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春时花庆宴丨22:00丨黑玫瑰】叛与背德与黑玫瑰

2023-03-14 22:00 作者:某冥的杂物所  | 我要投稿

创作人:芒果西米炖鸽子

全文1.3万字。

阅读食用指南:

Ⅰ艾尔海森&丽莎·敏兹CP向,

HaveCar. Come in , please;

Ⅱ西幻世界观;

Ⅲ涉及:人外/地下情/

 

 

 

 

  

  

  日暮时分,天边火烧云红如血染。本应充斥盎然生机的茂密森林此刻尸横遍野,孤鹜盘旋领空长久哀鸣。年幼的孩童在枝杈中狂奔,尽管荆棘划破脸颊碎石磨破膝盖,他气喘吁吁却一刻也不敢停下。

  身后传来纷乱嘈杂的咒骂声,一大支骑兵部队正在对艾尔海森紧追不舍。他灰白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本应该是耳朵的部位空空如也,只见一对立在头顶不同于寻常人类的毛绒绒兽耳。

  恐惧与求生欲驱使他不断奔跑,根本无暇顾及擦伤带来的刺痛和疲惫。尽管艾尔海森的确是同辈中相当出类拔萃的孩子,可敌众我寡前提下的唯一出路便是逃跑。

  他绕过七弯八绕的灌木丛和窄道,想利用地形优势甩开追兵。但终究不敌人数众多,精疲力竭地一步步被逼到陡崖附近。如此陡峭且望不到崖底的坡度,普通人仅仅是看一眼就会心惊肉跳双腿发颤。

  

  崖边杂草丛生,铺满了粗糙的沙砾和碎石,更衬得此情此景愈发悲凉。少年大口喘息着,热汗顺着鬓角流下浸湿薄衫。艾尔海森皱起眉紧盯树丛,敌兵小心翼翼地踩过杂草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但逃不过雪豹灵敏的听觉。

  他缓步后退,脑中飞速思考着如何脱险。晚霞逐渐褪去如火的红,渡上深蓝。风从背后吹来,灌进衣领,艾尔海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同一个姿势维持久了难免有些疲累,他想稍微挪动一下,却不料脚后跟碰巧踩到块滑溜的鹅卵石。

  身体后倾落下悬崖,强烈的失重感将艾尔海森从睡梦中唤醒。他猛然睁眼环顾四周,依然是布局简约的卧室。察觉到刚刚的景象只是个梦,不由得松了口气,手掌撩开额前的深灰碎发,揉按眉心整理思绪。

  又是这个梦,困扰了他将近十年的噩梦。

  

  身型健壮的青年人靠坐在床头,熹微晨光窗帘从缝隙中挤进一小道投射在地毯上。清脆婉转的鸟啼,响亮有力的鸡鸣,无不在提醒着艾尔海森此刻的时间还很早。

  但既然已经清醒,也就没必要再睡回笼觉让脑子重新陷入困倦了。他翻身下床,将床铺整理好后拉开绣有家族徽印暗纹的墨绿窗帘,让清晨的空气与阳光一并进入房间。

  艾尔海森望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努力回想刚刚那场梦境的细节。很可惜,几乎每一次醒来后,记忆都像被焚毁的纸张那样解读不出任何有效信息。哪怕已经反复梦见过这么多个年头,印象还算清晰的线索也不过是坠崖前被追捕逃窜,以及即将坠落前一闪而过的白光。

  似乎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女性声音在他耳畔轻声细语。一方来自年迈老者,语速缓慢慈爱;另一位则听不出具体年龄,有时如少女般活泼,有时却又像淑雅的女士。

 

  老者说的话也更多些。有时是在赞扬艾尔海森的优秀,在他陷入困境时鼓励他继续前进。有时语气又沉重得仿佛在向他交付某个艰巨使命。

  至于那位身份不明的女士,更多时候仅仅是在重复——“Find me”。

  印象里最深是在15岁时的某个雨夜,某次外出执行任务遭遇泥石流不慎滑落山坡。艾尔海森意识模糊之际,又梦到了那个若隐若现朦胧不清的声音,并且他不知为何居然可以开口说话了。

  “你是谁?我该去哪里寻找你?”

