所以我们也要一起努力，我相信，在不久的未来，一定会创造出比前两代人类更辉煌的文明！”
人们个个听得傻眼，可很快，掌声一下两下的从人群中冒出，接着便蔓延至整个会场。人声再次鼎沸，欢呼声与激烈的掌声合二为一，狂热的音浪直冲云霄，气吞山河，惊天动地，就像是觉醒的雄狮对天怒吼，宣告自己在这世间的地位。
看着眼前的场景，我缓缓放下了麦克风，面朝万人，一滴热泪从我眼眶悄然溢出……
此时此刻，二代人类也统统登上了飞船，一支庞大的宇宙舰队正朝着宇宙中心进发。
禾方趴在舷窗上，遥望着下方不断旋转的蓝星，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在想啥呢？这么开心。”AOS的一名成员经过这儿，看见禾方，便随口聊了起来。
禾方的视线并没有离开地球，笑容仍挂脸上：“我说，他们今天一定很激动吧……”
“他们？”
“哈哈没事。”禾方边说边转过身来，拍了拍那名成员的肩膀。“飞船得逐艘在木星实行‘引力弹弓’，随后加速到第三宇宙速度直出太阳系。在这之前还有很多东西要忙呢，我先走了。”
随后，禾方离去，原地只剩下那名成员的身影。他也跟着朝着舷窗外望去，蔚蓝的母星是多么动人。
他不禁睁大眼球，嘴里不自觉地喃喃道：“他们会很激动吧，毕竟从今往后，他们…就自由了……”
他透过舷窗朝着地球挥手告别，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小小的舷窗只占整艘飞船的冰山一角，巨大的引擎无声又剧烈地喷射着蓝白色的火光，而由数十艘这样的飞船所组成的舰队，正整齐排列朝着同一个方向并肩前行，其尾光就像是在黑布下烫出一个个明亮的小洞，最终与这宏伟的星河，融为一体。
【请看下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