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二设】初代龙王 乔特鲁德（上）

• 通过对游戏内相关信息的分析以及私人设定增补而最终确定的我流乔特鲁德二设档案，非官方，可以作为人物形象参考，但不要混淆

• 【列王之约】（原名初代精灵王oc）系列，相关设定可搜tag了解

• 该系列下赛尔宇宙时间轴请见合集开头

• 乔特鲁德二设档案总字数35000+>b站专栏上线20000，故分篇放出

警告：存在兽群内容描写（动物世界：春天来了，又到了交配的季节）、不同于人类的薄弱伦理道德观念，可能存在原作角色与原创角色的配对。

1、  性别：雄性

2、  势力&地位：龙族【龙王】；王者圣域【初代龙系精灵王】

3、 性格/人生经历概述

乔特鲁德出生于帝国和平年代的尾声。

彼时瀚宇星皇于巡游途中失踪，只余下深红祭司充当黏合剂，各方周旋，让这个尚未建立起足够牢固关系的帝国不至于分崩析离。但她太过苍老，人类的寿数比之精灵更是极为短暂……这针帝国强心剂的效用，也仅仅只将和平延续至乔特鲁德度过童年。

许多年后，乔特鲁德依然记得那个过于明亮的午后。他爬上父亲高大的脊背，想要让父亲摆正尾巴的位置，好从上面滑下去——这是幼龙们都喜爱的游戏，在变成庞然大物之前，他们热衷于在小山似的家长身上爬来爬去，享受最原始的嬉戏快乐。

哈姆雷特——乔特鲁德的父亲，当时的龙族领袖——惯来疼爱这个孩子。往日里，在乔特鲁德顺着他的尾巴滑到地上之后，他会用尾巴尖把小小的黑龙勾起来，重新放到脊背上，让幼龙重复这个游戏过程，直到玩腻为止。

但那一天，在乔特鲁德落到地上之后，哈姆雷特并没有及时把他放回脊背上。

被父亲忽视的乔特鲁德不太愉快地甩了甩尾巴。鞭子似的龙尾抽在岩石裸露的地层上，激起一阵小小的尘埃。

哈姆雷特依然没有理他。

稚龙泄愤似地对着巨龙的尾巴尖又抓又咬。

龙尾停滞了一会儿，片刻后给出反应：它将乔特鲁德勾起来，轻轻地放到巨龙头顶。

“嗷？”

稀薄的云层散开，浓烈的金阳将光落在缺少树荫遮蔽的荒野庭院中，黑龙的鳞甲反射明亮的金芒。乔特鲁德的视野被父亲头顶的鳞甲晃成一片明艳的金白，什么也看不清。牛犊大小的黑龙闭上眼睛，努力地摇晃小脑袋。

视觉的封闭带来了其他感官的加强，乔特鲁德听到父亲口中极低的自语：

“……祭司也去世了吗……”

他似乎想要摇晃头颅以表遗憾，随后想起儿子还趴在自己头上，便止住了这个举动，转而从腹腔中吐出带着硝烟气的气流。

披鳞带爪的漆黑巨兽沉沉地叹了口气，喉间吐出钝钟般的鸣声，在旷野间沉闷地回荡。

他厚重的眼睑垂下，遮盖住汽灯般的金色竖瞳：

“……日光太重了啊。”

“嗷？”头顶的小龙不明所以，用前爪扒拉父辈头顶的双角。

 

在往后的漫长岁月中，乔特鲁德无数次地想起那个日光过重的午后——那是他生命中经历的第一场重大变革，来如细雨和风，影响和意义却极其深远。

在乔特鲁德未能踏足的某颗星球上，祭司的白棺在精灵之火中扬起细灰，这捧灰烬跨越无数宇宙尺度，就此决定了许多人的未来。——而他也是其中之一。

彼时的龙族尚未完全开化，比起其他星区中的文明国度，更像是群居的野兽。

哈姆雷特年轻时曾随群星的皇帝征战，绚烂的文明花火点亮野兽浑浊的竖瞳。他向往繁盛先进的社会图景，并因此咬断旧王的喉管，以暴力和血腥逼迫骄傲的兽群向瀚宇星皇臣服，归为帝国的拥趸。

起初发生的一切确如哈姆雷特所想：群龙从星海间振翅而来，他的部族一再扩张，原本在宇宙间零散漫游的龙们汇聚于一处，力量伴随着新的血液不断涌入……龙族乘着名为帝国的车架疾驰，他渴望的一切荣光似乎都触手可及。

但帝国带来的繁荣虚象很快便随帝国的衰弱而破灭。

哈姆雷特曾握有许多资源，旧日的战友与阿谀的新官都曾向他递出橄榄枝……他本以为在族群扩张后便可以顺利地开展启智工作，将野兽般的龙群教化为优雅高贵的精灵，然而这一切的愿景都随皇帝的失踪而突兀中止。

瀚宇星皇失踪带来的动乱席卷了整个帝国，深红祭司减缓了这个国度受创的速度，但她短暂的寿数使得一切隐患未得消除，只是将爆发的时间推迟到她死后。

深红祭司死后，帝国群龙无首。试探性的短暂安稳期过后。各星区纷纷举起反旗宣布独立——神话般的宇宙帝国风雨飘摇，如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被撕裂也只是时间问题。

面对这样的局势，当时的龙族领袖——也可以称之为老龙王——哈姆雷特下令取消全部对外航线、封闭龙族所在的星区，以求自保。

 

哈姆雷特曾享有暴君的盛名。但那为他带来诸多荣耀的漫长征战，同样也在哈姆雷特身上留下了许多无法消除的暗伤，使其垂垂老矣，鳞爪锋利不复昔年，由翱翔在天的巨龙变为萎靡匍匐的蛇。

哈姆雷特心中清楚：在接下来的宇宙局势当中，他注定活不长久。

纵然帝国的崩溃打乱了老龙王心中的龙族发展计划——他曾构想过，通过其他精灵文明的帮助来推动龙族文明化的进程，行动也被迫暂时搁置，但他并未就此坐以待毙，而是决定继续以自己的力量推进龙族内部的教化工作。

