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救命药 66 黑喵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模糊
的袁一琦忽然从嘈杂环境中听见了一道熟悉女声, 很急, “袁一琦......袁一琦......！”
袁一琦挣扎着睁开眼, 入目是心急如焚的方糖。
“袁一琦, 你怎么样？！”见袁一琦醒来, 方糖紧张地说：“你别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说着, 方糖徒手搬开一截断壁，将压在下面的袁一琦一点一点往出挖。
很快, 方糖的双手被划破, 血流出来，混着土。
“方糖, 别白费力气了。”袁一琦嘴里含着玉坠，咬字模糊不清。
从她的声音里，方糖听出了四个字——听天由命。
方糖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袁一琦, 颓然地跌坐一旁，望着不断哆嗦的双手发愣。
不过片刻, 方糖再次跪坐起来, 表情前所未有的坚定，“袁一琦, 还没到最后，谁都不能说放弃，你是主角，更不可以！”
说完, 方糖重新开始，试图用尽全力将压在袁一琦身上的东西搬离。
汗水很快打湿了方糖的发丝，顺着侧脸流下来，在下巴短暂停留后落进土里消失不见。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在赶到这里，亲眼看到足以震惊所有人的爆炸时开始发疯......
不久之前，方糖和周正火急火燎地赶到这里，周正刚下车就被之前拦住袁一琦的两人拦在了外面，一步也不让靠近危险区域。
方糖不一样，她对自己的评价一直是没人管，多活一天谁都不会关心，早死一天也没人在意，所以一下车，她想都没想就跑了进来。
和袁一琦选的路一样，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遇到被压在这里的袁一琦。
为了救里面的人，袁一琦似乎尽力了，她的无能为力和颓然放弃将方糖的侥幸希望推入深渊，哪怕只是一秒，她都不敢将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爆炸里。
“袁一琦，再坚持一下，马上......”方糖喘着粗气，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马上就好了，再一下......呼！呼！”
方糖双手扒着最后一块断壁，憋住气，将全部力气集中到手臂，然后，猛地向上用力。
“啊......！”一声足以压过一切令人崩溃的声音的怒吼之后，袁一琦下身的压迫感慢慢消失。
“袁一琦，出！快出！”方糖斩钉截铁。
已经失去希望的袁一琦脑子空了一瞬，随即快速撑起上半身往出爬。
“快点，我撑不了多久！”方糖咬紧牙，一口气憋在胸口不敢松，强烈的胀痛感让她有种胸口随时可能炸掉的错觉。
袁一琦没出声，努力逃离。
她的腿被压得太久，完全使不上劲，只能靠一双手往出爬。
袁一琦知道方糖撑不了多久，本来就心里着急，被她一催就更加迫切地想出来。
隔着一层单薄衣料，袁一琦身前的皮肤被尖锐硬物摩擦得火辣辣地疼。
“砰！”断壁重重落地，方糖快速撤手看向袁一琦，担心脱口而出，“袁一琦！”
万幸，袁一琦在最后一秒从下面爬了出来。
方糖松了口气，潜力发挥到极致后的疲累扑面而来。
两个狼狈女人，一个瘫在地上大口喘气，一个仰面朝天心有余悸。
现实并没有给她们过多时间，仅仅只是片刻轻松后，爆炸再次发生。
袁一琦直挺挺地坐起来，失魂一样看着前方。
“袁一琦，你......”
没等方糖说完一句整话，袁一琦忽然踉跄地站起来往危险中心跑。
方糖根本想象不出来一个双腿被压了那么久的人还会有站起来的可能，以至于袁一琦快要跑到楼梯那里时才猛地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喊，“袁一琦！危险！”
袁一琦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进去，进去，再见她一面。
袁一琦出现得突然，救援人员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她绕过外脚手架上了楼。
彼时，有规律的爆炸已经从顶楼延续到了7楼，袁一琦现在进去等于白白送死。
方糖远远地看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画面被剪辑、拼接，然后回放，每一帧都宣告着死亡。
关于里面的人，关于她还未来得及盛大的感情......
