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悖伦》5

19岁的少年，或许刚刚尝到烦恼的些许苦涩，还憧憬着爱情会有的千百种甘味。 生在军人家庭，母亲早逝，父亲又鳏居已久，林楠笙的生活其实很简单。作为家中独子，他根本想象不到，经商的陈家众多妻妾、成群儿女之中，排行第五的陈一鸣，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若仅仅是庶出、不受宠也就罢了，陈一鸣与其他兄弟姐妹之间，除了血缘牵连，还有难以言说的恩怨羁绊。他当然也不会理解，为什么陈一鸣接到陈家大小姐会来鸿远的消息，明知道过去后只挨骂都算好的，也还是要着急忙慌地赶过去——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项目进展并不顺利，实验已经连续失败了十几次，陈一鸣必须更加地小心翼翼，即使听到了诸如“讨好林家”“还他母亲的报应”“我还用看他脸色吗”之类扎心的话，也只能装作没听见，或者不在意。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天使桥这个项目如此不顺，大小姐亲自来申饬，却居然没把它拿走，反而叫他负责到底。看来，大姐来意似乎更深。果然，谈话的第一句就是“跟那家的孩子关系怎么样”。 陈家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 陈一鸣想，难道不应该先问我和督军相处的怎么样吗？不过转念一想，他就释然了：随便想想也知道，自己“嫁”过来不久，督军就出去巡视地方，这“夫妻关系”还用问吗？ 自始至今，所谓的“新婚夫妇”，说话有超过十句吗？好像连手都没有牵过吧？ 陈一鸣自嘲地笑笑：以林大帅和玉夫人的感情之笃，人尽皆知。自己一个粗野男子，给人家做填房，不知笑掉多少大牙……陈家有什么想法，确实也只能从旁门入手。 看着姐姐随手丟卸在桌上的几枚钻石戒指，陈一鸣的思绪又转了一个转：和林家孩子的关系么……似乎也是……一言难尽。 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八面玲珑、能迅速跟人拉近关系的人，平时对这个继子，也难说有多么特别的关注，或许还下意识地会规避……毕竟是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青年人了，当弟弟都嫌大，自己曾经暗暗想过，他不来打我骂我不阴阳怪气开损，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然而现实是，老天好像继续在跟他开恶劣的玩笑。他还依稀记得，直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面深深浅浅，都是自己的倒影。点触轻划的指尖干涩且灼热，划过喉结时的痒，早盖过了嘴里残存的苦味。 这里……苦不苦？我也不知道…… 或者说，苦这种味道，对我来说还是太简单纯粹了。 “应该……不怎么样吧。”陈一鸣明白自己怎么说，对方也不会满意，倒不如以退为进。 但又一次出乎意料的是，姐姐不但没发脾气，话里话外倒像在替他找借口：“要是五六岁的话，还能边养边培养感情……现在是不容易了。”大姐晃晃手中的酒杯，半杯香槟漾出金色的波光，“即便如此，也得提醒你一句，你身后是整个陈家，如果林伯钧走了，你在林家日后多少也需要倚靠他。对那个孩子多上点心吧，扮演个好家长的角色应该不难吧？下周三我从上沽回来，约那个孩子一起见一面吧，正好看看那个外甥长的什么样……” 培养感情？我本来并不想跟这个所谓“继子”走的太近，不过似乎这一点……也是被我自己亲手搞砸了…… 林伯钧么……也是，这么个乱世，任你是手握重兵还是家财万贯，一个弄不好，保不准就要身死魂消……有所求的人，哪个不是如履薄冰？ 谁又靠得了谁，无非自己拼争而已。 可能是他太专注于想自己的，便又受到“听见了吗？又哑巴了”的训斥。 “……我会安排的。”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 在姐姐您面前，我想说什么，重要吗？ “我先回去了。”微微鞠了个躬，陈一鸣转身往外走，脑子里难得没有纠结于长姐不善的面色，反而是身上军人气质还并不明显的那个青年，唤他“陈先生”时略低沉的嗓音一再萦绕耳边。 他陷入沉默，右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打火机，虎口旁明灭的小小火苗，以及天边变化无端的云彩，就像他的思绪、境遇乃至整个人生、命运，瞬息万变，飘忽莫测。 陈家世代经商，陈家人嘴里说出来的感情，就像他手里鼓出的肥皂泡一样，脆弱易破碎。 “最不谈感情的家庭，却可以为了利益，驱使别人去培养感情，可笑……” 更可笑的是我，我又能以什么身份去跟林楠笙培养感情呢？他的父亲，还是他的母亲？ 陈一鸣心里无奈，脸上挤不出一点笑容。且不说陈先生的思虑有没有结果，只说林楠笙在最近的一次临时任务里，又看到了他想见、却又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 “陈先生怎么也在这里？”他自然无人可问，只好迅速地再躲回街角的暗影里，而且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被陈一鸣发现。直到他忍不住再探头查看，视线一转，就正碰上陈先生略带诧异的眼神。 “跑什么？”陈一鸣拦住感觉明显有点心虚的小林，努力保持住一副“好家长”的微笑，“我就是想问一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和……和朋友约好了，一起来……喝……喝、喝酒……” 看这小子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说实话：“玩就是玩，结巴什么？又不是不让你出去……” 是要偷偷跟女孩子约会吗？这个猜测令他皱眉：这就是家长对家里小子所谓“青春的烦恼”的感受吗？ 陈一鸣没有这种经验，想发火也没有立场，何况，不是还要扮演“好家长”吗？ “身上的钱够花吗？”奈何他也想不出更妙的法子。 “够用……” 想也知道，督军的独子会缺钱花吗？ “有什么难处就和我说，不用不好意思。” “谢谢陈先生。” 陈一鸣看着一本正经，心里却突然冒出个念头： 跟女孩子出去……约会？ 你……会吗？ 用不用我教你？ 这是该父亲做的，还是该母亲做的呢…… “陈家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陈一鸣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零花钱。” 小林看着立刻高兴起来，当然，那并不是见钱眼开的笑。 “不够就找我。”反正暂时除了钱，我也没有别的可以给你。 “陈先生慢走。”林楠笙心里确实喜悦，这张卡，算不算是陈先生送的……第一件礼物？值得放进保险箱里珍藏！ 而这样先忐忑后雀跃的心情，显然，对他的任务，并没产生什么好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