哈姆雷特将乔特鲁德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下一任龙族领袖培养。

乔特鲁德学得很好，成长得很快。在对龙族未来发展的看法上，他与哈姆雷特意见一致，认为应当对族群进行教化，摆脱原本“野兽”的姿态，与其他精灵种群接轨，走上共同的“文明”之路。

但并不是所有龙都抱着同样的想法。

哈姆雷特年轻的兄弟、乔特鲁德的叔叔，白龙克劳狄斯，对哈姆雷特关于龙族未来发展的决议持强烈的反对态度。

不同于鼓励族群化作人形、学习其他精灵文明的哈姆雷特与乔特鲁德，克劳狄斯骄傲于龙族与生俱来的强大体魄和力量，对哥哥和侄子“化作人形”的提议则嗤之以鼻——虽然帝国时代存在许多人形精灵强者，但大多数人形生物生来就是孱弱的，远不及龙族先天的禀赋。

克劳狄斯因而怀有一种血统上的骄傲：龙族天生就有强大的体魄，为什么要化成人形，委屈自己从零开始？

人形精灵太弱，难以交流？这是他们自身的问题，我们龙族没必要迁就他们。

克劳狄斯的信条是力与美，力量即美。他不介意屈服于强者，但此时的帝国缺乏一个统一的强大声音，他看不出龙族有学习、融入其他文明的必要——比起委曲求全，他更想做开拓者和居于最上的领导者。

“要他们都来融入我们。”

……即使当时的龙族严格来说只是强大的野兽。

 

哈姆雷特与克劳狄斯曾数度争辩。

“文明，克劳狄斯……我们需要文明。”山岳般的黑龙盘踞于群山的顶峰，他头顶狰狞的角质与骨骼扭曲出野兽原始的冠冕。他望向克劳狄斯，分明高昂头颅，语气却无比虚弱，甚至透出了恳求的意味。

“我不能让我的子民继续过这样的生活……野蛮的狩猎，茹毛饮血，无休止的争斗欲望，交配途中被咬断喉管的雌性和雄性，外壳还没来得及变硬就被搅烂的卵，肚腹被咬烂吞吃的孩子……这些都是错的，是该被纠正的……这样的生活只会让龙族越来越虚弱，克劳狄斯。”

“放任弱者长大才会让龙族越来越虚弱。”克劳狄斯说。

白龙在略矮的山峰上摇动长尾，用冰冷坚硬的土石磨锐他漆黑的爪。黑色的血垢裂成细碎的粉末，从他的肢体上脱落，露出其下鳞片苍白耀眼的本来面目。哈姆雷特不合时宜地想起久远的传说故事，荒野中白龙披附万灵血凝的黑甲，由此诞生了第一头黑龙。

“你的文明是什么？”荒野的白龙问，“聚集起来的无数虫豸，一场天火就能毁灭的城池，一段草丛来不及长成森林的历史？”

“……你见过皇帝。你甚至见过帝国的荣光。你难道认为他们不及一棵榕树长久吗？”

“但现在都没有了。无论皇帝还是帝国的荣光。”克劳狄斯说，“你所期盼的国度建立在最强大的力量之上，皇帝的消失让一切文明规则都变成笑话。强大是一切辉煌的根源。我们天生拥有强健的体魄、强大的力量，你却希望我们抛弃这先天的禀赋，转而研究那无用且拖沓的‘文明’？难道只有他们那样才叫文明吗？”

“你被那些虚像蛊惑了，哈姆雷特。”

“……或许吧，克劳狄斯。”黑龙沉默地停止了长尾的摆动，消失在群山的顶峰上，化作黑发的微小人形。

“但我仍将坚持我的道路——纯粹的野兽是不会有未来的，克劳狄斯。”

龙王对他的兄弟说。以人的姿态。

群龙中不乏克劳狄斯的支持者。尚未定下自己位置、准备冷眼旁观最后决议的中立人士也不在少数。以“化人”还是“保持原型”为关注焦点，两派矛盾日渐增加，乔特鲁德的龙王继承人之位也因此飘摇不定——他虽然是哈姆雷特的亲子兼看好的继承人，但年纪过轻又未有建树，在野性未消的龙群中，远不如克劳狄斯得人心。

在关于龙族未来的思想拉锯战中，哈姆雷特的生命在某一日迎来终结。初冬的第一场薄雪为龙族王庭附上薄薄的银霜，苍老但威严的黑龙高昂头颅，霜花点缀下的庞大身躯僵硬而冰冷。年轻的黑龙披散一头栗色乱发，以类人的形态怔愣地坐在死去龙王的尾尖。

乔特鲁德茫然地靠在死去的父亲身旁，有些不明白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这段时日里，他习惯了与父亲一同以人形行动，对龙群进行教化……在他的印象中，哈姆雷特还有很长的时间要活，族群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他不应当离去的如此之早。

在年轻的龙困惑于生命短促与时光无常时，空中传来龙翼割裂气流的尖啸。

庞大的阴影覆盖了乔特鲁德。他抬起头，金瞳中倒映出狰狞的铁面。

——克劳狄斯。他是面覆铁甲的巨龙，狰狞、威严、恐怖，骨刺嶙峋的双翼舒展，带来一阵腥臭的烈风。

白龙收敛翅翼，轻盈地落在地上，扬起一阵雾白的雪沫。他垂下白鳞密布的修长脖颈，龙首落在乔特鲁德面前，压得他难以动弹，狰狞的骨突与尖锐的角质几乎要将乔特鲁德刺穿。

硕大的龙瞳旋转，黑色的细缝落向乔特鲁德。年轻的黑龙喉头微动，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乔特鲁德很少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这位“叔叔”的时候——幼时他们虽不常见面，但仅有的几次相处还算融洽：黑色的小龙被白龙用长尾甩的翻跟头，在草丛里滚得晕头转向；而在乔特鲁德决定延续父亲的发展方针之后，他们的接触就更少了。

“……叔叔？”人形黑龙将仍然覆盖细密鳞甲的五指搭在白龙铁面边缘，从胸腔里挤出微弱的气音。

“哈姆雷特死了，嗯？”白龙鼻腔中涌出的热流在冷空中弥散成大团白雾，他鸣钟般的低吟经过头骨传导，抵在乔特鲁德赤裸的胸膛上，带来断续的震感，涌入四肢百骸，令周身鳞甲震颤，无意识地层层开合。