  年龄不详的女人罕见地回应了艾尔海森的问题,“沉眠于丰沃土壤,隐蔽于僻静深林。吾之信物将引领汝觅得蔷薇之魔女……”如同哑迷一般的拐弯抹角,在片刻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当艾尔海森想再次发问时,又忽然睁眼醒了过来。肋骨处的疼痛让他神志清醒几分,意识到刚才的对话又是个梦,青年皱起眉只觉得荒谬非常。

 

  思绪转回现实,艾尔海森想起什么,走到卧室角落摸索着打开地板暗格,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木盒。他拿起存放于盒中的吊坠,它在日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看起来就是条很普通的怀表吊坠,按常理说还可以放入一张小小的画像,但打开怀表会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细小零件早已停止运作,假设这么多年没有他的精心养护,估计早就锈烂了。这吊坠在他被义父捡到时就已经挂在艾尔海森脖子上,因此被当成他个人私有物。

  艾尔海森将怀表握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表面精美的蔷薇刻纹。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少爷,成年礼的晚宴现场已经布置妥当了,麻烦您验收。还有就是,夫人邀您和她一同用早餐。并说,不要让她等太久。”

  艾尔海森收起怀表,告诉前来传话的仆从他待会儿就过去。接着动作麻利换好常服,临走时还不忘扣紧暗格。

 

  同一时间的餐桌上,容貌娟丽的女人正翻看着随从递来的信件。她面色平静,举止优雅地用开信刀裁开印有隼型火漆的信封。

  内容没什么值得一提,无非就是家主传话称他晚上会如时参加义子的成年礼。丽莎打了个哈欠,端起热茶啜饮一口。

  “贵安,母亲。”身型高大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后,不知是丽莎看信过于专心还是他脚步声实在轻得仿佛猫科动物。

  艾尔海森问过早安后就在她对面入座,刚坐定就看见一只白如羊脂玉的手捏着信封一角伸了过来。“喏,你父亲的信。”丽莎的手刚放下信件正要缩回,却被他宽大的手掌握住,接着在指背处悄无声息地轻轻吻了下。

  他的唇很柔软,肌肤相碰如蜻蜓点水,让丽莎心中的湖面泛起圈圈涟漪,但不过顷刻又归于平静。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仅仅是个简单的吻手礼,但面前这个青年人似乎刻意从望向她的眼神中泄出了几分灼热而缠绵的情绪。该说他诚实,还是狡猾呢?

 

  丽莎收回手没说什么,艾尔海森也选择保持沉默。他拿起那封递来的信件,一眼就看出养父,也就是弗肯若斯老爷独特的文字加密指示。目标人物是他半月前就已经开始接触调查的旧贵族阶层领头人之一,一个迂腐又怕死的老头。

  艾尔海森叉起蒸得香软还隐约冒着热气的土豆饼送入口中,在心里规划列举各种手法。据他所知,今夜宴席期间不出意外会聚集数量绝不算少的权贵。在宾客如云的室内绕过一众精锐护卫直取目标项上人头,弗肯若斯显然对自己亲手“锻造”的利刃一如既往寄予厚望。

  与此同时,餐桌另一头的女人垂下手搓捏指节,魔力凝聚出一朵小巧蔷薇,不动声色附着到艾尔海森衣服下摆,随后又隐去实体融入布料变为不起眼的暗纹。

  她受限不得离开府邸,但这可不妨碍丽莎借助其他媒介去了解现今形势,权当魔女履行契约期间一点小小的解闷。

  事件伊始具体还得从约莫两年前说起。

 

  这片大陆生活着各种各样奇幻的存在,魔法师、兽人、精灵还有魔女。蒙尔密作为领主制城邦国家,拥有得天独厚的温润气候和大片茂密丛林。城中居民与林中走兽的相处一直还算融洽,互不打扰各自安好。直到约百年前新王登基,下令砍伐森木建造工厂,培养出精锐的武装部队开始远征侵略他国。

  于是吟游诗人口口相传中充斥和煦生机的蒙尔密,在暴君阴影笼罩下逐渐蒙上层浓重不散的灰暗阴霾。

  人类毫无节制的贪婪索取最终惹怒了隐居深林的魔女。她携同森之生灵向蒙尔密发起反攻,筑起荆棘般锋锐带毒的外墙,降下能腐蚀金属盔甲的雨水。

  于是蒙尔密战火四起,兵戎相见持续了将近二十年。君主的样貌同样也随年月增长而变化着——象征衰老的白发几乎爬满他那滑稽可笑的中秃脑瓜,背也比从前矮驼不少。可这依然无法阻止这个半只脚踩进棺材的可悲老头侵占森林的妄想。

  但死神已然紧握镰刀站在佝偻老翁床边,静待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或许是魔女暗中下了恶咒,白发苍苍的野心家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纤弱生命,最终被勾魂使者吹熄,没有捱过隆冬。 