“拦住那个女孩！快拦住她！”扩音器里的声音在爆炸间歇响起，像开关按钮一样，强行关闭了方糖的胡思乱想。
方糖站起来，立在凹凸不平的废墟上，高瘦身形迎着烈日，眼底暗淡的光渐渐变亮。
在袁一琦差点从因为爆炸而断裂的楼梯摔下去时，方糖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刚刚以性命做为威胁，才得以摆脱束缚的周正连出声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个都疯了！”周正嘴上恨铁不成钢，表达到行动上比任袁一个人都不管不顾。
远处正在指挥的特警，看到几个人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一个往火坑里跳，气得直接摔了手里的扩音器，吼道，“一只苍蝇都不许再放进去！”
可这谈袁容易......人都是感性的，被逼到极致就没有什么能成为阻碍。
周正顺着方糖的路紧追上去，男人天生的体力优势尽显，差距快速缩小。
就在方糖弯下腰，准备从外脚手架钻进去的时候，五楼爆炸如期而至。
这次从高处落下的不止是□□残渣，还有三个人。
周正眯起眼，准确分辨出几人的身份，当即对着翻糖的背影喊道，“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方糖愣了下，迅速
回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落在自己正前方不到十米的人。
里面有吕廷昕。
方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像落入深海被窒息和黑暗逼到绝境时，忽然迎来了光和氧气，那种落差带来的不是恐惧失落，而是兴奋激动，足以将她身后最后的力气耗尽。
方糖两腿发软，刚迈出一步就狼狈跌倒再也站不起来，然而，心底人就在眼前，她哪怕爬也要爬到她面前。
于是，躺在地上适应强烈撞击造成的眩晕和疼痛吕廷昕第一次正视了这个冒然闯入自己生活的女人。
无疑，在吕廷昕面前的方糖一直是卑微的，可同时也是光鲜的，像今天这样又哭又笑，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的画面，她做梦也无法想象。
可它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还将一直持续。
“吕廷昕，你没事，哈哈，你没事！”方糖大笑，对已经决堤的眼泪全然不知。
吕廷昕的表情很淡，目光涣散，她还没有从刚才的爆炸和高出坠落的撞击中反应过来。
“错了！”坚硬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时，吕廷昕猛然惊醒，与方糖纠缠在一起的目光毫无保留地收回，随着转身的动作一起落在了身后的女人身上，丝毫没注意到方糖一点一点暗下去的眼神和笑容。
“不是梦瑶，你们救错人了！”周正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晕厥的女人说。
她是和沈梦瑶一起被关益绑来这里的孙大姐，此刻被摘下头套才显露了身份。
吕廷昕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她，她穿着梦瑶的衣服，还带着小哥送我们的子弹，怎么会错了？！”
周正冷静分析，“肯定是刘钊受益，他知道你喜欢......”
说到喜欢，周正猛然停住，沉默几秒后硬邦邦地说：“刘钊肯定知道你喜欢梦瑶，断定你看到她出事会乱，所以移花接木，把梦瑶的衣服和重要东西换在了孙大姐身上。吕廷昕，正常情况下，以你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判断错，她们两人的身形差太多了。”
周正直白的指责让吕廷昕如遭雷击。
往日心情被戳破的尴尬，因为个人情绪救错人的悔恨在争分夺秒地将她凌迟。
“我回去找她。”吕廷昕说。
那种坚定等同破釜沉舟。
在场几人被吕廷昕的气势压制，在她说完之后竟没有一个人做出反应，还是被忽视的方糖在看到她惨白的脸色时才惊慌地拉住她的胳膊问，“你受伤了？！”
吕廷昕低下头，不让方糖看见自己的因为疼痛骤变的表情，同时甩开方糖，冷淡地说：“不关你的事。”
方糖攥住被吕廷昕甩开时从粗糙地面狠狠擦过的手，定定地看着她不作声。
眼前这个女人明明白白地和她说过，这辈子无论如袁都不会喜欢上她，她们之间不要说是恋人，连朋友都没有可能，在她眼里，自己的尊严和感情恐怕连垃圾都不如，都这样了，她还要为她付出？
要吗？
只是片刻，方糖把这个问题在心里反问了自己几十次，然后，有了答案。
“你留在这里，我去。”方糖说。
声音很轻，但掷地有声。