“……父亲走了。”乔特鲁德耳中传来古怪的摩擦声，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而克劳狄斯巨大的龙首进一步下压，人形黑龙的骨骼在震动中传出苦痛的鸣声。

“他走了。”白龙停滞片刻，抬起头颅，结束了对子侄的短暂压迫，“那你为什么还是这个姿态？”

乔特鲁德没有第一时间理解他的意思。他剧烈地吸入空气，缓解肺部的焦痛与血肉的酸涩，罢工的大脑未能解析白龙的暗语。

克劳狄斯发出一声讥讽的响鼻。

他扬起双翼，扫起一片迷蒙的雪雾，腾入空中，又从来路离去了。

乔特鲁德抬起头时，苍空中已经找不到那道苍白的龙影了。

死去的黑龙仍伫立在庭院中。以龙的姿态。

 

哈姆雷特的突兀逝世带来许多问题。首要的便是继承权的模糊不清。

若是在许多年前，龙族尚未受到教化的年代，自然是谁拳头大谁就能当领导者——除非拳头最大那个人不想当，后面的人才有机会上位；但在前龙王大力推行改革、对族群进行教化的现在，接受了部分外来文明信息的龙族心中同样建立起“继承人制度”的概念，认为新龙王应当是哈姆雷特选定的继承人。

龙族内部原本就已因政见不同而产生的矛盾愈演愈烈。

旧王与新法两派的斗争最终以双王共治的形式解决：以伟力折服群龙的克劳狄斯与先王培养的继承人乔特鲁德共掌王权。

乔特鲁德与克劳狄斯的战争就此拉开帷幕。

 

名义上可以有双王共治，但真正意义上引导龙族的声音只能有一个——因此，他们之间无数次地发生搏斗，黑白巨龙撕咬搏杀，争斗间落下磅礴的血雨。

“双王”的表象下，乔特鲁德被克劳狄斯数度压制。克劳狄斯抓瞎了乔特鲁德的左眼，利齿几乎咬断黑龙的喉管，将他翡翠色的翅翼撕扯得残破不堪。残暴的白龙以暴力宣告自己的权威——他噬咬黑龙的躯体，在群龙的长吟声中，在一双双野兽的竖瞳中，在被巨兽摧折的森林间，落下腥锈的蛮荒。

起初是伤痕累累的巨龙……后来克劳狄斯会恶意逼迫乔特鲁德变成人形，但他自己从未脱离龙的姿态。

 “这就是你和那个老东西向往的外族姿态吗？多么柔弱无助啊，连刚出生的小龙崽子都能插你的屁股。

“这让你觉得自己是个娼妓？

“小子，野兽的社会里是没有娼妓的，暴力和血就是全部，性不过是其中一种。

“它是权威，是压制，是臣服，是哀鸣，唯独与你想要的‘神圣’毫无关联！”

乔特鲁德在血雨中迎来长女的降生——能量的激烈对撞产生了精元，孵化出黑鳞金纹的幼龙。

他给这孩子起名叫黑铁。

 

克劳狄斯对乔特鲁德的压制未能长久。双王之争以乔特鲁德的胜利落下帷幕。

乔特鲁德在击败克劳狄斯的那天封王。莹绿的光弧闪耀，在他额前勾勒出群龙的冕符，耳边恍若传来一千万条古龙鸣钟般的低语：

“乔特鲁德……”“龙……”“胜利……”“未来……”“文明……”

化作人形的黑龙垂眸，迈下泼洒龙血、散乱碎鳞的岩阶，行至伤痕累累、匍匐在地的白龙面前，宣判对败者的裁决。

——克劳狄斯不会死。

——他将被囚禁，锁入高塔；

——他的力量将通过锁链流入龙族领地，成为龙族庇护力量的一部分；

——他将没有自由、没有力量地活下去，亲眼见证龙族文明的光辉，成为记述龙族古老传说的活化石。

克劳狄斯看着乔特鲁德用过往不曾展露的微妙姿态宣读对他的判决，仿佛同时有千万个嗓音齐声高呼。他漏风的喉管淌着血，一边咳血，一边发出恶毒的嘶鸣声：

“谁在审判我？乔特鲁德，是你吗？还是哈姆雷特，嗯？还是更多的老东西、更多的老不死……噢，我糊涂了，你们都早就老死了！”

他发出旁人听不懂的大笑，仿佛此刻乔特鲁德是一个绝妙的笑话。

棕发的青年低垂眉眼，神色平静。

乔特鲁德从未见过克劳狄斯人形的模样，直到这位叔叔变成他的阶下囚。

在符文与锁链的压制下，白龙狰狞的铁面融化，庞大的躯体萎缩，几近凝实的能量流动着，熔铸成白色暴君过往厌憎的类人形态。初度化人的克劳狄斯赤裸而健壮，结实的棕色胸膛上遍布或深或浅的愈痕。他披散着瀑布般的卷曲白发，发丝间探出尖锐的漆黑双角，尾椎处蔓延出的长尾无聊地摆动，肆意地散发原始野性的魅力。

乔特鲁德失神间想起童年时父亲曾讲述过的、发生在遥远群星间的神话故事：残暴的神王被幼子推翻，他的血与残肢落入海洋，美神因而在起伏的波涛间降生。她白皙、柔软、美丽，身披云雾般的纱衣……彼时年幼的黑龙尚不能理解这种脆弱易碎的美，那对兽群来说是太过梦幻遥远的事物，野兽们追逐的美是强大、血腥，是荒野上徘徊的神灵——而克劳狄斯几乎就是荒野之美的化身。

他从未辜负这种美，无论以龙的姿态还是人的姿态。

龙族的荒野神从白发间露出那双带锈黄铜似的眼睛，望向乔特鲁德的目光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

乔特鲁德仿佛能听到他开合的唇瓣间吐出惯常的语调：

“就这？愚蠢的仁慈。”

但白龙什么也没说，只是勾起唇角，给他一个饱含恶意的笑容。

于是乔特鲁德剜掉了他的右眼。

 

