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前奏2
“指挥官，第一驱逐舰队已对目标完成合围，按指示我们破坏了它们的动力舱段和甲板火力，现在已经没有威胁了。”
Z23一板一眼的报告声从通讯器中传出，哈迪斯看了看悬在面前的电子海图：二十二公里，那三艘倒霉催的塞壬驱逐舰距离阿金库尔号有二十二公里。奥德修斯基地第一驱逐舰队的三名英勇的成员以五公里为半径围绕目标，炮管与鱼雷环伺，时刻准备给她们那苟延残喘的猎物补上最后一击。真不错。
哈迪斯调出航海日志，点击自动记录，随后按下通讯器接通——要杀还是要剐，姑娘们还在等着下一步的命令呢。
“第一驱逐舰队的各位注意，请在能够对目标保持足够控制的距离内尽量远离，阿金库尔号将要进行主炮齐射。重复，阿金库尔号将进行……”
“收到命令，将远离目标至七千米。”Z23皱着眉头回复。在确认凌波和Z46也收到了完整命令并正在执行后，她轻倾躯体，挂载着庞大金属结构群的舰装装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以与笨重外表完全不符的轻灵在脚下凝胶般的海面上划出一道旋回半圆。增压涡轮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前倾压低姿态的Z23如离弦之箭般破碎波涛，扬长而去。
东北方隐没在夜空中的天际线上陡然爆发出一串密集的光点，在一片黑暗中分外亮眼。14——十四门沿中轴线分布的381毫米口径主炮在承载着它们的加强舰体上齐声咆哮，宣泄着人类海军史上数一数二的侧舷齐射火力，这等爆发所带来的后坐力在设计之初甚至被断言将摧毁战舰自身。而现在，那片正以音速穿越夜空和云层的沉重弹群的目标，却只是三艘已经被完全缴械的“卒”级。
“这是搞什么……”
如果说这条横穿整个南方半球、几乎是沿南纬50°而设的西风航线是——管它是不是正在没落——人类世界经济系统的大动脉之一，那么这些固定分布于距岸五十海里、十分奢侈地安装了七弦琴系统和联网通讯设备的大型浮游监控基站链则足够被称之为这条大动脉的血管壁。
哈迪斯看着显示在主界面上的两座监控基站——它们原本辉煌庄严的样貌，还有现在隔着屏幕都能传出一股热腾腾焦糊味的惨烈现状，深感事态恰似胯下烈马，正处心积虑要把背上的几百万人摔下地来再狠狠踩上几脚。很不幸，奥德修斯基地的各位也是众多死死抓住马鬃的倒霉蛋之一，因此对之前仅有区区九小时的回港整备也就不再有抱怨和争议可言。
“首轮命中六发，所有敌舰严重受损，正在快速下沉。”“巡逻任务完成，路线周边均无更多塞壬舰队出没迹象。”
第一、第二驱逐舰队的领舰Z23和拉菲平声汇报进展，她们正带队前往遭到摧毁的监控基站原址处汇合，阿金库尔号也在那里等着她们接受下一步行动的命令。
诚如所言，两座监控基站的被摧毁相当于割破了这条动脉的血管壁，意味着严重的防卫缺口已经出现，而后方的航线将不再安全。三级灾难危害警告在刚刚的一小时内传遍了整个南回归线圈，西风航线的悉尼——圣安东尼奥段紧急封锁，所有在途船只都在一纸命令下就近靠港避难。阿金库尔号的一轮炮响就像是莱克星顿的枪声，让气氛中的紧张气息陡然达到了顶峰
但奥德修斯的舰灵和司令知道这还不够。仅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这在大洋洲之南酝酿而出的塞壬舰群至少达到了四的灾难等级，那些挤在港口泊位里的大小船只应该做的不是待在原地等着灾难预警撤销，而是立刻扔掉所有多余货物配合港口方政府向北方疏散当地民众。但就因为那一封标记机密的死命令，他们对于这样的现状也只能耸耸肩，道声“抱歉，恕报不周”了。
哈迪斯站在操纵台前，夜色穿过舰桥三面全开放透光的墙壁，笼罩了整个指挥大厅；固定式主显示屏和动式全息投影上，信息条目与文件张在黑暗中滚动如光河。阿金库尔号所在的监控死区距布拉夫港仅一百海里有余（约两百公里），奥德修斯基地安装有强大的信号收发设备，足够在这种距离下以极小的延迟传输视频和图片信号，阿金库尔号也就能够在基地的支持下追踪周边地区的实时动态。