吕廷昕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方糖，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破绽。
她失败了。
方糖平淡的眸子里有失望，放弃，疏离和......陌生，唯独没有玩笑。
吕廷昕的心被吊至高空，酷暑，严冬交替闪过，残忍地折磨着它。
吕廷昕不知道这种痛苦的根源是什么，只是在某个瞬间被方糖眼里从未见过的情绪打败，之后不再复现，可那种感觉她刚才真实体会，这让她害怕。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吕廷昕避开方糖的目光，冷冷说道，随后一手按着胸部，一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
无奈断掉的肋骨戳刺内脏的痛太难忍，吕廷昕刚动了一下就痛苦地跌回去，冷汗直流。
方糖心疼得发疯，但最后的尊严强迫她不要关心。
她和吕廷昕有缘无分已经是既定事实，既然如此，就......不要在做让她为难的事好了。
方糖没再说什么，径自站起来往里跑，匆忙跑过来的救援人员只够将剩余三人拦住。
“都自身难保了还逞什么能！不要命了？！”救援人员口气极差，显然是被这波人自作聪明的行为惹怒。
吕廷昕脑子泛空，任由救援人员将自己按在担架上往出抬，双眼怔愣地看着方糖快速上楼，一次次与死神的镰刀擦肩而过。
四楼的楼梯被剧烈爆炸炸断，方糖上了一半停住，稍作观察后反身往下去了三楼。
那里，爆炸正在倒数。
计数至零时，方糖恍惚地觉得自己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听到了吕廷昕的声音。
她在叫自己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可能就此一去不回的恐惧......
与此同时，袁一琦在烈火与爆炸中失去了方向。
袁一琦在23楼。
她在这里捡到了一枚领花。
不是沈梦瑶每天必穿的制服上的那枚，而是小时候能抚平她噩梦的那枚......
23楼大部分地方已经被烈火吞噬，现在正在朝袁一琦栖身的角落蔓延。
袁一琦压低身体顺着墙根往里走, 尽量避免吸入浓烟。
“嚓......！”裂纹出现在墙壁上时发出的细碎声响能让人轻易崩溃。
袁一琦
没了助听器, 没了对声音的认知, 自然没了对危险的辨识, 她不在乎, 坚定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的路。
也许，转过下一个弯, 她就能找到想要的人。
“咳！”
突然，男人极尽煎熬的咳嗽从斜前方传来。
袁一琦听不见, 依旧往前, 直到嘴角挂着血迹的关益出现在她面前。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对方，看见彼此时同时愣在原地。
片刻后, 袁一琦最先反应过来。
她看见了被关益背在身后，没有反应的沈梦瑶。
“小梦瑶！”袁一琦失声惊叫，当下要跑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关益立刻放下沈梦瑶, 手里的枪对准了她，“不要过来, 否则我杀了她！”
袁一琦定在原地, 慌张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助听器带上，然后两手张开置于头侧, “我不过去，你别冲动！”
袁一琦想不起来助听器是怎么回到自己身上的，似乎是听见爆炸坐起来时，为了克制内心恐惧随手抓住的东西里的一样, 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人……
袁一琦脸上的紧张不加掩饰，即使现在烟雾缭绕，关益也能毫不费力地把眼前的人和袁一琦的身份对应起来。
这个人就是当年差点让自己蹲大牢的人。
确定了袁一琦的身份，关益顶着沈梦瑶眉心的枪立刻转向了袁一琦。
“原来是你。”关益脸上露出嗜血的笑，“今天你自己送上门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袁一琦不认识关益，自然不知道他这话背后的意思，只当他是刘钊的人，受命不让她和沈梦瑶好过。
“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她！”袁一琦问。
“好说。”关益用下巴指指袁一琦身后，“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我保她平安无事。”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不敢不信。”
“......”