乔特鲁德战胜克劳狄斯，结束了龙群尴尬的双王时代。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就此走上正轨。此时的龙族仍旧声音繁杂，尚未孕育出足够文明的野兽难以配合新王过于“高级”的指令；哈姆雷特陨落、龙族内部乱象流传至外界，侵略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那样，从宇宙各处积极赶来——乔特鲁德疲于奔命。

在冗杂事务积累的烦躁郁气抵达红线时，年轻的龙王会去往高塔，在战利品身上发泄情绪。缩小了体积的黑龙在空旷的塔楼中展翼，利爪与长尾在匍匐在地的白发囚徒身上留下道道痕迹，鲜血泼洒在纯白的长链上，一遍又一遍，干涸成近黑的锈壳。

巨大的龙首噬咬囚徒深棕的皮肉，仿佛要将后者就此吞食。

乔特鲁德几乎要将克劳狄斯撕成两半。这样的痛楚本该让任何人只能呜咽着求死，但克劳狄斯只是懒洋洋地翻起眼皮笑他：“你真是个混蛋。”

乔特鲁德没有答话。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撕咬蹂躏这具开始消瘦的人体。

……

发泄过后，乔特鲁德离开高塔，回到洞窟中，疲惫地入睡。

他睡得很不安稳，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他噩梦中的每一个反对者，都长着克劳狄斯那讥刺的笑脸。

 

黑铁进入少年期时，乔特鲁德从高塔中带回一条白鳞金纹的幼龙。仿佛还只能吃奶的小小幼崽，刚从壳里爬出来没多久，浑身都还湿漉漉黏糊糊的。据说他是从克劳狄斯能量形成的精元中孵化出来的，是那头罪龙最年幼的子嗣。

乔特鲁德对黑铁说，他已经给这个孩子起了名字，叫白金。他会收养这条小小的白龙，黑铁会多一个弟弟。

黑铁乖巧地点头。

后来，在出行的龙族之王身侧，总有两条黑与白的巨龙在空中游曳。

……

老龙王哈姆雷特封闭星区的英明决策使龙族得以避过帝国衰亡时产生的无数风暴，但终究是不能长久。

在帝国首都星毁灭、帝国正式覆灭的消息传来时，乔特鲁德正带领同族，与入侵者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未来的历史书上会记载，龙族抵御了劫掠者联合势力的进攻……但此时的乔特鲁德对敌人的构成成分漠不关心，他只想快点结束这种阻碍龙族文明发展的无用历史进程。

彼时乔特鲁德尚未理解到这一点，但事实上，封闭已久的龙族借由这场战争重新进入了各大文明的视野——他们冷静地旁观战争，评估价值，以抉择此后递出的是刀剑还是橄榄枝。

“嘣”

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打开红酒瓶塞。

“哗啦”

晶莹鲜红的酒液落入高脚杯中。

“龙群正在苏醒。”

留着白色长卷发的精灵青年端起酒杯，向长桌对面的金发女性举杯。他穿着深蓝烫金的礼服，匀称笔挺，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我只在话本故事里听说过他们的存在。”青年饮了一口，对金发女士说，“帝国的兽群，活着的星辰，展翼的死神……听起来完全不是给孩子看的故事，不是吗？那些话本都血淋淋的。”

“真的有人会画满是鲜血的话本吗？”女士说。她穿着白色的西式长裙，周身装点着蓝色的蔷薇花。

“当然没有人会画那样的话本。血是后来溅上去的。”青年饮尽了酒，放下还残留几丝猩红的玻璃杯。

“只有劫掠者是不够的，他们不过一盘散沙。”他紫色的瞳孔熠熠生辉，“龙需要更好的试金石。现在他们仍配不上旧时代的传说——我需要他们展示出自身最美丽的那一面。”那样才有接触的价值。

强大即美。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怕，摩沙尔克*。”

“没有哦，奈瑞施娅殿下。”

*摩沙尔克：列王之约原创角色，初代普通系精灵王。

在龙族与劫掠者们激战正酣时，外界传来神话复苏的消息：曾在远古时代肆意横行的双头巨神已从沉睡中苏醒。那是一位巨人，生有双头，力量磅礴，有开山劈海之能，强大无比，横行千年罕遇敌手——直到与大开拓时期的帝国军队交锋，被瀚宇星皇麾下的得力干将们打成重伤后逃之夭夭，然后沉睡修养至今。

莽撞插入混乱局势的巨人并没有在外界掀起多大的风浪——有传言声称，他在沉睡中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决意对帝国复仇，却在刚刚苏醒时被能量余波摧毁了心智，随后便无意识地游荡至龙族领域。

彼时忙于抵御各方入侵者的龙族不得不再次抽调部分力量，来处理这头迷失心智、只会无意识地带来毁灭的双头巨神。意料之外的是，这只巨人似乎天生对龙族的攻击有着相当的抵抗力，并且能对龙族血脉造成恐怖的杀伤，让龙族损失惨重。

最终，在战争中崛起的无上神龙耗尽全部力量，将巨人镇压于幕夜龙窟之下。龙脉镇守者们自此承担起镇压魔神的重任。

接二连三的战争给龙族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尽管在乔特鲁德的带领下，龙族已经击溃最主要的入侵势力，面对的压力大大减轻，但战时资源消耗巨大也是不争的事实——与外族相比，还走在追逐文明道路上的龙族几乎可以说是不事生产。

因为迫切需要大量的资源，也为了未来文明发展的需要，乔特鲁德废除了老龙王的封闭禁令，让始终坚持“避世”政策的龙族解除星区封锁、重新开始与外界接触。

与龙族解除封锁相对应的是，许多势力对这个曾在帝国征服史中威名显赫的族群投来关注：或警惕防卫，隐约表现出敌意；或暗中观察，摇摆不定；或有意交好，传递善意……在众多势力当中，以蓝蔷薇家族为首的欧德文明圈率先向龙族递出橄榄枝。

 

乔特鲁德在龙族星区边境接待了蓝蔷薇家族的代言人摩沙尔克——这该是历史书上伟大的一幕，初代龙系精灵王与初代普通系精灵王在荒野的砂石灌木间会晤，尽管此时连“精灵王”这个称号都尚未诞生。