  大概是惩罚老领主贪婪的天谴,奥伊西一世的子嗣纷纷早夭。就连仅存的幼子,也是动用了无数财力和资源才得以顺利降生。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也并不健康,从小就不得不服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剂,以维持这副孱弱的躯壳。

  所幸平安无事长到了成年,否则蒙尔密可迎不来新一任统治者——旧王年轻且才华横溢的幼子。

  更令民众们感到幸运的是——奥伊西二世与他那迂腐固执的父亲不同。他懂得和平的珍贵,性格也温和仁慈得多。刚上任没多久就主动要求前去与林中魔女谈和,领主这番举动着实令百姓难以置信,要知道奥伊西一世可是个以暴戾贪婪出名,不折不扣的暴君。

  总而言之,休战协议得偿所愿顺利签订,蒙尔密被战火肆虐了几十年的土地也终于迎来了安宁。民众们只是赞叹着,崇敬二世的英勇和贤明。

  只有这位领主自己知道,他心里埋藏着一个多年前的秘密——幼时误闯森林,在皎洁月光下偶遇神秘而强大的魔女,与她定下的承诺。

 

  蔷薇魔女当年深知拉锯战的缺陷,长此以往势必会损耗大量魔力与精力,劳心劳神。偶遇领主之子纯属意外,但也正因如此才让她忽然心生一计。

  主城防守森严,正面突破的难度太高。于是选择绕开硬碰硬场合,施以计谋让内部逐步土崩瓦解或许是个不错的想法。

  为此丽莎花了不少精力埋下因的种子,并耐着性子悉心养护十来年,直到结出她想要的果。显而易见魔女成功了。签订和平协议后,这几十年间的抵御抗争也导致她过度劳累,不得不进入休眠期。

  诞生于草木的蔷薇猜测自己再次苏醒时会失去大部分与战争相关的记忆,于是提前将其封存在附加了专属封印的信物中,交予挚友保管——一位雪豹族群中颇有威望的女性领袖,她博学而沉稳,丽莎再放心不过。

  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在她陷入沉睡的近七十年中外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就连醒来的契机都相当有戏剧性——弗肯若斯公爵暗中布置禁忌秘术偶然唤醒了她,作为报偿则需要满足召唤者一个心愿。

  于是从此,公爵府上多了一名不参与任何社交宴席,足不出户的夫人。她只偶尔出现在蒙尔密贵族间茶余饭后的闲谈里,如同鬼魅一般。

 

  “上午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多久留。母亲慢用。”艾尔海森面前的瓷盘很快就只余一点食物残渣,他拿起餐巾擦拭唇角,接着站起身对丽莎说道。

  “嗯哼,忙你的去吧。”女人摆摆手,随后举止优雅地啜饮一口红茶。余光瞥了眼义子的挺拔背影,开始期待今天又会见到什么有趣的事。

  艾尔海森并非是介意与这位“义母”一同用餐,甚至出于某些见不得光的晦暗心思,他反而希望这样的相处能更多些。可惜世事无常,不总能得偿所愿。

  上午要去一趟古兰萨地下市场与线人交接情报,本来按照惯例这不属于艾尔海森负责,但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次特殊情况。何况那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之前执行任务时去过几次,尽管空气的混浊程度还在可忍受范围内,可不代表他喜欢这个氛围。

  蒙尔密的表里做不到完全统一的和谐安宁,只好将耗子赶到阴暗潮湿的下水管道里,试图掩饰背面的腐朽。如果有选择余地,艾尔海森会即刻毫不犹豫走向在种满黑玫瑰的后花园里,与“义母”静静品味下午茶的那条路。

 

  他换上一身简朴的黑色长袍,兜帽遮住了艾尔海森那头在人群中显眼的灰白短发。古兰萨集市的入口设立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小巷里,乍一看无人问津其实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艾尔海森曾想到过这实在有些多此一举,古兰萨作为专门兜售各类奇珍异宝禁忌秘术的大型集市,大概早就在见不得光的情报网里传了个遍。但也可能正因如此,光是通行暗语就足以筛去极大部分外行人。

  最终他停在小巷尽头,面前只有一堵砌了红砖平平无奇的石墙。艾尔海森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陌生气息后,抬起手臂让掌心贴在墙面上,紧接着凑近低声念了几句不知名咒语。

  仿佛惊醒了什么熟睡的亡灵,一张看不出神情的“人脸”凭空出现,并且在艾尔海森脚下显现出复杂得让人眼花缭乱的法阵。

 