袁一琦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梦瑶，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还有呼吸，胸口的起伏规律又平缓。
忽然，袁一琦慌了神，急迫地答应下来，“好！”
关益拧眉，偏过头看了眼躺在自己脚边的沈梦瑶。
火，烧上了她的衣服。
关益下意识后退一步，弯下腰靠近沈梦瑶，在马上要碰到被烧着的衣服时猛地停住，然后快速站直身体，抬脚狠踩那一处。
“你干什么？！”袁一琦心疼地无以复加，恨不得关益马上葬身火海或拉着他一起活活摔死。
关益不理会，自顾踩着沈梦瑶。
等到火被踩灭时，关益抬头看向袁一琦，舒展笑容，“救她啊，没看到？要不要重新来一次？”
“不要！”袁一琦两手伸出，掌心朝向关益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那就跳吧，我等着，下次火再烧上来，我可没这耐心继续替她灭火。”关益不耐烦地说。
“好，好，我跳！”袁一琦一步一步后退，凝固在沈梦瑶身上的目光交织着不舍与不甘。
退到边缘，袁一琦转过身，看着从前方延伸过来的塔吊起重臂。
一旦走上起重臂，她就成了砧板上的鱼，任由关益宰割。
可如果直接跳下去......外侧的脚手架和钢筋会将她扎成筛子。
“快点，我没工夫陪你在这里等死。”关益催促。
话落，袁一琦快速朝前跨步。
袁一琦没跳，而是在没有任袁保护措施的情况下，踏上了离地面几十层楼的塔吊起重臂。
没了遮挡，高空的风吹得袁一琦摇摇晃晃，每走一步都看得人提心吊胆。
看到袁一琦的动作，关益第一反应是找死，刚放下的枪立刻抬起来对准了她。
可没过几秒，关益渐渐对袁一琦孤立无援的模样来了兴致。
慢慢折磨人，远比痛快的死更好玩。
关益看了眼沈梦瑶，确定火一时半会烧不过来时，索性提着枪走到边缘，靠在墙壁上欣赏袁一琦的‘垂死挣扎’。
“还不打算跳？”袁一琦走出五六米时，关益轻描淡写地威胁，“你多犹豫一秒，她的危险就多一分。”
袁一琦不为所动，站在风里，适应它，顺从它，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前移动。
关益越看越激动，凭想象完整地脑补出袁一琦摔下之后的惨状，这让他兴奋地难以自持。
他等不及听袁一琦恐惧的尖叫了。
关益第三次将枪口对准袁一琦，笑容狰狞，“看你这么怕，我只好勉为其难送你一程了。”
不等袁一琦反应，关益快速扣下了扳机。
“砰！”
“啊！”
一声枪响，一声惨叫同时出现。
叫的不是袁一琦，是从高空坠落，被遗留在脚手架上的钢筋穿胸而过的关益，他为了躲避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沈梦瑶，失足掉了下去。
沈梦瑶的突然出现让关益那枪成功打空，可即使这样，袁一琦还是因为不能躲避失去了平衡。
袁一琦此刻正两手抓着起重臂，身体悬空。
“小梦瑶！”袁一琦不想哭，可眼泪忍不住，“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沈梦瑶心惊肉跳地望着被袁一琦被风吹向一边的身体，浑身发冷，“一琦，你别动，我过来救你！”
“不要过来！”袁一琦断然拒绝。
对沈梦瑶，她才刚刚失而复得，怎么能再次让她陷入危险。
沈梦瑶明白袁一琦的心情，可将心比心，她又怎么能对
身处险境的袁一琦坐视不理？
沈梦瑶毫不迟疑地上了起重臂，脚下晃得厉害。
为了不给袁一琦增加负担，沈梦瑶必须格外小心的往前移动，尽量减小晃动。
“小梦瑶，你退回去，快退回去啊！”袁一琦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也许等不到沈梦瑶过来，她就会摔下去。
沈梦瑶不听，反过来笑着安慰袁一琦，“哭什么，我来了。这次，我绝对不会再丢下你，再等我一会儿就好。”
“小梦瑶......”这种时候，袁一琦宁愿被丢下。
手因为出汗开始打滑，袁一琦尝试着抓紧一点，却不料适得其反，身体的轻微晃动让她的情况更加危急。
沈梦瑶看到了，笑容渐渐凝固。
还有不到三米。
如果只是一个人，她很快就能过去，可袁一琦在，她的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就可能让袁一琦掉下去......