“您好，龙王陛下。”优雅的白发精灵对着庞大的黑龙躬身行礼，笑容温和而克制，“我听闻了封印巨神的那场战争，您的族群无愧传说之名，是如此的强大美丽。”

黑龙的金眼将视线移向摩沙尔克的头顶。他停滞片刻，向前移动前爪。

礼节性的肢体触碰吗……摩沙尔克笑容不变，从容地抬起右手，向前迈步。

一头巨龙在不足十米的距离上向你伸出前爪，这个场景看起来委实有些可怖，好像建筑机器一个失误，导致巨大的建材从头顶落了下来，属实是让人心肺骤停。

但摩沙尔克并无畏惧。他做足了准备，即使这群巨龙在封锁星区期间活成了以精灵为食的怪物，他也有信心活着回去——

黑龙庞大的躯体在运动过程中坍塌，重构成棕发散乱的赤裸青年。他比摩沙尔克略高，头生双角，四肢密布黑鳞，身后拖着末端锋锐的长尾，裸露在外的身躯——未被鳞甲覆盖的那部分——肌肉鼓起，线条流畅，极其优美，透着十足野性的气息。

活脱脱一个野人首领。

摩沙尔克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赤身裸体、满头乱发、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臭气……强大美丽又如何？龙族的本质……恐怕是一群没有文明的野兽。

他隐约有点后悔，但人形黑龙的利爪已经伸到面前——

黑龙摸了摸他的长耳朵。

“小兔子。”乔特鲁德说。

在初次会面的插曲之后，乔特鲁德与摩沙尔克很快地熟识起来。乔特鲁德应付着龙族重新现世之后快速增长的事务，而摩沙尔克作为龙族与欧德文明圈盟约的沟通人，在两个势力间来回奔波。

令龙王有些遗憾的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摸耳朵事件发生之后，摩沙尔克就带上了特制的防具，将头顶两只白兔子似的耳朵藏了起来——它们现在看上去更像两只角了。

除开合作事项，摩沙尔克有时也会与乔特鲁德交流宇宙中的某些新消息。

“您听说了吗，乔特鲁德陛下？联邦和妖族共同出兵，向欧维尔星域宣战。”精灵移动棋盘上白色的士兵，对黑龙说。

乔特鲁德抬起头，将视线从欧德文明圈通用语字典转移到摩沙尔克脸上。刚与外界接触、疲于种种事务的龙族之王目前仍对宇宙局势缺乏认识，但对于某几个格外有名的势力和强者，还是有所耳闻的。

“我听说过……妖族。”他想了想，额前的符文荡起莹绿的浅纹，“他们的皇帝……是个疯子。”

“啊，确实如此。”摩沙尔克笑了笑，“疯狂而恐怖的妖皇*，人人都这么说。”

他十指交叉，撑起下巴，“选择和她合作的诸光联邦的那一位*倒是风评不错，光辉的大骑士……现在是联邦主席了。”

“光精灵*莱特吗？”乔特鲁德转了转眼珠，“……我听说过他的家族。”在哈姆雷特的故事里，光精灵骑士曾与群龙并肩，为瀚宇星皇效力。

“啊，是的。”摩沙尔克应声。他似乎突然没了讲下去的兴致，头顶的假角微微颤动——乔特鲁德忍不住去想那里面两只长耳朵一动一动的画面——只是兀自低语：

“光耀的骑士与扭曲的魔王……听起来就像是本应在传说故事里的风云人物。”

“……真是承了先辈的恩泽啊。”他垂下眼，移动黑色的皇后，吃掉白色的士兵。

棋子碰撞的响声清脆。

*注：“妖皇”指初代妖皇/邪灵王塞万提斯；“那一位”指初代光王莱特，诸光联邦的主席；“光精灵”是对光系精灵的一种称呼，当时尚未有后世那样明确的属性划分，故狭义上也用来作为对光系力量强者的一种尊称。

……

学者们对于精灵属性的划分渐渐明确，在原有研究的基础上重新定义出20种单属性【不包括虫系、轮回系、王系、虚空系、神灵系、混沌系，即游戏中19位单属性精灵王对应的属性+圣灵系】，并继续对各属性间克制关系进行深入研究。

随着研究进度的推进，属性学说开始在宇宙中得以传播。

随着圣灵教团的现世，教宗哈耶尔等精灵被学者视作定义该属性在精灵身上确实存在的有利证据；混沌之力并未被观测到作为属性出现在精灵身上，所以在是否计入精灵属性的定义上陷入争论。

……

在宇宙中关于属性学说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时，埋头公务的乔特鲁德接到了来自摩沙尔克的婚礼请柬。

这位乔特鲁德最真诚的合作者以私人名义邀请龙王参加他的婚礼——他与蓝蔷薇家主奈瑞施娅的婚礼。

乔特鲁德早已不再是最初的单纯青年。耳濡目染之下，他从外族的智慧中汲取了太多养分，这让他能从这份邀请函上看出太多东西：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夫妻双方未必会有多么恩爱，但通过这场婚礼，他的朋友摩沙尔克会在欧德文明圈中得到更重要、更长久的地位，甚至能够直接篡夺主权也说不定？龙族也将从中受益，他们的盟约会更加牢固……而这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个龙族在众多其他文明高层眼中亮相的机会。

展示自我也是吸引助力的一个环节，而这段时间龙族沉迷于发展和适应环境，在宇宙中发出的声音太过微弱，几不可闻。

所以乔特鲁德必须去。这是龙族与其他精灵文明接轨的必然步骤……是哈姆雷特本要去做却因为时局骤变而不得不中断的步骤。

“……所以你就这么来了？”摩沙尔克扶额。

“是的。”乔特鲁德点头。

摩沙尔克张了张嘴，看着面前这头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的人形巨龙，说不出话。

马上就要踏入婚姻坟墓的精灵沉默地打量乔特鲁德。看得出来，龙王陛下多少也懂得其他精灵文明的规矩，重要场合要把自己打理干净，穿的稍微正式隆重点……但摩沙尔克猜他多半只是变成人形后在水里滚了一圈，乱糟糟的棕色长发深处依稀可见细碎的草叶甚至砂砾，蓬乱的发尾处处打结，被鳞甲覆盖大半的强壮躯体不着片缕，依然让乔特鲁德看起来像个野人。