至少现在，他很欣慰地看到，墨菲和伊万诺夫的行动已经初见成效：作为城市骄傲的南方理工大学一夜之间被漫天飞的小道消息砸了个晕头转向。三天前发布的二级灾害预警已经让紧张的情绪开始闷烧和蔓延；而现在，一组拍摄技巧与取景角度均无可挑剔的奥德修斯基地远景照则恰如一枚射入身体内的子弹或是掉进草垛里的火星，即使是最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情况有异——奥德修斯基地的动员力度远超二级灾害的应对程度，甚至超过了三级灾害该有的水平！在少数祸害暗地里的刻意煽动下，“政府虚报灾害等级，为求稳定欺上瞒下”的舆论迅速成型，将闷烧转为明火；而现在，官方途径发布的三级灾害预警则彻底冲垮了几天来区政府竭力维持的井然秩序。校方和学生正牵头施压，要求全面开放公共避难设施并安排弱势人群疏散，且已经有民众自发向北方转移，虽然情况确实略显混乱，但……有效。
高校学生是社会损失不起的宝贵资源，且对局势有着足够的敏感性，并拥有充足的行动力来改变局势。哈迪斯着一刀确实扎准了地方，这样算是他的一点点经验之谈。
算是托墨菲的福，奥德修斯基地背后的顾虑和隐患被压到了最小。现在，哈迪斯可以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威胁上了。
“晚好啊，头儿！”舱门自动开启，一阵湿哒哒的脚步声大步流星地踏了进来，同一时刻响起的还有华盛顿大大咧咧的嗓门，“把你干净漂亮的地板弄湿啦，别介意！”
“没关系，我看到外面刮起风来了。”哈迪斯转过身来，微笑着朝华盛顿抬抬手算是打了招呼，“反正拖地的也不是我。”
“谢谢，你真好。”
“倒是麻烦你大半夜还要往这儿跑了。”哈迪斯拿起一听罐装咖啡递给姑娘，“基地里怎么样，没出什么问题吧？”
“有问题早联络你了。”华盛顿也是毫不客气地一把接过咖啡，哧一声拽开拉环，“反正我在基地里也是一直待命准备……呀，还是温过的，真有心，谢谢啦。不过我还是喜欢碳酸饮料就是了。”
“下次会注意的，现在来说正事。”
华盛顿单手掐腰咕嘟咕嘟地灌着热咖啡，眼睛却立刻瞪了起来。
哈迪斯点点头：“我就直接说了。如果我没了解错的话，华盛顿你从54年就一直活跃在……哦，鉴于那时候三大防线还连雏形都没有所以姑且叫北美战线吧，所在部队则至少有两位数成功抵抗塞壬大规模入侵的战绩记录。而且，全部三次的对太平洋及北大西洋镜面海域反攻作战都有你在舰队里担任要职。”
“是啊，本小姐对自己的军功章还是很有自信的，南达科他就比不过我啦。”华盛顿十分坦然地点头回应道，不过这番话似乎触动了某些回忆，她又短暂地皱了皱眉头，“虽然第一次反攻因为情报和经验不足打得简直嘛也不是……啧，头儿你别是专门喊我来喝牛逼的哈。”
哈迪斯一怔：“什么喝牛逼？”
“你吹我喝呗。”华盛顿随便摆了摆手。
“实际上我是考虑到了你的经验。”哈迪斯面不改色地接道，“虽说奥德修斯这里压根没有新兵，但她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作为一线作战员和基层军官在战斗，在高层任职且能够直接参与战略层面指挥调度的，只有你和南达科他。而就像你说的，南达科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和战绩并不如你。所以现在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在指挥者高度的看法。”
“你导师教得不错，知道认路的时候要找队伍里的老马。”华盛顿放下空罐，抱着膀子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头儿你别介意哈，这么说是夸你呢。但是吧，嘶……你当真要听？”
哈迪斯笑眯眯地盯着姑娘：没人能在塔将军面前卖关子。
“成成成，你这人真没意思。”华盛顿被瞪得连连摆手，很快败下阵来，“谁叫我还挂着个副司令的职位呢。听好了，你问我的看法那就是……”
她一摊手：“本小姐也拿不准。”
哈迪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哎你这是啥意思啊，”一直偷瞄哈迪斯表情的华盛顿嚷嚷起来，很难相信刚才的回答没有恶作剧的成分，“给点反应行不行……呃，”