“小梦瑶，我抓不住了。”袁一琦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沈梦瑶不敢哭，更笑不出来，只能用没有任袁技术含量的话继续哄她，“再坚持一下，我已经到了，听话。”
袁一琦动不了，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眼泪止不住。
袁一琦不断眨眼，依然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沈梦瑶，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和沈梦瑶逐渐清晰的喘息。
对，有沈梦瑶在，她就还能坚持。
不怕。
没有意外。
沈梦瑶在袁一琦马上要脱手的瞬间抓住了她，一点一点将她拉上来，拉进怀里，抱紧。
“小梦瑶！”被抱住的刹那，袁一琦放声大哭，不断叫着沈梦瑶的名字。
沈梦瑶不厌其烦地回应，除了一个‘在’，别无其他。
此刻，再多言语也抵不过怀里这个小姑娘真真实实的哭声。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袁一琦和沈梦瑶被安全救了下来。
据说，她们下来后不久，16楼以上全部塌了。
如果不是关益逼袁一琦从23楼跳下去，不是袁一琦为了争取时间想自救办法走到了起重臂中央，不是沈梦瑶为了救她义无反顾地跟上去，那她们都会在楼塌之时，在那里永远长眠。
世事，由天，却也拧不过人为。
—————
沈梦瑶和袁一琦下来后，立刻有人将她们带去警局做笔录。
做完笔录，周正作为担保人将沈梦瑶和袁一琦从警局保释出来，送两人去了医院陪吕廷昕。
吕廷昕伤得重，沈梦瑶和袁一琦去的时候手术还没结束，两人虽然累，但放心不下，索性坐在手术室外，肩靠着肩，头抵着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小梦瑶，被压在废墟里不能动的时候，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很害怕。”袁一琦闭着眼睛，不敢告诉沈梦瑶自己有过想随她一起去的想法。
沈梦瑶将袁一琦的手放入掌心，拇指来回摩挲着她的手背，“现在还怕吗？”
“不怕。”袁一琦摇头，“你在，不怕。”
沈梦瑶，“嗯，以后都不用怕。关益死了，刘钊也必定要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以后不会再有人逼我们做不想做的事。”
“真的吗？”袁一琦坐起来，仰着头，乌亮的眼睛里有期盼和不确定。
她的胆大都用在了过去几年没有沈梦瑶的日子里，现在的她‘胆小如鼠’，任袁一点风吹草动都经受不了。
沈梦瑶低头，与袁一琦额头贴着额头，“真的。”
袁一琦睁着眼睛，过分靠近的距离让她看不真切沈梦瑶眼睛里的情绪，可她感受到了温度。
来自沈梦瑶，让袁一琦日日思念的温度。
“小梦瑶，想亲你。”袁一琦看着沈梦瑶的眼睛说。
小孩子撒娇似的，软软绵绵的，还有一点羞涩。
沈梦瑶离开一点，与袁一琦四目相对。
“可以吗？”袁一琦急切地问，积压在她心里的紧张不安需要用这样的方式进行释放。
沈梦瑶弯弯眼睛，笑了，“不巧，我也想。”
窗外，明月动人。
灯下，人惹明月。
那些历经风雨之后仍能完好的感情，终于等到了新的‘开始’。
“小梦瑶，那个关益为什么没杀你？”短暂的亲昵过后，袁一琦靠在沈梦瑶怀里，轻轻说话。
做笔录的时候，袁一琦和沈梦瑶是分开的，她只能从警察口中会知道一部分事实，断续的拼接起来还是无法还原当时的情况。
沈梦瑶捏着袁一琦耳边的头边玩，听到她的话顿了下，随即回答，“我有个小病人叫蒋寻，他，哎......”
沈梦瑶低声叹气，“他是关益的儿子。”
“什么？！”袁一琦惊讶地做起来，脑袋磕在沈梦瑶下巴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一琦！”沈梦瑶一手揉着袁一琦的脑袋，一手揉着自己下巴，假装严肃地教训人，“你怎么老一惊一乍的？”
袁一琦可怜巴巴地揪着沈梦瑶胸前的扣子求饶，“对不起嘛，下次......”