  “来吧,看看是哪个臭小子打搅了我的美梦。”有些跳脱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还不等艾尔海森答复“她”又自顾自惊呼:“呀!好一张俊俏的小脸。是我中意的那款呢~”守门灵即刻变了脸色,换上一副甜得腻人的腔调故作妩媚道。艾尔海森沉默不语,从兜里掏出事先备好的珠宝径直抛向墙面。

  “嘿!要不是看在漂亮脸蛋和亮闪闪的份上,我可饶不了你!!”所幸守门灵反应快,在脆弱首饰即将被坚硬石墙砸得粉碎的前一秒,从石墙里伸出手臂稳稳当当接住了。

  “你该庆幸,并非所有来访者都有我这样的耐性忍受你的聒噪。”他终于肯吐出两句话,如往常那般一针见血的尖锐。

  “哼,真是个心急的年轻人。祝你在古兰萨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嘻嘻~”守门灵换回那副讥讽厌恶的口吻,伴随着有些瘆人的咯咯笑声,艾尔海森脚下的传送法阵开始运转。

  不过眨眼功夫,周遭景象就大变了样。空无一人的清冷小巷此刻人满为患,各种各样的声音瞬间钻进艾尔海森的脑子——嘈杂叫卖声,顾客与店家讨价还价,生僻口音的窃窃私语。他皱起眉,默默施了个隔音法术,顿时好上不少。

 

  与此同时,远在府邸的魔女随手在指间幻化出一朵黑玫瑰,轻轻吹了口气后枝叶向外生长缠绕结环,最终呈现成镜面模样。正通过早上附在艾尔海森衣摆的法印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靠在由藤蔓编制而成的摇椅上百无聊赖地晃起魔杖,控制炼金台的药剂熔炼。弗肯若斯那个老头还算大气,许诺下的实验设备应有尽有相当齐全。她也如契约上签订的那般炼制一些禁药,助他谋权篡位。

  丽莎对人类的权利金钱向来不感兴趣,她不清楚自己沉睡了多少年,被误打误撞唤醒后缺失的大部分记忆也无处可寻。

  既来之则安之,与其像只无头苍蝇迷茫地四处奔走,不如先安定下来,另想法子找回记忆。

  来到公爵府已两年有余,唯一能让她提起点兴趣的人只有那位弗肯若斯老爷年轻时收养,如今已长得高大挺拔的俊朗青年——也就是丽莎假面名义上的“义子”

  距离契约到期还有将近三年,她有很多时间去深入了解这个对外界保持礼节疏远,却又时常向自己流露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感的男人。

  

  艾尔海森不知何时戴上了面具,穿过嘈杂喧哗的熙攘人群,最终驻足在一个并不起眼的摊铺前。老板是位看起来面容和蔼的老妪,她头上包着花纹古朴的帕巾,用有些嘶哑还带有口音的腔调缓缓问道:“客人有预订吗?随意看看也行。”

  老妪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开始介绍起兜售的商品。艾尔海森蹲下身,不动声色将印有特殊家徽的木牌递到她面前。

  “唉——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看不清楚。”她叹了口气依旧低着头,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团毛线,手握棒针织起围巾来。

  艾尔海森也不再同老妪打哑迷,随手将木牌精准投掷进她身旁的瓦罐里,换了副更低沉的声线报出暗语:“三月隼,要14号玫瑰。”

  话音刚落,先前对他爱搭不理的摊主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翻转,忙不迭放下手里的物什语气恭维道:“哎呀呀,原来是贵客。老朽有眼无珠,实在抱歉。”她伸出手,只见掌心处赫然睁开一只如猫的眼睛,瞳孔泛着诡异绿光,边说还不住转动,似是在打量面前的男人。

 

  艾尔海森没说什么,甚至毫无惧意直直与那只眼对上视线,看起来早就对此习以为常。接着他站起身足尖点地,老妪看出这是在提醒她动作快些,不敢怠慢,转过身手脚利索地取出早就备好的东西。

  “玫瑰长势不错。”艾尔海森接过不大的包袱,在手里掂量后又掀开一个小角看了眼说道。趁着交接情报的空档,老妪拿出先前被男人随意扔到瓦罐里的木牌,将手臂掩在衣摆下。掌心的猫瞳借用昏暗灯光仔细观察,确认无误后才打开暗格将真正的情报塞了进去。

  “客人好眼光。只可惜这个时节也少不了闻着味儿就来了的臭虫,光是驱赶清扫就费了我老婆子好大功夫。”老妪双手捧着木牌神情恭敬地交还给艾尔海森。

  他收回后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帽檐拉得更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背影逐渐融入拥挤人流。裹着头巾的老妇人重新拾起棒针和毛线继续她的编织活,余光瞥了眼躲在角落里偷听谈话的“小尾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身着黑衣的几人见艾尔海森离开,过了一会儿才佯装有事提起步子跟上。