……充其量是在水里冲了一下的野人。

摩沙尔克沉沉地叹了口气。虽然大可以用族群习性不同来作解释，强者也不畏流言蜚语，但这世上总是存在那么多的蠢货，自以为是地将自己脑中的愚昧标准强加在他人身上，无意义地评头论足并以此为乐……而乔特鲁德是他邀请的客人，那些会因此而看低龙王的弱智也会想当然地看低他，后续又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而摩沙尔克讨厌这种无意义的麻烦。

“来吧，现在还有时间。”摩沙尔克瞥了一眼怀表，拉起乔特鲁德走向更衣间，“我们需要为你打造一个无可挑剔的姿态。”

乔特鲁德茫然地摇摇尾巴。

这场婚礼很成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新婚夫妇十分登对，而婚礼上受邀而来的龙族之王同样引发了惊呼——那是一位优雅强大的王者，穿着深色的礼服，拖曳黑底的大氅，柔顺的棕色长发自肩头倾泻，顺滑如水流。

龙王的盛名，经由无数离开会场返回故土的婚礼参与者的声音流向八方。

 

婚礼结束后，乔特鲁德被摩沙尔克牵引至后厅。他们将评估这场婚礼造成的影响，并决定是否要对两个文明间的协约做出调整。摩沙尔克的妻子奈瑞施娅还在会场送别欧德文明圈其他家族的掌权人，在她到来之前，两位男士还有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

“这是其他精灵文明的习惯吗？”乔特鲁德用戴着手套的手抓了一把厚厚的毛披肩，绷紧的礼服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不合时宜地感到他好像理解了为什么那些穿礼服裙的女士们总显得好像弱柳扶风。

“是啊，服装是礼仪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摩沙尔克松松领口，长出了一口气。

两个人靠在沙发上，都没有继续说话。场面一时陷入静谧。

乔特鲁德有些不适地动了动。习惯了赤身裸体的巨龙在紧绷的衬衫和礼服面前有些手足无措，乔特鲁德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不大合身的服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心理上的东西。

他凝视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为了不让手套变成可悲的布条，他褪去了前肢上原本覆盖着的层叠鳞甲，现在被布料包裹的那双手洁净修长，看起来十分的……柔弱无力。

——耳边仿佛响起层叠的幻音。有谁发出刺耳的嘲笑，带起锁链晃动的清响，又或者谁从鼻腔里发出带着满足的沉重叹息。

“摩沙，”乔特鲁德唐突地用短音节叫他的精灵朋友，“你能教导我的子民们吗？”

“什么？”整理衣襟的手和衣料摩擦的悉索声一起停下了。

“我的父亲认为，应当对我的族人们进行教化，摆脱原本的“野兽”姿态，与其他精灵种群接轨，从而走上共同的‘文明’之路。”乔特鲁德平缓地说。

这该是个极为重要的历史时刻，但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平静，口中吐出的词句如一早写好的讲稿那样纯属，又好似有千万个声音在虚空中低语，重重叠叠地对他念诵下一瞬的经典，而他只是重复着他们的话，迈向那个万千龙群被择定了的未来。

“但我对其他的精灵文明缺乏了解。”金色的龙眼望向白发的精灵，“我请求你……帮助我引导我的族人，前往‘文明’的道路。”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摩沙尔克眯起眼睛，露出他一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乐意为您效劳，陛下。”

 

龙族与欧德文明圈的联系在摩沙尔克成为文明圈首脑后再度加深。在摩沙尔克的帮助下，乔特鲁德对族人进行教化的效率大大提升。越来越多的龙族褪去蛮荒的血锈，化作人形，学着导师们的姿态穿上礼服或长裙，计划着在龙族本土建立起相似的城池，各方面都与外界的精灵趋同……

在龙族稳步前进的这段时间，宇宙局势也剧烈地波动着：

妖皇塞万提斯的养子、原籍欧威尔星域的莱因哈特在妖族与诸光联邦的双重支持下完成了对欧威尔星域的平定，成为欧威尔诸族共同认可的领袖；

属性学说的传播使得不同属性精灵间的冲突逐渐被上升至族群级别，引起原始氏族分裂，诸星众国陷入内乱，非火属性的精灵大量出走，转投其他文明；

龙族接受了大量龙属性的精灵，族群进一步壮大，这些从各方而来的精灵带来了宇宙各处的文明，龙族文化百花齐放，进入上升期；

……

瀚宇星皇失踪、帝国覆灭后，各个势力间长久的战争最终引发了高昂的反战情绪，在众多精灵的合力推动及领导者们的谋划操纵下，包括当时最强的十几个势力最高领袖在内的21位精灵王最终决定签署名为《列王之约》的停战合约，以各自的精灵王身份为势力作保，组建王者圣域，互相监督制约，使各个势力能够和平共处和谐发展，结束战火纷乱的宇宙时代，重新进入和平年代——以单属性精灵为主导的精灵王时代。

……

《列王之约》为宇宙带来了一段时间的和平。

短暂的和平后，赛尔宇宙遭遇外来宇宙入侵，精灵王们被迫一致对外，精灵王间关系开始由合约束缚的盟友向真心实意、互帮互助的伙伴转化。

战争中发生了许多事。龙族的强大使他们活跃在战场的第一线，而在战后的清算中，许多龙尸骨无存。他们中的一部分在过于惨烈的战争中被能量洪流肢解，未能留下残片，另一部分则下落不明，疑似落入宇宙裂缝，只能以失踪作结。

比起对外宇宙战争本身，战后的收尾反而对精灵王们造成了更大的影响：混沌王克阿斯、邪灵王塞万提斯、圣灵王哈耶尔及圣灵教团星球失踪，邪灵王失踪后妖族在《列王之约》上是否该应当留存也悬而未决……宇宙局势瞬息万变。

