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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英豪——源赖朝

2019-12-01 23:31 作者:总华探长陶晴贤  | 我要投稿


中井贵一扮演的源赖朝非常传神,很有霸主的气势,不怒而威。

   

      日本的秦始皇、日本的刘邦,这是我对源赖朝的评价。也许有人会笑,一个蕞尔小邦的幕府将军怎能与天朝大国的君主比较?当然不能比,之所以这样说,因为源赖朝有一点与秦始皇相同,就是他所创下的制度给国家今后的发展打上了深刻的烙印。


      自秦始皇横扫六合、统一中国后,他所建立的中央集权制为后世所沿用,虽然在西汉、西晋和明初分封制也曾死灰复燃,但最终成不了气候,中央集权始终是中国二千多年来的主流,甚至一直影响到今天。而源赖朝所创下的武家政治制度也一直是日本近八百多年里的政权模式,直到明治维新时才被改变。   

 

      日本的平安时代跟中国的宋朝有个相似的地方——文官的地位远高于武官,那会武士不过是公卿们的庄园看门狗,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武士势力开始抬头,尤其是具有天皇血统的源氏和平氏成为各地的武士头子时,公卿们渐渐控制不住这帮“保安”集团。由于天皇与公卿手上没有直属的军队,于是他们利用自己的政治手腕来操纵各路武士团来为自己服务。

 

      在保元、平治之乱后,伊势平氏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首领平清盛击败了源氏,成为了武家的首领,全国各地的大小武士团都纷纷向平清盛投诚,原本在坂东称霸的源氏势力一下子掉进了谷底。首领源义朝被杀,各路的源氏迅速沉寂下来。源义朝的嫡子源赖朝当时只有十三岁,虽然幸运地免了死刑,但却被流放到伊豆,平家还让当地的豪族伊东和北条两家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平清盛虽然籍着封官和让女儿当皇后等手段令整个家族在朝廷中得到了尊贵的地位,成为了第一个进入日本权力核心的武士阶级,但他们并非“军人政权”,因为平家上下在进入朝廷的体制后就迅速公卿化了,他们的言行举止、衣着、生活方式等等都变得与朝廷贵族无异,成为了换了姓的“藤原氏”,并没有成为各地武士阶级的利益代言人。

 

      源赖朝在伊豆过了二十多年的流放生涯,表面上恭顺的他并没有自暴自弃,长年以来一直有心腹向他发信报告京都的动向。在这段岁月里,平家的生活日益奢侈糜烂,天皇和其他贵族对专横跋扈的平家亦恨之入骨,甚至还暗中纠集力量来推倒平家的统治。

 

      平家知道后自然进行了无情的镇压,但反抗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后白河法皇的次子还向各地的源氏发布了讨伐平家的令旨。蛰伏多年的源赖朝终于等到了机会,他以妻族北条氏作为后盾揭竿而起,之后坂东对平家不满的武士团都纷纷聚集到源赖朝的麾下,军势一度达十万之众。  

 

      源赖朝在登上历史舞台的那一刻就显示了他与众不同的智慧,源氏大军在富士川击败平家军后,他并没有像众人鼓吹的那样乘势攻入京都,反而引军进驻镰仓,并着手建立各个行政机构。之后尽管京都风云变幻,源赖朝依旧是“不动如山”,因为他很清楚在根基未稳之前贸然上京会有后顾之忧,故此他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建立坂东这个独立王国的身上(也有一种说法指赖朝本人很想上京,但因坂东武士集团反对而中止)。

 

      在平安时代末期,虽然各地的武士集团都拥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但由于身份低下,没有政治地位,所以他们世代经营的土地没有安全保障。源赖朝看准了这一点,提出只要能归入他的旗下,就保障他们的“既得利益”,承认他们领地的所有权,而且还可以通过立下战功而获得新的领地。

 

      源赖朝这一政策马上获得各地武士的支持,纷纷投入到他的帐下,镰仓政权的势力得以迅速扩大。后来信浓木曾谷的源义仲起兵打败了平家并入主京都时,木曾兵的胡作非为让原本为平家失败而高兴的公卿们再度陷入失望,于是朝廷便把希望寄托在源赖朝身上。后白河法皇多次派人传旨给赖朝,希望他早日出兵赶走源义仲,但赖朝总以防备奥州藤原氏为由而不肯南下,其实他是想乘机捞取更多的政治好处。

 

      当法皇的使者中原康贞来到镰仓时,源赖朝便向他提出要得到各地庄园和领地的管理权,台面上的理由是为了让各地给朝廷的年贡能够顺利交出,实际上是想取得国家经济命脉的控制权,以期进一步架空朝廷。   


      在源赖朝的精心打理下,镰仓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于天皇朝廷以外的政府,和平家政权不同的是,它已经从朝廷体系中完全脱离出来,镰仓幕府的建立也标志着武士作为一个阶级的正式成形。

 

      在稳定了内政后,源赖朝才倾巢而出,先后击败了源义仲、盘据西国的平家势力和北方的奥州藤原氏,最终一统日本。天下大定后源赖朝吸取平家失败的教训,没有乘胜入京独揽朝政,依旧通过在镰仓建立的武家政权来实行统治。同时在承认皇权的前提下,利用朝廷内部的亲幕府势力来控制皇室,此后天皇和朝廷的世俗权力逐渐被幕府削弱,到最后纯粹变成了一个摆设。镰仓幕府的建立可以说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奠定了日本之后近八百年的政权组织模式,之后的风云儿足利尊氏和德川家康也是通过建立幕府来进行统治。