 

  午后花园里的阳光温暖和煦,假若结束炼药后无事可做,丽莎常会独自一人待在被玫瑰丛簇拥的凉亭里看书,或品尝下午茶糕点。

  她倚靠着阴凉处的藤椅小憩,腿上还盖了一张薄毯。身旁矮桌上摆着本封面精美的诗歌集,壶里的花茶放了许久不免有些发凉。忽然不知从哪飞来只蝴蝶,扑着翅膀缓缓落在魔女鼻尖,轻微的痒意足以将她唤醒。

  “嘁——”丽莎轻轻打了个喷嚏,但蝴蝶反常地没有被惊走,只是扑棱几下翅膀悬在半空绕着她转圈。“真是个淘气的小家伙。天气这么好,想睡一觉难道很奇怪吗?”魔女半掩面打起呵欠,伸出指节示意它可以停在这里。

  她随手梳理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想起刚才居然久违地梦见了艾尔海森,应该是刚来到公爵府那时候的事。也是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花园里的玫瑰还远不及此时这般馥郁繁茂。

  

  “要来一杯吗?”丽莎还记得她是举起茶杯笑吟吟地邀请艾尔海森入座。尽管他并非专程来寻她,但仍然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彼时十七岁的艾尔海森已经脱去了青春期的稚气,可眉宇间依旧散发着股青涩味道——让丽莎一贯的坏心思发作,不免想逗弄几番。他刚从学府回来不久,身上还穿着那套相当突显学生气质的制服。

  “嗯…让我猜猜,艾尔海森·弗肯若斯?”丽莎说着将一块小巧的糕点送入口中,玫瑰香气顿时溢满味蕾。“或许已经有所耳闻,但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你父亲续弦的新夫人。你可以偷偷叫我丽莎哦,呵呵。”她捧起半边脸颊,饶有兴致看面前这个青年脸上的淡然神情和逐渐发红的耳廓。

  在他陷入沉默怔愣不语的片刻里,下意识接受了丽莎递到自己嘴边的玫瑰饼。直到回过神,艾尔海森微微皱眉像是难以置信似的,飞快嚼了几口软糯香甜的糕点又囫囵吞下。

  “贵安…母亲。”他迟疑着念出这个称呼,尽管面前的女人看起来不过大了他十几岁。随后青年深吸一口气,举杯将茶水饮尽,站起身向她微微鞠躬。“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祝您…继续享用下午茶。”

  “哎呀,跑的这么快,是我吓到他了吗?”留在原地的丽莎搅了搅水中漂浮的花瓣,眯起那双绿如碧翠的眼眸,看着艾尔海森着急离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花丛中。

 

  啧,糟糕的记忆。艾尔海森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与那位“义母”的初遇,眉心都拧紧几分。他刚解决掉尾随了自己一路的“老鼠”,正准备启程返回。

  当佯装被打晕了的几人自以为演技精湛,摸着口袋里在打斗过程中顺走的包袱,在心里暗自窃喜时。不会想到其实这也在艾尔海森的计划之中,而他也顺势在跟踪团伙身上安装了定位装置,反客为主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主使这种事平时也没少做。

  他拍了拍身上的沾到的灰尘,刚拐出巷角就看见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在叫卖着什么,还从空气中闻出一股熟悉的同族气息。

  “这个数,不讲价。”满脸横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店家向讨价还价的顾客比了个手势,“我这可是稀奇货,而且客人你看,皮相这么好的各位又见过几回?”半人高的铁笼里盖着块遮住了大半视野的黑布,但从露出的一角就足以看清楚大概。

  性别估不出,年龄目测不超过十岁。偶然闯进了陷阱?还是与族人失散后被抓住?这些都不得而知,但艾尔海森可以嗅出这孩子正散发着焦虑不安的气息。

 

  “这只我要了。”他打断了谈话,径直扔出一袋沉甸甸的货币。老板早就讲价讲的有些不耐烦了,见半路忽然杀出一个出手如此阔绰的客人,拿出钱袋里的金币在牙齿上咬了口,确认货真价实后喜出望外连忙答应。

  艾尔海森忽略一旁咬牙切齿的眼神,蹲下身掀起黑布将笼内的情况一览无余。“就这一只是吗?”是个女孩儿,看上去还不懂收起耳朵。他快速扫了眼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孩子,试探性散出信息素以作安抚。

