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迫上君王榻(六十)帝王湛X体弱多病羡
春闱后,离放榜还有大半月时光。
魏婴选了日闲暇,出宫去看望江家。说起来,这段时日他忙于科考,已有一月未去江府。
在堂屋里坐下,魏婴接过江厌离泡的清茶,却见几人皆面色有异。他笑容微敛,道:“阿澄,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澄欲言又止,以目光请示江枫眠。观父亲没有反对之意,江澄起身,自里屋取出一个长木匣。
魏婴接过,打开,里头呈着一道圣旨。
赦江家众人回靖宁的圣旨。
靖宁划归姑苏多年,姑苏朝中亦派了官员前往驻守。蓝湛曾下旨,免靖宁百姓三年赋税,又派工匠兵丁,恢复靖宁生产。如今,靖宁百姓皆已奉姑苏为主,少有二心。
此番江家回城,不再是靖宁的守护神,只是寻常百姓。
可饶是如此,魏婴知道,身归靖宁,是师傅一直的期许。蓝湛既下这道旨意,必然不会再为难他们。
魏婴低头看着手中圣旨,问道:“何时……动身?”
江澄沉默片刻:“宣旨的人说,定在二月二十五。”
魏婴愣了愣,二月二十五,那便意味着,他们马上要分离。他自幼在江家长大,靖宁城破,他们又一路颠沛至姑苏,同生共死,互相照应。
如今,不是死别,却是生离。
屋中一时陷入沉寂。四人心中皆明白,魏婴不会随他们一道归去。
江澄语气有些酸涩:“阿羡,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魏婴强自镇定,去去取桌上茶盏,勉强挤出一抹笑:“我挺好的,不必担心我。”他掩饰着喝了一口茶,“若有机会,我回靖宁看你们。”
他们皆不喜离别愁绪,江澄移开目光,安慰道:“靖宁风沙大,不比姑苏。”阿羡身子不好,还是在这皇城之中最相宜。若是真跟着他们回了靖宁,也不知还要受多少苦。
江厌离眼眶泛红,说是要去小厨房端些糕点。
江枫眠唤了魏婴上前。他将魏婴带在身边,精心照料了十余年。在他心中,魏婴早已于自家孩子无异。终归是他无用,再无心力护住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到了九泉之下,他的老朋友,能不能谅解他。
江枫眠摸了摸魏婴的头,常年握着剑的手布满厚茧,却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好孩子,以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也不必为我们挂心。”
魏婴忍着泪水:“师傅放心。”
江枫眠握住他的手,有墨染在,必会好好护着阿羡。阿离和阿澄或许不知,但他知道,阿羡留在这儿,才是真正同家人团聚。
几日的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便到分别之期。山高水远,江家也不便多带行囊。
轻车简从,就如来时一般干干净净。
姑苏特意派了一小队兵马护送,沿途驿站,均已打点妥当。
魏婴将这些年攒下的银钱,除过辰王给的,尽数塞入了江家的行囊中。
靖宁江府尚不知是何光景,多带些银钱总归为好。
再见不知是何期,魏婴看着面前两鬓已花白的师傅,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扑入江枫眠怀中,唤道:“师傅!”
江枫眠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同他小时候一般。那时候魏婴怕狗,又遭逢巨变,病了一场,在孤儿营中,战战兢兢如受伤小兽一般,都是他和阿离轮流亲自照料。
勉强止了泪,魏婴知道,今日师傅他们还要赶不少路,不可拖延。
分别之际,身后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魏婴回身,竟是辰王亲自来了。
负责护送江家的兵士见到墨染,俱跪地行礼。
虽为庆国人,但辰王在姑苏军中的威信,无人能及。
墨染的目光淡淡扫过江家几人,并未多言。辰王府的一名侍从捧着托盘上前,上头盖着绸缎,看不清是何物。侍从恭敬将此物奉于江家众人面前,江澄犹豫片刻,代父接过。他掀开绸缎,里头是一柄佩剑。
那是随江枫眠征战沙场,戎马半生的佩剑。
数年过去,佩剑锋利如旧,静待它的主人。
江澄微微睁大了眼。
原以为,父亲的这柄佩剑,早已不知散落何处。
佩剑归主,是最大的敬重。
墨染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众人不敢拦辰王,沉默着让开一条路。
场中一片寂静,江枫眠却出声唤道:“阿染……”
魏婴有些心酸,他知道师傅这些年最放心不下的,是辰王。
命运弄人,兜兜转转。
明明都无错的二人,却站在了最深的对立面。
没有人有资格劝墨染释怀。
墨染闭了闭眼,没有停留。
他的声音自远处遥遥传来:“师傅保重。”
如此,再无旁的只言片语。
……
马车缓缓启程,魏婴立在原地,目送江家的车马离去。
他在城门外立了许久,仍是不舍,又回身登上了城楼。
站得高,自然望得远些。
出乎魏婴意料,辰王亦在此处。
二人谁都没有言语,静静看着城下渐行渐远的车马,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墨染轻声道:“我们……回去罢。”
魏婴点头,二人沉默着行了一段,魏婴却忽然顿住脚步。
墨染看向魏婴,正欲开口问询。魏婴咬了咬唇,道:“王爷,我们……”他抬眸直视墨染,鼓足勇气,“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前缘?”
他脑中的记忆零零散散,梦中那个模糊的紫衣身影,渐渐同眼前之人重合。
魏婴的语气带了几分酸涩,又带了些倔强:“是不是……我不是生来就是孤身一人。”
“我也能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也能在长辈膝下肆无忌惮地玩闹……”
“我曾经也会有自己的家……”
下一秒,魏婴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墨染紧紧将他拥在自己怀中,泪水无声滑落:“阿云……是我不好……我答应过要一辈子护着你的……我答应过的……”
那年他们分离之时,阿云还那般小,他一只手,便能将这孩子抱起。
那时阿云,最喜欢坐在他的肩头,高高的,威风极了。
仿佛是昔年玩闹景象,孩童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小院中:“舅舅,举高一点,再举高一点!”而后是妇人状似恼了的声音:“阿染,小心些,若是摔了阿云,有你好果子吃!”青年男子爽朗地笑:“母亲安心,我会一辈子保护好小阿云的,哪儿舍得摔了他。”
魏婴如在梦中,喃喃轻声唤道:“舅……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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