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万华镜 #8｜神秘地学神秘学（入坑篇）

大约在2000年孟夏的一个周末，我离开少年宫时手里拿着一份宣传单张，上面有一个角落印着十二星座的性格和运势。多年后回忆起来心有疑惑：少年宫怎么会把“封建迷信”的东西印在自家宣传单张上？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星座占卜。我还清楚记得，上面把白羊座翻译为“牡羊座”，把摩羯座翻译为“山羊座”。不过当时我并没有特别在意，随手将宣传单张丢到一边，十二星座什么的也就抛在脑后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星座占卜迅速地在年轻人中成长为一种流行文化，几乎每一位同龄人都或多或少地被十二星座吸引。到我上初二的时候（2006年），星座占卜在同学中流行到了这种地步：班上有位同学每天都会买来一份新快报——当时新快报的娱乐版有一个十二星座运势专栏——课间，男生女生们就围着这份报纸或者互相传阅，看今日运势。自然，星座占卜也成了朋友间的重要谈资，甚至不仅是作为线上线下讨论的话题，而是作为聊天的语言被使用的。星座占卜的吸引力也是后来我学习天文学的契机之一，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占星学的星座和天文学的星座是同一个东西。

高中之后，随着知识水平的提高，我不再满足于报刊杂志和网络上关于十二星座的笼统说法，开始寻找更加专业、更有说服力的著作，想要一探究竟。我了解到，流行于现当代的占星学创立于19世纪后半叶，是一门神秘学（如同生物学是一门自然科学）。所谓神秘学，顾名思义，既可以说是以神秘事物和神秘性质为“研究”对象的学科，也可以说是需要我们“神秘地学”的东西。或许各位读者是第一次听说“神秘学”这个名字，但其实神秘学早已渗透到了流行文化的各个角落。在神秘学的大家族中，除了大名鼎鼎的星座占卜之外，我们熟悉的还有塔罗牌、笔仙、碟仙、符谶、手相、电脑算命等各色求神问卜的仪式或手段，与修身养性结合到一起的冥想、瑜伽、清明梦甚至奇妙的星体投射，作为传统文化的八卦、风水、姓名学，以及多见于专业领域的天使学、恶魔学，还有常见于动漫、小说、游戏、电影等艺术作品的魔法学、通灵术、炼金术、卢恩符文，或者更具宗教色彩的诺斯替主义（灵智派）、卡巴拉等等。对于从小接受科学教育的我来说，每一门神秘学都非常新鲜，让我充满了好奇。

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巴纳姆效应。巴纳姆效应指的是人们容易接受关于自己的含糊、笼统的描述，这为“星座占卜的说法为什么那么准”的问题提供了一种回答，同时也提示着神秘学的旨要并不像自然科学那样是“揭示真实世界的客观规律”（姑且这么说），不在于求真，而在于其他方面。这使得我们头脑中的自然科学信念和神秘学信念可以和谐共处——事实上，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头脑中的一切信念都在以类似的方式共处。就像我在小说里写的，“表征让我们过上有意义的生活”，而神秘学用大量的表征填充了我们的流行文化，在这个意义上，神秘学确实让我们的生活增色不少的，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