  接收到同族气息的女孩儿颤抖着耳朵,缓缓抬起耷拉的脑袋,用余光怯怯看了眼艾尔海森。后者则将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她不要乱动。

  店家撩起黑布,粗着嗓子让笼内的“货物”起来,接着翻出一长串钥匙精准找出解锁铁笼的那把。“欸是是,就只有这一只了。这臭丫头劲很大,我们的人费了好大功夫才抓住。”矮胖男人堆着谄媚的笑答道,接着又立刻换了副表情从笼子里拽出被关了很久的女孩儿。“喏,脚镣的钥匙您收好了。建议不要中途打开,死丫头片子跑得可快。”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将钥匙收进口袋,确认用黑布盖严实刚过他腰间的同族女孩儿后,牵着锁链朝出集市出口走去。

 

  从古兰萨集市出来后艾尔海森二人都一言不发,本能驱使她想要相信流淌着一脉血的族人,但被关押的这段日子已经让女孩儿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她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逃走。

  于是他们只是走着,保持一种诡异的缄默气氛。直到艾尔海森将她领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偏僻树丛里,他才终于摘了兜帽露出面具下的脸庞。

  「怎么被捉到的?」他没有拐弯抹角,蹲下身帮女孩儿解开脚镣一边用雪豹族群中特有的语言直截了当地问道。莉芙垂下头,静静看着面前这个同族青年发顶处露出了同她一样的兽耳,抿了抿唇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有些沙哑的嗓音低声答:「人类,狡猾,用吃的,诱饵。」

  艾尔海森取下有些沉重的金属镣铐掂了掂,接着随手扔到一旁的草丛里。听到这个回答,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他从包里拿出水壶,拧开盖子递过去:「笨得意料之中。」顿了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渴了许久早就口干舌燥的女孩儿也顾不得艾尔海森话语里的阴阳怪气,一把抓过水壶如获至宝似的往嘴里猛灌,喝的太急还差点呛到。过了好一会儿,直至将最后一滴水舔干净,她才用衣袖擦着唇角意犹未尽地还给艾尔海森。「我叫莉芙,虽然不会写,但祖奶奶说是“活下去”的意思。你呢?」

  如果再这么莽撞,别说活着,见全尸说不定都难。他在心里想道,随后迟疑几秒报上了幼时乳名:「…海瑟姆。」反正说全称她大概也不会拼。

  「嗨塞木?」如他所料,莉芙蹙着眉发音不清地重复道。但下一秒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以前,听妈妈说过,另外的族群,也有,“嗨塞木”。可惜,后来,大火,死掉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活着”。」

  这倒引起了艾尔海森的注意,尽管莉芙的语句磕磕绊绊,但仍然可以提取出一些关键词。他本想继续追问,可天边的太阳不等人,如果再不尽快动身就可能会赶不上宴席,何况艾尔海森还是主人公。

  「上来,送你回去。」为了赶路他难得化回原身,有力的豹尾卷起包袱抛到莉芙怀里,示意她坐到背上指路。

 

  临近日暮时分的公爵府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在为晚宴做准备,大厅里甚至已经开始接待来得非常早的客人。而此刻整座庄园里最悠闲的人非丽莎莫属,她裹着条浴巾显然是才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换上衬衫裙后也遮掩不了女人曼妙的身材曲线,她掌心向上捧着杯红酒轻轻摇晃,走到窗前先是看了眼天边玫瑰色的夕阳,紧接着视线下移,很快就注意到“出了趟远门”此时正好回来的艾尔海森。

  只见他步伐稳健,甚至还能向路上偶遇的客人打招呼,一点儿也看不出疲惫模样。嗯——该说不愧是身强体健的年轻人吗?暗中观察了他许久的魔女不由得笑了笑。

  直觉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注视着,艾尔海森抬起头看向丽莎的窗台。碍于视野盲区,他敏锐的视力也只捕捉到一只举着红酒杯露出了半截的白皙手腕。即便如此,单从这副悠哉清闲的举止来看就不难猜出是谁。他微不可闻轻笑一声移开视线。

 

  刚回到府邸艾尔海森就被知会前去书房面见弗肯若斯老爷,即他的义父。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也丝毫没有削减他不怒自威的气场。

  “交代给你的事,办妥了吗?”弗肯若斯沉声问道,一边仔细擦拭拐杖夹层中的利剑。艾尔海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件递过去,“鱼已经咬钩,随时可以收网。”他将一张地图在书桌上平铺开,微型信标闪烁着显示出那几名尾随人士的位置。