在妖族问题结束之后，宇宙局势暂时维持在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中。

……

在这段平静时光中，龙族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

白金的后裔——克劳狄斯的后裔——向乔特鲁德发出请求，想要举族搬迁指初代远古王优格托斯麾下的中立都市生活。

他们说，那是初代神秘王密斯特陨落后，宇宙中学术气息最为浓郁、同时也最为平静祥和的地区。他们想要到那里去，与更多的智者交流，使龙族开出更加璀璨的文明之花。

白金一脉这一代的首领，名为白雪与黄金的巨龙夫妇这样对乔特鲁德说。

克劳狄斯的幼子，白雪黄金血脉的先祖白金，只是以龙形静静地趴伏在乔特鲁德的王座左侧，等待龙王做出决定。

乔特鲁德同意了。

那一日白金的龙群迁移。身姿优雅、美丽修长的群龙从大地跃入空中，展开翅膀，飞向他们未来的家园。留在地上、留在故土的龙都被他们翱翔时投下的阴影遮盖。

乔特鲁德站在送别的龙群中，听到来自外星的旅游者们发出惊叹的声音。

他们盛赞起舞入空的白金龙群，称他们为群龙中最美的一支。

乔特鲁德在他们的赞颂声中想起高塔中的克劳狄斯，想起千万年前，在荒原上狂舞的白龙。

他的美盛大而残暴，伴血涂锈。

乔特鲁德转过身，手掌轻轻按上白金的头颅。克劳狄斯的幼子，如今唯一还留在龙族祖地的白金一脉，用自己的头轻轻蹭了蹭龙王的掌心。

“王父。”他这样叫乔特鲁德。

龙族之王，龙族之父。他是万龙的王，也是万龙的父。

乔特鲁德沉默地用手掌摩挲白金头顶的鳞片。他垂眼端详白金。克劳狄斯的幼子，也只有相貌还带着那头白龙的浮光掠影。

白金乖巧认真，优雅、踏实又听话；克劳狄斯野性难驯，狡猾、乖戾而残暴。

他的后裔没有一个像他。

荒野的美神殒命多时。

……

远古王优格托斯退守中立都市，不问世事，非必要不再参与王者圣域的定期集会。

……

大段空白：很长时间，发生大量影响宇宙局势（数位精灵王接连陨落，数个势力瓦解）的事件，与龙族并无直接关系但存在间接关系，故此处不详细描述。

想了解事件请阅读列王之约时间轴。

……

裂空议会爆发内乱，初代飞王歌德维尔出逃，为普王摩沙尔克所救。以此为导火索，爆发了以精灵王为首的单属性精灵实力对以裂空议会为首的双属性精灵势力的裂空战争，赛尔宇宙中的双属性精灵因此被迫害至几近灭绝。飞王歌德维尔在这场战争中战死。

裂空战争结束后，在之前妖族问题中重归乱象的欧威尔星域有对外扩张趋势。乔特鲁德与莱特、格劳瑞、黎等精灵王各自陈兵，以强硬的力量压制了他们的扩张欲望。

宇宙又归于暂时的平静。

……

二代妖皇米若德杀死二代光王唐纳德，妖族借机上位，踩着诸光联邦的资源和底蕴强势崛起。后精灵王时代结束，平静被打破，宇宙重归于纷乱的战争漩涡。

……

初代远古王——实质是来自赛尔宇宙之外的古神·优格托斯——对赛尔宇宙内无趣的战争感到厌倦，舍弃精灵王化身离去，中立都市失去庇护者，为他人占据，逐步化作纷争之城；

妖族四处征战、高速扩张，同时黑暗势力疯狂增长，留存的精灵王和各个文明均被拖入动乱的泥沼；

同时，在妖皇米若德的挑拨下，龙族受欧威尔星域等黑暗势力侵扰，内部事务不断。乔特鲁德将主要精力用于自保，仅分出少量力量来支援其他文明；

……

妖族与多星域联合欧德文明圈交战，摩沙尔克遭到欧威尔星域等势力反噬，防线被突破，妖族长驱直入；妖族入侵欧德文明圈核心前，普王摩沙尔克与二代妖皇米若德战斗，两位精灵同归于尽。

随后，乔特鲁德带领的龙族军队迅速赶到，支援欧德文明圈，中断了妖族的入侵行动，并迫使其从战场撤离，战事暂时平息。

“感谢您的援助，乔特鲁德陛下。”金发的蓝蔷薇女王提起裙摆，向身披大氅的龙王躬身行礼。

“……摩沙死了。”乔特鲁德的金瞳缓缓转动，视线扫过奈瑞施娅戴着蔷薇花的发顶、逶迤拖地的金色长辫、纤细的腰身，最终垂下，落向地面，“请节哀。”

“我知道。”初代普王的遗孀平静地说，“妖族的攻势非常猛烈，家族余下的人手不足，我们原本是打算强行突围的……但他一个人拖住了，给我们创造了撤离的机会。”

“……”乔特鲁德张了张嘴，“……请节哀。”

他曾跟摩沙尔克学了很多礼仪，可到头来，面对旧友的死，只能车轱辘一样重复那干巴巴的一句话。

无从开口的黑龙又望向姿态端庄的未亡人。她看起来仍然平静端庄，似乎摩沙尔克的死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一点波澜。

但她身上的生命气息比过往浓郁太多。乔特鲁德想。龙王也曾在其他精灵身上见到类似的情况，比如怀孕的母龙。

“……他的孩子会像他吗？”黑龙问。龙王的脑海里却浮现出早已迁移的白金一脉。克劳狄斯的后裔没有一个像他。

奈瑞施娅好像惊讶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她的手抚上平坦的小腹，低垂的眉眼柔和起来，带上了母性的光辉：

“我不知道。”

乔特鲁德陷入更深的困惑。

二代妖皇米若德死后，三代妖皇阿蒙特纳迅速继位。在他的带领下，妖族对宇宙的恐怖统治拉开帷幕。

……

蓝蔷薇女王奈瑞施娅生下欧德奈瑞，即后来的第二代普通系精灵王，在欧德文明圈的残余势力中将其抚养长大。

除龙王乔特鲁德外的精灵王们逐渐失去对自己势力的掌控。他们的势力或陨没或衰落，“精灵王”这一概念由最初的君王渐渐向后世情况过渡，又称“王位失却”。

……

三代妖皇阿蒙特纳行事越发酷烈，妖族在整个宇宙中的风评逐渐恶劣。

……

“……就这样，宇宙中发生了很多事。”乔特鲁德对克劳狄斯说。

人形白龙哦了一声，趴在高塔窗边，百无聊赖地把长发编到锁链上，编完之后又一点点解开，似乎乐此不疲。

乔特鲁德皱起眉。

“克劳狄斯。”他叫他叔叔的名字。

“欸。”白龙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发梢，散漫的碧眼瞥向乔特鲁德，带着一贯的戏谑和嘲弄，“你想要我有什么反应？让你失望了，乔特鲁德陛下。”

