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
如银针落地般,寂静永恒的高天御座间响起了少女的声音,微弱的声音似哀求般呼喊着模糊不清的咒语与敕令。
咒语与敕令的对象从御座上的一个身影转向又一个身影,一道道、一声声、一遍遍。
但这些被敕令指向的身影无一做出反应,不管它们的意愿如何,都改变不了少女的力量太过微弱,不足以成为连接高天御座与现世桥梁的事实。
少女仍在呼喊,不断改变着咒敕的对象,声音变得嘶哑,依然没有停止,似乎抱着只要穷举了此间御座上的存在,就总会得到回应的期盼。
少女的声音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因向高天反复的呼唤,她的咳嗽声竟投射进了此间领域,破坏了维持千年的肃穆。
最终在御座之间,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声叹息。
阴暗的石窟中,唯有些许烛火光亮。
冰寒刺骨,孤独无助,那不是一种确切的实在的痛楚,而是某种发自精神,遍布全身的诡异不适。
似有一支冰冷滑腻的手从身体内部抚摸后背的强烈不适,而此刻这种感觉遍布顾昱阙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在顾昱阙的注视下,顾祈将染血的指尖点向了他的眉心,随即只感觉眉心传来一阵暖意,顾祈似乎在他眉心处不断写画着些什么。
然而冰冷不适的痛苦愈发强烈,眉心处的那一点点温热如风前残烛般于事无补。如此强烈的精神苦痛,以至于求死的欲望压过了求生的本能。
顾昱阙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冲动,那是一种想要扭断自己的脖子,想要磕碎自己的脑袋,想要将手指插入眼中,搅碎大脑的冲动。
可他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顾祈在他眉心写画的咒纹给他一丝温暖的同时也阻断了他对自己身体的自由控制。
完成了一切的顾祈以正常但对于她来说却是匪夷所思的方式站了起来。
匪夷所思的地方在于,顾祈的左膝与右肩以下已是空空如也,可她却以与常人无异的方式站了起来。
顾祈望着因痛苦而抽搐痉挛大口喘息的顾昱阙,空洞的眼中无悲无喜,没有怜悯亦无自责,用着嘶哑的声音说道:“别无他法,本座能将此等邪祟与其所害数千亡魂封入你体内已是侥幸,这姑娘还太稚嫩,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
“听好了,经此一遭,这姑娘已是灯枯油尽,而你,”顾祈深邃无情的眼睛与顾昱阙双目相对,“结成为肉身封印,阴邪浸染,阳寿折半,约莫40年。往后岁月不管以何种方式,你必须活够这四十年,不得死于任何伤病与意外,任何一点死前的怨念都能被封印的那邪祟所利用,这数千亡魂也将无法超度,数千份的怨念将重新化作这邪祟的力量。唯有没有怨念的平静辞世,才能彻底消杀这邪祟,并超度这数千的亡魂。”
“最后再让这姑娘,交代下想说的话吧。”顾祈闭上眼,喃喃道。
似乎发生一种难以感受的变化了,在这小小石窟之中,顾昱阙只觉得仿佛凝固的空气又开始了流动。
接着只见顾祈撕裂开却久久没有流出血液的左膝与右肩,兀然喷洒出大量血液,而顾祈的脸色急转之下,迅速变成金箔纸一般蜡黄进而变得苍白,整个人在顾昱阙惊骇的目光下摔在了他的身上。
“昱,请不要忘了你的祈儿姐,”顾祈用仅剩的左手,努力伸向顾昱阙的脸庞,渐渐失焦的双目不再空洞,柔情与内疚交织,流出两行清泪划过脸颊,“也请不要怨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