  “做得很好我的孩子,作为弗肯若斯家一柄最出色的利刃,你从未让我失望过。”中年人笑着赞扬道,却忽然调转剑锋直指艾尔海森的咽喉。后者则面无惧色,神情淡然地接下话头:“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父亲。”甚至让脆弱的喉部又挨近几分。

  像是对他这一举动十分满意,弗肯若斯公爵嘴角勾起笑容,将剑刃收回拐杖鞘中。“生日快乐,我最得意的儿子。”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美木盒,打开后只见其中赫然躺着一把做工精湛的匕首。“收下吧,你配得上这件礼物。”

  弗肯若斯说得如此真切,或许有那么一刻的确像极了慈爱的父亲。他没有推辞,谢过后将匕首揣进衣兜。“去吧。”能猜到艾尔海森还有不少准备工作等着,公爵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此时天幕已彻底暗下,离开书房后艾尔海森马不停蹄赶去沐浴更衣,如果可以的话丽莎真想夸他一句劳动楷模。“看够了吗?母亲大人。”艾尔海森赤裸着坐在浴桶里,被水沾湿的手顺势将刘海撩起,露出眉间一道陈年旧疤。

  “哎呀呀,小可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即使小把戏被拆穿女人也毫不在意,甚至通过媒介随心所欲地与他对话。她语调不快的柔和嗓音顿时在狭窄的浴室里响起,有那么一瞬差点让艾尔海森误以为丽莎就贴在自己耳畔轻语。

  “很初级的媒介视听术,看起来你做了更隐蔽的改良。”青年闭上眼试图让躁动的心平静下来。此时魔女正对镜挽起她浅亚麻色的卷发,往耳垂上扣紧坠饰:“不小心发现了你的小秘密实在抱歉。作为交换,小可爱也可以向我问一些你好奇的事情哦,呵呵。”

  “多余的好奇心时常会引人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并不关心他藏匿危险人士的目的,也对你真实的身份不感兴趣。”艾尔海森赤身裸体跨出浴桶,披上浴袍答道。

  “嗯哼,如果涉及你的身世呢?”她终于点明自己的意图,当然这也不止事关艾尔海森。一切都太过凑巧,若非丽莎一时兴起想借着他的眼睛出去走走,也就不会在看到那片森林时忽然想起了零散的记忆碎片。

  “午夜十二点,宾客散场后,来阁楼找我。”话音刚落浴室便再次陷入寂静,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艾尔海森的臆想,但脏衣物下摆处如烟飘散的花瓣又真真切切提醒着他这并非在梦里。

 

  礼堂里已经陆续到了不少宾客,艾尔海森也推着弗肯若斯公爵一同进场,亲自调试好扩音器递了过去。轮椅上身着华贵礼服的中年人颇具威严地为晚宴开场致辞,他中气十足的嗓音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身有残疾。

  开场白结束时针指针正好指向“7”,大堂钟声缓慢而隆重地响起,早就整装旗鼓蓄势待发的指挥家见状,手中的指挥棒迫不及待开始表演:先是一段舒缓的弦乐,带动起宴会融洽和谐的气氛。曲调宛转悠扬如星星之火,很快就点燃了整个会场。

  表面说是为了庆贺公爵之子成年而举办的晚宴,不如比作借此契机进行商业合作的洽谈更加贴切。来客中无一不是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精英权贵,人人都戴上假面心怀鬼胎。

  即使是艾尔海森也不得不依照指示,去同某位对他外貌青睐有加的贵族小姐交谈。所幸他靠着既不会冒犯到对方又恰好令其感到无趣的语言技巧,很快便从充斥名贵香水气息的一众女眷包围中脱身。

 

  “看来有人很受欢迎嘛,呵呵。”头戴一顶黑色纱质礼帽的女人朝房间内正皱着眉更换外套的青年男人打趣道,她看了眼楼下几名身着华服四处晃悠的年轻小姐,又补了句“那群漂亮小姐们好像在找什么人。你说,如果我将位置报给她们,会收到怎样的回礼呢? ”

  被抓住把柄的艾尔海森抬起头面无表情看了眼恶趣味作祟的女人,后者则笑吟吟迎上视线。“不要总是绷着脸,难得过次生日,多笑一笑嘛。”丽莎举着酒杯凑前,戴了蕾丝手套的指尖轻轻触碰青年唇角,微微抬起一点幅度。