他拖长音节，将一个尊名念出了讥讽的味道。

黑龙沉默地注视他。

克劳狄斯仍然自顾自地把玩锁链，像是突然对这个囚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高塔外，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惨白的月光；高塔内顿时变得一片黑暗。

月光再度在囚徒的监牢中亮起时，乔特鲁德的身影消失了。

克劳狄斯从喉咙底部发出咕噜的大笑。

……

三代妖皇阿蒙特纳在与三代光王海因里希的战斗中受创，陷入沉睡；妖族内部派系分化，酷烈与温和的两派执政间屡有摩擦，一定程度上赋予了其他势力喘息的时机。

……

龙族远疆受犯，乔特鲁德携部族亲至，镇压气焰张狂的迪亚帕森家族。

在战场上，乔特鲁德直面了迪亚帕森家族强势扩张的依仗——红发铁面，称号“将军”，被迪亚帕森家族音叉秘术操纵的强大精灵。他力量强大而战术狂暴，锐利长角、披覆甲胄的肢体与嶙峋长尾剑戟刀枪般美丽，流露出令人战栗的洪荒气息，让乔特鲁德想起许多年前他战胜的那头白龙，野蛮而蛊惑。

乔特鲁德在战斗中切开了将军的铁面。那个瞬间仿若有虚幻的明光照亮龙王的眼睛，森然的战争之美透过空茫的琥珀瞳孔肆无忌惮地宣泄自身。精灵的红发披散，割开铁面的那一击也在他脸上留下狭长的血痕。许多荒诞的神话故事流过龙王的脑海，波涛间的阿芙洛狄忒褪去丝绸长衣披上战神的铠甲，用从火神那儿夺来的利刃割下了阿瑞斯的头颅，从此美便踩在战争的尸骸上，放肆地宣称这世间一切荣光皆为我所有。

“一切荣光皆归你所有。”

龙王呢喃着数个世纪前就随神灵一同下葬的祷词，将战争与美一同击坠。

将军的红发落在汨汨泣血的尸骸间，无比自然地融为一体了。

 

龙族军队迅速镇压了迪亚帕森家族，但更多的问题接踵而至。

“将军”身上有许多谜团——乔特鲁德在他的身上感知到了远古系精灵王的气息，而初代远古王优格托斯失踪已久……他本以为远古的传承早已断绝。

迪亚帕森家族的俘虏早已被审讯过了，但他们所知晓的最多的情报，也不过是“将军”真名列奥尼达，在加入家族前是战争佣兵中最负盛名的猩红之龙——虽然他其实是纯正的远古系精灵——而对这个孩子的过去一无所知。

乔特鲁德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列奥尼达，比如他是怎样成为远古王的，优格托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中立都市失去音讯……但这些问题现在他都没办法回答。

音叉秘术并未随迪亚帕森家主的陨落而失效，列奥尼达此刻仍是半点神志也无。

而乔特鲁德并不擅长解决此类精神问题。

也许我该把他带回王者圣域，向其他人求助。乔特鲁德想。

在龙王扛起昏迷的远古王奔赴圣域之前，外面传来噪杂的声音，吸引了乔特鲁德的注意力。

他大步迈向门口，“发生了什——”

一片惊呼声中，白鳞金纹的巨龙一头撞穿门板，差点砸到乔特鲁德身上。

“汪呜——”

白龙愤怒地挥舞肥短的前爪，粗壮的尾巴砸在地上溅起阵阵火星。它汪汪地乱叫，两条后腿在地上刨坑，扑向地上失去意识的红发精灵，用尾巴将他圈起来，同时俯下身子，对着乔特鲁德发出阵阵威胁意味的低吼。

它脖颈处的金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乔特鲁德有片刻的失神。

那颜色让他想起黄金与白雪……还有他们带领的那一支白金龙群。他们举族搬迁至中立都市，至今已杳无音讯近万年。

“抱歉，陛下，”负责战后收尾的族人匆匆地走进来，似乎要强行带走那条只会汪汪叫的白龙，“我们在战场边上捡到了这孩子，他似乎智力有些问题，脾气又很暴躁，没办法正常交流，我们猜测是混血造成的影响，让他在拥有特殊雪白鳞甲和金色纹路的同时，具有智力上的障碍——”

“混血影响？”乔特鲁德抬起手臂，拦住了这名族人。

“啊？是的，陛下，混血影响——”族人愣了一下，对乔特鲁德解释，“我们猜测这孩子是流落在外的混血族裔。族内并没有同时具备这种特殊的白鳞和金纹的龙，大约是突变的产物……”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乔特鲁德做出了停止的手势。

“就让他留在这里吧，你可以回去做别的事了。”乔特鲁德说。

“是，陛下。”族人躬身行礼，迅速地转身离开。

“……突变……”乔特鲁德低声重复，闭了闭眼。

雪白的鳞甲与华美的金纹，这是白金——或者说克劳狄斯后裔所专属的特征。外族曾盛赞他们的美丽，说他们由白雪与黄金共铸，是群龙中最美的存在——可如今，龙族甚至已经忘记他们中曾有过那样的一支血脉。

但乔特鲁德还记得。他还没有忘记。

尽管这条匍匐在列奥尼达身旁的白龙肢体粗重而笨拙，白金的血裔们修长而轻盈，但他们身上的血脉气息是相同的。

这个智力障碍的孩子……是克劳狄斯的血脉。

……要问的问题变多了。乔特鲁德看了仍然昏迷的红发精灵一眼，转身走出监牢。

他在阳光下仰头，望向天空。

乔特鲁德眯起眼睛，在无云的金阳下叹了口气。

“……日光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