“没有下次。”
“哦，好吧。”袁一琦知错就改，完了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她不杀你，甚至一路把你从顶楼背下来是为了还你给他儿子治病的恩情？”
“不知道。”沈梦瑶摇头，“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关益手里。”
沈梦瑶没有危言耸听，关益手里那根钢筋打下来的时候，她真的想到了死，可就在生死交界的刹那，关益忽然改变方向，将它打在了孙大姐身上，
孙大姐当场晕了过去。
沈梦瑶诧异于关益的反应，但没有精力思考个中原委。
后来，关益一言不发地将她绑起来扔到下一层，临走，还将她打晕，抢了她的外套和挂在脖子里的子弹。
不久，爆炸发生，火势快速蔓延下来。
关益以为沈梦瑶还昏迷着，想都没想，找到她就背起来往下逃。
途中，关益接到了蒋寻的电话。
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秒，但沈梦瑶还是从中听出了端倪，并以此推断出关益种种异常行为的缘由。
除了这个发现，沈梦瑶对昏迷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包括吕廷昕什么时候来的，和关益之间发生了什么，后来为什么会发生爆炸，吕廷昕他们为什么会一起从楼上摔下来等等。
这些，恐怕只有等吕廷昕醒来才会有答案。
“那你什么时候醒的？”袁一琦问，“是潜意识里感觉到关益要对我开枪，所以强迫自己醒来的？”
沈梦瑶稍稍扬起头，用下巴蹭了蹭袁一琦发顶，“不是，早一点。”
“多早？”
“你们遇到之前就有点意识了，听到你那个毫不犹豫地‘好’时努力想醒来，看到你走上起重臂之后......不得不醒来。”沈梦瑶抱紧袁一琦，没办法继续回忆当时的画面，“一琦，你知不知道，从那里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袁一琦窝在沈梦瑶怀里，贪心地闻着她身上能让人安心的味道，“知道啊，所以我没有马上跳，而是慢慢走上去，抓住任袁一点可能找自救的办法。”
“你啊......”沈梦瑶心疼，“真当自己有超能力？你走上那条路等于把最后的主动权交给了关益，想办法？你告诉我，你想出了什么办法？”
“哈，这个。”袁一琦咬着沈梦瑶的领子打哈哈，“这不是还有你吗，最后关头那一推，一拉，坏蛋死了，我活了，简直完美。”
“不要贫嘴。”沈梦瑶侧侧脖子，不让袁一琦乱咬，“这种事没有第二次，记住了？”
袁一琦乖乖点头，然后认真地反问，“如果下次还有人拿你危险我，我应该怎么做？你也说了，我没有超能力，一旦受人威胁就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沈梦瑶紧了紧抱着袁一琦的力道，一开口，语速格外缓慢，“你走，想尽一切办法走。”
“你呢？”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活着见到你。”
袁一琦沉默。
危险面前，她们之间谁都舍不得放弃谁，同样，谁都舍不得留下谁。
这是个矛盾命题，无解。
“一琦，不论处境有多难，都不要想着和我一起死，更不要拿你的命换我，反过来，成立。”
“这不公平。”
“这很公平。”
沈梦瑶身体后倾，靠着椅背，扶着袁一琦的肩膀让她退出来一点，然后看着她水光点点的眼睛说：“我只能走在你前面。”
袁一琦哭丧着脸，鼻音浓重，“为什么？因为你老吗？”
“你......！”沈梦瑶哭笑不得，“你怎么越来越会煞风景了？”
“那你说为什么嘛！”
沈梦瑶无奈地摇摇头，笑容深了又淡，“因为啊，下辈子，我还是想比你大一点，看得东西多一点，这样，在遇见你的时候，我的经历，经济才能够支撑你无忧无虑的生活。”
袁一琦呆住，这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的理由。
沈梦瑶捏捏袁一琦泛红的鼻子，笑容渐渐回归，扩散，然后融化在倒影着袁一琦的瞳孔深处。
“一琦，我做梦都想回到以前，一直把你带在身边，慢慢养大，慢慢喜欢，慢慢变老，慢慢回忆往事，慢慢等下一次相遇。我想的很多，但能实现的似乎很少。”
“你说，这仅有的后半程会梦想成真吗？”
袁一琦吸吸鼻子，点点头，在‘手术中’三个字暗下去的时候轻声开口，“会啊。”
不是下辈子的未知会梦想成真，而是此生可及的一起终老绝不会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