她突然脸色一变，看向哈迪斯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
“你也看出来了，是吗？”
哈迪斯一言不发，只是绕过华盛顿，走到了后方的海图桌边。华盛顿也收起脸上多余的神情，跟到桌边和哈迪斯一起铺开一张海图。哈迪斯从笔筒里抽出红蓝铅笔，几下标注好了这几天来奥德修斯舰队和塞壬的行进路线及交战地点，随后他以标点为心，用手指椭圆一圈，把三分之一的南太平洋囊括在内：“这是受到严重威胁的地区，在我看来完全可以称为准战区了。”
“嗯，而且至少六成地方很快要化身战场。”华盛顿也不禁同意道。
“塞壬的舰队……”哈迪斯又抽出一只普通铅笔，一边完善着图上信息，一边陈述着，“大致可分两类：一是完全的散兵，特点是无统一指挥也没有特定行动目标，且不会自发聚集形成大规模舰群，单兵和团队战斗力都十分低下，是相当好对付的喽啰。”
“反正我是不明白它们为啥一直这样浪费兵力。”华盛顿插上一嘴。
“另一类则正好相反。”哈迪斯把铅笔投进笔筒，直起腰来，“有一至多层的牢靠指挥结构，行动目标十分专一，有明确的战略和战术规划，能够灵敏地把控战场局势并积极应对；在遭遇大量减员后还会就近抽调补充损失的战斗力，无论是单兵战斗力还是团队协助能力都不容小觑。是各海军大国和ICN的主力舰队最头痛的敌人。”
“就是这帮货色害得我们每年演习来演习去的，还好本小姐跳槽了。”华盛顿不屑地哼了一声，眉眼间却全是凝重的神色。
“但是我们这次遭遇的这只舰队……”哈迪斯敲了敲桌面，娓娓道来，“从形成规模来看远远超过了游荡部队的水平，且没有立刻向着北方发起直接进攻。从这点来看符合第二类的特征。”
华盛顿“咻”地吹了个口哨：“大麻烦躲没影喽，没准儿正忙活着下崽呢。”
“我们这几天来的一切威胁预估和应对措施都是在这一前提下制订的，但……这次攻击让我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华盛顿双手抱在胸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眼神中意思明确：“说下去”。
“不管是奥克兰岛附近发现的那支航母编队，还是刚才这只三编驱逐舰队，行动中都有极强的目的性，很难相信在背后没有明确的指挥。然而，一旦把这两只舰队的行动结合来看，却会表现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被当中抽掉一块的多米诺骨牌。”华盛顿面色凝重，小声嘀咕道。
“是的。明知道攻击意图已经被发现，甚至连渗透部队都被歼灭，如果指挥者足够明智的话，现在我们面前就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么一堆残骸。”
哈迪斯转过半个身位，看向西南方海域那月光稀松的天际线。一点异样的红色火光就在那里微弱地闪烁着，似乎很快就将熄灭。那三艘卒级遭到了毫不留情而彻底的摧毁，其断裂破碎的主结构经历了一次以百吨秒为单位的迅速进水，即将完全沉入水下。
“还记得它们在奥克兰岛做过的事吗？”
“记得，它们在不摧毁监控站的前提下给整座岛屿套了个通讯阻断的罩子——尽管压根没卵用。”华盛顿的脸色在思索和决断中不断变幻，最终挂回了平日里那股张扬的自信劲，“虽然这次不知道算不算故技重施，但它们肯定是想要在不被发现的条件下打开西风航线的监控缺口。哈，好像完全没料到我们会增强监控力度似的，怎么可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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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临时补设定是这样的啦）
（要是哪里写的不合理……我暂时也没啥办法。明知有问题但改不动，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