  “你总是胆大得出乎意料,弗肯若斯夫人。”艾尔海森反手抓住她的手背,指腹隔着蕾丝布料有意无意在肌肤上摩挲而过。“说不定从前没失去记忆时的我,要比现在奔放得多哦,亲爱的‘儿子’。”说罢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丽莎啜饮一口红酒随即挑起艾尔海森的下巴,被浸润的唇瓣在他嘴角一触即分。

 

  酒香与她身上好闻的玫瑰馨香混合,明明并不浓烈却仿佛瞬间盖过了先前沾染的其他香水味。艾尔海森既不反抗也不迎合,就这么靠在墙边任由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不合礼数的亲昵。他眯起眼眸,百分百肯定丽莎此刻的神智相当清醒。若当真醉了酒,放浪如她说不定会直接就在这小小的观赏隔间里哄着诱着将自己吃干抹净。

  丽莎一心两用,趁着接吻空档从艾尔海森衣兜里摸出条怀表吊坠。不会错,就是这个气息,今晚刚来到大堂就隐约察觉到了熟悉的魔力感应。她屏息凝神搜查许久,对于最终目标居然锁定在了艾尔海森身上着实有些出乎预料。

  “我没听说过母亲居然有这种私拿他人物品的癖好。”青年反手抓去试图拿回吊坠,但被丽莎侧身灵巧躲开了。她打了个响指,怀表瞬间消失不见。

  “这个小物件真正的主人是谁可不好说哦,小可爱。”女人莞尔一笑,竖起指节做“嘘声”手势,艾尔海森凭借敏锐的听力也很快注意到从隔壁隐隐传来的呻吟喘息声,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就能轻易猜到是在干什么。“看来现在这里变成不方便的地方了。而我也没有那种听墙角的癖好。所以——”丽莎停顿半秒才笑着继续说:“和我之前约好的那样,来阁楼吧。呵呵。”

 

  纵使艾尔海森此刻内心的疑问迫切需要一个排出口,理智还是告诉他暂且镇静。“成年礼宴会上抛下满堂宾客不管独自与义母私会”,尽管他有一百种方法不让人发现,但今晚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将多余的情感浪费在与任务不相关的人身上也是大忌。

  等他回过神想说点什么时,丽莎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鬼魅一般”,艾尔海森不由得想起外界私下里对这位公爵府夫人的评价。

  “太好了,少爷您原来在这儿。”正四处寻人的家仆看见艾尔海森显得格外欣喜,“伍兹敏老爷正到处找您,说是要商谈合作业务;还有格兰茨家的小姐,看您离开这么久,让我来找找。哦对,安东尼夫人……”一长串姓氏名称连珠炮似的从年轻家仆嘴里往外冒,艾尔海森听得有些不耐烦,直接打断道:“我知道了。以及刚刚有没有看见母亲从这里出去?”

  “欸?夫人也在这里吗?我来的路上没看见什么人经过。”家仆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看起来不像在撒谎。

  跑得够快。艾尔海森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心想。

 

  回到阁楼卧室的丽莎很快就开始着手破解怀表上的封印,涉及某些生僻的古文字,她还不得不翻阅相关资料进行查证。书桌台上的沙漏随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次快要见底时就会被女人未卜先知似的翻转,开始新一轮的流动。

  啧,到底是什么重要信息,居然让当时的自己设下如此繁杂的封印。丽莎暗自吐槽,埋头忙碌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才终于破除法阵。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怀表里封存许久的记忆顿时全灌进了脑子。

  等艾尔海森忙完所有事情,推开阁楼并未上锁的门扉时,一眼就注意到趴在书桌前头饰还整齐戴在发间的女人。他顿时心下一惊,快步上前探了探鼻息,确认丽莎只是睡着才松了口气。

  视线右移看见半打开的怀表,以及几本一旁散落的厚重书籍。艾尔海森准备先将熟睡的女人抱到床上,再仔细观察收拾。

 

 (略)

 

  等艾尔海森缓过神时,身下的女人看起来已经由于体力不支陷入熟睡。他小心翼翼坐起身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无声说了句“晚安,丽莎。”

  “太小声了我听不见哦。”魔女有些狡猾地睁开一只眼,没料到她只是假寐的艾尔海森不自然轻咳两声。

 

  “丽莎。”

  “嗯哼。”

  艾尔海森,我一直会在。

  伴你入眠,驱除梦魇。

完整版见:https://ghmm.design.blog/2023/03/13/%e3%80%8c%e5%8f%9b%e4%b8%8e%e8%83%8c%e5%be%b7%e4%b8%8e%e9%bb%91%e7%8e%ab%e7%91%b0%e3%80%8d/

【春时花庆宴丨22:00丨黑玫瑰】叛与背德与黑玫瑰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