 

       至于说源赖朝是日本的刘邦,倒不是说文治武功相同,而是因为他们都娶了一个厉害的老婆。身为伊豆豪族的北条氏本来是按平家的令旨监视赖朝的,不过北条氏的当主——北条时政对于平家的专恣也感到很不满,想反抗但兵力不足且苦无号召力,而血统高贵的源赖朝虽有号召力却手无半兵,于是两者一拍即合。

 

      源赖朝通过娶北条时政之女北条政子为妻来与北条氏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镰仓幕府建立后,作为妻族的北条氏自然也进入了权力的核心。然而北条政子和刘邦的正妻吕雉一样,是个典型的女强人,有着强烈的政治嗅觉。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源赖朝也不得不对政子礼让三分。

 

      当源赖朝死后,北条氏的势力迅速膨胀起来,赖朝的继承人源赖家就如同那个可怜的汉惠帝一样,只能够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把持国政而无可奈何。自镰仓幕府的第三代将军源实朝莫名其妙地被刺杀后,源赖朝的血脉就完全断绝了,和秦始皇一样三代而亡,之后幕府的实权完全落在了北条氏的手中。

 

      从这点上看,源赖朝还没有刘邦走运,西汉王朝在吕雉死后,刘氏重新夺回了政权;而北条氏在政子死后依然稳坐钓鱼台,直到一百多年后才被出身源氏的足利一族推翻,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源赖朝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吧。


在平安时代,日本军人打仗主要是靠人数和气势,很少依靠战略和兵法。但学习过从宋朝传入来的《六韬》兵法的源义经开始在战场上大量使用策略,常常出奇制胜,因此源义经也被后世尊称为“军神”。

     

      以前在论坛上看过有评论说,如果源义经还在生的话,北条氏就不会这么猖狂了,这句话虽有偏颇,但不无道理。源义经是源赖朝的同父异母弟弟,是一位难得的军事天才,为镰仓幕府立下了赫赫的战功,但是却走上了“兔死狗烹”之路。

 

      源赖朝作为源氏的嫡流,对自己那高人一等的血统感到十分骄傲,在他的眼中,即使是同为源氏一族,甚至是兄弟,其身份血统都不可能与他相提并论。在源平争霸期间,对前来投奔他的兄弟源义经、源范赖,源赖朝都反复向手下强调他们“庶出”、“母亲身份低下”等等。与其说是对自己血统“纯正”的骄傲,倒不如说是感到恐慌,再怎么着义经与范赖都是父亲源义朝的儿子,一旦他们立下战功,很容易就会得到将士们的拥戴,继而威胁他的统治。

 

      这一点是赖朝不能容忍的,他要建立个人的绝对权威,他甚至认为只有自己才配源姓。如果说刘邦尚且不能容忍“非刘姓者”的韩信,那么源赖朝又怎能容忍一个同为源氏、且有着杰出军事才能的源义经呢?因此平家被消灭后,义经的人生道路也走到了尽头。经过一轮的大清洗后,所有能威胁源赖朝地位的叔伯兄弟都见上帝去了,他终于如愿以偿建立个人的绝对权威。


为了牵制日益强盛的源赖朝,后白河法皇照旧使出最拿手的政治手段,利用加官晋爵来离间义经与赖朝之间的感情。不过即使义经没有受法皇的引诱,估计赖朝也不会放过这个能征善战的弟弟,以私自接受朝廷任命而讨伐义经恐怕只是赖朝的借口而已。

     

      在大河剧《义经》最后一集中,知道义经死讯后的赖朝,把自己关了起来,一个人默默地伤心流泪。当时我觉得编剧是存心帮赖朝洗白,不过细看赖朝的人生经历,其实也有一定的合理性。长年的流放生涯,再加上政治上的挫折和不得志,虽然养成了赖朝坚韧的忍耐力,但也使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

 

      在战国时代,德川家康在镰仓八幡宫向源赖朝的塑像祷告时曾说:“在日本能以白手起家的就只有你和我,但是你有着高贵的血统,而我没有,这就是我比你厉害的地方了。”其实家康说得并不对,他虽然自小在今川家当人质,但当他回到根据地三河时,还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家臣在等着他,因此家康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根基。

 

      而身为流放者的赖朝却是真正的一无所有,身边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臣。源赖朝能够起兵,靠的是岳父北条时政的军事力量,而他的优势则在于源氏嫡流的身份,它在那个讲究血统出身的时代具有天然的号召力。后来外人都称源赖朝在坂东有十万大军,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坂东武士集团的盟主而已,也许正因为出于这一点,使得赖朝不能像平家那样搞家族式统治,他必须要建立一个维护武士阶级利益的政府,否则就有可能被推翻。


      由此可见,源赖朝表面是一方之霸,但实际相当孤独,从内心来说他是十分渴望能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当时的武士集团主要是靠血缘来维系的,北条氏对于源赖朝来说仅仅只是妻族,谈不上是真正的心腹力量。而源赖朝更像是北条氏的“上门女婿”,因此兄弟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支援。

 

      据记载当源义经在黄濑川与赖朝见面时,两人抱头痛哭,我相信此时赖朝的激动确实是发自真心的。然而,源赖朝一方面渴望着有兄弟的支援,但同时又担心自己的权威会被兄弟夺走,这种矛盾的思想贯穿着赖朝的一生,因此当源义经死后,他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一下子又回到了之前的孤独,在面对着手下一大帮与自己纽带不强的武士集团,流泪恐怕也是真情流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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